一首迟到的和词

晨曦深处

一首迟到的和词
原创 张项学 悠雲詩笺 2024-03-29 00:06 广西


一首迟到的和词

张项学

   

    文人相和酬唱是一件很普通的事，但清代词人顾贞观和纳兰性德的《金缕曲》，竟然相隔了十年，其中的故事令人感动。



顾贞观，与陈维崧、朱彝尊并称明末清初“词家三绝。他是明末东林党人顾宪成四世孙。纳兰性德，字容若，康熙皇帝身边一等侍卫纳兰明珠之子。从政治角度看，两人是世仇。但共同的爱好却使他们结成了忘年之交。



顾贞观的好友吴兆骞因卷入科场舞弊案而被流放宁古塔。顾贞观从好友的书信中得知吴兆骞所在的宁古塔“塞外苦寒，四时冰雪，鸣镝呼风，哀笳带血，一身飘寄，双鬓渐星”。顾贞观写下了《金缕曲》二首，作为给吴兆骞的复信。



金缕曲词二首

清·顾贞观

其一

季子平安否？便归来，平生万事，那堪回首！行路悠悠谁慰藉，母老家贫子幼。记不起，从前杯酒。魑魅搏人应见惯，总输他，覆雨翻云手，冰与雪，周旋久。      泪痕莫滴牛衣透，数天涯，依然骨肉，几家能够？比似红颜多命薄，更不如今还有。只绝塞，苦寒难受。廿载包胥承一诺，盼乌头马角终相救。置此札，君怀袖。



其二

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宿昔齐名非忝窃，只看杜陵消瘦，曾不减，夜郎僝僽，薄命长辞知己别，问人生到此凄凉否？千万恨，为君剖。      兄生辛未吾丁丑，共此时，冰霜摧折，早衰蒲柳。诗赋从今须少作，留取心魄相守。但愿得，河清人寿！归日急翻行戍稿，把空名料理传身后。言不尽，观顿首。



词很感人，但救人岂是件容易的事，就当时顾贞观的情形是根本无法做到的。天无绝人之路，顾贞观经人介绍，进入京城纳兰明珠府，成为纳兰性德的家庭老师。共同的诗词兴趣，使他们心心相通，一见如故，从师生变成了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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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纳兰性德读到顾贞观的这两首词，感动的落泪，他感叹“河粱生别之诗，山阳死友之传，得此而三！”不仅担保援救吴兆骞，还写了一首《金缕曲》以明其志。在纳兰父子的营救下，吴兆骞终于在五年之后获赎还乡。



金缕曲

清· 纳兰性德

德也狂生耳，偶然间、淄尘京国，乌衣门第。有酒惟浇赵州土，谁会成生此意。不信道、遂成知己。青眼高歌俱未老，向樽前、拭尽英雄泪。君不见，月如水。       共君此夜须沉醉。且由他、蛾眉谣诼，古今同忌。身世悠悠何足问，冷笑置之而已。寻思起、从头翻悔。一日心期千劫在，后身缘、恐结他生里。然诺重，君须记。



从这首词里可以看出，虽然纳兰性德出身豪门，但他也真心仰慕平原君的广结贤士，希望能有赵国平原君那样招贤纳士的人来善待天下贤德才士。遇到了顾贞观，他要以心相许，成为知己，即使经历千万劫难，他们的友情也要依然长存。并且誓言，这后半生的缘分，恐怕要到来世也难以补足。



康熙二十四年，公元1685年春，纳兰性德升任一等侍卫， 并随康熙帝巡幸畿甸。但天不遂人愿，五月三十日，纳兰性德因寒疾去世。顾贞观闻讯后，悲痛万分，用其《金缕曲》原韵和词一首。并作了注释，十年前读到这首词的时候，他就被深深感动了，只是觉得词中“后身缘、恐结他生里”有点不太吉利，谁知道竟然真成了乙丑五月之谶。



金缕曲·赠容若见赠，次原韵

清· 顾贞观

且住为佳耳。任相猜、驰笺紫阁，曳裾朱第。不是世人皆欲杀，争显怜才真意。容易得、一人知己。惭愧王孙图报薄，只千金、当洒平生泪。曾不直，一杯水。         歌残击筑心欲醉。忆当年、侯生垂老，始逢无忌。亲在许身犹未得，侠烈今生已已。但结托、来生休悔。俄顷重投胶在漆，似旧曾、相识屠沽里。名预籍，石函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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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贞观的这首和词纳兰性德是读不到了，但他的在天之灵一定会感应到的。他们之间超越师生的忘年之交也会被世人所敬仰。

   读了顾贞观和纳兰性德的故事，品味这四首《金缕曲》，思绪翻滚，感慨万千，也拟一韵。

   

金缕曲•读顾贞观、纳兰性德词

张项学

贵贱能分耳？且相看、心连诗赋，情超门第。谁叹侯生身先老，公子堪怜挚意。多少事、最忧知己。几首和吟金缕曲，任泥人、也掉千行泪。明似月，澈如水。    皆言契阔风中醉。入胶漆、云游随远，梦行无忌。谈笑悠悠何曾累，一别涕零不已。读前韵、悲来犹悔。成谶岂能凭一语，只怨天、魂散飞云里。肝胆共，长留记。





悠雲作于拾贝斋

2024/03/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