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说白描手法在对联创作中的运用

杨旭

试说白描手法在对联创作中的运用

原创 楹联之家  联斋  2024-03-30 17:37 河南


联 斋 第4211期


画龙点睛   神采飞扬
试说白描手法在对联创作中的运用

吴岱宝

白描法原是中国绘画的传统技法之一，指描绘人物和花卉时用墨线勾勒物象，不着颜色，称为“单线平涂”法。白描画法多用于画人物、景物。这可分为两派，一派出自于北宋大画家李龙眠的，称之为铁线描，另一派出自于唐代大画家吴道子的，称之为兰叶描。它要求画家只用墨线勾描，不加渲染地勾画出物体的特征。这种绘画技法，人们将它运用于文学创作的描写中，形成为一种白描手法，即用最朴素最简炼的笔墨，不事雕饰，不加烘托，抓住描写对象的特征，如实地勾勒出人物、事件与景物的情态面貌。
那么，如何运用白描手法呢？一是语言要朴素、简洁，不能过多地堆砌词汇，不能过多地渲染，只寥寥数笔，便勾勒出景物的特征，突出景物的特色。二是描写要鲜明、传神。要防止因用笔过少，造成“空洞无物”的错误，它要求的是既要简洁，又要准确 。鲁迅曾说：“白描却没有秘诀。如果要说有，也不过是和障眼法反一调：有真意，去粉饰，少做作，勿卖弄而已。”（《作文秘诀》）鲁迅不愧为白描圣手，他的作品，也不愧是白描的杰作。他在《我怎么做起小说来》一文中说：“我力避行文的唠叨，只要觉得够将意思传给别人了，就宁可什么陪衬拖带也没有。中国旧戏上，没有背景，新年卖给孩子看的花纸上，只有主要的几个人（但现在的花纸却多有了背景了），我深信对于我的目的，这方法是适宜的，所以我不去描写风月，对话也决不说到一大篇。”这是他在小说创作中成功运用白描手法的经验之谈。
白描的艺术手法，用于文学创作可以用来写人、状物、绘景、抒情。这样的例子在小说 、散文、诗词中枚不胜举，此不赘述。
这里只说一下白描手法在楹联创作中运用。
肖云儒说过：“生活提升为文章，文章结晶为诗歌，诗歌精炼为楹联。你知道楹联是什么？楹联是诗歌的诗歌，绝句的绝句啊。是生活和艺术的舍利子啊。千万别小看它。”诚如斯言，楹联作为一种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的艺术，怎样在有限的文字中表达无限的情趣与意蕴，以一当十，以少胜多，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白描的艺术手法就该楹联的创作提供了广阔的艺术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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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使用白描手法刻画人物时，三言两语就能揭示人物的外貌、神态，使读者如见其人。要求作者紧紧抓住人物所处的特定环境及人物的个性、经历、言行的细节，用简洁的语言进行描写，以突显人物的个性特征。
最值得称道的是杭州西湖岳王庙秦桧夫妇跪像前楹联：
咳！仆本丧心，有贤妻何若至此？
啐！妾虽长舌，非老贼不到如今。
联语没有过多的描写一对奸臣的罪恶行径，仅仅撷取了二人互相埋怨的对话，运用人物语言白描手法，活画出了秦桧夫妇的丑恶嘴脸，把他们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令人拍拍手称快。这样的描写比起正面的斥责和批判要解气的多。

著名楹联艺术家蒋东永描写农民工的一副短联：
我回工地强多了；
你在家乡还好吗？
上联写社会对农民工关怀和变化，下联写丈夫对妻子的牵挂和问候。简介、明快、传神。作者很善于捕捉瞬间镜头，准确把握人物特定时候的语言含蕴，写出了特定时空里的特殊感情，字简意深，耐人寻味。

又如，
吹牛皮之前，先跟老婆商议商议；
拍马屁以后，再把领导揣摩揣摩。

     上司开口才半句，早已是是是，对对对；
下级陈词达千言，始终噢噢噢，嗯嗯嗯。
用白描手法，活画出马屁精和官僚主义的嘴脸。

      宝鸡西镇吴山财神庙联：
只有几文钱，你也求他也求，给谁是好？
不做半点事，朝来拜夜来拜，叫我为难。
似心灵独语，嬉笑之中给人以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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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白描手法用于叙事，使人感到线条明晰，言简意真。要求简笔从容，贴切自然，以一当十，画龙点睛，最大限度地发挥每一个字句作用。不可繁荣臃肿，拖泥带水。
如宝鸡“地税杯”征联胥亚军的获奖作品：
修路架桥，富民强国，需万块金砖，怎么办？
乘车购物，住店用餐，要一张税票，就能成。
全联一问一答，捕捉的是生活中的小场景，运用白描的手法，舍去了不必要的背景资料，着力从日常生活入手，以小见大，写的玲珑剔透，富于情趣又不失大体；语言通俗而蕴含深刻。

     三门峡“国庆杯”征联曹克定的获奖联：
小孙倔犟，懒吃饼糕瓜果糖，要听童话经。“莫缠莫闹，上网同看动画片”；
老伴噜苏，不谈柴米油盐醋，尽问旅游事。“别急别慌，换衣共去健身房”。
对于此联，主办方的评价是：“此联分明是一段小品文，描写了祖孙、老伴三人之间的一段生活场面，从而展现了当今人们的精神风貌和生活画面，很有新意。”评论是很中肯经的。这里要说的，如果没有白描手法的运用，很难达到如此高妙的境界。

同上赛事，刘万才的获奖作品：
站起做人，父抬双脚，我买单车，东奔西跑忙柴米；
放开致富，儿换金城，孙更奥迪，北往南来载笑歌。
上下联的六个小场景，可以说都是时代的印记。三五个字写一个场景，可谓惜墨如金，精炼至极；但是联语在极其简练文字对比中，传达出来的祖国、社会、民生的变化——翻天覆地，日新月异。给人的思索空间十分辽阔。这种粗线条的勾勒，正合乎楹联短小精悍，文艺轻骑兵的体式特点。很新颖，也很独到。

四川古蔺关帝庙联：
兄玄德，弟翼德，擒庞德，纵孟德，智德千秋，千秋智德；
生蒲州，事豫州，守荆州，战徐州，神州万古，万古神州。
试想，上下联如果没有前面关公一生重要事迹点画式、白描式场景铺垫，后面的顶针回环就显得空乏无力。人物形象也就会黯然失色。

又如，东粤第一宝刹南华寺天王殿楹联：
日日携空布袋，少米无钱，却剩得大肚空肠，不知众檀越，信心时将何物供养？
年年坐冷山门，接张待李，总见他欢天喜地，试问这头陀，得意处有什么来由？

四川成都宝光寺的弥勒佛像两侧有一联云：
你眉头着什么急，但能守份安贫，便将得和气一团，常向众人开口笑；
我肚皮这样肥大，总不愁吃忧穿，只因可包罗万象，自然百事放心宽。
以上两联巧藉笑佛之口，或劝诫世人要心胸宽阔，乐观开朗；或讥讽那些求神拜佛者的贪财心理，告诫人们勿贪不义之财，只有勤劳俭朴才是发家致富之路。作者借佛祖之口，用白描手法，精炼警醒，诙谐有趣，含蕴悠长。有异曲同工之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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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使用白描手法绘景时，是指以简洁、质朴的语言，粗线条地勾画景物轮廓的方法。采用这种方法绘景，往往出神入化，能取得以少胜多的艺术效果。
如，清刘凤诰题小沧浪亭联：
四面荷花三面柳；
一城山色半城湖。
小沧浪亭为山东济南大明湖北岸的一处亭园，因仿苏州名园沧浪亭的建筑模式，故名。联语巧用数字，以简介明快的笔调，准确鲜明地描绘了大明湖风光和济南城的景色。“荷”、“柳”、“山”、“湖”简约概括，素笔勾画，极为可人。联语朴实无华，疏朗明快，对仗工整，贴切佳妙，婉丽可诵。

又如，清傅山题晋祠云陶洞联：
竹雨松风琴韵；
茶烟梧月书声。
上下联六景并列，成鼎足之势；无意动词串接，用词极为简约，但给人画面却动静有致，形神兼备，恰似一幅素描风景画，意境悠远，引人入胜。试想，潇潇竹雨，飒飒松风，人在其中，完全陶醉于琴声、书香之中，沉浸在人与自然的和谐美妙境界之中，这人是一种脸大、超脱而又隐逸的人生。需要用心去感悟体会。白描手法，大有裨益。

再如，俞樾题杭州九溪十八涧联：
重重叠叠山，曲曲环环路；
高高下下树，丁丁冬冬泉。
山下联巧用重字，选择此地最具有代表性的四种景物，点到为止，不事雕琢，而境界自出，风光浑然，有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妙趣。

还有西湖三潭印月联：
三面湖光，四围山色；
一帘松翠，十里荷香。

桃花源穷林桥联：
水流，花放；
路转，峰回。

上海豫园万花楼联：
风风雨雨，寒寒暖暖，处处寻寻觅觅；
莺莺燕燕，花花叶叶，卿卿暮暮朝朝。

阮元题平湖秋月联：
胜地重新，在红藕花中，绿杨荫里；
清游自昔，看长天一色，桂子三秋。

柳如是题拂水山庄联
浅深流水琴中听；
远近青山画里看。
这样白描俯拾皆是，与上面的例句有异曲同工之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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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使用白描手法状物时，要求作者用简炼笔触，对所描写之物的特征、状貌作真实的勾画。无需花拳绣腿，故作雍容华贵。
如，明解缙著名联语：
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
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
上下联各以七字状写芦苇、竹笋特征，用人体器官比拟，形象生动；每一个形容词都贴切自然，朴素无华；而联意所蕴含的画外音却不言而喻，令人警醒。
再如，山西赵州桥楹联：
水从碧玉环中去；
人从苍龙背上行。
白描笔法，笔墨精炼，“碧玉环”、“苍龙背”不事雕琢，信手拈来很能显示最早石拱桥的独特魅力。

又如，刘志刚题茶联：
任蒸，任炒，任煎，总是香如故；
且沏，且观，且品，悠然味更浓。
全联状写茶品的制作和品味过程，极尽简约之能事，用六个动词概述全貌，如淡墨山水，寥寥几笔，却意境悠远，情趣盎然。

      其它如网络对联：
      清时有味题汤圆
磨磨蹭蹭，扭扭捏捏，从来是这般模样；
粘粘糊糊，溜溜滑滑，千万别那样成熟。

       恐龙题盐
我解生活本如此，淡了没味，浓了没味；
何怜命运太虚空，来亦无形，去亦无形。

     可儿题猪
东来拱拱，西来拱拱，欲寻泥里什么宝；
走也哼哼，躺也哼哼，都怪腰间这等膘。
        以上咏物联用白描手法，写的简洁明快，特征唯一，情趣盎然，读来不觉令人莞尔。

当然，这只是相对而言，对联中白描手法的运用于状物、写人、叙事、绘景、抒情不只是孤立的，更多的时候是各种表现手法的综合运用。
比如郑板桥自题联：
常如作客，何问康宁？但使囊中有余钱，瓴有余酿，瓮有余粮，取数页赏心旧纸，放浪吟哦。兴要阔，皮要顽，五官灵动胜千官，过到六旬犹少。
定欲成仙，空生烦恼。只令耳内无俗声，眼无俗物，胸无俗事，将几枝随意新花，纵横穿插，睡得迟，起得早，一日清闲胜两日，算来百岁也多。
寥寥数笔就活画出一位知足常乐、志趣高尚、任性放达、诙谐可爱的文人雅士形象。“兴要阔，皮要顽”与“睡得迟，起得早”，“放浪吟哦”与“纵横穿插”等几乎戏谑调侃式的细节白描，使人物形象更加丰满。

再如，杨升庵题云南华亭寺联：
一水抱城西，烟霭有无，拄杖僧归苍茫外；
群峰朝阁下，雨晴浓淡，倚栏人在画图中。
正是对“一水”、“群峰”、“烟霭”、“雨晴”、“拄杖僧”、“倚栏人”这些人物、景物的白描，才点化出华亭寺风光旖旎和优美境界。简笔勾勒只几个动词，一幅天然画图神采飞扬，呼之欲出。

又如，三门峡“交通杯”大赛钟宇获奖作品：
龙画山间，虹画水间，鹰画云间，三维动画三门景；
路碑己树，口碑民树，功碑党树，一座丰碑一曲歌。
联语的神采韵味，你很难细细区分是状物、绘景、抒情还是叙事、写人或议论，白描手法的运用，使得意象鲜活，意境优美，造语奇崛，表意真切。在往复重叠中，形成个体集体、立体交通的大境界。取得了与众不同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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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上所述，概而言之，白描在对联中运用有如下特点：
（一）它不写背景，只突出主体。不注重写背景，而着力于描写人物、事物。通过抓住人物特征的肖像描写或人物简短对话，将人物的性格、景物的特点，突现出来。
（二）它不求细致，只期望传神。由于白描勾勒没有其它修饰性描写的烦扰，故作者能将精力集中于描写人物的特征，往往用几句话，几个动作，就能画龙点睛地揭示人物的精神世界，收到以少胜多，以“形”传“神”、形神兼备的艺术效果。着墨不多，但颇为传神。
（三）它不尚华丽，只追求朴实。优秀的文艺作品之所以感人，就在于作者抒发的是真实感情；感情愈真淳，愈能震撼读者的心灵。
对联创作中恰当运用白描手法，画龙点睛，联语就一定能情趣盎然，神采飞扬。


吴岱宝，笔名文野斋主，男，生于1963年，籍贯，陕西宝鸡，高级教师。中国楹联学会会员，陕西省楹联学会理事，宝鸡市楹联学会副会长、陈仓区楹联诗词学会会长，宝鸡诗词学会常务理事。《陈仓联苑》微信公众平台主编。宝鸡市十大联家，陕西省第二届孙髯翁奖获得者。有千余件作品在报刊、网络媒体发表，入载《新编实用对联六千副》、《中国楹联年鉴》等百余部书籍；参与编辑《宝鸡旅游文化对联》、《石鼓阁上赏对联》等书籍28余部，并担任《中国对联集成 陕西卷 陈仓分卷》执行主编，曾担任《中华诗人》论坛首席版主兼杂志编委。在全国各类赛事活动中获奖百余次，并荣获2006—2017对联中国年度佳作奖、创作奖;2015年“宝鸡文学网”年度中华诗词优秀奖。百余件楹联作品被景点、寺庙、牌楼、舞台、晚会、庆典、专题书写、刻挂、使用、张贴。事略入载《当代楹联家大观》、市区《文艺志》等书。多次应邀参与了陕西“钓鱼台”、“周文化”、“石鼓阁”等海内外征联大赛评委工作。多篇专业论文在《中国楹联报》《中华楹联报》《三秦楹联》《中华诗人》发表，获业界一致好评。有作品集《文野斋辞赋》《文野斋联语》《文野斋诗文》等。联斋特邀联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