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的宋词（34） 寻常燕子旧时檐

晨曦深处

我喜欢的宋词（34）



寻常燕子旧时檐

张项学



    宋代词人周邦彦是宋词“婉约派”代表词人之一，他的“人如风后入江云，情似雨余粘地絮”、“锦幄初温，兽烟不断，相对坐调笙。低声问：向谁行宿”等名句让人百读不厌。他写了大量的缠缠绵绵的闺情词，但也有吊古伤今、羁旅怀乡之作，《西河·金陵（大石调）》就是其中之一。



西河金陵（大石调）

北宋 · 周邦彦

佳丽地。南朝盛事谁记。山围故国绕清江，髻鬟对起。怒涛寂寞打孤城，风樯遥度天际。   断崖树，犹倒倚。莫愁艇子曾系。空馀旧迹郁苍苍，雾沈半垒。夜深月过女墙来，伤心东望淮水。   酒旗戏鼓甚处市。想依稀、王谢邻里。燕子不知何世。入寻常、巷陌人家，相对如说兴亡，斜阳里。

  

有人说周邦彦这首词隐括了刘禹锡的《石头城》和《乌衣巷》二诗。宋代的隐括诗词是当时流行的一种习戏作，就是对原有诗词进行模仿、改写或者重新构造，同时加入自己的创新和理解。大文豪苏轼有一首隐括词《浣溪沙·渔父》，整首词几乎把张志和的《渔歌子》全搬过来了。

西塞山边白鹭飞，散花洲外片帆微。桃花流水鳜鱼肥。

自庇一身青箬笠，相随到处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不管化用也好，隐括也好，周邦彦这首词确实是一首很好的怀古词。



《西河》这个词牌是三段。词的第一段写金陵美景，大处着眼。作为江南佳丽胜地的金陵，南朝时期的繁华又有几人记得？这里化用了谢朓《入朝曲》“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群山围故都，峻峰绕清江，江两边的秀峰如发髻对峙而立；寂寞的波涛拍打着孤城，只有风还在辛勤地鼓满船帆向遥远的天边驶去。这四句一听就知道是从刘禹锡的《石头城》那里化来的，“山围故国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


第二段继续写景，只是把着眼点集中到了断崖、老树、艇子、女墙等具体的事物上。昔日曾经拴过莫愁游艇的老树依旧斜倚在断崖上。这一句很显然来自古乐府《莫愁乐》“艇子打两桨，催送莫愁来”。旧时营垒在江雾中时隐时现的遗迹，林木郁翠，一片苍茫。夜深后的月光依旧越过女墙，望着昔日繁华的秦淮河，生出一丝淡淡的忧伤。这一看就是刘禹锡“淮水东边旧时月，夜深还过女墙来”的另一种表达方式。



第三段从刘禹锡的“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生发吊古。当时喧闹的酒楼、戏馆今在何处？猜想那破落里巷，大概是王谢两家的旧庭院吧。昔日的燕子不管它沧桑变化，飞入了寻常百姓人家，在斜阳里相对呢喃，似乎在诉说着古都兴衰的旧事。虽从刘诗化来，但意境又有深化。正是燕子“不知何世”的无意呢喃，才更增加了人事交替，世间兴亡的慨叹！



不写旧事，只以景相衬，借景抒情，其感人效果是罗列事例所难以比拟的。这一点和王安石的《桂枝香》有异曲同工之妙。



读罢此词，想起前几天带朋友又一次去参观大王宫炮台，也填一首《西河》吊古。



西河•北海大王宫炮台
台映月，炮鸣早已消歇。松声竹影过青岩，海涛卷雪。渔舟来往暮晨歌，谁知强虏烟灭。      锈虽在，犹是铁。依稀犹见忠血。高卢鸡去大和来，舰沉戟折。伏波大将又弯弓，怎能一任潮叠。        乱云过罢更壮阔。锦帆起，风展旗猎。铜柱犹撑冠绝。立东方，极目苍茫，广筑天海长城，艨艟列。



悠雲作于拾贝斋
2024/02/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