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旭‖梧桐树下觅联赠恩师

杨旭

杨旭‖ 梧桐树下觅联赠恩师

原创 楹联之家  联斋
2022年11月24日 00:02 河南



联 斋  第2664期


梧桐树下觅联赠恩师

杨 旭

      很早就想为黑龙江孙福奎楹联家撰写一副题赠楹联，五年前我发起筹建联斋群和公众号时，孙先生是最早进入联斋的外地联家，一直不离不弃，积极参与群内的各类创作活动，并担任评论员，为联斋挑珠捡玉，点评赏析，日复日，年复年，风里雨里为诗友联友们做义工，受到大家的尊重和爱戴。孙先生是我人生相遇的贵人，也是联斋相遇的贵人。孙先生是我的恩人，也是联斋的恩人。在我心底一直把孙先生尊为自己的恩师与严父。做人不能忘本，忘恩负义之人，正是不知耻的小人所为。我感恩五年来帮助过联斋的所有老师们，虽然因为种种原因，有些已经离开了联斋，缘来缘去，缘聚缘散，能在联斋里相遇相识一场，本就是前世修来的大福报，何必去争辩什么天长地久，孰轻孰重，谁是谁非，相遇即是缘分，且行且珍惜。人生在世不过百年，转眼即逝，不正亦如此理，别无它法，且行且珍惜吧。
      且说天上出现百年不遇大红月亮的那个星期的周五的傍晚，白天下小雨，雨刚止，路上湿溜溜的，萦裹着落叶的清气。女儿读初三，住宿学校周末才回家。七点学校放学，我提前骑电车去校门。早一刻钟到校外，总有五更早起人，街两旁的石阶上已是人山人海，可怜天下父母心。找一个插缝把电车停好，穿过人群去校外东侧的法国梧桐树下，这里是和女儿约定平时的接头处。树下多半是衣着华贵的中年妇女，三三俩俩，互晒着自己成器的子女，如何如何，说得龙飞凤舞，喋喋不休止。不知何故听得我心烦意乱，如坐针毡，想到了卖西瓜的王婆婆。
      索性不去听，扭身往外挪了几步，突然想起了给孙先生写联的事。一下子来了兴致。孙福奎尊师大名，福奎两字词性相近，就想着写成嵌名联，容易拉近书写对象的心灵距离，增加受赠者的满意度。首入思索的两个词出来了，福地、奎阁。福地，指神仙居住之处，亦指幸福安乐的地方。奎阁，指收藏珍贵典籍文物的楼阁。一个空间，一个建筑，把奎阁建在福地上，合情合理，又入情入理，看似绝配。细品时发现地和阁古今两韵都为仄声，好词不能强用，只能舍弃重新考虑。就在我犹豫着是取舍“福地”还是“奎阁”时，奎章一词便跃上心头。奎章，原指帝王的诗文书法等，后泛指杰出的书法或文章。用在孙先生身上恰到好处。定下了两比的首句首词，没多思考，顺势而来的上下比首句就出来了：“福地文光起；奎章雅气多。”首句的框架定下来了，就开始构思上联内容。
      孙先生博学多才，在职时任中学校长，退休后致力于诗词楹联创作，尤善诗词鉴赏评论，德艺双馨，全国诗联界享有盛名。我和孙先生虽然相识数载春秋，未曾真正谋过面，很少在电话和微信里客套过，仅在逢年过节时互发一下节日祝福语，平日仿佛心有灵犀，同心同性，气味相同，从来没有过刻意安排或暗示，为联斋评出的作品，总合我的审美取向，包括我们写文章的风格也有些相近。平时群内有任务，微信上仅用一句话，仿佛他就能全明白了，我们彼此成了对方肚子里的“蛔虫”。孙老师为联斋作评论员四年有余，没拿过联斋一分钱薪酬，全凭着一片热心做义工，且做得有滋有味，无怨无悔。我俩看似很亲密，实则很平淡或冷淡，仅会为工作之事，才在微信上发消息，也是惜墨如金，不多写半个虚字，正应了那句君子之交淡如水。正是这如水交情，不染铜臭，不沾尘俗，我俩成了忘年交，成了推心置腹的知己。人生得两三知己足也，孙先生当属其中一位。
      回过头接着说联事。联文要重在写孙先生的德才、博学。其中博学最重要，只有做到了博学，弄明白了先人的智慧，提升了学养，才能修出品德品质品格来，同样只有做到了博学，熔古铸今，才能文思涌动，下笔入神，诗联才会字字珠玑。过去作联曾多次用到过四书五经、三坟五典、八索九丘，这次如果再用，就有些重复和抄袭之嫌，不免俗气。该丢掉的，就要狠心丢掉，不耗些心血，费些脑细胞，怎能写出让自己满意作品，感动不了自己的作品，怎能去感动读者与受赠者。对自己狠些，也正是对自己好些。回到联首意境里思索，福地文光起时，定应有大事发生。应该是哪件大事要发生呢？思索便活跃在华夏五千年的历史里寻找。一分钟不到，就想到了河图洛书的典故，可为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件，也是中华大圣贤横空出世的前奏。相传伏羲时，黄河出现了龙马，背负河图，后演义了八卦；大禹治水时，洛水出现了神龟，背驮洛书，使治水成功。把河图洛书，拆分成两个三字分句，河出图，洛出书，完成上联前三分句。顺势就想到了发奋读书，从而下笔如神。彩笔的典故就跟着来了。相传大文豪江淹少时，曾梦有人授以五色笔，从此文思大进，才华横溢，晩年又梦到一个自称郭璞的人索还其笔，再无佳句，成了“江郎才尽”。后来就以彩笔代指词藻富丽的文采和才情。在彩笔前加一个长青，当比江淹老夫子幸运的多了，也做到了用典化典，且又破典之妙。值此，便有了一个接近完整的上联：“福地文光起，河出图，洛出书，晨读暮吟处，长青彩笔……”接着苦思冥想了几分钟，却寻不到一丝文思。
      正低头任思索云游四海，有人拍我的肩膀，抬头看是街上的小青年巡警。提醒我别站路上，免得放学时学生出来时路面拥挤。我便重新回到梧桐树下，恰有黄透的桐叶落下，擦过我的脸颊。灵机一动，想到了桐花凤典故，顺势就有了“长青彩笔飞桐凤”的结句，寓意孙先生笔下飞凤腾龙，妙趣横生。看来文思在枯竭的死胡同时，换换思维角度，或地点空间，也许就会变得柳暗花明又一村了。真该谢谢巡警小弟了，帮了我大忙，还不留姓名。
      接着寻思下联，按联首“奎章雅气多”的引子，接着上联的格局部署思索，与“河出图，洛出书”，对应的下联部分，再次陷入僵局。就采取先易后难，避重就轻的办法，先入手联尾分句的构思。对应上联“长青彩笔飞桐凤”，轻易就想到不老文心，可惜“文”字与上联的文光犯重字，又想到了童心。孙先生年近八十高龄，反其实际年龄用童心二字，与“不老”二字结合成“不老童心”，一老一童，形成思维上的年龄误差，形成一种错觉美感。同时也寓意孙先生永远保持一颗童心，好写出不然尘俗的锦绣文字。这些锦绣文字，正是在书写晚晴。晚晴，又通晚情，晴与情谐音且双关，又多了一层意思在里面。这时放学铃声响起。无心再接着构思，心思全流到了女儿那里。下联只打起了一个首尾框架：“奎章雅气多，……，不老童心写晚晴。”
      紧接着大批身着清一色校服的学生，涌门而出，学生找家长，家长找学生，喊学生名字的，学生喊爸叫妈的，此起彼伏，忙得不亦乐乎，错把“鸭头当丫头”的家长大有人在，拉到手里的，一看不是自家的，忙松手，成了家常便饭。我就犯过这样的毛病，还好没让人家当作人贩子，看之愤之。很快就接到了女儿，忙取下足有十余斤重的书包，自己背上。街两面都是诱人小吃零食门店。问女儿想吃啥？女儿说想吃糖葫芦。到了糖葫芦摊边，因学生太多，准备的早已卖空，只好排队等着现做。看年轻的师傅将指头大的山楂（红果），穿上竹针放到烧开的糖锅里涂抹，因到了一天快收摊的时候，锅里的糖水不多了的缘故，竹针上的山楂总是裹不严实，就拿糖勺在山楂上二次抹涂修饰。抹涂过程中，我想到了磨字，进而又想到了宋朝王禹偁的《磨诗》。思索一下子又引回了联句里，沿着古人意境生出“日磨诗，月磨联”的句子，可惜诗和联与上联的图和书都是平声，不能用之。看着他不太娴熟的裹糖手艺，生出糖葫芦是糖在涂裹葫芦，还是葫芦在涂裹糖，好像都对，很有些哲理趣味性。忙问女儿同样的问题，她呜呜啦啦说不上来，只是眯着眼给我笑笑，算是答案。我却乐透了，万法同此理，将“日磨诗，月磨联”，改为“诗磨日，联磨月”，新颖，大气，雅味实足，巧用比拟、夸张、通感的艺术手法，有些太白先生“手可摘星辰”的味道。待到女儿拿到糖葫芦时，联作也已完工。联曰：
      福地文光起，河出图，洛出书，晨读暮吟处，长青彩笔飞桐凤；
      奎章雅气多，诗磨日，联磨月，醒痴梦醉时，不老童心写晚晴。
      回到家里在书房里念给儿子听，儿子很认真，忙抄到纸上，品了品说了句，这联的联眼和灵气在“诗磨日，联磨月”六个字上。很让我吃惊。当超出了初中生的眼力。忙问他为啥子。他回答道：就这两词是你造的，其余的都是抄袭化用古人现成的。说的有道理，一针见血，也惹得我开心一笑。儿子的话说到我心坎上了，“诗磨日，联磨月”，正是整副联作的焦点，也必将成为争议点，这六个字无法解释其逻辑思维，只可意会其意其趣其境，要么成为出彩之笔，要么成为败笔，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我只能试试运气了，让受赠者和读者说话了。吃过晚饭，我将联作微信发给了孙先生。一会收到回话，说了几句感谢话，也没提出异议。提着的心暂且放了下来。
      却说翌日下午，我陪孩子们在湿地公园散步，收到孙老师微信，是为我昨天写他的赠联写了千字赏析文章，把我所赠的拙联，竟归纳出十条艺术特色，云里雾里，说得头头是道。我深知自己拙联的水平不过少半瓶水而已，甚至更少的分量和重量，就是来个三次立方，也根本没有说的那么好。文中称“这雅气，来自诗磨日、联磨月和醒痴梦醉。诗磨日、联磨月，可理解为对日磨诗，对月磨联。这里用磨字，再加以醒痴梦醉的形容，生动形象地表现苦学勤练，废寝忘食，孜孜不倦的写作精神。”看来还是认可我自创的六个字两个词。
      好事总是成双成对出现。移去了心里顾虑，第二天我把联作放到微信朋友圈，也没发生异常反馈。夜里九点多，却收到大庆市诗联家杨玉才先生的评论文章，引经据典，洋洋洒洒，尽是捡些好词好句来用，把学生的拙联，拔高到“危楼高百尺”的地步，并能说的有理有据，真是少有的高人也。文章看完，我的腮帮子也跟着红透了。文中这段文字让我心里热乎乎的：“诗磨日，联磨月，只可神会，无法诠释，这是极高度的夸张，这是蒙太奇艺术手法。诗把太阳磨得更炙热，联把皓月磨得更明亮，此语戛戛独造，胜过以上所有诗句，真个仰之弥高也！”写到我心里面了，有一种心有灵犀，千里遇知音，知我者玉才尊师也的感慨。忐忑的心总算彻底放了下来，顿觉一身轻松，满心清爽。只因学生的一副拙联，引来了诗联界两位老前辈的精妙文章，加上我这篇草作成了三篇，撰联者、受联者、评联者，一联引就三篇文章论其联，抛砖引玉，也算是一桩联坛雅事，不亦乐乎。
      我本是写散文的文学爱好者，无意闯入联圈，用心写过两年联作，尤善七言嵌名联和两言无情对，如痴如醉，曾写了一千二百余联，汇成了打印稿《晨曦阁联稿》，现在看来多是粗俗平直，惨了目忍了睹，羞于见人的物件。后来发起成立了县诗词楹联家协会，筹办联斋平台，满心思都放在筹办联事活动、出书办刊上，浮了心躁了性，再也静不下心来裁韵敲联了，成了泡在楹联里的废人。著名诗联家杨振生先生是我的恩师，我曾拜入门下，学联悟其联道，只可惜我心不专联，几年下来脑里和肚里皆空空，辜负了老师殷殷教诲，也辜负了“名师出高徒”的千古至理。恩师曾教导：“写诗作联，贵在一个炼字，炼字不如炼词，炼词不如炼句，炼句不如炼意，炼意不如炼境。”几年下来渐有所悟，炼字，贵在炼动词和形容词，特别是单字动词和形容词，包括宽松的单字领字，炼得好，使得活，用得巧，一字皆能撬起满联生辉焕彩，成为联眼和联引。写诗作联，其实就是在做学问。正可谓学问二字，有学有问，又学又问，在学在问的过程中才能进步；学和问的过程，也正是斟和酌，推和敲的过程。恩师又教导：“写诗作联切避俗气。”学生所悟，避俗气，即为萦雅气。何为雅，不俗即雅也。一副好联，总能融着作者的才情和心性在里面，读其联如见其人，情凝联内，联萦性情，联人合一，方为作联境界也。如若这般，联便有了气息性情，这就是联味。
      品其联味，悟其联味，炼其联味。集跬步方能至千里，联海无边，来日总方长，让我们快乐其中，陶醉其中，早日觅得联之真谛。


杨旭，1982年生，河南西峡县人，本科学历。系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楹联学会会员。现任西峡县诗词楹联家协会主席，西峡县民间文艺家协会常务副主席兼秘书长，西峡县泰盛楹联文化服务中心主任。西峡县第九届、十届、十一届政协委员。西峡县人民陪审员。《诗联家》杂志、《联斋》微刊主编。出版散文集《翰河春水》，楹联作品集《晨曦阁联稿》。主编诗联集《成风化人润龙乡》等书。

杨旭

潘进钊：
杨旭佳文灿俊辉
真诚字句颂福奎
德高望重名天下
不老雄风四海威
   
李青旺：
杨旭老师敬仰孙福奎老师为恩师，特赠联一副。这篇文章讲述了这副联的创作过程，读之令人浮想联翩。赠联，情要真，意要切，心要诚，联要美。他们之间的赠联与评联，将成为联坛的一段佳话。

孙福奎：
欣读杨旭主席的妙笔佳文，对我太谬夸了，谢谢杨主席的鞭策和鼓励！愿友情长在，在弘扬国粹的道路上携手共进！

徐文德：
点赞杨旭先生大作，欣赏，赞。

杨明星：
才华横溢，妙语连珠。
读时如嚼甘饴，览余唇齿消香。本家人点赞啦。

贤席(龙午)：
杨旭会长该作，梅出雪幕海出霞。

陈艳华：
赏学杨旭精彩佳联及长篇论文，受益匪浅！点赞分享！

程安林：
读杨旭主编《梧桐树下觅联赠恩师》有感，学做楹联一幅供诗友一笑。
诗泉起浪。磨日月，炼星辰，化铁溶金，碧树千枝能引凤；
联海犁波。敲仄平，推字句，镶珠嵌玉，文心一颗可雕龙。

金光瑜：
@杨旭 ，文发乎于心。此文发于心，据于实，守于真，出于善，乃美我之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也

熊敏：
赏学。

李洪起：
欣赏美文点赞精彩。

廉廷：
真正虚怀杨会长；
特别博学孙老师；
向两位联友学习并致敬！！！

付贵宁：
今日感恩节，致我最在乎的人！
——付贵宁

付贵宁：
品其联味，悟其联味，炼其联味。集跬步方能至千里，联海无边，来日总方长，让我们快乐其中，陶醉其中，早日觅得联之真谛。
文/杨旭

黄已力：
梧桐树下览联，赠送恩师孙氏福奎妙；
微信群中写意，释怀感德杨门晨旭辉。

杨正温：
肺腑之言，感人尤深！为杨旭会长一丝不苟地行文，虔诚膜拜地尊师精神点赞学习。

石钧：
学习杨主席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