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蜀璧山來鳳道人著“秋波一转论”

芭莎

“秋波一转论”
                 西蜀璧山來鳳道人著

    甚矣哉，情之功于內者不可遏，則神之馳于外者不可掩。益人之有心，其神在目，心正則目正.自然之理也。今佳人才子，欲念方萌于初見之時，則情炽于中而神蕩于外，也容以自掩哉?予嘗观諸造化矣，天地立妒鼎之位，阴阳動橐籥之机，而又鼓之以雷霆，潤之以風雨，运之以四時，烜之以日月，一剛一柔，相摩相荡。然后人之為人，得以禀受氤氳之气，而有此眇然之身也。夫既因二五媾精而有此身，則情欲相感，本諸天而具于我。故几夫妇之愚，蠹然懵然而他元所能者，尚為欲念之所牽。況以生鶯才美元取，聪慧莫及，其能免是欲念乎.以君瑞言之，英迈夙成，才華早擅.雕虫篆刻，磨铁硯于青年，鏽口錦心，藏宝劍于秋水。則是才子之出类者也。以鶯莺言之，眉黛青顰，蓮臉生春。紅神鸞銷，溫潤生香之玉，翠裙鸳鏽，嬌羞鮮語之花.則是佳人之拔萃者也。想口口寺梵宮适相邂逅，落紅滿徑，清景逼人，況淑女于临去之吋，飲媚凝嬌，秋波一转，口口口嗜風流.素耽放逸有，宁不勃然而感功耶.彼物之澄清莫這于秋水也，物之荡漾莫过于水之波也。秋水在潭，天光遙映澄澄湛湛，一碧万頃。而或微風鼓波，搖漾无口浮光耀金，沉影碎璧。遠望之，則心旷神怡，就現之.則心搖神溢。是則秋波之謂也。鶯鶯虽美，不這先相國一女子尔，何以狀其目為秋波耶。殊不知春女悲，秋士悲，各因物化而有所感耶。況乎暮春天气，花柳爭妍，而鶯鶯乃以旅寓一身，含愁万种。加以重阕人靜，深院昼長，触景增悲，逢時起恨，自有不能己者。
时以旅亲孤孀，茹哀飲泣，上為慈亲之所拘系，下為侍婢之所提防.而此情乃潛伏于中锢而未發耳.观其插香不語，拜月长吁，而又自謂有情怜夜月，元語怨东風，概可見矣。一旦口遇哲人，此情遽发，情既遇哲人，此情遽友，情既陟然而發于其心，神岂不盎然而溢于其目乎。想其輕盈态度，悉著見于流盼之時。濃艳精華，舉呈露于转矚之际。诚所謂回头一顾.百媚俱生。殆犹疏星之映乎水，自有光彩以射乎人也。是以不待生來頻既，而兰闺寂寞之情，己默传于風流俊雅之士，蓋传不以言而以目故尔。不待展口竊窺而鸞鳳慕恋之意，已暗诉于英華旖旎之人，益訴不以口而诉以心故尔。御沟一叶口口角以潛通，虎豹九阙，托眸子而传送，睹星眸一灼而即收，見丰韵半天而撇下。遂使生口口浩嘆，步月長吟。午夜嗚琴，寄媱洼于曲調，异乡卧病，口軀命于鴻毛。此皆秋波一转所致也。挽僧僦屋，托婢传书。赴約东墙，踰礼义大閑而不之顧，淫奔书舍，污相國家谱而不之羞。此亦秋波一转所致也。以至旅寓成婚，長亭說餞，雄才大策壓群英而独占鳌头，宝马香車捧新命而榮归故里。詞新曲艳，夫貴妻榮，偕百年美滿恩情，成万載風流話本，又孰不起于秋波一转之所致哉。先民有言，0為秋波一转间.至今留下風流谱者是己。抑又論之，張生之才艺文華，莺鶯之工容言德，皆冠中原人物而為当世之稱首者也。使其男女以正，婚姻以時，則此传奇不作矣。但因撫景傷怀，含情蓄怨.風前月下，偷窺宋玉之墙，遞简传书，自献卞和之玉。有此普救一段姻緣，遂致后人編收缶玉敲金之句，酝釀朝云暮雨之詞.敷揚綺丽于无窮，布散風流于四海。而莺生名譽，因得以垂諸简冊，耿耿不磨。是也非不幸中而亦有大幸者欤?丈夫不能流芳百世，亦坐遺臭萬年。吾于鶯生重有感焉。是為论.

     明弘治戊午年刊本新刊奇妙全相注释西厢記
          《北京大學藏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