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的宋词（26） 离恨相思几度吟

晨曦深处

我喜欢的宋词（26）



离恨相思几度吟

张项学



离恨和相思是一对孪生兄弟，离恨引起相思，相思更加剧离恨。这一点在古诗词里面出现得很多。周邦彦在吟过“无情画舸，都不管、烟波隔南浦。等行人、醉拥重衾，载将离恨归去”之后，接着就诉说相思，“如今向、渔村水驿，夜如岁、焚香独自语。有何人、念我无憀，梦魂凝想鸳侣”。吴礼之在抱怨了“去便不来来便去。到头毕竟成轻负”之后，也恋恋不舍地写道，“心事万千谁与诉。断云零雨知何处”。



读了周邦彦和吴礼之的词，感觉他们已经把离恨相思写得很到位了，但读了晏几道的词，你会有更进一步的收获。



鹧鸪天

北宋·晏几道

醉拍春衫惜旧香，天将离恨恼疏狂。年年陌上生秋草，日日楼中到夕阳。

云渺渺，水茫茫，征人归路许多长。相思本是无凭语，莫向花笺费泪行。


小晏这首词上片说离恨，下片写离愁，表现了他对昔日旧爱的眷恋，也流露出他对当时境况的慨叹。



周邦彦写离恨从画舸起笔，曾经载着两人游玩的船只，等不到对方，只能载着离恨而归。小晏则是从曾经拥抱过心爱人的春衫着眼。喝了点小酒，醉意袭来，这本来就容易引起怀旧的思绪，触动思念的情思，何况拍打着曾经留有余香的春衫，怎能不使他思绪万千。一个“惜”字，浓缩了他对旧情的无限眷恋。



接下来读到“疏狂”，觉得有点矛盾，这么细心的人怎么会疏狂呢？想想他在另一首《鹧鸪天》里写的“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拼却醉颜红”，还有他的《浣溪沙》“莫问逢春能几回，能歌能笑是多才”，就知道他的疏狂了。但这一句的第一个“天”字，已经把所有的疏狂都推到天意上了，本来是一个性情疏狂的人，但天赋离恨困扰着他，他怎么能解开这个结。



上片结尾的对仗句，又把镜头推向了对方，心里想着对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在思念着远方的情人。秋草，夕阳在古诗词里就是烘托思念之情的。岑参有“汉阳归客悲秋草，旅舍叶飞愁不扫”；还有“颍阳秋草今黄尽，醉卧君家犹未还”。韦应物有“关河征旆远，烟树夕阳微”；李嘉祐有“别君秋日晚，回首夕阳空”。小晏在这里用在楼上朝思暮盼，看着路上的秋草一年一年周而复始地翠了黄，黄了衰，来烘托情人的思念之情。这两句纯写景，但景中的情已经深深震撼着读者的心。


    看着夕阳一天天落下，秋草一年年凋零，而归人的影子却遥遥无期，正像云水一样渺渺茫茫。离恨催生思念，思念又加剧了离恨。欧阳修曾写过“争奈多情易感，风信无凭，如何消遣初心”，认为风信无凭，小晏在这里觉得相思无凭。既然相思无法用语言描述，又何必去枉费化笺、空垂泪行呢！这一点小晏不是第一次写，他也曾在一首《采桑子》中写道：“长情短恨难凭寄，枉费红笺”。



鹧鸪天·读晏几道词

张项学

风入轩窗留梦香，云笺一展笔飞狂。千重月影期春草，几度晨星盼旭阳。

冬寂寂，雪茫茫。霓虹未起醉何长。扶栏从不看时令，长向晴空望雁行。



悠雲作于拾贝斋

2024/01/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