屯里人过元宵节（孙文）

杨旭

屯里人过元宵节（孙文）

原创 楹联之家  联斋
2025年02月13日 00:06 河南


联斋  第5276期


屯里人过元宵节

孙 文

中央电视台正播放着元宵晚会。此刻皓月当空，五颜六色的烟花在空中绽放，主街道环岛的灯光格外明亮，高耸入云的龙塔灯光灿烂，披上珍珠般装饰灯的大厦好似遥远银河的一段，橘黄色的街灯如行走的龙蛇……好一个火树银花不夜城！
农历正月十五过元宵节已有二千多年的历史。在我国传统节日中，这是过了大年之后最热闹的一天。吃元宵、挂彩灯、放烟花、猜灯谜、看秧歌等已成为民间的习俗。这天，由于我国地域辽阔，东西南北中的习俗有所不同，少数民族区域和汉族居住区的习俗也有所不同，城市里和乡村里更有所不同……在这大同中的不同里，给我印象最深的仍是注入现代元素的元宵节和以往老味道的元宵节的不同。我，忘不了当年屯里人过元宵节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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锣鼓喧天大秧歌
北方的正月十五，立春刚过，天气在冷与暖之间晃荡。白天化了，夜晚又冻了。屯里人对这时节的概括叫作“冻人不冻水”。清晨起来，屯子的一切都挂上了冰凌，而太阳升起时又一眨眼的没了。家家户户吃过早饭，陆续来到屯子里的那条土道上，翘首以待秧歌队的到来。东北大秧歌是屯子里人人喜欢、个个爱看的传统娱乐节目。一进入腊月门子，相邻的几个屯子就撺合起来，开始推选大姑娘、小伙子和小媳妇、小老爷们等组建秧歌队，张罗着进城买服饰、扇子、香粉、绢花头饰等道具，然后每天吹吹打打地开始练秧歌。正月初一拜大年和正月十五元宵节，秧歌队都要到每个屯子表演。锣鼓咚咚，喇叭声声。秧歌队刚进屯子，孩子们呼啦一下子就围了上去，跟在秧歌队坐的马车后面。总有腿快的男孩子跑在前面：“大秧歌来了！大秧歌来了！”这时，只见有人点燃鞭炮和双响子（二踢脚）“噼噼啪啪”“乒乓”，欢迎秧歌队的到来。随着节奏感很强的锣鼓和喇叭声，秧歌队员们扭起了东北大秧歌。踩高跷、摆旱船、走花步，编花瓣，悟空耍着金箍棒，老太太叼个大烟袋，小丑逗得大家乐呵呵……驱散了寒冷，忘记了烦恼，秧歌队员们用肢体语言诉说着屯里人的情与爱、喜与乐……一场东北大秧歌下来，头上冒着热气的秧歌队员们被让进屋里，歇歇脚，喝上一碗白开水或大碗茶，嗑着大瓜子，嚼着爆米花，含着糖球，抽上一支烟，有说有笑地又出发了。屯里的孩子们，仍然跟在秧歌队的马车后面，一直上了后岗，才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也有没看够大秧歌的孩子结伴跟着去了邻村。有一年的正月十五，屯子里的大秧歌队去县城参加会演。从屯子到县城9公里，人们欢天喜地的，三五成群地结伴徒步而行，老早就涌进了县城，观花灯、猜灯谜、看秧歌，然后有的到亲属家住宿，有的大姑娘小伙子又兴高采烈地贪黑回到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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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炸面鱼香又脆
正月十五这一天的下午饭，有条件的人家事先都进城或在供销社买上一两斤元宵，这一天就油炸元宵。那时候的元宵，没有现在这些品种，仅仅是白糖加上青红丝馅的。计划经济年代，买元宵要凭粮票，没有粮票即使有钱也买不到的。有了粮票，不仅可以买到元宵，还可以进城下饭馆吃上白胖胖的大馒头和香喷喷的烧饼。所以，屯里人为了能弄到粮票，就背上自家上好的小米，送给县城的亲属家换粮票。没有粮票的人家，不方便买元宵，用白面加上面起子（小苏打）、食用白矾和面炸面鱼，就是将醒好的面团揪成小剂子，再擀成小饼，中间用刀划几道，放到油锅里炸。这种油炸的面食，也有形象化的叫炉箅子的。那时候，北方的民间基本见不到江米面，所以就“以黄带白”，用大黄米面来做食品，事先用大黄米面铺上芸豆蒸年糕和发黄面做豆馅蒸黏豆包，正月十五这天就有了金黄色的油炸糕、油煎黏豆包了，再撒上一点白糖。油炸食品，香甜酥脆，大人小孩子都很愿意吃。每户人家还要做上几个像样的菜，会喝酒的大人总要喝上几盅高粱烧或地产的瓶装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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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笼高挂映夜空
正月十五这天，当夜幕降临，家家户户点亮纸糊的灯笼高高地挂在灯笼杆上。靠点煤油灯照明的屯里人，在年前老早就都把灯笼扎好了，并买回几包蜡烛。扎灯笼的骨架就是用有湿度、有韧性当年的新秫秸，再糊上大红纸。最简单的灯笼是四角的，也有六角的、八角的，还有复杂一些的如鱼形灯笼、桃形灯笼、五角星灯笼等，用彩纸剪灯笼穗粘在灯笼的下方。有手巧的，还会扎转灯笼，糊上乳黄色的蜡纸、再粘上红色的剪纸，很漂亮。屯里人，谁家的灯笼扎得好，糊得精，大家总要赞扬一番。屯里孩子们也都有自己的灯笼，大都是大人买回来的玻璃拎灯。这拎灯，是圆形木板底座，底座上有一个倒钉过来的钉子尖用来插蜡烛，四根铁丝做立柱并把上端拧在一起留有系绳子的圆环，玻璃灯罩罩在铁丝立柱上，用细枝条做手拎的灯笼杆。孩子们的手拎灯笼，点的蜡烛又细又小，俗称“磕头了”，意思磕头的工夫就点没了。也有大人给孩子糊的纸灯笼或买来的纸灯笼，但孩子们玩耍起来，有时“磕头了”倒了，把纸灯笼点着了。在屯里人的眼里，从大年三十到正月十五的晚上都要挂灯笼，象征着吉祥。要是哪家不挂灯笼就显得冷清，被人瞧不起，遭议论。所以，正月十五这天晚上家家户户都挂起了灯笼，有的人家还特意做了新灯笼。星星点点的灯笼照亮了山弯的土坯房茅草屋，给屯里人带来喜庆、祥和、快乐与美好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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篝火烟花伴赏月
屯里人买鞭炮并不是很多，一般人家年前进城办置年货，必办的几件事就是买对联、福字和挂钱，买糊灯笼的大红纸和彩纸，买冻梨、冻柿子、糖球，买上100响、200响的两挂小洋鞭、十个八个炮仗、几个双响子和几个烟花，买纪念先祖的香、黄表纸、红蜡烛，还要买点灯笼用的白蜡烛、小孩手拎灯笼的“磕头了”……屯里人对民俗都是很讲究的，但又很会应景，从不大手大脚地浪费自己的血汗钱。不知从哪年起，每年正月十五这天晚上，在屯前紧挨草甸子的一块空地上，大家自动自觉地从家里拿来蒿杆、枝丫、柳条根子等点起篝火来，真是众人拾柴火焰高。皓月当空，带来几分清新气爽；篝火正旺，映红了屯里人陶醉的脸庞；孩子们拎着灯笼，流星般围着篝火嬉笑追逐；头戴毡帽、穿着大棉袄二棉裤的好信儿老大爷站在一旁，咧个嘴一个劲儿地笑，不时抽一口旱烟，忽闪忽闪的烟袋锅，也送来微弱的光亮；看家狗这工夫得到“特赦”，前窜后跳的跟主人也来凑热闹，忽然“汪汪”叫了两声，转眼窜进了草甸子，过一会儿又撒欢地跑了回来……屯里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围在篝火旁，拿出自家零星的鞭炮烟花燃放，来个聚少成多的共享，其乐融融。展现出烟花疑星落，爆竹响春雷，篝火向月燃，元宵夜不眠的欢乐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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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步滚冰体康健
正月十五这天晚上，有“走百步”的说法，也有的叫作“走百病”，意思是这么一走动，没有病的身体更康健，有病的病也就好了。所以，这天晚上，屯里的大人小孩都要出来溜达溜达，图个吉利。滚冰，也是东北民间除病驱邪的习俗。滚冰的依托就是屯里的井沿。冬季里，人们用辘轳打水，洒下的水致使井边结满了冰，几天就得用镐头把冰刨掉，不然一呲一滑的很危险，同时还得用铁打的井钏来钏挂在井凹板上的冰。出于安全因素，在井沿滚冰的大都是屯里的中青年人。不过，屯子西面不远处就是条大河，这里是大河的下游，再有十几里地就入江了，河水缓慢，河道宽阔，是天然的滚冰场所。正月十五这天晚上，天刚黑下来，邻居们一串通，大人带着孩子，拎着灯笼，去西大河滚冰。有的还拉着爬犁，让孩子坐在上面。在河面上滚冰，要选没有雪岭子、没被人走过的地方，点燃沾煤油的香蒲棒插在岸边的雪地里。灯光、火把照亮了冰河，人们在晶莹剔透的冰面滚动，如同躺在白玉雕琢的宫殿里，静静倾听三尺冰下河水的流动。每当这时，一些孩子都要打一会儿冰尕，直到香蒲棒燃烧完，才在大人的催促下，往回走。滚完冰回到屯里的人们似乎轻松了许多，日后见面唠嗑还蛮有情趣地提起这件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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虔诚祈福送灯忙
正月十五这一天，从傍晚到日落星出之前，屯里人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办，就是送灯。有供奉家谱的，再一次将家谱请下来，上香、点上一对红蜡烛，祈求祖宗保佑家人平安、幸福；家家都要给灶王爷上香、点红蜡烛，以求神仙赐福；还要给仓房送灯，红蜡烛照亮粮食墩子，祈盼五谷满仓；还要给猪马牛羊圈送灯，盼的是六畜兴旺；还要把灯送到井台上，意为打水平安；还要把灯送到碾坊里，意为丰衣足食，粮食常吃常有；屯子在土坎下，出屯的两条土路坡度都很大，特别屯东那条土路，进屯下坡的马车常有马受惊毛了的时候，一直跑到屯子里，很危险。所以，屯里人还要把灯送到屯头大路口，祈求出入平安……而最严肃最庄重的要数给已故先人到坟地送灯了。每当这晚，一家人要有分工，男人带着大一点的男孩子去给祖坟送灯，女人在家张罗着送灯。屯子里的坟地在东南山、西北山、后山上，离屯子最远的一里多路。每当这天天快黑了的时候，常常是父亲带着儿子，陆陆续续走出家门，去给祖坟送灯。去坟地送灯有讲究，就是路遇他人也不说话，仅是示意，以显严肃与虔诚。到了坟地前，上香、点燃红蜡烛金元宝形的灯、放鞭炮，然后把事先用煤油拌的稻壳、谷壳洒在坟地的四周并点燃，一条火龙照亮了黑夜。送灯人嘴里念叨祖先神灵保佑的话，向祖坟磕头谢恩，然后离开坟地回家。屯子坐落在山坎下，抬头望去，山冈上坟地的灯光闪烁，犹如天上的街市。天上人间共度元宵节。
屯里人用自己的方式延续风俗，承载着梦想与祈福，承载着文明与感恩，承载着欢乐与祥和，过上属于百姓的传统节日——这就是元宵节。


孙文，大专文化，高级政工师。曾长期从事公文、新闻写作及业余文学创作。黑龙江省、哈尔滨市作协会员；黑龙江省地方文学研究会理事；中华诗词学会、黑龙江省诗词协会、哈尔滨市诗词楹联协会会员、黑龙江省楹联创作基地文友诗社会员，哈尔滨市党史研究会、延安精神研究会会员。代表作《穿越心灵的步履》。哈尔滨解放70周年纪念文集《传承与传奇》副主编。多次获得相关征文奖项。作品录入《燕京中国精英诗人榜》《中华诗人年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