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源春·有关两副对联的遭遇

谢千里

有关两副对联的遭遇

刘源春

（一）仿佛听到一副对联正在哭泣

就像诗词曲作品一样，一副好的对联不仅要作者会写，而且还要读者会读。如果不会读，不识货，那么对联写得再好也会遭遇不测惨被糟蹋！我最近应他人所请而写的一副对联就遭受到了直如明珠暗投般的不堪！古人云：“举贤不避亲，举亲不避嫌”，我姑且借用过来王婆卖瓜似的说说自己的一副对联的可怜遭际和写成之不易吧。

今年8月28日，突然有个“苏刚”来加我的微信。我因被他人拉入很多诗词曲联微信群，那里常常会有诗友因读了我的诗词曲联作品而来加我，但因不相识于是就有好多人我基本上都不接受。但这位“苏刚”在加我时写出了自己的来处：“我是群聊‘南师120周年校庆1群（常州）’的苏刚”，虽从不认识这位苏刚校友，但一见到是校友就感到格外的亲切，别人可以不接受，校友一定要接受！于是我非常高兴地接受了他的微信！接受之后才知道，他是有事才加我微信的！他见微信接上了，立即就于此日上午11：36开门见山对我说：“想请您拟二副联，这是相关资料。事情比较急，下午能否给我。”他也不待我同意，就紧接着把需要写的两副对联的背景资料发给了我。并微信要求我：“第一个围绕半园及其典故；第二个围绕陶湘藏书”。我到11:56看到这个微信，赶紧回信：“遵命！刚才午饭，迟复为歉！”

我与这位校友苏刚素不相识，他却要我替他写“半园”和“陶湘藏书”的对联，我心里估计，大概是我不久前由我的一位邓兄老友拉进南师大常州校友群后每天都在这个群里发我所新写成的诗词曲作品，见我能写诗词曲，所以他就来要我替他写对联了！校友之间当然无须什么客套的，他既然如此信任我，我自然也就立即放下午饭碗抓紧看他发来的资料并开动脑筋构思拟写了！现在因年纪大了，我硬性自我强迫每天必须要午睡，但因他微信中说此事很急，下午就要写出来给他，因此我也就决定把对联写好后再补睡午觉吧！

下午13：31，我终于完成了这两副对联，发信给他：“已奉命拟就，现呈上，请您批评！倘不满意就直接跟我说，我再写。”同时也把对联发给了他：

“1.半园

筑园唐贵家声谦号半；

流脉常州画派壮观千。

2.陶湘藏书

香溢陶开花上万脂韵；

誉传明刻本中百世名。”

发出之后我就午休睡大觉了！苏刚校友13：52发来“两副的上联怎么解”的微信也没看到，直到醒来我才于14:50写了一个长长回复的微信给他，把这两副对联详细地全部解释一遍。后来我觉得第二副对联的第一句的“万脂”有点费解，再读并结合背景材料，灵感一闪，便将“万脂”改成了“独家”。16:45将稍作修改的两副对联的定稿再次发给了他：

“1.半园

筑园唐贵家声谦号半；

流脉常州画派壮观千。

2.陶湘藏书

香溢陶开花上独家韵；

誉传明刻本中百世名。”

我紧接着这个帖子再发一信：“看看这样行不行？”苏刚校友接着我这个帖子于18:36回复我一则微信：“好的”。得到苏刚校友的认可，我当时很高兴！因为我这天下午的13:31微信已主动将招呼打在前面了：“倘不满意就直接跟我说，我再写。”而后来苏刚校友也一直没就这两副对联说过任何不满意的话，因此我就认为我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今天是11月28日了，这件事情整整已过去了三个月了，我至今都没好意思问过苏刚校友这两副对联是派什么用场并用在什么地方的！而苏刚校友呢，自从我完成了他的任务之后，他也从此就再没跟我微信联系过，更不要说告诉我这两副对联至今的下落是什么了！直到11月2日，我突然在微信朋友圈里看到原常州市副市长的张力航老友，发了他去踏赏9月底刚修复完成而对外正式开放的常州青果巷二期景点工程的一首绝句，并在下面的九宫格里发了他现场所摄的九幅景点照片，其中有一幅照片里的景点墙上用大大的篆体字写着“半园”两个字，到这时开始我才知道“半园”原来竟然是在这个有名的青果巷里！常州有名的明清私家古园林年轻时候我就知道不少，像半园、未园、近园、约园等等，后三者我都曾经去过，唯独这个半园我一直不知道具体位置在哪里！因此当时我就猜想，苏刚校友当初那么急的要我替他写对联，是否就是为就在这青果巷中的当初即将要对外开放的半园与陶湘藏书景点写的呢？于是我就发信问老友张市长，张市长照片中有半园，这就让我想起不久前曾有人急着要我写半园和陶湘藏书的对联了，不知道这对联是不是用在这里的，并问张市长在那里有没有看到挂着我的对联？想不到张市长立即复信告诉我，说看到我写的对联了，当时还想拍照立即发给我看的，可是他忽又一想，也许我早就有了照片了，所以他就没有拍。他说待他再去青果巷时就一定拍了发给我！这人世间啊，老朋友对老朋友就是个真正老朋友的感情，想不到第二天，他竟然又去了青果巷二期！我心里感动不已，他虽没说，但我却深知他这是为了我的对联拍照而专程再去的，他的为人就是这样的真诚！他把在那里拍到的陶湘藏书的对联照片发给了我，但他告诉我，半园的对联他找来找去也没有找到，而他昨天所说的看到了我的对联也就是陶湘藏书的对联！哦，我虽老糊涂了，但这点脑筋还是有的，我一下子就醒悟了过来，苏刚校友之所以一直没有告诉我两副对联的下落，原因恐怕就是因为他们最终并没有用我为半园所写的对联，所以他就一直无法面对我而再也不好意思发微信跟我说这两副对联的事儿了！所以，张市长自然也就找来找去找不到我为半园所写的对联了！他们压根就没有用我这副曾是苏刚专门来急请我写的对联！

如果我的推想并不错的话，那么，我倒是要反过来首先替苏刚校友说一句开解之话了！其实，苏刚校友不必为此感到为难的，从古至今这种对待某个作品的悖理作为常有！红楼梦，赫赫有名的中国古典小说四大名著之一吧，但是当年刚出来时，它不要说不仅没有丝毫名气而只能在“地下”偷偷传抄外，相反还要横遭被官家认定为淫秽读物而编织罗网严厉查抄禁毁的悲惨命运呢！因此，现在我的一副小小的对联不被看好，受到冷落，这又算得了个什么呢！用南京人的口头禅来说就是，“多大的事啊！”

当然，对于毫无半点理由就不明不白弃用当初急请我写的这副对联的这件事情，我虽并无半点计较的兴趣，但对于这副对联本身的存在而言，这并不是说此联自身的如此遭际就不显得憋屈和荒唐！因此，我有必要专门为此联的当初拟写作一陈述！

其一，这副对联包括另一副对联，首先在形式上，乃是严格遵照字句对等、平仄对立、词性对品、结构对称、节律对拍、两句末字分别仄起平收等联律要求来写作的！没有丝毫的违律现象存在，这乃是一副对联的最基本的要求！我看到其他朋友拍照发来的青果巷二期景点上的有些对联竟然违律了也堂而皇之地在那里挂了出来，这倒真是有点不可思议了！

其二，因此，作为重点，我们还是来看看半园这副对联所拟写的内容吧！因陶湘藏书那副对联已经采用，且不管它是否挂在应挂的主景点上，终究它还是采用挂起来了，因此反正用了，那么虽陶湘藏书这副对联在内容上自以为也多有神来之笔，但我也懒得再去说它的内容如何了！现在就专门来看半园这副对联的内容！

半园

筑园唐贵家声谦号半；

流脉常州画派壮观千。

拟写此联前，我得到的半园的唯一背景资料就是苏刚校友微信发给我的这么极其简短的一段介绍文字：

“半园

半园始建于明中，由唐荆川祖父唐贵所建，是当年‘唐氏八宅’ 之一的贞和堂后花园。从《唐氏八宅记》中可以得知，筠星、易书、贞和、四并等皆为半园之前宅，半园则为四宅之后园，古人营园，或前宅后园，或左宅右园，有分有合，融为一体。半园占地约为6亩，除筠星、易书、贞和、四并四堂外，还有一竹斋、分缘山房及廊轩亭榭等。园中凿有荷池，池畔置以湖石，叠石为山，亭台楼阁筑于池周。由于种种原因，半园可能尚未完工就停手，只能算作园之一半，故称半园，也可能是唐氏自谦而已。半园是常州画派发源地，恽寿平在其《画跋》中说：‘没骨牡丹，起于徐崇嗣，数百年其法无传。余为古人重开生面，欲使后人知所崇尚也。’他创造性地发展了‘没骨画’，这一画法的产生，引起宫廷贵族、朝野名流的竞相仿效，在常州一带甚是风行，开创了‘没骨写生花卉’一派，即‘常州画派’。”

当时，我读了这个简介，就想起苏刚校友前面曾就半园的对联给我提过 “第一个围绕半园及其典故”来写的要求，因此我就在这个资料中寻找典故！但我读来读去也没看到这个背景资料里有什么“典故”！因为“典故”的含义乃是：“诗文等所引用的古书中的故事或词句”，而苏刚校友发给我的这个背景资料里并没有引用什么古书里的故事或词句，因此我就决定，我写这副对联坚决按照这个背景资料来写，所写的对联坚决忠实于这个背景资料！

主意打定之后，我接着就在脑海里盘旋，一副短短的对联共上下两句，只能扣住两个最主要的重点来写，其余的都应该舍去！这也就是说，只能一句扣住一个最主要的突出重点来写。那么，围绕着半园，这个简介里所说的突出的重点主要有哪两个呢？显然，半园乃是赫赫有名的震撼全中国画坛的常州画派的发源地，这一点绝对是半园的一个了不起的重点，因此它也绝对是这副联必须要写的一大亮点重点！这样一来，两句对联中的一句内容就完全定下来了！但还有一句写什么呢？也就是说，在这个资料中半园还有一个能抓出来作为另一大特点重点亮点的内容乃是什么呢？看来看去，揣摩来揣摩去，能够抓出来的足以与常州画派这个内容抗衡并称的特点重点也就是且也只能是半园本身作为一个古园林建筑在建园特色上的亮点了！

于是当即决定，另一句对联内容就紧紧地扣住半园在建园上的建园特色来写！但是，一个古园林的建园特色很多呀，环境的优雅，建筑的古朴，结构的巧妙，布局的精致，隽永的江南风情等等等等，在这些方面又到底该写什么才好呢？琢磨来琢磨去，总觉得写哪个方面都难以显现出半园可以区别于其他古私家园林的独特亮色来！因为北京、上海、苏州等等城市也都有许多的古代私家园林，它们各各无不在这些方面具有令人艳羡赞叹不已的特色！因此，我必须在写半园的特色这一点上，不仅要写出不同于其他古代私家园林的特色，且更要写出我们常州这个城市古代私家园林能足以区别于其他城市的古代私家园林的特征来！我必须要在这个方面下手下狠劲！

忽然，我脑海里的某个灵光刹地一闪，哈，有了，我就抓住半园的那个“半”字来做关节！于是我就瞄准这个“半”字细看短短的背景资料，半园之所以起名半园，说是有两种“可能”，一个“可能”是“半园可能尚未完工就停手，只能算作园之一半，故称半园”。另一个“可能”则是“也可能是唐氏自谦而已”！那么到底是哪一个“可能”呢？到今天都已说不清了，因此我任选其中的一个可能来写“半”字那都是可以的，且也都是无可非议的！于是我就想，如果我选定第一个“可能”来写，那么这就是死板板平平实实地客观交代了建园起名的一个原由而已，因为园子造了一半由于有原因就停工了，因此这个园子本身就是半个园子，如此交代这个“半”字的意思的联句若真的写出来了，我不由反躬自问，这样的联句又有什么意义呢？与决定要写常州画派的另一句的内容的轻重完全严重失衡了啊！因此绝不能写这一个“可能”！那么若写另一个“可能”效果则又会是怎样的呢？于是我就又在另一个“可能”上思索，“也可能是唐氏自谦而已”， 意思即，这个园子已是很像样的一个园子了，但姓唐的主人却非常谦虚，却偏偏要起个“半园”的园名来表示这仅仅还只是个“半似”的园子而已！这乃是一种多么令人起敬的一种谦虚精神啊！在那种惯于显富比阔摆海等世俗习气蔓延的小城社会，这又是一种何等了不起的可贵精神啊！不仅仅如此，我接着还联想到以前我在常州就已知道的，常州城里还有一批类如未园、近园、约园等等古代私家园林的起名居然都含有这种富而不显的谦逊意蕴！未园，意为尚未成园；近园，意即近乎为园；约园，意乃约略是园……那时我就经常想，这种古代私家园林的起名风尚，并不仅仅体现了各个园子的主人的谦虚精神，更体现了常州整个城市以及这个城市的人们的一种极其可贵的谦虚精神！而在常州这些古私家园林中，半园建园的时间是在明代，建园时间比其他园子时间应该要早，就这一点，那么能不能便如此说，这种谦虚的园林起名风气半园应该是只领头羊！因此，我抓住半园的园名的“半”字来做文章，这不仅可以客观地写出半园主人唐贵以及他这个家族的可贵谦虚精神，更是通过这个联句反映出了常州古园林建设的一大起名特色，抓住古私家园林起名中的人格美来展现这个园林的特别风采从而以区别于其他的古私家园林，同时更通过半园的“半”字的联句反映出了整一个城市以及这个城市的常州人的伟大的谦虚精神！因此，这个联句完全足以与另一句要写常州画派的联句在内容上两相抗衡，旗鼓相当！哈，一个“半”字的妙用，功高盖天啊！

于是，我无比地激奋起来！很快，我就把这一个联句打磨了出来：“筑园唐贵家声谦号半”！这句联的整个意思就是：建筑这个园子的主人唐贵以己一家素有的声誉而为这个园子起了个非常谦虚的名号为“半”，半似一园。

现在，再回过去交代一下，我为什么要在这个联句中特地写出建筑这个半园的作为园子主人的“唐贵”的大名呢？因为我考虑到另一联我要写到“常州画派”，那么常州是个地名，按理，对联对得工稳一般就要以地名对地名，考虑另一句无法再用一个地名来对“常州”，所以我就选择以人名来对地名，人名与地名相对也是很工的！而“唐贵”恰好是个人名，背景资料中唐贵又正好是半园的主人，所以我很开心地决定就用“唐贵”人名来对“常州”这个地名了！这时，也许又有人会问了，人名对地名这可以，但是这个人名的“唐贵”此人并不是什么知名人士，把他写进对联有意义吗？何况你另一句联是要写“常州画派”的，虽然没有直接写出这个画派的领袖人物恽南田（恽寿平），但写了常州画派实际也就是抬出了那个了不起的知名人物恽南田了，那么一个无名声的唐贵怎么能与恽南田相比肩呢？哈，这个问题问得太好了！现在就请让我再慢慢道来！唐贵，在历史上确实并不像恽南田那样名声显赫，但是，我们万万切莫忘了，唐贵自己虽名声不大，但终究他还是明代的一个诗文家！而且，知道他的一个赫赫有名的嫡亲孙儿是谁吗？是唐荆川啊！唐荆川可是明代闻名于天下的抗倭大英雄！唐荆川不仅是抗倭大英雄，而且还是明代有名的儒学大学问家和文学家！这样道德文章的大英雄哪里来的，唐贵为嫡亲祖父的家族里从小熏陶出来的啊！他们都是明代人，而且祖父与孙子只隔了一代人，难道说这样的英雄小时候的成长会没有祖父的影响吗！我们常说伟大的父亲，而这个伟大父亲的父亲难道称不上伟大吗？正因为基于此，我才进一步地毅然断然地决定把“唐贵”写进这个联句中！而且断定出了大英雄唐荆川的这个唐贵家族必定是一个具有优良“家声”的家族。这种有分量的家族的祖父且自己也是明代诗文家难道还不能与恽南田相颉颃吗！所谓“家声”，《辞海》云：“一家素有的声誉。《汉书·司马迁传》：‘李陵既生降，隤其家声。’颜师古注引孟康曰：‘家世为将，有名声，陵降而隤之也。’”

因此基于以上这些有理有据的实笃笃的思量，我在写成了此联“筑园唐贵家声谦号半”之后，就感到了非常的高兴，甚至还有几分得意的神情！于是我很快地就转入了与此联句相对的另一联句的撰写中去了！

既然现在开始接着写的这一句早就决定要写“常州画派”了，而且上联中的“唐贵家声”也就是瞄准了“常州画派”这四个字来写的，因此，这句围绕常州画派到底应该从哪里着手落笔来完成它呢？我这人是凡做律诗中的颔联颈联也好或做词和曲子中的对偶句也好更或是做对联也好，我在相对偶的字的词性方面乃是非常非常的讲究且自我要求也是异常异常的苛刻的，一般全都要严格按照唐古人的那种对仗严谨的风格和习惯来行事！除了坚决实对实虚对虚外，还特别要做到方位词必对方位词颜色词必对颜色词数目字必对数目字等等！既然这样，那么已写好的那句中就有一个属于数目字的“半”字在里面，所以我在这一句同样的末字位置上就也必须而且我也只能用一个数目字去与“半”字相对了！那么数目字有哪些呢？零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亿兆等等都是，在唐古，还有一些字也属数目字：两半几数双对孤独群众再诸等等。因此，我这一联所要用的能与“半”字相对的一个数目字就只能从这些数目字中挑选一个最适切的使用。首先，“半”是个仄声字，因此这些数目字中的仄声字都不能与它相对，必须排除掉，只有其中的平声数目字才能拿出来考虑能不能与“半”字相对！这样一来，这些数目字中的平声字就只剩了这么几个了：零三千双孤群诸！可选用的数目字真少得可怜啊！然而再少也得选一个啊！于是我根据“常州画派”的可写内容及能写方向，最终选定了一个“千”字！就用这个“千”字与“常州画派”四字发散思维来完成这一联句！

经过一番磨琢推敲，很快，这个联句就出来了！这就是：“流脉常州画派壮观千”。这句的含义乃是：生发流传的画坛“没骨画”一脉的常州画派在这个园子里打造出了壮丽的景观有“千”，千般风采！

于是，这副对联到此终于完全写好并定稿：“筑园唐贵家声谦号半；流脉常州画派壮观千。”整副对联的意思就是：“建筑这个园子的主人唐贵以己一家素有的声誉而为这个园子起了个非常谦虚的名号为‘半’——半似一园；生发流传的画坛‘没骨画’一脉的常州画派就是在这个园子里打造出了异常壮丽的景观有‘千’——千般风采！”

如果还要说说这副对联有没有什么艺术特点的话，那么除了构思的独特、对仗的工稳、练字的精准等等以外，最显著的一个特点就是妙用数字！由于妙用数字，于是，一个“半”字，就展现出了一种大气度，一种大精神；一个“千”字，即展示出了一种大风景、一种大风采！

请看看吧，以上写这副对联实际上乃是动了多少的脑筋啊！表面上看，我写这两副对联，一共也就只用了一个半小时多的时间，好像用时间不多没花多少气力态度很不认真似的，但是知道吗，其实质上的骨子里，这可是我几十年来成年累月天天不断艰苦勤奋耕耘写作流血淌汗刻苦打磨砥砺的结果啊！不然的话，怎么可能仅在写这一副对联时就在构思中的很短暂的时间里，就想到了以上那么多的前前后后方方面面点点滴滴呢！因此，此时我仿佛就听到，这副不知被谁已经抛撇到了墙角落里去了的对联正在伤心无比地哭泣着呢……这副对联之所以如此伤心，我估计，它大概也想起了我8月28日13:31曾发给苏刚校友的那则主动打招呼在先的微信里的“倘不满意就直接跟我说，我再写”的话了吧……

2022、11、28

（二）说说另一副对联的憋屈

2022年11月28日，我曾写过一篇文章《仿佛听到一副对联正在哭泣》，详细记述了这样一件事：南师大常州校友微信群中一位我不相识的叫苏刚的校友于2022年8月28日近中午时分加我私信，要我为常州的半园和陶湘藏书各写一副对联，并催得很急，当天下午就要写好发给他，同时他就给我发来了半园与陶湘藏书两处的文字介绍。我因不知道半园和陶湘藏书具体在常州的什么地方，于是就凭读苏刚发来的这两处的文字介绍，在一个半小时多的时间里完成了任务！我为半园写的对联是：“筑园唐贵家声谦号半；流脉常州画派壮观千。”为陶湘藏书所写的对联则是：“香溢陶开花上独家韵；誉传明刻本中百世名。”任务完成了我都没问一下苏刚这两副对联究竟派什么用场！因此这两副对联到底何去何从，直如石沉大海一无音息！后来几个月过去了，还是在微信朋友圈里看到有朋友在游赏刚开放的常州青果巷第二期修复景点时发的一组照片，其中的一幅照片里的一面墙上有“半园”两个大大的字，我这才知道半园原来是在青果巷内！于是我就通过微信向这位朋友打听，新开放的半园有没有我写的对联？结果回答是：没有！通过其他朋友发来的照片看到，半园乃是挂的这样一副对联：“妙笔超然记南田石谷；半园高逸留古鹤松心。”而朋友发给我的照片同时也让我知道了，我所写的陶湘藏书的对联则在青果巷里挂出来了。虽然当时我并不知道这副对联是不是挂在了应该挂的地方，但我想，既然挂出来了，当然就只会挂在应该挂的地方了，于是我就写了《仿佛听到一副对联正在哭泣》一文，专门为半园的那副对联的悲凄遭遇说了一些抱屈的话，而对陶湘藏书那副对联则没有说什么!

我现在因常住上海很难得回常州，特别是2022年疫情严格管控时便更是绝不回常州了！直到疫情放开后的今年2023年的3月26号，因清明前回乡扫墓，我这才匆匆地回了一趟常州！28号中午，我去了青果巷，好容易才分别找到了半园和陶湘藏书楼！亲眼看到半园确实没有挂我所写的对联！而陶湘藏书楼的大门口呢，竟然接连挂了两副对联却也没有一副是我所写的那副联！大门口的两个大柱子上挂的一副联乃是：“绕屋书香三万卷；藏山墨妙数千年。”另一副则挂在大门两侧的大门墙柱上：“数百年门第以仁积德；几千载风骚涉砚藏书。”藏书楼大门口可以接连挂两副对联，而当初那么急着来专门请我写的我的那副对联竟没有挂在这里，那究竟挂到哪里去了呢？又是一个好不容易，我才在远离陶湘藏书楼大门的一个园子外的长廊的一个不大的圆洞门的两边看到了我所写的那副对联：“香溢陶开花上独家韵；誉传明刻本中百世名。”看罢，直就令人整一个的无语啊！我如此“内容”的对联竟挂在了这么个地方，我简直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是安排这副对联应该挂在哪里的人一点不懂对联，还是因什么别有用心的人要刻意羞辱这副对联呢？我真的是全都不得而知！为此，我现在就来说说我这副对联的构思与写作吧！

写陶湘藏书这副对联时，真惭愧，我一点不知道常州还有这么一个藏书楼！因此我只能认真阅读苏刚发给我的有关陶湘藏书的介绍资料。这个介绍资料的全部内容是：

“陶开花

陶湘（1870—1939），字兰泉，号涉园，江苏武进人，民国著名藏书家、刻书家，在藏书史上大名鼎鼎的以精校精刻而闻名。他致力于开化纸本、武英殿本和毛氏汲古阁刊本，对开化纸刊印的古籍特别偏爱，凡开化纸本一概入藏，一时有‘陶开花’之称。在开始收集明刻本时，他和藏书大家傅增湘曾有约，如陶湘能收得一百部明嘉靖刻本时，傅增湘便题‘百嘉斋’匾额相赠，未曾想陶湘后来收到明嘉靖刻本两百余部，大大出乎傅增湘的意料，于是改题‘皕嘉斋’相赠。还为中国藏书史贡献了三个名词：一是‘陶刻’（亦作‘陶本’），陶湘刊刻的图书纸幅阔大疏朗，纸张洁白如玉，用墨犹如点漆，字体清秀悦目，装订整齐大方，见之则爱不释手，阅之则气爽神清，被藏书史家推誉为‘陶刻’。二是，‘陶装’，陶湘藏书讲究装帧，每有嘉册到手，都要重付装潢，藏书界乃称其过手之书籍为‘陶装’。三是‘陶氏书套’，陶湘亲自设计了月牙式四合书套。这种书套选工极严，缝棱不苟，书林誉之为‘陶氏书套’。”

我在一边反复阅读这个介绍资料的同时，一边又认真地思考怎样着手写好这副对联。我认为，写好这副对联，一是首先要忠实于这个本原的介绍内容。二是既然这是一个藏书楼，那我就得紧紧围绕藏书这一点来写，这一点一定不能走题！且他藏书又刻书，那么在写“藏”的主旨下也要兼及一个“刻”字。而三则是，我认为，重点花力气的更应该是，我一定要写出这个藏书楼的一己之特色来！要写出它的特色，那么就必须抓住陶湘藏书自己所具有的特点来写。只有写出特点，最终才能显示出，这才是真正的陶湘藏书楼，而不是其他地方的任何别一个的藏书楼。因为当时我就想到，全中国民国时期尤其是明清古代这种私家藏书楼非常有名的有不少，比如宁波的天一阁等等，藏书都是又多又丰富，如果我泛泛而写，什么千卷万卷书，什么汗牛充栋，什么书香门第等等等等，那么这种对联写出来，它就不仅可以挂在陶湘藏书楼大门上，而且其他的任何一个藏书楼都可以拿去挂！因此，我为陶湘藏书写的这副联，就必须只能挂在陶湘藏书楼的大门上，其他任何藏书楼都不能挂它！四是尽可能地把这副对联在述史的基础上尽可能多地写出它的文学色彩来，以使对联更有可读性！

那么，陶湘藏书独有的藏书特点到底是什么呢？我就在陶湘藏书的介绍资料中反复阅读琢磨，最终我从中首先就抠出了“陶开花”这一特征！我认为这乃是陶湘藏书真正能够与天下任何别一个藏书楼相区别的最鲜明最突出的特征特性之一！“陶开花”是当时藏书界对陶湘藏书特色的一个赞誉之词！因为陶湘对当时的一种用开化纸刊刻的书特别喜爱，是凡见到开化纸刊印的古籍就必收藏之，于是当时的藏书界就赞他的这个收藏品牌为“陶开花”！陶，乃是陶湘的姓，而“开花”其实就是指的“开化”纸的书籍，而“花”与“化”谐音，于是就把“开化”叫成了“开花”，这样就既指“开化”纸的古籍，同时又通过谐音改一个“花”字而极其形象地把这种古籍称之为美丽的“花”，用美丽的“花”来赞扬这种“开化”纸的古籍！这真是，一字双关，其趣不尽，其味无穷！“陶开花”这个誉词本身就带有了浓烈的文学色彩和浓厚的感情色彩，于是我就抓住这一点，在这个“花”字上下功夫做文章！“花”是香的，我仿佛就闻到了那“陶开花”的花朵里飘溢出来的阵阵馨香了！而且这种香味饱含着“陶开花”独家所具有的一种韵味！于是，这副对联的上联顿时就随着心中的激情立即喷突而出了——

“香溢陶开花上独家韵”！那饱含着陶开花上独家特有之韵味的浓烈馨香啊，在这里一阵阵地飘溢而出，令人陶醉无穷！

这个上联一语双关，表面上是在写花赞美花，骨子却是在写陶湘的所藏之书，极力赞扬陶湘藏书的独特风格和韵趣！而这个风格和韵趣，恰恰又正是其他藏书之处所不具有的！陶湘藏书就是陶湘藏书，唯有此一，绝无其二！

上联写成了，心里大开心！于是酝酿下联！下联不仅仍然要抓住陶湘藏书的特点来写，而且还要考虑到字字句句物物事事平平仄仄等等都必须要与上联相对，于是难度又来了！首先仍然是抓住“陶开花”来考虑，既能适切陶湘藏书的特点而又能与“陶开花”相对的陶湘藏书的另一个鲜明的事物是什么呢？开始真有点胶着，但是突然眼中一个闪光，介绍资料中竟然跳出了一个“明刻本”来，太好啦！“明”朝代名称，“陶”陶湘之姓，榫卯密合的相对，太妙了！“刻”对“开”，动对动，仄对平，真是实在太巧了！“本”对“花”，名对名，仄对平，好个爽歪啊！于是这副对联的下联便峡开水涌般的一路奔腾向前了——

“誉传明刻本中百世名”！那浸润着明刻本中百世悠久之名声的荣耀美誉啊，在这里一代代地流传向远，叫人歆羡不已！

这个下联，在进一步深入赞美陶湘藏书特色的同时，借助“明刻本”中的一个“刻”字，还暗含了陶湘继承了明刻本重刊刻之精湛的精神，创出了自己刊刻的一路特色！

于是，通过“香溢陶开花上独家韵；誉传明刻本中百世名”这副对联，就把陶湘藏书在藏和刻这两方面的独有之特色全都写出来了：“那饱含着陶开花上独家特有之韵味的浓烈馨香啊，在这里一阵阵地飘溢而出，令人陶醉无穷！那浸润着明刻本中百世悠久之名声的荣耀美誉啊，在这里一代代地流传向远，叫人歆羡不已！”

然而，就是这样一副用心血写出来的对联，结果竟然却被挂到了不是陶湘藏书楼大门口而是一个远离藏书楼的长廊的圆洞门处了！这，真乃是好一个的大滑稽大笑话啊！

当然，我并不反对且也无权更无兴趣去反对现在藏书楼大门口挂那样两副对联：“绕屋书香三万卷；藏山墨妙数千年。”“数百年门第以仁积德；几千载风骚涉砚藏书。”只是，一，既然你们不用我的对联，那么当初就不应该来专门请我写，而且还催得那么急当天下午就要完稿！现在你们这样做，不就是不把人当人地在随意戏弄人吗？二，我也同样毫无兴趣评述现在陶湘藏书楼大门口所挂的那两副对联，仅仅只是想说一句话，请你们看看这两副对联，只要是类似于陶湘藏书楼的任何地方的任何一个藏书楼，什么藏书楼的大门口不可以把那两副对联挂上去啊？而我所写的这副联，除了陶湘藏书楼其他任何一个藏书楼能够挂它吗？

同样，顺便回过头去对我上面所说到的现在半园所挂的那副对联“妙笔超然记南田石谷；半园高逸留古鹤松心”，我也没有情趣去评述，也只是仅说这么几句话，下联中的“半园”二字若改成常熟的王石谷的画室名，或改成昆山的徐乾学的书房名，或改成太仓的王时敏的画室名，那么这副对联内容上也一样读得通，在这个基础上，因为恽南平在这三个地方都曾与王石谷在一起合作画过画，因此一样可以把它分别挂到常熟王石谷的故居、昆山徐乾学的故居、太仓王时敏的故居去！为什么这副对联换一个地名，就可以同样挂到包括半园在内的四个地方去呢？原因很简单，就是它没能把半园的真正特点写出来！因此只要是恽南田与王石谷一起合作画过画的任何一个地方就当然全都可以挂这副对联啦！何况，半园还不仅仅是清代而更早的却是明代的建筑呢！更何况半园资料介绍中所说半园是常州画派的发源地，而常州画派恰恰是恽南田创立的，而恽南田创立没骨画画派恰恰又是在他本人不愿蹈袭王石谷的山水画路径的情况下而另辟蹊径探索开创出来的，那么现在为半园这个地方写对联，却独独专写恽南田与王石谷在这里一起画山水画这件事对于常州画派发源地的半园则又有何种意义呢？相反，这副对联不是在半园这个地方宣传画山水画的王石谷常熟的虞山画派了吗？此话按下，现在重新再回到我上面所说的那个话题上去，而我这副为常州半园所写的对联“筑园唐贵家声谦号半；流脉常州画派壮观千”，我也允许把我的这副对联的下联同样改两个字，但改后必须内容上也要读得通，那么这时请也把它分别拿到常熟、昆山、太仓当年恽南田与王石谷一起画过画的地方去，看看我这副对联能够不能够在那三个地方也同样可以挂得出来？不能够挂吧？那么为什么不能够挂呢？原因同样也很简单，因为我所写的这副对联是抓住了半园特点专为常州半园而写的！因为，我始终认为，紧紧抓住并扣牢人、事、物等等的特点来写，这，乃是写好某个具体景点、建筑、人物等等对联的关节要着之所在！

自从3月28日在常州青果巷二期景点看到我为陶湘藏书楼所写的对联，也与为半园所写的对联一样，遭遇了几乎相同的不堪命运之后，我29日回到上海，就又一次发微信给苏刚，问他到底是谁这样安排我所写的这两副对联的？他回信说是“根据省书画院有关人士给出的建议”。因为他说到了“省书画院有关人士”，我就对“省书画院有关人士”这几个字顿时敏感了起来！后来也有朋友对我说，这“省书画院有关人士”里的“省”字会不会就是个常州市的“市”字呢？可是，虽然我知道鲁迅曾经说过“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的”这句话，但对于我来说，我却从来不敢以鲁迅的这种胆量和勇气来看待我们常州的一些人，因为这种为了自己而背后明显是欺负朋友的事情我是绝对做不出来的，因此我也不敢相信这种下三滥的事情常州的一些人竟然就能做得出来！

2023、4、10

(本文由作者刘源春先生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