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 狮子林（一）

江南秋叶

二 、狮子林（一）
        以奇峰怪石著称
     狮子林位于苏州城内东北部园林路，元代至正二年（1342年），由天如禅师惟则的弟子建庵于此，初名“狮子林寺”，后易名“普提正宗寺”，亦称狮子林。园在寺的北侧，其它原为宋代废园，多竹林怪石。史载元末名僧天如禅师惟则的弟子“相率出资，买地结屋，以居其师……”因园内“林有竹万，竹下多怪石，状如狻猊（狮子）者”，又因天如禅师惟则得法于浙江天目山狮子岩普应国师中峰，为纪念佛徒衣钵、师承关系，取佛经中狮子座之意，故名“师子林”、“狮子林”。亦因佛书上有“狮子吼”一语（“狮子吼”是指禅师传授经文），且众多假山酷似狮形而命名。天如禅师谢世以后，弟子散去，寺园逐渐荒芜。明·万历十七年（1589），明姓和尚托钵化缘于长安，重建狮子林圣恩寺、佛殿，再现兴旺景象。
在明代洪武年间画家明洪武六年（1373年），73岁的大书画家倪瓒（号云林）途经苏州，曾参与造园，并题诗作画（绘有《狮子林图》）。清康熙、乾隆曾经几次来游，并仿建于承德避暑山庄内。此寺园曾变为私产，与寺殿隔绝，名涉园。
此园原是僧流谈禅静修处所，建筑物不多，也较简朴，以石峰奇巧、竹树荫森见称。明嘉靖年间被豪家占为私园，几经兴衰变化，寺、园、宅分而又合，万历年间复为圣恩寺。清乾隆来游的前后增加修葺，并筑墙与佛寺分开，当时范围约在今日园内中部山池一带。至清代中期，园中的叠山手法已略同于近代所见，而和建园初期迥异，但山中洞穴没有今日之多。1918年至1926年间又改建，并向池西扩大，堆置土丘，东部建为宗祠族学。园内建筑基本上重建，其次掺抒了一些西式手法。造园手法与佛教思想相互融合，以及近代贝氏家族把西洋造园手法和家祠引入园中，使其成为融禅宗之理、园林之乐于一体的寺庙园林，总面积约15亩，林内的湖石假山多且精美，“四雅花窗”建筑分布错落有致，依次塑有围棋棋盘、古琴、画卷、函装线书，这些富于鲜明文化特色的图案内容，为园林增添了不少的雅气。
     再加上窗下栽植的南天竹、石竹、罗汉松，四季常绿，与粉墙花窗相配，既具有形式美感，又饱含耐人寻味的幽雅情调。
主要建筑有燕誉堂、见山楼、飞瀑亭、问梅阁等。园内水面回环曲折，层次深展，且峰石起伏，洞壑盘旋，奇巧无比，山上又是古木参天，一派山林景象。尤其乃燕誉堂庭院，扇子亭，古五松园、小赤壁、修竹阁等处理得颇为匠心，这对园林艺术研究者们有可取之处。它是中国古典私家园林建筑的代表之一。属于苏州四大名园之。

（一）诗文选
1.《师子林图序》  元代·朱德润1
由至正癸卯（二十三年，1363年）

     泰定中，僕自京師還吴中。適侍郎御史岳叔木公、郡守道童公會於城南，詢僕以歸來意。僕告之以將歸林泉，以遂息肩³。二公曰：“子有退休志，盍求侣乎?近城東偏，有天如則師者，舊 游松江九峯間，振錫來吳，结屋樹竹，號師子林。其為學也真實謹密、平炎無為，子盍與之言乎⁴?”僕於是謁師。師喜曰：“先生來何晚耶？相聞舊矣。”遂欸淨室⁵ ,蒲團茶具，接引清話⁶。薄扣其旨，则問辯明敏，了無滞礙。余益信岳道二公之言為然。他日，出其所撰 《語䤸》《别䤸》。余讀之，歎曰：“師真所謂有識有言7者耶。”因觀其林木蔽翳，蒼石巉立⁸ 。所謂師子睾者，突然乎其中。乃諗諸9師曰：“昔《達磨10傳》言：法中龍象。《智度諭解》曰：水中龍力大11，陸行中象力大。茲林曰師子，豈非以其威猛可以攝伏羣邪者乎12？”師曰：“非也。石形偶似，非假攝13伏而為。若以威相，則文殊固有精進勇猛之喻矣。”14僕又曰：“昔人言作師子吼，得非以其聲可以破諸障乎?”師曰：“非也，以聲容則無此聲容也 其有不言而喻者乎?”僕曰：“不言而喻，余知之矣。不言而喻，其惟師乎？噫!世道纷囂，不以形色則不能攝諸敬信。而吾師以師子名其林者，姑以遇世紛15而自得於不言者乎?矧16師之眞實可以破諸妄，平淡可以消諸欲。若以静默不二，則雖有形有聲，猶不能悸况17”乎?無聲無形而托諸狻猊以警羣動者乎?雖然，觀於林者，雖師石異質， 一念在師，石皆師也； 一念在石，師亦石也。然不若師石兩忘者乎18?”師曰：“唯唯，余識之久矣，不能寄諸筆墨也。”師既示寂，其徒卓峰立師19°,克嗣其學，輿余交，請為圖之，且叙其說於左。       
至正癸卯睢陽朱德潤序。20

校注：
1.朱德潤(1294— 1365),河南商丘人。字泽民，号睢阳山人，又号旹(shí) 杰。元代著名画家、诗人。曾任国史院编修、镇东行中书省儒学提举 等职。
2.適：恰好。岳叔木、道童，前文有注。
3.息肩：卸下担子以休息，这里指致仕退休。
4.盍與之言乎：盍，为何不，为什么不。《文粹》中“乎”作“也”。
5.欸(kuǎn):同“款”,接待。淨室：清静、干净的屋子，多指僧侶所居一之屋。
6. 接引：本义是引进，接待。这里指佛教引导开悟信众。清話：高雅不俗的言谈。
7.有言：《文粹》中无“有言”二字。
8 . 巉(chán) 立：陡峭耸立。
9.  諗(shěn) 諸：告诉。諸，合音词，之于。
10.達磨：【按】“磨”当作“摩”。
11.智度論：又作《大智度论》,为《摩诃般若波罗蜜经》的释经论。《文 粹》中“諭”作“论”。智，智慧。度，测度。【果校记】水中龍力大：“水”下當 有“行”字。
12.攝伏羣邪者乎：《文粹》中作“懾伏而為名也”。【杲校记】攝伏羣邪： “攝”作“懾”下同
13.攝：《文粹》中作“慑”。【杲校记】非假攝伏而為：“為”下當有 “也”字。
14.師曰：《文粹》中无“師曰”至“而為”14字，“若以”至“喻矣”16字与 前文续接，皆为朱德润的话。
15.遇：《文粹》中作“遏”。【杲校记】姑以遇世纷：“遇”當作“遏”。
16.矧(shěn): 连词，况且。
17.悸况：【按】当作“悸怳”或“悦怳”,受到惊吓而慌张的样子。
18.乎：《文粹》作“耶”。
19.卓峰立師：即讵可庭，卓峰上人。
20.至正癸卯睢陽朱德潤序：《文粹》作“至正二十三年嵗在癸卯重陽日，老睢陽山人朱德潤謹序”。【杲校记】至正癸卯睢陽：黄本作“至正二十三年，嵗在癸卯，重陽日，老睢陽山人”。

朱德润(1294-1365年)，字泽民，其先睢阳人，流寓吴中。工书画，名噪南北。延佑末，经赵孟頫荐举，授为翰林应奉兼国史院编修。迁为镇东行中书省儒学提举。至治三年（1323年）发生“南坡之变”，英宗遇难。他对友人讲：“吾挟吾能事两朝而弗偶，是宰物者不吾与也。其归饮三江水，食吴门莼乎？”于是买舟南归，不求闻达垂三十年。至正中，起为江浙行中书省照磨，参议军事，摄长兴守。著有《存复斋集》。
　　这篇序文记述的，就是当年由京都回乡后，初次与维则禅师在狮子林会晤的情景。其是在泰定年间(1324-1328年)。“泰定中”指哪一年呢？《存复斋集》卷三载有《高丽金元直于海东得赵子固墨梅求诗序》：“泰定二年春，三韩人金生来京师，挟所为文并赞记宋季赵子固墨梅一纸，示当代名公题咏……予于是有感焉。”可见当时朱德润尚在京都。又《元诗选·初集》卷四十六载其《十一月二十七日冬至(泰定二年)》诗：
　　　　　　　　卷地颠风响怒雷，一宵天上报阳回。
　　　　　　　　日光绣户初添线，雪意屏山欲放梅。
　　　　　　　　双阙倚天瞻象魏，五云书彩望灵台。
　　　　　　　　江南水暖不成冻，溪叟穿鱼换酒来。此时虽然身在京师，但已悠然有归隐江南之意。由此可以推断，序文中的“泰定中”应是泰定三年。
　　维则禅师素来萍踪不定，但泰定三年却确实驻锡吴中。《师子林天如和尚语录》卷三《示乐真居士》有：“泰定乙丑(二年)、丙寅(三年)余寓吴门幻住庵”的记载。想来当初狮子林尚属草创，寓居仍以幻住庵为主。
　　序文中提到的道童，号石岩，高昌(今新疆吐鲁番一带)人，擅书大字。以世胄入官。后至元二年  (1336年)由信州路总管转任平江路(治所即是今苏州)总管。所以朱德润称其“郡守”。此前，道童曾于延祐五年(1318年)以中书舍人任无锡州达鲁花赤。至治元年  (1321年)尚作《厅壁记》。泰定中他与朱德润会于姑苏城南，也是情理中的事。
　　由以上分析考核可以看出，朱德润替狮子林绘图作序时，虽然已是“烈士暮年”，但对于在自己人生转折关头与维则的这次会晤却记忆犹新，其时、其地、其人、其事、其言，都确凿可信。细细玩味，他的这篇文章似是有的而发，即补欧阳玄记文之未备，订狮子林命名之传讹。从中我们可以得出两点结论：
　　其一，狮子林创始于泰定二三年间，当时略具初形。其后当是人去园荒。至正二年，由门人买地结屋，重新修建，始具丛林规制。
　　其二，狮子林的命名，仅是识其授受法源而已。俗传所谓“因石如狻猊而得名”，仅是皮相之论，不足为训。
　　狮子林是中国园林史上的杰作。当年幸有朱、则两人的会晤，才成就了初创时的一段佳话；幸有徒僧克立之请，朱德润才形诸笔墨，留下了狮子林最早的图画和这篇序文；其后幸有道恂的精勤采撷，将序文编入《师子林纪胜集》，才使我们能在六百年后的今天，得以了解狮子林创始的这段史实。注　释：危素《师子林记》，载《师林纪胜集》卷下。《西天目祖山志》卷二。《吴都法乘》卷五下载释道衍《净土善人咏之第六十八》。按：《师子林天如和尚语录》卷四《小西原十首并引》谓“至正丙戍，余年六十又一”。由此推算，维则应生于元至元二十三年(1286年)；享年六　  十九岁，卒于至正十四年(1354)年。参见张橙华《狮子林——中国早期的　  禅寺园林》，载《苏州园林》1996年3、4期(合刊)。《师子林天如和尚语录》末附。《四库全书总目》卷一六七。《续资治通鉴》卷二百七。  民国《吴县志》卷三十六下。《师林纪胜集》卷下。  周伯琦《有元儒学提举朱府君墓志铭》，载《存复斋集》。 清同治《苏州府志》卷七十，清康熙《常州府志》卷十四，清光绪《无锡金匮县志》卷十五、十八。
　　维则  (1286-1354年)，俗姓谭氏，江西吉安永新人。十四岁即与海印禅师问答有契，二十岁后入浙江西天目山，师事中峰明本禅师，在师门中为得法上首。江浙一带名山宝刹屡请主持，他坚却不受，宁愿“追踪船子，寄迹华亭，有‘一个蒲团半间屋，吴松江上九峰间’之句。居浙者十八九年，托鹤滩（九峰间地名）者又十有二稔”，被尊为佛心普济文慧大辩禅师。晚年遁迹吴门，终年六十九岁，塔全身于虎丘之南二里许，水西之原。
　　关于狮子林的始建年代，元欧阳玄于至正十四年（1354年）所撰《师子林菩提正宗寺记》中有明文记载：
　　姑苏城中，有林曰师子，有寺曰菩提正宗，天如禅师维则之门人为其师创建者也。林有竹万个，竹下多怪石，有状如狻猊者，故名师子林。且师得法于普应国师中峰本公，中峰倡道天目之师子岩，又以识其授受之原也。寺名菩提正宗者，帝师法旨与以是额也。其地本前代贵家别业。至正二年壬午（1342年），师之门人相率出资，买地结屋，以居其师，而择胜于斯焉……寺成之十三年，宜春比邱嗣谈，以临川比邱克立所撰事状来京师，谒余为记。余闻师之名，起敬日久，既摭其事状，述寺之胜而记下。
　　欧阳玄（1283-1357年）是元代大名家，延祐二年（1315年）进士。曾“三任成均而两为祭酒，六入翰林而三拜承旨”。“朝廷雄文大册，颁示万方，制诏多出公手”。“海内名山大川，释老之宫，王公墓隧之碑，得公文辞以为荣。片言只字，流传人间，咸知宝爱”。论者认为，他作文“必询其实事而书，未尝代世俗夸诞，时人谓文法不及虞集、揭傒斯、黄溍，而事实不妄则过之”。欧阳玄的这篇论文由危素书丹，王馀庆篆额，勒石树碑，以诏后世，并为历代方志所采撷，成为叙述师子林由来的祖本。如明王鏊纂《姑苏志》卷二十九：“狮子林庵，在城北隅，元至正二年僧维则建。则多聚奇石，状类狻猊，取佛氏语名。一名菩提正宗寺，内有卧云室、立雪堂、问梅阁、指柏轩、禅窝、竹谷诸景，并经名人品题，最号奇胜。欧阳玄记。”
　　此外，《西天目祖山志》卷二所载“天如禅师”小传中也有与狮子林相关的文字：
　　当母年七十八时，望师归省，迨至武林（今杭州），适漳寇败，因路梗塞，度夏双径，辛巳十月抵吴门，借幻室一榻为度寒计。偶东河有地数亩，古树丛篁如山中，幽僻可爱，遂以施力得之，就树下作小屋数间。二时粥饭，仰给于施，不足，则持钵以补之。诸方公选私举，一皆谢绝。日与同志之士，收拾天目山萝卜头、苋菜根，东咬西嚼，聊以自娱。名所居目师子林。
　　传记中所说的“适漳寇败”，指的是反元义军领袖李志甫被袭杀事，时为后至元六年（1340年）三月。次年（辛巳）即是至正元年。十月，维则至苏，借寓于阊门外幻住庵。此庵为其师明本禅师于大德四年（1300年）所创。这段文字与欧阳玄所记，虽然在创建时的细节上有所出入，但在具体时间上，却可互相印证。所在，狮子林始建于至正二年之说，历来被认为是不刊之论。
危素（1303—1372年2月27日），字太朴，号云林，江西金溪人，唐朝抚州刺史危全讽的后代， 元末明初历史学家、文学家。元朝至正元年，出任经筵检讨，负责主编宋、辽、金三部历史，并注释《尔雅》。
他由国子助教升迁翰林编修、太常博士、兵部员外郎、监察御史、工部侍郎、大司农丞、礼部尚书。至正二十年（公元1360年）拜参知政事。公元1370年，危素被谪居安庆府城余阙祠（危家巷），守余阙祠庙，悲惨地度过晚年；一年后，即洪武五年正月幽恨而死，年七十。著有《吴草庐年谱》《元海运志》《危学士集》等。

（文中部分内容参考自百度网络刊物及狮子林创建年代考、狮子林记勝集卷p51-p53等文献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