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联摭萃》明·赤心子

郁离子

　　感联除职

　　京城正月，诸人皆看上元，有数人登楼买酒，挟妓唱舞。其楼有内外厅。太祖出游，买酒，在楼外寂寂独酌。任福通登楼，遂俯伏。上呼之，摇手令勿言。福通进杯，退而跪。内楼人指曰：“那两个颠子，一个坐吃，一个跪下。”上问：“你是甚人？”通对曰：“臣任福通，国子监生，四川重庆巴县人氏。”上出联曰：“千里为重，重水重山重庆府。”监生福通对曰：“一人是大，大邦大国大明君。”上悦之。次日，特除浙江布政使。时监内十年未出身者有之，岂以福通不劳而显官？正孟子所谓“莫之为而焉者，天也；莫之致而致者，命也”，其斯之谓欤！

　　多宝如来

　　京师佛刹曰“多宝”，太祖游幸之，见幢幡上尽书“多宝如来”。圣制曰：“寺名多宝，有许多多宝如来。”左右朱紫数十人，俱寂然无答。惟翰林学士汪怀素进曰：“微臣浅陋，不揆凡庸，敢奉鄙句，烦渎圣听。万罪。”太祖曰：“题目自朕偶意，从卿，试对何害？”学士再拜，对曰：“国号大明，无更大大明皇帝。”太祖笑曰：“真学士也。”遂进吏部尚书，以彰其才。

　　兆应兄弟

　　国初，豫章人士兄弟，由贡入太学。夜梦人语曰：“七窍比干心。”如是者数次。翌早言梦，兄弟不殊，未详其义。时五月竞渡，生儒俱出上新河游观，惟兄弟笃志不出。太祖微行到号舍，见生儒俱出，独闻一号书声。入舍，二生惊惧。上喜。见案头有藕一截，上出一对，命二生对，曰：“一弯西子臂。”兄弟齐声答曰：“七窍比干心。”上大喜，曰：“必忠贞士也。”命铨部以二御史授之。夫御史清要之职也。二生得于一时，鬼神通于一夕，岂非气数之使然欤？

　　店主还对

　　刘三吾侍太祖微行出游，入市小饮，无物下酒。上出联曰：“小村店，三杯五盏，无有东西。”三吾未及对。店主对曰：“大明国，一统万方，不分南北。”明日早朝，上召至，称其才，欲官之。店主乃元末人，不愿仕者，自断其指，辞不受仕。

　　梦联应兆

　　马铎，福建长乐人，永乐中状元。幼与邑人林志同学。而志高才博学，铎亦自知其不及。志省试、会试皆第一，比殿试既出，即以策叩诸铎并诸名望之士，皆不及己，自负其状元无疑矣。迨传胪之日，志夜梦马夺其首，志遂生疑。已而传胪，铎果第一，而志居第二。然铎之及第，初无其兆，惟自幼时，曾梦有人试一对，云：“雨打无声鼓子花。”竟不能对，谨识之，亦未知其何验。及中后，志甚怏怏而不服，每欺铎为没学问状元，何能居我上？一日，互争于廷，上诘之，俱以实对。上曰：“再试尔一对，有能出口辄应，朕即信其才学，而定之为状元矣。”上出联曰：“风吹不响铃儿草。”铎即以梦中所记对曰：“雨打无声鼓子花。”志想逾时，竟不能对。帝大喜，以传而定其为真状元矣。志遂愧服。

　　神童捷对

　　溧阳彭印山，永乐中，六岁徵至京。上一日御奉天门外观灯，召彭童出联舆偶云：“灯明月明，大明一统。”彭应对曰：“君乐臣乐，永乐万年。”

　　孙生捷对

　　孙周翰自幼精敏，其父穆之携以见郡侯。于时赏春作会，侯作座客簪花，因谓周翰曰：“口吹杨柳成新曲。”翰曰：“头带花枝学后生。”侯笑曰：“何遽便戏老夫耶！”

　　童生善对

　　某县知县，一日岁考，交卷之时，有童生袖中笼红花一枝。知县见花，呼出，其对云：“小童生袖里笼花，暗藏春色。”童生对曰：“老大人台前睹物，明察秋毫。”此亦实事，但失记其名。

　　童子捷对

　　泰和马季任，洪武间由太学生擢佥浙宪。一日出，见数总角书生抛书为戏，任召至前，出对曰：“童子六七人，无如汝狡。”其童对曰：“太守二千石，莫若公。”任曰：“因何少一字？”童曰：“请赏对完。”任曰：“有赏。”童子曰：“莫若公廉。”任复诘之曰：“无赏又何以对？”童子曰：“莫若公贪。”任加以重赏，大奇之。盖童名吕升，后官至江西佥宪。

　　商辂捷对

　　天顺皇上自北幸虏庭，复登宸极之后，益重文墨。与儒臣诵读之余，辄入翰林以听讲。一日，柯潜退朝，遇商辂于午门外。问曰：“何晏也？”潜曰：“因皇上题书句，未及还耳。”辂曰：“何谓也？”潜言：“皇上言曰：‘礼乐征伐，自天子出。’”辂辄对曰：“天下之事，何尝无对，但以‘流连荒亡，为诸侯忧’，以对还之，不亦宜乎？”

　　讥乱明伦

　　弘治末，泉州府学一教授颇立崖岸，乃南海人也。一日，设宴于明伦堂，搬《西厢》杂剧。翌日，有无名子书一联于学门云：“斯文不幸，明伦堂上除来南海先生；学校无光，教授馆中搬出西厢杂剧。”教授偶出见之，赧然自愧，故态顿去。闻者莫不鼓掌。

　　僧妇相讥

　　苏学士名轼，字子瞻，别号东坡。与诗僧谢端卿法名佛印结交甚厚，每相往来，赓和饮酒为乐。一日，佛印往苏家，见夫人卧于纱厨，遂作联曰：“碧纱帐里睡家人，烟笼芍药。”夫人即对曰：“青草池边洗和尚，水浸葫芦。”佛印笑曰：“和尚得对夫人，实出望外。”

　　因对免刑

　　宣德间，莆田林生员家当里长，县丞叶叔文比较粮限。其兄令其弟为生员者随众见官，意欲免打。点时，秀才出见。县丞要将比较。生员乞免。县丞出一联，曰：“还好，免比。”联云：“生员里长打里长，不打生员。”秀才对曰：“父母相公敬相公，如敬父母。”遂免其刑。

　　对应圣言

　　李西崖先生、程篁墩先生少时俱以神童被荐。英宗试之以对曰：“螃蟹浑身甲胄。”程对曰：“凤凰遍体文章。”上加称实。时，李尚伏地，亦应曰：“蜘蛛满腹经纶。”上大异之，曰：“是儿他日作宰相耶。”俱赐宝镪而出。后出入馆阁四十年，卒如圣言。

　　龙听以角

　　宋寿皇问王季海曰：“聋字何以从龙耳？”对曰：“《山海经》云：‘龙听以角，不以耳。’故世有偶云：‘蝉以腹鸣，不啻若自其口出；龙从角听，无乃不足于耳欤。’盖本诸此也。”

　　给事尚书

　　国朝夏忠靖公，永乐中，苏松治水，有一给事同命。一日，共宿天宁寺中。给事早登厕，行甚急。公戏之曰：“披衣靸履而行，给事给事。”□即对曰：“弃甲曳兵而走，尚书尚书。”

　　台阁先声

　　琼山丘文庄公，幼学时，从师于里宦之家塾。宦儿颇不好纸笔，惟公以聪敏有声。一日，师外适，宦儿亦归私第，公独肄业中堂。时天雨，座席皆瓦穴，漏滴公肩。公乃换彼儿席居于漏所，以己席居彼之地。儿见，具告其师。师曰：“余今日不较是非，惟论能偶对者，即为理直也。对曰‘点雨滴肩头’。”丘即应曰：“片云生足下。”师大奇之。宦儿愧不能，归哭，告其父。父怒，召公，亦试以对云：“孰谓犬能欺得虎？”盖詈之也。公即对曰：“焉知鱼不化为龙？”宦闻之，惊骇，阴知其非常人，温语慰归，亦不甚惑于子之言也。后日，文庄公联登甲第，作宣庙之盐梅。其台阁气象，此盖微露其锋铓欤。

　　须发相诮

　　正德中，某州府学教谕，年近七旬，头发疏落。御史考察见之，因出对云：“教官数茎头发，无髻可施。”盖借“髻”为“计”，以讥之也。教官因御史多须，即对之曰：“御史一道髭髯，何鬚如此？”盖借“鬚”为“须”，以答之也。代巡笑曰：“人老对通，尤堪作教。”

　　言从其志

　　某邑宰性廉洁，赴任不带家属，惟以一二童仆相随。一日，遣童仆理他事，自起炊焉。忽二僚造其室，见之，曰：“吾闻君子远庖厨，何须媚灶？”宰即对曰：“我本有官居鼎鼐，暂且调羹。”后果为台鼎器。虽其清操所偿，亦可以观其远到之心矣。

　　春雨分茶

　　解春雨，年十四岁登第，称为神童。初入京，朋友两人拉过教坊。妓欲屈春雨，令具两茶。既至，则仓皇谢过，作三分分之。因出对云：“两分分茶，解解解元之渴。”春雨即对曰：“一朝朝罢，行行行院之家。”对固佳，要之非春雨之事。或以“解”字而拟之耳。

　　以姓为联

　　惠安欧知县出部粮，与泉学赵教谕饮酒。知县将教谕姓氏为联云：“赵先生饮酒，一走便消。”教谕亦将知县姓答云：“欧太尹征粮，一区全欠。”

　　即物为联

　　客有戴卑纱巾，以七星冠束发，来游寺中。寺僧偕游，方丈小轩待茶。僧因笑曰：“君戴七星冠，且覆以纱巾，小僧适构一联，请君试偶之。联曰：‘巾罩七星冠，烟笼北斗。’”客曰：“出诚美矣，难为偶也。”及游三宝大殿，见殿悬一镜，明皎莹然如月，遂对曰：“镜悬千佛殿，月挂西天。”

　　以对见志

　　舒芬状元，江西人，潜修时，晨昏灯火，午夜闻鸡，志魁天下也。及年至大比，作联题斋曰：“砍桂斧头，此日七八磨就了；上天梯子，今秋千万放长些。”果于此年奏捷，丁丑桃浪首擢。由此观之，可见其志之大矣。

　　公堂署联

　　邃庵杨公，本交趾人，徙居湖广，复迁镇江。堂上署一联曰：“江汉有心皆恋阙；乾坤无地不宜家。”初以神童应荐，为翰林，声名藉甚。凡从游者，多进列卿相。又陕西提学、巡抚总制太宰，入阁致仕，又联云：“四海儒绯多弟子；三边将领半牙兵。”此亦道其实，非虚语也。

　　司马门联

　　京师大司马门有联云：“门迎珠履三千客；户纳貔貅百万兵。”适有一书生见而微哂之。守门者捕之，白于司马。司马忿诘之，曰：“尔小书生，敢来妄议我门联乎！”书生答曰：“联诚美矣，但不如‘户纳貔貅兵百万；门迎珠履客三千。’斯得职兵正调耶。”司马心服之。又试以联曰：“小子无知，敢向江头卖水。”书生对曰：“书生有志，故来锦上添花。”司马慰而遣之。

　　林环状元

　　永乐中，福州乡试，司中授以纸笔，各领题目。试官出联曰：“尚书二典三谟，臣谟君典。”莆田林环对曰：“大学一经十传，贤传圣经。”至夕，各烛一条，完文，仍出联云：“一条烛尽，烧残举子之心。”环对云：“三幅文成，惊破试官之胆。”

（　作者：明·赤心子　整理制作：恶人谷珠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