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楹联述录》清·林庆铨

郁离子

《楹联述录》清·林庆铨

本书简介
　　林庆铨，字衡甫，又字蘅圃，福建侯官(今福建福州)人。其父林昌彝(1803-1876)，道光十九年(1839)举人，其座师为著名诗人何绍基。昌彝八上公车，未能成进士。后以进呈所著《三礼通释》，获教授之职。一生著述等身，治经的最多，但最为人称道的是《射鹰楼诗话》以及《海天琴思录》、《海天琴思续录》。
　　林庆铨“克承家学，诗文均有天马行空之概”，“为贫而仕，其心以未得科第为憾。”(丁杰《楹联述录序》)据庆铨自述，光绪丁亥十三年(1887)，奉职定安尉。定安，即今海南省定安县。所著《楹联述录》、《楹联续录》，是林庆铨的力作。何又雄《述录》序云：“林衡甫先生《联述》，所以续《楹联丛话》之未备也。”从目前所掌握的情况看，这是继《丛话》之后的又一部门类齐全的联话之作。邹戴尧《续录》跋云：“此书一守前例，广为搜罗，补文献所未及。”林庆铨在自记中亦谈到：“此书之成，五阅寒暑”，“集中编为十二门，凡经《丛话》已选者，则不赘”，又请“文观察总其成，并加笔削数事”。这位文观察，即是文廷式的父亲文星瑞。
　　《述录》《续录》两书，以收罗广博、评隲得失、间参考证见长。对于梁章钜的《丛话》，林庆铨一方面续其所未备，不事稗贩；另一方面，又能以亲身闻见，对《丛话》借刻他氏的联语进行订正，如其外祖周嘉璧的联语即属此类。林庆铨还与当时的官宦(有的是其父执)、名流、文士如何绍基、丁杰、陈澧、沈葆桢、文星瑞、汪瑔、王韬、何又雄、龚易图、张联桂等人有所交往、接触。这些人物的文学活动，特别是楹联创作，都能在他笔下得到真切的反映。这对于历史人物与联语文学的研究，均提供了有价值的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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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又雄序
　　文词诗赋，作者伙，选者亦伙。楹联作者伙，选者弗逮也。然文词诗赋庋于架，藏于笥，秘于巾箱行箧中，非其人索弗与也。联则颜于柱，疥于壁，署于门枋左右之分，人无老少贵贱皆见之，识字者读之、记之、哦之。述焉而若有余芳，问焉而若有余味。惜坊选滥而不择，杂而不精，数而不鲜，板而不趣。自梁茝林先生《楹联丛话》外，佳本寥寥耳。林衡甫先生《联述》所以续《楹联丛话》之未备也。前所编五类分选，后附以艳体，抽妍骋秘，益以助文人冰雪之思。寄螺斋主人刊之，索予作序。异日洛阳纸贵，如过屠而辨易牙之味，如观乐而问师挚之音，安在《楹联丛话》后非以此本为洋洋大观也哉。光绪乙酉岁何又雄书于然藜书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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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杰序
　　吾友林芗溪徵君昌彝品端学博，一代传人。咸丰纪元献所著《三礼通释》，上褒奖至再。赐官教授，海内荣之。其嗣君衡甫少尉，随侍有年，克承家学，诗文均有天马行空之概。兹以所辑《楹联述录》属序余。惟楹联一道，近数十年来风气尤尚，佳句每出于传诵，有如汉儒经学之口授也。衡甫积数年之苦功，成斯卷之钜集，名曰《述录》，祖述先训之旨也。集中收罗广博，掌故尤多，于扬风扢雅之中，寓劝善规过之意。古之有心人，别有怀抱也。衡甫为贫而仕，其心以未得科第为憾。古人衙官屈宋，今则以屈宋为衙官。衡甫之学，有体有用，其抱负蕴蓄，借著书以写其胸怀，具此贤能，洵鸡中之一鹤也。虽一时暂屈下僚，必有赏识于风尘外者。衡甫岂终郁郁居此乎。衡甫得乃翁之庭训所谓，至此仍望殚厥心灵，萃于经学，将见稽古世业，当与惠氏定宇、陈氏恭甫并传千古矣。光绪庚辰嘉平中澣番禺丁杰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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楹联述录记
　　先严芗溪公尝谓：联语所施，至广且大，上至宫室、庙祀，以及山川、名胜、亭榭、台阁、廨宇、屋舍之题署，若富贵寿考，揄扬犹小也；而最大者，莫如表彰忠孝节烈，与夫儒士才人之学行，语能切实事，皆可传。又云：凡作长短联，俱要有法，能脱制艺谰词语为妙。若为之不合法程，即五字七字，直两句律诗耳。吾乡梁茝邻中丞《楹联丛话》之刻，久已脍炙人口，几乎家有其书。铨何人，斯岂敢继武前哲乎？惟未经《丛话》采录者，某书某句某处某联，向之所闻于庭训者，小子志之不能忘。丙子奉讳里居，沈文肃宫保由金陵寄示百余联，皆名公钜卿之作。复得陈心旉孝廉及友沅上舍诸君各举佳联相示。友沅记诵尤多。及至粤东文树臣观察、邹翔笙茂才诸君，又各举所知示之。集中编为十二门，凡经《丛话》已选者，则不赘。幸得杨晴帆通守、金仲和文学、黄云台少尹、家醉山茂才相与斟酌去留；文观察总其成，并加笔削数事；汪芙生司马披阅过半，杨仙根大令圈点全帙。呜乎！此书之成，五阅寒暑，苍苍者变而为星星矣。且得诸君子指示之，讨论之，而复校正之。可见著书綦难耳。自惟见闻固陋，集中卷帙多寡不齐，尚须补缀。愿大雅君子续示佳联，俾得球琳琅玕与夏卣商尊互相辉映，则斯集之光，亦鄙人之幸者耳。光绪庚辰冬月侯官林庆铨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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楹联述录卷一 掌故

　　《麓澞荟录》：历代帝王御宇，逾五十年者，史不多见。神农之后，帝临魁在位八十年，帝承六十年，榆罔五十五年，少昊金天氏八十四年，颛顼七十八年，高辛氏七十年，尧七十二年，舜五十年，夏后氏之帝不降在位五十九年而内禅、又十载而崩，桀有国凡五十三载，殷中宗太戊七十五年，高宗武丁五十九年，周昭王、平王五十一年，穆王五十五年，赧王五十九年，秦昭襄王稷五十六年，汉武帝五十四年，我朝圣祖六十一年，高宗六十年，圣祚之恒，为太戊以后所未有。偏隅割据，享国届五十年者，惟夏主李乾顺五十三年，李仁孝五十四年，余不及四十年。外藩惟高丽长寿王涟立七十九年，若日本所传酋长，享国有至百年者不足信。高宗万寿，先外祖周苍士公讳嘉璧曾撰万寿灯联云：“稽古帝王，几见在位六十载；惟圣天子，端宜享国千万年。”

　　乾隆丙辰，御制千叟宴诗，用“嗟”字韵，彭文勤和韵一联，遂令普天下慧业文人一齐顿首，句云：“帝典王谟三粤若；驺虞麟趾五于嗟。”

　　成庙御笔赐连平颜中丞伯焘联句云：“清白存心，精勤任事；忠贞报国，簪笏传家。”

　　乾隆中，京口张文贞公玉书随侍扈从赐游，《热河后苑记》云：“由正门入，向东北行，至山崖有殿三楹，额曰‘万壑松风’，联云：‘云卷千峰色；泉和万籁吟。’历石磴数十层，纡折而下，右有八角亭，可垂钓。过桥循长堤行时，上在亭中顾谓曰：‘此堤形势，有类灵芝。’其东则云山罨画，西则皇子读书处。行里许至驻跸之地，正门额曰‘澄波叠翠’，门外居中，设御榻眺览旷远，千岩万壑，都在指顾间。入少西，为延薰山馆，联云：‘云移溪树侵书幌；风送岩泉润墨池。’后有佛堂，额曰‘水方岩秀’，联云：‘自有山川开北极；天然风景胜西湖。’傍有楼额曰‘云帆月舫’，联云：‘疑乘画棹来天上；欲挂轻帆入镜中。’转至御座正殿前，花多异种，绣毬五本分五色，目中所未见也。对面有台曰‘一片云’。登舟泛湖，湖之极空阔处，与西湖仿彿。随树筑堤，苍翠交映，回川抱山，极其明秀。登岸则有荷池数亩，有亭为曲水流觞之地，额曰‘藏香沜’，联云：‘双涧常流月；千峰自合云。’远近泉声，皆随地势曲折疏导而得之。循湖水数折，复至初乘舟处，登岸度桥，由旧道而出，此苑中东北一路胜概也。登舟过藏舟坞，对望隔一堤，湖光空明无际。所谓双湖夹镜者，于此地之山颠，苍藤古藓，不知几百年物。西岭关下一轩，额曰‘濠濮闲想’，有二联云：‘窗间树色连山净；户外岚光带水明。’又：‘野静山气敛；林疏风露长。’坐憩数刻，山后榛子峪南行则为龙王庙山。行约数十里，坡陀委折，时断时续，异境天成。所谓十六景者：澄波叠翠，御座正门也；芝迳云堤，长堤也；长虹饮练，长桥也；暖溜暄波，温泉所从入也；双湖夹镜，两湖隔堤处也；万壑松风，入门山崖之殿也；曲水荷香，觞流处也；西岭晨霞，关口西岭也；锤峰落照，远望苑西一峰也；芳渚临流，即石磴旁之小亭也；南山积雪，则苑南一带山也；金莲映日，西岸所见荷池敷亩是也；石磴连云，春月梨花极盛处也；莺啭乔木，堤畔所有乔木数株是也；石玑观鱼，石矶随处可垂钓者也；甫田丛樾，田畴林木极茂处也。宇内山林，无此奇丽；宇内田园，无此宏旷。先后布置，皆由圣心裁成，大抵顺其自然，因地度势，经理天下，无异道也。”

　　南昌彭文勤元瑞幼敏慧，早直西清，应奉文字，婉丽清新，出人意表。所进无不被蒙奖赏者，而恭跋御制全韵诗乃集千字文为之。又撰乾清宫前灯词骈体尤佳，上赐以貂裘、端砚，中外荣之。辑宋人句，为艺林传诵。读文勤公经进稿，中多工整浑成之对偶。录数则于后，可为初学开拓心胸。恭进皇朝礼器图式表云：“天子有三重，议礼制度考文；圣人等百王，夏造殷因周监。”驾幸天津联珠云：“潴流为池，有沽盖七十二；阻泺为界，其址曰辽宋金．王者之治，三十年而后仁；天子所都，五百里曰侯甸。”又云：“畋田宅宅，如解衣衣我，推食食我；乐乐利利，以春风风人，夏雨雨人。”又御制节序诗：“春七日，秋七夕，七见来复之心；五重午，九重阳，重叶刚中之德。”莴寿经坛榜文云：“天子所至曰幸，以德为车，以乐为御，以人情为田；大德之致永年，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

　　帝王之子，多佛菩萨化身。唐僖宗次子断发出家，龙神献泉，世称龙湖大士。南宋恭孝仪王仲湜生，有紫光照室，母梦文殊，二帝北行，六军拥戴，固却，高宗即位，王间关南渡，尝自赞其容曰：“性比山麋，貌同野叟。惟忠惟孝，不污不苟。湛然灵台，确乎不朽。”国朝宣宗皇帝，系罗汉降生，御制诗有“我本西方一佛子，如何流落帝王家”。成亲王亦前身金粟，有某枢密寿成亲王句云。“天上有星见丙；人间维岳生申。”

　　于清端公成龙字北溟，永宁州人。以副榜贡生，铨知罗城县。城无城郭，官署设篁箐间，公并日而炊。知民疾苦，里豪屏迹，卓异历迁吾闽按察使。耿逆平，公谳狱所活千百人。历督直隶两江，仅以白镪二百寄其家。仆人见夫人居破屋中，椎髻织机，讶问夫人安在，夫人曰：“我即是也。”夫人以二百金，仅敷道里费，即以来金遗之。回信无他言，“请主人勿内顾，我业织，尚有余力助邻里。”庆铨案：为官清廉，世亦有之。如清端公之苦行，则世不常有。至如其夫人之勤俭佐夫，则绝无而仅有也。公卒时，御赐挽联云：“历任甘棠随地荫；两江清节至今传。”

　　毅皇帝万寿时，有节署某幕友为拟灯联中有：“必国步艰难，始天地出非常之主；及治功宏济，乃子孙承罔极之休。”

　　仪徵相国阮文达公年七十，蒙成庙赐寿联云：“一品集成分四部；七旬春永历三朝。”上句惟文达公当之而无愧色。

　　北固山甘露寺，乾隆年间御书联云：“地窄天宽，江山雄楚越；沤浮浪卷，栋宇自孙吴。”

　　有袭宋句作万寿联曰：“五百里采，五百里卫，外包有截之区；八千岁春，八个岁秋，上祝无疆之算。”

　　前明宫中费用甚奢，兴作亦广，一日之费，可抵今一年之用。其年中脂粉银四十万两，供应银数百万两，至世祖皇帝登极，始悉除之。紫禁城之内，一切工作，俱派民间。今皆现钱雇觅。明季宫女至九千人，内监至十万人，饭食不能遍，及日有饿死者。今则宫中不过四五百人而已。前明宫殿数目，门名共七百八十六座。今以本朝宫殿数目较之，不及前明十分之三。光禄寺，每年送内用钱粮二十四万两，用银一百万两。今止用十万两。工部一年用二百万两，今止用二三十万两。道光中，成庙五旬万寿，余母舅仰苍文学，拟作灯棚联云：“继列圣成谟，崇俭黜奢，虞夏商周同盛德；颂一人有庆，称觥鼓吹，东西南朔祝熙春。”此联就崇俭黜奢立意，撇去陈言，独标精警。

　　慈禧皇太后，于同治甲戌四旬万寿，时瑞文庄督粤，万寿宫灯联，有用东坡成句云：“至我坤元，德既超于载籍；养以天下，福宜冠乎古今。”有用徐纫裳成句云：“普天尽沐恩波，望黼扆而群钦保赤；率土皆沾恺泽，集童叟而快读誊黄。”“瞻北阙恩，一人有庆；效南山祝，四海无虞。”“帝德高深，跻万民于仁寿；圣恩浩荡，养六合以和平。”“为圣人氓，乐恺长承于丹陛；惟仁者寿，延禧逮及于苍生。”“久道化成，率土共安于康阜；太和翔洽，群生各遂其性天。”“鼓腹含哺，祝无疆于仁寿；衢歌巷祝，赓有象之升平。”

　　慈禧皇太后四旬万寿，福州经坛设于正谊书院，时山长家勿邨中丞鸿年之嗣君希邨孝廉如玉及叶敷恭太史大遒诸君拟作灯联，壮丽矞皇。联云：“寿星应天上轩辕，缅电光虹彩，诞育一人，从知景运昌明，亿万载弼基以此；福地称海滨邹鲁，听雅管风琴，胪欢十郡，须识恩波浩荡，三百年养士于兹。”“天降甘露，地涌醴泉，佐一人以献寿；河出荣光，岳呈瑞石，向圣母而祝釐。”“胎炎孕黄，尊于四海；符天媲昊，绥及万邦。”“大孝光三，率王公臣庶，礼重尊亲，兰殿椒闱绵爱日；洪畴开四，暨南朔东西，欢深歌颂，珠囊玉镜洽昌期。”“皇猷丕焕乾坤，虎拜对扬，记颂献南山，彩笔昔曾干气象；母德同符尧舜，龙光湛渥，问恩承北阙，诸君何以答升平。”“彩衣垂范，金鉴求书，亿万年绥履攸宜，姒室姚台隆式鹄；帘陛宣勤，宫庭笃孝，千百国祝釐咸集，尧天舜日庆延鸿。”“万国拜龙光，请看虹彩电枢，福林毓瑞；九天赓燕喜，好叶风琴雅管，圣母延釐。”“笙歌合天半韶钧，看高捧慈云，遥向帝阊开寿宇；母德属女中尧舜，愿永绵爱日，长教海国沐恩波。”“荣光溢五老河边，百队玉真朝绛阙；瑞彩焕十洲图里，千春金母宴瑶池。”“启电枢虹渚之祥，一人首出；瞻姒室姚台之礼，万福攸同。”“孝治攸隆，萃千祥而报德；慈恩广被，偕万姓以腾欢。”“母德欲齐天，四海苍生同怙冒；皇恩深爱日，万方赤子共瞻依。”“万类感慈祥，麟凤四郊皆效顺；一人隆孝养，星辰五纬各联辉。”“母德配乾坤，四极共瞻无量寿；皇风宏宇宙，万方合庆太平年。”“北极蔼春晖，八表高瞻仁寿镜；南山腾瑞彩，九州普仰吉祥云。”“梦日入怀，十九年前呈瑞气；瞻云献祝，六千里外拜慈恩。”“遍大地巷祝衢歌，左海香花，爱听散声潮涌；普诸天星辉云烂，南疆净土，欣看瑞气门盈。”“十三年孝养宫闱，庆萱晖永祜，樛荫同仁，丹凤联軿颁玺诏；六千里瞻依魏阙，喜榕树国香，梅枝向暖，苍龙衔箓献经坛。”“佛国日熙长，看众生展礼祝釐，祇为一人娱爱日；天家春浩藩，愿大孝推恩锡期，更教六合普同春。”“本是佛国菩提，喜施济宏功，诞膺多福；同为海天臣子，愿赞襄孝治，共祝慈龄。”“僧念菩提菩萨，合十坛前，听无数梵声，祝长生寿；士歌太任太姜，呼三阶下，献许多颂语，为盛德诗。”“兆姓共胪欢，榕海笙歌腾大地；万安遥献寿，莲台钟鼓彻诸天。”“笃生武王，四方来贺；亦有文母，万寿无疆。”“是女中师，必得其寿；为天下母，无疆惟休。”“尧酒舜琴，以天下养；姒宫妊室，为女中师。”

　　定亲王自号河上翁，薨日，上命翰苑拟挽联，多不当意。江南一书生，馆某达官家，集唐句云：“阁申帝子今何在；河上仙翁去不回。”达官献之，大邀褒赏。

　　南海桂昊庭孝廉文灿书吴柳堂侍御可读遗摺云：尝考之，无子立继，必取昭穆相当者，此卿大夫士以宗法辨亲疏长幼之礼，不得上通于天子诸侯。天子诸侯，尽臣诸父兄弟，臣子一例。故兄弟及诸父继统者，与子继父同不分昭穆，与卿大夫士兄弟不相为后同昭穆者迥殊。《丧服小记》：“王者褅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而立四庙，庶子王亦如之。”言庶子王者，关兄弟或诸父言之。《国语》：夏父弗忌为宗烝，将跻僖公，宗有司曰：非昭穆也。曰：我为宗伯，明者为昭，其次为穆。则兄弟继统，异昭穆明矣。《史记·周本纪》：平王崩，太子泄早死，立其子林，是为桓王，此以孙继祖之统；匡王崩，弟瑜立，是为定王，此以弟继兄之统；共王崩，子懿王囏立；懿王崩，共王弟辟方立，是为孝王，此以叔父继兄子之统。鲁僖公继闵公之统，鲁人以兄故。欲跻僖公，春秋尚以为逆祀，使诸父继统，如周孝王之继懿王者。而令上与先王之父同昭穆，子先父食，不且逆祀尤甚乎。盖天子诸侯，以国为体，奠世系，别昭穆，悉循乎继统之叙。［《春秋左氏·隐三年传》：宋穆公曰：先君舍与夷而立寡人。称兄宣公曰先君。《哀六年传》：楚昭王命公子启为王，退曰：君王舍其子而让群臣。启昭王兄，自称臣，是庙号，当称先王先君也。《哀七年传》：大伯端委以治周礼，仲雍嗣之。是祭当称嗣王嗣侯也。说详《金氏礼笺》。］君父同尊之礼严，臣子一例之义正，而万喙可息矣。今上既承穆宗毅皇帝之大统，即为穆宗毅皇帝之继嗣。乃知古圣人制礼之精，非汉唐以后迂儒所及也。如谓穆宗毅皇帝御宇十有三年。功德昭垂四海，岂可不为立后。惟将来承嗣大统之元良，为今上适嗣。即为穆宗毅皇帝继嗣之说，可以解之。然古圣制礼之精意，与此异矣。伏惟我朝圣圣相承，皆以皇子绍大统。惟今上则以王子入继，故侍御疑之。抑知古昔圣王制礼之初，早已虑此，故毋庸疑也。昊庭孝廉并系以联云：“先王制礼有常经，非汉唐后迂儒所及；懿旨决疑即此意，与商周际承统相符。”

郁离子

楹联述录卷二 故事

　　新会张六峰居士瑞著有说部，载叶文忠天才便捷，与纪文达公相上下。引疾乞归，帝问家有几人，文忠答以父母妻子共十人。帝出“十口心思，思父思母思妻子”，文忠对曰：“寸身言谢，谢天谢地谢君王。”

　　嘉庆辛未大考，歙县洪宾华修撰茔四等第一，钱塘戚蓉台编修人境一等第四。二人乃同年，先是京师有句云：“三月十八，八月十三，圣祖祖孙齐万寿。”无有能对者。至是为之对曰：“一等第四，四等第一，编修修撰两同年。”

　　道光中有某公官枢密，与成庙同庚，其寿诞则在除夕。南海桂星垣观察文耀以翰林官京师，贺以联云：“一德赞襄，帝与元臣同寿考；四时调燮，天生上相在春前。”

　　乾隆辛卯，山左庠生张大美自述一日病笃，魂游酆都，恍至关帝君殿。哭泣拜，帝君曰：“生死定数，哭何益。”美云：“但母老是以悲耳。”帝君问曰：“汝有子否？”美以“一子只四龄”对。帝曰：“吾转奏玉帝，因汝孝思，增寿一纪。”赐茶诏曰：“吾庙宇遍天下，对联皆不合吾意。吾自作一对，汝广传之。”美拜领还，业已殓矣，猛呼启棺，备述其事，因诵此对。忽忘前半联，且以两目不明骂恨。俄闻有叩门者，母出视之，见青衣人以一简达其子，曰：“此即医方也。”美展视，两目忽明，联云：“铁石为心，是汉室擎天一柱；春秋得力，与尼山拔地两峰。”此联却是帝君真笔。他作无此自然。

　　《六峰说部》载某处道坛关神降乩，一狂生以“七里山塘，行到半塘三里半”属对。乩对云：“九溪蛮洞，经过中洞五溪中。”狂生又书联云：“东浙浙东，三塔寺前三座塔。”少顷，乩动云：“北京京北，五台山上五层台。”狂生曰：“再加三字‘塔塔塔’，请对。”神怒，责其轻薄。生伏地悔罪，噤不作声。又某处真人降乩，辄与人吟咏。有狂生书一联云：“神是神，人是人，神何必凭人。”乩对曰：“尔为尔，我为我，尔焉能凂我。”狂生为之失色。

　　天后圣母，兴化莆田人。父名愿，五代时官都巡检。宋太祖建隆元年庚申三月二十三日，母王氏诞后于莆田之湄洲，红光满室，生弥月无啼声。年十六偕女伴窥井，有神人捧铜符授之，遂神通，尝于机上神游巨海救亲溺。雍熙四年九月九日飞升，或云二月十九日。后英灵沦浃，呼吸感通。今莆田之林氏，族中妇人饲子者，将之田间，或往采樵，置儿于庙中，祝曰：“姑看儿。”竟日儿不啼不饥，不出阈，暮负以归，盖后之笃厚宗人如此。本朝礼部则例敕封“护国佑民，妙灵昭应，宏仁普济，福佑群生，诚感咸孚，显神赞顺，垂慈笃佑，安澜利运，泽孚海宇，天后之神”。同里陈望坡尚书若霖题会馆天后宫联云：“灵应在瞬息之间，洋洋焉远无弗届；惠泽遍海天以外，荡荡乎民莫能名。”有人以“圣后天母”四字嵌入联中，亦颇妥帖，联云：“圣德配天，海国波涛资济涉；母仪称后，桑榆俎豆荐馨香。”

　　练氏夫人墓，在建宁府署大堂后，夫人为五代时章太傅仔钧配。太傅有部将边镐、王建封，失机罪当斩，练氏言于太傅，赦之，二将投南唐。至太傅薨，南唐攻闽，二将统兵十万，建州陷，欲屠城，二将感练氏不杀之恩，遣送一旗一箭与夫人曰：“将此悬门首免屠。”夫人还其旗箭，谢曰：“将军若念前恩，建州数百万人，不屠可也，否则吾不愿独生。”至入城不杀一人者，练氏之功也。章太傅有子数十人，惟练氏夫人所出者，十九代封侯，显贵不绝。练氏之有造建州，厥功巨哉，余拜其墓为之起敬。南陵邓双坡方伯廷楠题联云：“巾帼有英雄，全活生灵惟一语；山河资保障，不收旗箭重千秋。”

　　江西上饶县之鹰武将军，极为灵感。考诸志乘，神姓李氏，名德胜，河南沈丘人。唐德宗时进士，由吏部员外郎，出守信州。祷雨立应，民感其诚，建庙祀之。宋宣和间，王师讨方腊，神以巨鹰白旗显灵。我朝祷雨迭应。乾隆乙丙间，猛虎为孽，知县李文耀斋戒致祷，虎即自毙。咸丰五年三月，粤匪洪秀全分股陷信州，罗忠节驰援。贼见北山白旗林立，仓皇逃走，一时火药自燃，官军乘势兜击，遂复城池。六年八月，贼由下流来犯，时沈文肃宫保守广信，防兵外挫，郡城已空，忽大雨如注，旋得饶梅臣军门督兵顺流下击，虽获胜而兵力未足，不敢轻进。已贼营中猛闻群鹰飞鸣，遂相惊遁。十一年八月，逆首李秀成乘大雾疾逼郡城，忽见白旗现空，贼遽披靡，化险为安，皆赖神力。先严代人作庙联云：“惟神有佑民之力；厥功与斩蛟并传。”

　　福清石竹山梦神，即九鲤湖之仙，春在九鲤，冬居石竹。里人祈梦，灵验异常。仙翁善滑稽，或讔语，或谜言，婉转曲折，极有妙趣。前明叶台山相国，少时祈梦，梦神书“富贵无心想，功名两不成”十字。相国初以为不祥，后悟“想”字无“心”，系“相”字。相国乃戊戌进士，“戊戌”二字，“两不成”也。侯官陈伯潜太史宝琛尝制庙联云：“虽痴人可与说梦；惟至诚为能前知。”

　　嘉庆间，吾乡有孝子何履旭，随其父出洋，扬帆二日，父殁海舶。孝子以衣裹尸，同卧浃旬。俟舟抵埠，孝子始放声哭。同舟视之，尸已朽腐。同人具报，大府为之特奏，奉旨嘉奖。先外祖为同里送联云：“孝哉其行；卓尔可风。”

　　嘉庆初，洪稚存太史亮吉上书成亲王，有近来云云，语近过激，句多违碍。王以书呈进，上览之震怒，下吏议以大不敬论斩，上特原之，改戍伊犁。当议上时，咸以上怒不测，行刑者已持刀伺。洪之亲友来视者，咸涕泣，而太史坦然，且吟诗留别云：“丈夫自信头颅好，要为朝廷吃一刀。”闻者破涕为笑。改戍旨下，即日发遣，尚有不许饮酒赋诗之谕。未几天旱，祷雨不应，特旨赦回，并将太史原书装潢置几座，晓谕天下。旨甫下而甘霖立沛，御制《得雨诗》，详序其事。太史直声震天下，一时送诗歌颂甚伙，太史独爱一联云：“姓名远震瀛寰外；手札常留御座前。”此亦熙朝一段佳话也。

　　嘉庆庚辰，萧山来氏女凤荪，年十四，随父寓闽。父挈眷赴古田幕，舟次箬洋，风大作，父溺于水。女卧病，闻变泅水赴援，漂流里许，得渔人救父而起，并拯女。女惫已甚，犹与母为父易湿衣。至夜疾作，遂逝。当事奖以联云：“千古纲常天地感；一家姊妹帝王知。”

　　嘉庆年间，闽抚浦中丞霖自言为秀才时，聘某氏未娶。一日女外出，被参将某觊觎，重赂媒媪，能谋此女作妾，谢以千金。媒知浦读书某寺，遂与寺僧设谋陷害，买一美少年，薙发为小沙弥嬲浦，浦正色拒之。僧计无所施，乃杀小沙弥于浦门，诬浦鸡奸致命。参将行贿，以实其事，陷浦于狱。媒乘机至女家，说浦既犯法，莫如另择配。女父母为动，遂勒浦退婚，强女适参将。一日酒酣，对女曰：“吾费尽机谋，今日始得此乐。”女愕然，诘其故，悉吐实，女不动声色。一日伪为谒督署内眷，内著素服，至大堂，披发呼冤。制府拘参将媒僧等，鞫实，各抵以法。浦出狱，女当堂自尽，浦誓不再娶以报之。先严尝以此事属人拟联追挽，萍乡文树臣观察挽云：“烈女不事二夫，但能为夫报仇，略迹原心，当可免春秋责备；凡人最难一死，毕竟以死明志，成仁取羲，应无惭巾帼英雄。”

　　陈顷南给谏庆镛幼时，其家下紫雨，凡十三檐。至补御史，檐雨亦复如是。先严赠以句云：“胸贯赤文四万卷；家飞紫雨十三檐。”韩魏公五色云之兆也。

　　甘肃吴柳堂侍御，于同治年间以言事过激，祸几不测。穆庙仅与薄谴，侍御思所以报而未得也。乙卯三月，惠陵奉安，礼成，侍御与焉，即于近陵之三义庙，仰药自殉。遗命即葬蓟州，并有“出此一步，即非死所”之语，封存密疏，请懿旨预定大统之归。其词哀，其志苦，其忠愚而戆。事闻两宫太后，予建专祠，优恤赐荫，侍御可无憾矣。蓟州士民，建祠立茔，以为荣焉。侍御临终诗云：“回头六十八年中，往事空谈爱与忠。抔土已成黄帝鼎，前身愿祝紫薇宫。相逢老辈寥寥甚，到处先生好好同。欲问孤臣恋恩所，惠陵风雨蓟门东。”崇文山上公绮和原韵挽诗一首，中有“岂徒尸谏追千古，直以哀鸣感两宫”之句。侍御临终给三义庙周道士联云：“七秩老神仙，周叟何缘，问三山羽客来乎，五人四代；两半前御史，江君安在未知所指何人，忽一声先生去也，片刻千秋。”有友从都下寄到哀诔，附录挽联一册，言皆得体，美不胜收。如管树荃太守贻萼挽云：“哲人忧盛危明，纵为国捐躯，断不使圣朝有阙；帝主怀忠赐恤，傥其时披奏，定能知臣子无他。”王□□给谏昕挽云：“公复何言，叹今生望绝龙髯，白首九原依圣主；人谁不死，看吾邑封高马鬣，青山千古吊忠魂。”黄霁川太史贻楫挽云：“天意吊孤忠，三月长安忽飞雪；臣心完夙愿，五更萧寺尚哦诗。”注云：“三月十七日先生登程赴陵，都门终日大雪。”范□□部郎鸣和挽云：“吮血写孤忠，莫大文章，哀感行路；攀髯毕臣志，苟利社稷，死重泰山。”余厚甫太守上华挽云：“视死竟如归，忠节直等曹修古；其愚不可及，精魂常傍马伸桥。”陈伯潜宫庶宝琛挽云：“旧雨半传人，天语同褒，忽使睢阳无列传；清时多直谏，邻舂忽断，何堪陆九更居庐。”注云：“柳堂先生与圭盦故交，圭盦已立传，惜无为先生申请者。又张叔子复以母忧去官，怆念昔游不能已已。先生吊谢前辈云：‘为亲朋辄作恶如仆者，岂独作数日耶。’”周稹用农部福昌挽云：“在公岂是沽名，知遇感先朝，涕泣余生图死报；惟圣乃能从谏，继承申前诏，褒扬旷典悯孤忠。”何铁生太守金寿挽云：“正命效孤忠，遂令少海朝宗，奕世昭华承统绪；攀髯得死所，从此蓟门吊古，千秋抔土傍山陵。”王可庄殿撰仁堪挽云：“此古之社稷臣，七尺能捐，执简终安天下计；许我为忘年友，一缄尚湿，盖棺犹望眼中人。”高太史赓恩挽云：“考生前立言立品立教，志节彰彰，知此事断非矫激；看身后遗疏遗书遗诗，情词落落，虽古人何以加兹。”戴少梅太守燮元挽云：“铁面击巨奸，抗疏朝端真御史；丹心矢遗直，捐躯地下报先皇。”车□□允臧挽云：“国事赖廷争，虽有万难，终归一是；孤忠邀圣鉴，即是两字，已足千秋。”白太史遇道挽云：“烈士岂殉名，效命输忱，一疏直争天下计；圣人能受谏，佥谋独断，九原差慰老臣心。”安晓峰太守维峻挽云：“朝廷亦悯孤忠，先生乃独留千古；天壤自多公论，弟子终莫赞一辞。”《六峰说部》最取此联。马□□人龙挽云：“风雨一灯，忆从前促膝谈心，说孝说忠，快意时眉舞色飞，往事不堪回首；云山万里，恨此日捐躯报国，将疑将信，伤怀处泪流肠断，他年谁为招魂。”侍御被议后自撰联云：“春色霭南台，愧今生衰朽残年，难言封事；烽烟靖西极，念此去优游故里，总属天恩。”怨而不怒，得诗人忠厚之旨。

　　咸丰中，发逆陷贺县，克复后曾建醮坛以度鬼众。李少白刺史为撰醮坛联云：“破城四月，荡寇三年，普度值中元，剩几家寡妇幼儿，麦饭纸钱闻夜哭；堕魄一朝，遗民再世，沉冤逢浩劫，看今日荒烟蔓革，金铙法鼓动秋悲。”一字一泪。

　　光绪二年，江浙漕运在黑水洋死事之员，奉旨就津建立愍忠祠。合肥李爵相题联云：“大海咽波涛，遗恨难填精卫石；皇朝多雨露，褒忠常傍水仙祠。”合肥王君世藻、侯官江君锡圭、龙泉蔡君世廉同时被难，遇拯，苏，挽联自觉哀切，联云：“同大厄于重洋，忆生死须臾，谁料至今留我辈；慰忠魂以庙祀，纵春秋凭吊，不堪痛往哭诸公。”

　　侯官贞女李林氏未婚守节，一时传为美谈。有某绅挽其夫李君云：“本来兰玉易摧，累而翁老悼童乌，此去匆匆真太恝；自古彭殇同寿，幸有妇徽增寡鹄，千秋啧啧又奚悲。”此联立言得体，落落大方。家醉山茂才为余诵之，未详作者姓氏。

　　伊川先生云：“妇人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子恂太史送林贞女未婚守节联语云：“片石空山，大璞独完天地正；半轮皓魄，清光能幸雪霜寒。”又云：“万劫泪模糊，恨血难消妃子竹；九重春浩荡，祥云长护女贞花。”又云：“必委质始称臣，何以薇蕨首阳，仗节共扶周义士；能之死矢靡慝，试看柏舟河侧，呼天难夺卫共姜。”又代人作云：“敢云地道无成，人定胜天，一线终能存庙祀；太息江流不转，心坚匪石，千年何处起波澜。”贞女，家勿邨中丞之孙女也。

　　官不在高，一节之奇，亦足千古。咸丰年间，上杭林小岩名汝霖，署仁和县典史，时发逆乱，典史骂贼不屈，阖门殉难。同治六年，重建衙署，掘土得尸，因葬于孤山林处士墓侧，背山面湖，前建一亭，祀以栗主，游人咸为瞻仰。薛慰农太史时雨撰楹联云：“大节迈阎公，取义成仁，青史从今尊县尉；忠魂依处士，补梅招鹤，孤山终古属林家。”才人吐属，与众不同。案明季南都破时，江阴阎典史孤城死守，月余始殉难。我朝赐谥立祠。此联极为工切。

　　先严门士陈幼农部郎隅廷夫人病笃，女割股投药；夫人逝，女随死。旌赏节孝，子恂太史挽云：“遗经亲授诸孤，群从才名，薛凤荀妃皆国器；宝筏同登觉岸，一门孝义，樊姬谢女尽仙班。”

　　前明永乐，酷慕仙人张三丰，命胡尚书溁访见，事详《明史》。三丰时年一百八十岁，沈万山为三丰题署丹室联云：“八百火牛耕夜月；一千玉女笑春风。”

　　岭南临海庙在叠漖乡外河，由佛山晋省必经之路，乡人以祀温许二神。正月十三日神诞，自元旦演剧至暮春之初，士女游观无虚日。所设醮坛门柱联语，每年更新。张六峰说部所采数十对，悉皆壮丽，择其言尤工者列之。泊船处七言云：“茶灶酒盟流水北；衣香裙影小桥西。”“瀛海春探花月外；画船人在雨烟中。”“笛里画船吹月去；酒边吟舫带春回。”“碧草绿波春一色；香风红雨路三叉。”又路棚七言云：“此去便登欢喜地；当前试问过来人。”“深浅雪痕随欵段；暖寒风景费平章。”“寻春客已蝉联去；入夜人如鹿续来。”“赏春客惯邀明月；唤渡人争先夕阳。”“花南水北香尘路；酒兴诗情画舫人。”“藜杖健扶防雨腻；笋鞋轻踏怯春寒。”“桥外绿烟春暗度；溪边红雨涨新添。”更棚七言云：“岂容俗监偷胠箧；恐有英雄窃听琴。”

　　又路棚长联云：“恍登赵氏欢场，停玉勒，驻珊鞭，览兹水榭风台，偶为寻春乘兴到；共仿唐时故事，湔红裙，连翠袂，趁此花晨月夕，最宜结伴踏歌行。”又榜棚长联云：“选胜卜银花，浪夸季子多金，锦绣场中高位置；量才抛玉尺，愿得昭容大秤，绮罗队里艳持衡。”遮天棚长联云：“清响遏行云，是否曲和阳春，赚得青童歌玉柱；冶容翻艳雪，仿佛身游月殿，饱看素女舞琼楼。”“台榭盼玲珑，影矗云端，恍如碧玉为堂，丹铜作柱；笙钟听缭绕，曲来天上，定有湘灵鼓瑟，帝子弹丝。”“旧雨客重寻，省识前度光阴，歌舞正当传菜节；春风人有约，记得连年兴会，来游须及赏花时。”“康衢击壤遍讴吟，雅宜逸兴遄飞，团聚绮罗歌子夜；驿路据鞍凭顾盼，每到豪情活现，摩挲钊佩忆丁年。”

　　戏棚长联云：“开局甚堂皇，端庄流丽之余，起手散行，中间整做；收场何细密，照应斡旋之处，通身结束，到底圆匀。”竟似一则制艺评语。“是樱桃口，是杨柳腰，色色空空，快活坛场随寓目；为蛱蝶裳，为鸳鸯幔，标标致致，繁华世界勿摇心。”又：“披史策，溯贤良，有若姚宋，有若房杜，有若萧曹，何代无才，盖世经纶相伯仲；听鼓鼙，思将帅，孰为韩彭，孰为褒鄂，孰为岑邓，古人可作，掀天勋业论英雄。”出比贴文戏，对比贴武戏。

　　楚庭飓风之灾，伤人动以万计。好善者于中元节醵金普度，名为盂兰会。虞凝之少尉为诵醮坛联云：“浩劫痛当年，一霎时风掀羊石，波吼鹅潭，独怜薜荔道中，遽尔沉沦悲入地；善场开此日，七昼夜佛现龙华，仙迎鹤驭，来就盂兰会上，好凭超拔早生天。”

　　何淡如孝廉代梁斗南殿撰祭江联云：“圣天子给假回旌，记华省南旋，披来玉带银袍，稍为蓬茅生彩色；诸父老临流酾酒，唱大江东去，听到铜琶铁板，又添杨柳壮行程。”

　　粤俗最重醮会官窑，十年一届，陈设花桥，观者如堵。时值暮春之初，何淡如孝廉撰联云：“十年前驷马高车，有谁衣绵荣归，把石柱题诗留采笔；三月里莺花罗绮，此地停舟稳泊，听玉人教曲度红箫。”

　　香山小榄乡菊花会六十年而一届，士人逢赛会时，有以参茸和水浇花者，各姓斗花，喧闹一时。箫鼓画船，络绎不绝。光绪纪元，花会之期逾七月大风，花为之损，展期至十月始赛会。淡如孝廉纪以联云：“风飓太无情，保全他错节盘根，游客也须留意赏；阳春虽有脚，培养到攒葩叠颖，醉人休插满头归。”有友诵客厅联云：“有客来时宜赏菊；此花开后又寻梅。”

　　节孝之报，诸笔记所载，历历不爽。前明建宁府之大石街，祝融为灾，惟陈孝子屋独存。道州何子贞先生先世何孝子，有鬼神护其墓，卒使门庭光大，庆延子孙。先慈尝辑廿一史感应篇以为家训。同治元年，余侍先严游岭南。七月朔日，羊城飓风为灾，河南之西岸有牛吹到东岸，潘氏花园有大石数百斤飞挂树杪，滨海数百年大树竟为之拔，大小船只，十坏其八，竟有大船飞入云际、坠于海滨者，论者以为百余年来所未有。时李星衢中丞守广州，遣人延海捞尸，以数万计。有某节妇全家十三人，在船中见红灯悬桅上，半空有人呼此船有节妇在，船勿坏，果获无恙。先严与郑小谷比部各作《风灾行》以纪其事。先严并作一联云：“上天降灾，八万众同日死；惟德是护，十三人全家生。”

　　吾闽兴化土匪经左爵相剿抚后，其乡人请先严作一楹联悬于祠堂，先严撰联云：“此地为瀛海奥区，素称犷俗；凡人知农桑正业，便是良民。”

　　粤俗最尚七夕乞巧，瓜果之外，所列器皿，皆剪草粘米成之，新样斗巧，几有天孙织锦手段。有以生花组织帘栊床帐亭榭台阁者，工细而物丽，真觉巧夺天工。许宾衢廉访七夕生花楹联云：“帝女合欢，水仙含笑；牵牛迎辇，翠雀凌霄。”十六字均用花名，浑成工切，妙不可言。上款用七姊妹夜合，下款用虞美人木笔，尤有风趣。

　　高镜波部郎自说曾梦游天府，见悬一联云：“少置半亩良田，儿女孙曹，何妨先遗均不足；多做一分好事，亲朋民物，皆沾盛德感难名。”

　　镇平黄香铁钊以大挑知县改教职，官潮州教谕，后复升翰林院待诏。著有《读白华草堂初集》《二集》《三集》。某撰楹联赠云：“七品八品九品，品愈趋而愈下；一集二集三集，集日积而日多。”语颇风趣。

　　先严弱冠时，梦游紫府，有人示诗云：“汝本文昌座下仙，嫏嬛读遍便便。自从讹校丹经后，贬下人间七五年。”光绪丙子，年适七十五岁，正月朔，梦复到其处，另有一殿，额曰“金紫大夫祠”，左右强题联句云：“九万里瞬息遨游，历星宿海，登昆仑墟，莽莽前尘，仙府宫中原乐国；七五载光阴荏苒，刊文苑名，列儒林传，茫茫后事，文昌座下旧词人。”梦醒，汗涔涔下。

　　相传粤东圭峰山有刮尾龙，未成正果，春夏间每出为祟，龙气所过之处，舟楫屋舍乘空而飞。光绪四年三月初九日未申之交，羊城西关外，有龙气由白鹅潭起，至宝华坊新填地一带，房屋一时倒坏，压毙敷千余人。孽龙为灾，宜请天帝诛之。同治三年，石芸斋观察游岭南，夏间往花地赴佛山，见天色如墨，即在舟中撰一联云：“驱鳄慕雄风，莫言一叶扁舟，凭诸造化；斩蛟怀旧事，要借上方宝剑，刃此妖邪。”

　　蒋叔起廉访云：“滇南一士无子，其祀吕仙甚虔，一日有道人造门，嘱于卧床后柱上写‘五更露结桃花实；二月春生燕子窠’十四字，书时默诵‘无思也，无属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四语，诵七遍，勿令人知。士子遵行，果举一雏。传之于人多验。”

　　四时有母仓吉日宜百事，谓生本令之日也。春以水日，水生木也；夏以木日，木生火也；秋以土日，土生金也；冬以金日，金生水也。土王后宜巳午火曰及丙丁。先严游太息，有道人授以秘书，中有句云：“时值母仓事皆吉；日逢天赦危而安。”

　　潮州县署有司更误鼓，县官欲责。更夫自称识字，官以“东楼四鼓西楼三”属对，沈吟不能答，驱之出，遂愤死。后之司更者，至夜分必闻鬼吟此七字，有雅吏于鬼吟处对曰：“北斗七星南斗六。”鬼不复吟矣。

郁离子

楹联述录卷三 庙祀

　　大兴舒立人先生《孔子庙七律三首》，悲歌感慨，生面别开。母舅周仰苍文学讳球璋改庙联云：“生无暖席，死有深衣，四尺崇封雷雨避；遇化存神，显仁藏用，两楹残梦地天宽。”又云：“诗书焕乎唐虞，劫火红烧秦月令；宪章盛于文武，史才青削鲁春秋。”

　　佛山盘古庙头门联云：“人正胚胎，是万古鼻祖；天方开辟，为三才首君。”吴花溪孝廉作也。

　　左恪靖侯题烈妃庙联云：“一抔荒土苍梧泪；百尺高楼碧血碑。”又题西宁府风神庙联云：“律协静条鸣，试看豹驾螭骖，作雨成霖，都承清景；化行知草偃，听罢胡笳羌笛，阜财解愠，更谱虞琴。”

　　赵又铭先生琉球国关庙联云：“尝闻大勇于吾夫子；不独中国知有圣人。”警切异常。

　　山东太公庙联云：“并鲁受藩封，同姓不先异姓；继周承道统，见知无让闻知。”蔼人方伯云：“此联极颠扑不破，何诸家楹语均未采及？”

　　建宁张亨甫先生，重修渠镇关帝庙序云：“关壮缪当汉之季世，佐昭烈帝起于一旅，奄有西蜀，樊城之役，大功垂成，孙氏败盟，遽以死勤事，合于祭法，其庙食至今宜也。然自古人臣殉忠者，多有之矣。或即祀于其死事之乡，未有庙食遍天下；其追恤赠谥者，亦有之矣，未有轶侯王之尊，而上拟于帝者。盖观史臣所纪载，帝好读左氏春秋，明大义，其才武超群绝伦，在三国之际，殆无与为敌者；而坚事昭烈帝，虽经险阻艰难之交，秉节不移终其身，固非犹夫人臣之度矣；况其刚大正直之气，赫然震人耳目，于我国朝妖魔小丑，煽动跋扈之日，屡著灵爽，所以内而京畿，外而郡邑，设宇妥神，岁时举祭，著在令典。至于里巷之祝，皆所以致感激敬爱之诚，上体朝廷礼意，非淫祠祈福者比。”侯官吴仲礼山人联云：“灞桥自古有行人，问谁策马而驰，芳名不朽；曹魏于今无故物，赖此绨袍之赠，遗像犹存。”河南许州八里桥，即桃绝渡，今塑像乘马横刀，曹公率将扶立候送。

　　又魁星庙联云：“天下才人以斗量，半只脚踢开不见；世间银子是宝贝，一枝笔搬运过来。”超妙入神。

　　阮文达公平蔡牵，得其兵器，镕铸秦桧夫妇铁像，跪岳庙前。好事者戏撰一联，制两小牌题之，作夫妇二人追悔口吻，其一系秦桧头上曰：“咳，仆本丧心，有贤妻何至若是。”系王氏颈上曰：“啐，妇虽长舌，非老贼不到今朝。”

　　何青芝先生大士对联云：“放大光明，真耸人观听；空诸色相，勿求我声音。”

　　东流为古彭泽地，渊明种菊于此，故又称菊所。城西门外建有菊江菊亭，祀靖节其中，对面西江大洲芦荻围风景绝胜。方子严廉访之封翁调臣先生题陶靖节祠堂联语，极流转，联云：“君为五斗米辞官，喜东篱寄傲，北牗迎凉，令天下折腰人，顿生愧悔；我乘半帆风到此，看南岭过云，西江隐月，愿同侪游宦者，早赋归来。”

　　沈文肃宫保所撰船政局神庙各联，大处着想，其忠荩之气，流露于楮墨之外。题天后宫云：“地控制瓯吴，看大江东去滔滔，与诸君涤虑洗心，有如此水；神起家孝友，贯万古元精耿耿，望后世立身行道，无愧斯人。”题千里眼金将军云：“视远为明，知普度众生，全凭慧眼；思溺由己，愿永清四海，上慰婆心。”题顺风耳柳将军云：“恰当薄海同风，世上痌瘝都入听；幸为苍生请命，个中消息总关心。”

　　同里梁礼堂观察题天后宫云：“自神禹后一人，盛德在水；由大宋来千古，宗祀配天。”亦极稳帖。

　　衡阳彭宫保玉麟题岳武庙联云：“史笔炳丹书，真耶伪耶，莫问那十二金牌，七百年志士仁人，更何等悲歌感泣；墓门栖碧草，是也非也，看跪此一双铁像，千万世奸臣贼妇，受几多恶报阴诛。”忠佞相形，枭雄为之胆裂。

　　江西分宜县之昌山峡有庙祀龙母，敕赐“孝通古庙”额，萍乡刘金门宫保题联云：“以孝通天，龙之为灵昭昭也；其功在水，神之格思洋洋乎。”

　　凤阳郡城有钟鼓楼，东西相向峙，明太祖建以培皇陵风水也。钟已久圮，惟鼓楼尚存，王文简公士禛楹联云：“相阴阳，度原隰，想前朝创业艰难，惟余陵寝盘空，江淮带郭，望离离满眼旧山川，彼何人哉，顿倦心于青袍白马；省刑罚，薄税敛，沐当代深恩浩荡，但见闾阎扑地，舸舰迷津，欣蔼蔼一天新雨露，登斯楼也，岂侈观乎绿树红云。”一气呵成，笔意苍莽。

　　山阴汪禹九先生《雨韭盦笔记》载“四百八十寺楼台，吟俦笑侣；三万六千顷烟水，泛宅浮家”之句，惜失名失题。

　　德清俞荫甫太史樾新安汪村关庙联云：“威名满华夏，真义士，真忠臣，若论千载神交，合与睢阳同俎豆；戎服读春秋，亦英雄，亦儒雅，试认九霄正气，常随奎壁焕光芒。”庙在汪村水口，上有文昌阁。河南汝州关庙联云：“庙貌遍尘寰，此间地接许昌，请看魏国山河，徒留荒草；轺车遵汝水，使者家居苕霅，愿与故乡父老，同拜灵旗。”庆铨谨案：前人撰关夫子庙联佳者甚伙，此联妙在紧切其地，生面别开。

　　浙江省城所建罗壮节、王贞介两公祠，盖壮节名遵殿，乙未进士，浙江巡抚；贞介名友瑞，丁未进士，浙江布政使，同死庚申之难者也。俞荫甫太史题其祠联云：“由名进士起家，为名臣，一开府，一开藩，浙东西崇德报功，人与白苏共千古；是大丈夫出身，临大节，以死战，以死守，城内外矢尽援绝，天教巡远作双忠。”

　　荫甫先生题德清乌巾山土地庙序云：“旧居德清乌巾山之阳，距所居里许，有土谷祠。父老相传曰：‘尧皇上地，不知何人。’然长兴有尧市山，《一统志》云：‘尧时洪水，民避难于此，成市。’则吾邑有尧时迹，亦无怪也。”题联云：“耕而食，凿而饮，相传中古遗风，尚留庙社；春有祈，秋有报，愿与故乡父老，同拜神旗。”

　　又海宁观音殿记云：“同治二年，海宁犹陷贼中。北门内后街民间屋陷，八面观音铜像一尊，不知何年所铸也，因供天后行宫。而是年官军即收复海宁，浙西以次肃清，盖慈容见而劫运消，非偶然也。寺僧为属题联云：‘八面现金容，看一出人间便消劫运；十方瞻宝相，愿大家心上各发慈悲。’”

　　闽县杨雪茮先生云：“岱麓关帝庙旁，厅事三楹，甚轩敞，徐树人中丞宗干前宰泰安时所题楹帖，脍炙人口，亟登之，句云：‘日出时，月上初，雨后雪中，得无限好诗好画；书数卷，棋半局，炉香琴韵，到此间成佛成仙。’”

　　德庆州悦城有龙母庙，旁有龙母墓，祷雨极灵。庙中香火极盛，堪舆家名其地曰“玉带金鸡”，水势潆洄、分流墓道，地灵之说，信有之。先严曾经其地，异香绕舟二十里，为撰楹联题云：“一千年间气遥钟，降萃神灵，玉带金鸡围墓冢；四十里霏香应感，馨闻母德，云旗风马庇样牁。”

　　先严所作楹帖，随手散失，兹于《海天琴思录》中钞出。题顺德吴雁侪文学翔宗祠联云：“敬宗收族续箕裘，世世栽培，叶叶栽培，愿孙子履薄临深，厚德留贻，可卜紫山芝盖；矩祖现曾绵溥泽，时时积累，事事积累，看云仍萌芽结实，崇祠照耀，长光赤水花洲。”祠在赤水花洲，其祠坟在紫山，将成芝盖。

　　闽县何青芝先生玉田题娘奶龛对联云：“几辈麟儿烦释抱；由来骥子费婆心。”

　　文昌宫楹联，佳者却少，惟粤城西关庙一联，亦工切，亦冠冕，相传为陈少伯茂才景伊所撰，其弟循仲舍人景周所书也，书作足以并传，联云：“一十七世前修，为汝等现身说法；二百余年中祀，助我朝应运生材。”

　　相传梦湖和尚撰三元宫联云：“莫谓出家们这般自在；请看把门者尽是伽蓝。”与石濂和尚联相彷彿。

　　左爵相少时，题洞庭君祠二十字，语极壮闽，联云：“迢遥旅路三千，我原过客；管领重湖八百，君亦书生。”

　　又统军时，题昭忠祠云：“荷二百年厚泽深仁，之死靡他，听东海怒潮，同怀悲愤；合十四县忠魂义魄，昭兹来许，酌西湖明水，共荐馨香。”语亦雄迈。

　　定远方子箴都转浚颐宏奖风流，今之王阮亭、卢雅雨也。醵金倡建郑仙祠于粤秀山麓，撰楹联云：“秦有郑生，汉有安生，传志强区分，终以龙门为正史；朝而东海，暮而南海，烟霞遍踪迹，独从羊石辟清都。”极见典雅。

　　辛未年东坡先生生日，大城刘树君方伯溎年同颜夏廷观察、宋华庭司马、潘伯时参军，祭诗公祠，并献集苏一联云：“白鹤归何时，且作祠堂旁修竹；先生喜而笑，故应主客尽诗人。”

　　丰城大石街三帝庙，祀文昌、北帝、关圣三帝，香山鲍逸卿太史俊撰联云：“乃圣乃神，位隆北坎；允文允武，德耀南离。”

　　潮阳县署有黄老相公祠，考县志，神名安，号石斋，崇祯间偕孟长民宰潮阳，为参幕府。甲申之乱，愍帝上宾，公闻变北望一恸，投署西偏井中死。戎马在郊，未遑改葬，就井填土成冢，立龛祀焉。山阴宋华庭司马泽元为俞谦之大令作联云：“明季有完人，难得布衣全大节；官居如传舍，独留眢井表孤忠。”

　　番禺陈奎垣茂才，赋才清丽，记其口诵蚕神庙联云：“桑柘遍成阴，一月辛勤争献茧；经纶堪济世，千秋政治仰垂裳。”

　　湘阴蒋香泉中丞益澧有题岳王墓楹帖云：“遗烈镇栖霞，酹酒重瞻新庙貌；大旗悬落日，撼山愿学古军容。”次句殆自仿也。

　　龚蔼人方伯撰济南府城隍庙一联，雅切不俗，其联云：“坊庸居八腊终，典礼有加，视秩比二千石以上；齐鲁为诸侯长，降观不爽，巡行周十六邑之中。”

　　平山堂三贤祠联云：“人溯文忠到文简；山从江北望江南。”又梁茝邻中丞联云：“高视两三州，何论二分月色；旷观八百载，难忘六一风流。”

　　曾文正撰金陵痘神庙联云：“善果证前因，愿斯世无灾无害；拈花参妙谛，惟神功能发能收。”

　　新会崖山慈元殿，三忠祠殿后，一屏画龙二，白鹇一。白鹇，盖当时舟中物，元兵得之不食，投水而死者也。文叔来先生宰斯邑，题殿联云：“翔龙难挽中兴运；精卫空填大海波。”祠联云：“数千里浮海从君，备尝险阻；十万人同时死节，卓越古今。”

　　蔡春帆太史罢官归里，无疾而逝。说者谓其前年题吕仙祠楹联云：“因果证殊难，看残棋局光阴，试问转瞬重来，几见种桃道士；黄粱炊渐熟，阅遍枕头世界，乐得饱餐一顿，做成食饭神仙。”竟成语谶。

　　金仲和文学口诵某县城隍神庙有联云：“百姓果有良心，倘祈祷前来，肯回头何用尔烧香点烛；官长若无道理，纵弥缝过去，看转眼也妨我铁索铜叉。”句甚老辣。

　　某乡新建天后庙落成，丐金仲和茂才代拟庙联，要以“天后”二字冠首为对。尝记茂才集书经句云：“天监厥德；后来其苏。”又拟石行天后庙堂联云：“万石运舟中，众所吁兮，风颿无恙；一灯悬水上，神之来矣，水波不兴。”此联可与张南山太守一联并传。

　　金醴香观察菁茅题华光庙联云：“朱鸟流光，功参赤帝；黄离叶吉，福被苍生。”妙在紧切火神着笔，而以“黄离”借对“朱鸟”尤工。

　　仲和文学诵兰浦学录题财神庙联云：“以义为利，则财恒足；既富方縠，而邦其昌。”用成语极浑成，且隐寓劝惩之意，尤足发人深省。或以财运不亨，戏用问答体题一联云：“昧昧我思之，伤哉贫也；仆仆亟拜尔，彼何人斯？”相传刘三山孝廉华东所作此联，笔亦隽削。

　　龚海峰先生高阳题孙文正祠云：“一十九人同日尽；百千万劫此君存。”

　　黄鹤楼吕祖阁旧联云：“如此江山，有客羽衣骑鹤背；无边风月，谁家玉笛弄梅花。”

　　奉节鲍爵军门超春亭题吕祖阁云：“仗节钺以谒先灵，殄群丑，荡么魔，看袖里青龙，乘风化去；揽河山而追往迹，对金樽，吹玉笛，问楼头黄鹤，何日归来。”豪杰气概，露于笔端，其英武可想也。

　　南平胡尧清广文云章太保庙联句云：“作甚么来，若杀鬼降魔，一霎时便可还君心愿；走何处去，便上天入地，两条路总难逃我指头。”又：“眼前无数骷髅，怪怪奇奇，试问他一生结果；指出本来面目，尴尴尬尬，那消我两下宣花。”王幼实茂才家学为余诵之。

　　孔孟庙联，四配十哲祠联，皆易作而难好，以其说到理学，不免时文腔调。《楹联丛话》所选诸联，已觉新颖。新会江门陈白沙先生祠联，极难著笔，梁少亭仪部所撰一联，脱去陈腐语，两柱意天然陪观，联云：“良知心学，主静心学，并为理学真传，怅今兹逝水悠悠，不见古人来者；富春钓台，江门钓台，都道楼台胜处，想当日斯竿籊籊，依然霁月光风。”

　　金陵钟山之阳，有泉曰八功德水，灵谷寺旧有龙神庙，经兵燹后，坛宇无存。同治六年，曾文正督两江，值久旱，率属祷于神屡效，谢以联云：“万里神通，度海遥分功德水；六朝都会，环山长护吉祥云。”

　　《贲隅赵巢河囊剩》记城隍庙联云：“良善莫灰心，看六道轮回，今世艰辛来世受；奸雄休得意，观雨廊地狱，生时容易死时难。”又：“善报恶报，迟报速报，终须有报；天知地知，尔知我如，何谓无知。”

　　番禺陈兰甫学录，经学词章，兼擅其长，偶作楹联，亦极雅切。代题火神庙云：“缅思上古圣神，四时钻燧；请看太平气象，万户炊烟。”又代题风神庙云：“太平之时，以不鸣条而瑞应；君子之德，在乎偃草而令行。”

　　罗定州署之东，有金公祠，香火甚盛。考州志，金公讳芳，字友香，顺治七年任州同，流寇陷城，文武多殉难，公尽驱妻子赴井死。预藏火药于他室，乃伪降，贼首询库藏所在，诱至其室，药爇，与贼俱死，城赖以复。州人感公之忠，建祠祀之，奉旨入祀名宦。辛酉壬戌，罗定经寇乱，转危为安，皆公佑也。文树臣观察曾任罗定，撰祠联云：“殄寇出奇功，一代精忠如此少；御灾隆祀典，三泷血食永无惭。”三泷，罗定水源也。

　　罗定围底村有荫魂祠，中祀观音大士，左右设男女孤魂位，善士隙君荣德所建，以妥无祀者也。树臣观察过其地，奖以联云：“庇荫到重泉，胜造就万间广厦；游魂依法座，愿普度一切众生。”

　　羊城越王山下新建昭忠祠，以祀阵亡将士，树臣观察撰联云：“大节炳南天，想当年断戟沉沙，兵气已随尘劫尽；崇祠依北郭，望空际云车风马，英魂都自战场来。”

　　高州府文明门外有洗太夫人庙，灵迹昭著，树臣观察撰联云：“诛欧阳纥，佐陈霸先，功烈著旗常，民奉馨香绵百世；前南越王，后东莞伯，英雄昭史册，天生巾帼共三人。”上联于夫人事迹能举其大，下联比拟工切，允称老手。

　　福州庆城寺联云：“无眼耳鼻舌身意；是般若波罗密多。”用经语成句，颇古雅。

　　先外祖所作楹帖，已登《丛话》不少，间有借刻他氏者，特为记出。珠妈庙联云：“与世幸留真面目；为人多种好根苗。”文昌庙联云：“官何取哑和聋，知为拳不关口耳；衣必拖朱与绿，能出色便是文章。”

　　先外祖所撰楹联，经《楹联丛话》所刻者，有载本名，有借他氏，庆铨从先外祖《全集》录出祠堂联云：“秩元祀，礼奠愆，继祢继祖继高曾，孝思不匮；屡丰年，岁其有，奉牲奉盛奉酒醴，明德惟馨。”先严云：“古雅流丽，前辈典型。”

　　吾乡西湖祀宋丞相、李忠定公祠，经侯官家文忠公重葺益新。盖公勋名之大，视忠定不相逾。忠定当日所居，名为桂斋，公复于厅事西偏，植桂二株，补额，盖自仿也。祠中楹帖颇伙，公所题“进退一身关庙社；英灵千古镇湖山”一联，语极该括。里人以公之慕忠定公，因塑公之像，以为配享，将胡文忠挽公之联为楹帖。子恂太史亦题联云：“姚崇奏疏，裴度勋名，芒屦归来，出处两朝余泪眼；鸡岫云烟，螺江潮汐，桂斋宛在，湖山一代几传人。”叶季韶孝廉仪昌有“郊原雨足云归岫；台阁风清日在天”之句。胡文忠公一联，已登挽章，故未重录。

　　江宁士民，奉曾文正公遗像于莫愁湖，薛慰农太史撰楹帖云：“出西州门迤逦而来，看桑麻遍野，花柳成蹊，十万户重睹升平，遗爱难忘，白叟黄童齐堕泪；与中山王后先相望，幸湖水波恬，石城烽静，五百载允符运会，大名并峙，衮衣赤舄更图形。”案中山王庙，即在祠后。此联起句以“中山王”对“西州门”，天造地设，工切异常，笔亦雄伟。文树臣观察、周辛仲孝廉均极赞赏。

　　咸丰间发逆猖撅，蔓延数省。楚北居天下上流，楚南为人才渊薮，两楚若失，天下大势则不可问。东南诸帅，实一时之柱石。当日官文恭、胡文忠二公，克保全湘，厥功甚钜，士民祀官胡二公祠于黄鹤楼，合肥李爵相撰楹联云：“力争武汉上游，运会佐中兴，宋相边关姚相守；奠定东南半壁，馨香隆美报，羊公碑石杜公祠。”又衡州彭宫保撰楹联云：“本血忱一片，为国家整顿乾坤，三千里扫荡纵横，功在大江南北；共患难十年，羡我公完全忠孝，亿万姓悲歌感泣，恩流汉水东西。”二联气魄俱极雄迈。

　　又姚君绍崇撰联云：“功业本忠勤，昔陶公，今胡公，此地此人，要使山河万古；风云无改变，仙出世，儒入世，倏来倏往，笑看江汉双清。”此联归重胡公，亦有特见。

　　又王君开福撰联云：“忠义仰丹忱，披荆榛，除草莽，十数年扫荡欃枪，巨手拓开新世界；英灵归碧落，扶日月，薄星辰，千万载馨香俎豆，铁肩担却旧山河。”句亦雄健。

　　肇庆府城张忠武公国梁专祠联句云：“百战子龙身是胆；千秋袁粲死犹生。”

　　张香涛学使挽吴柳堂侍御联云：“歼良终恸秦黄鸟；授命无惭卫史鱼。”或云此联以为侍御庙联。

　　吴云帆太守均守潮州，政声卓著，有“三不要”之名，谓“不要官，不要钱，不要性命”也。殁后郡人建祠塑像祀之。同治乙丑，蒋叔起廉访知潮州府，曾属宋华庭司马代撰楹联云：“精爽犹存，举国争传三不要；后尘难步，鲰生自愧百无能。”

　　香泉中丞，以百战起家，称为福将。惜姜桂之性，与世抵牾，抚粤未久，即行解任。百姓数万人，攀留跪香送之。时铨在广州郡署参记室，目击之。闻浙江立有专祠，士民所撰楹联云：“百战中兴年，未治民，先治兵，溯建旄湘渚，飞舰汉皋，洗甲潼门，扬旌桂岭，以至浙江底定，粤海遄征，五六省灌燧销锋，独据南岳风云，跌荡功名题册府；千秋遗爱地，夷大难，布大惠，看负箧生徒，荷鉏农女，载涂宾旅，归市工商，即如吏亦冰行，军犹纩挟，十一郡铭碑诔社，来就西湖山水，携扶童叟拜神旗。”又：“先皇宫傍九霄，昔年多名宦崇祠，如范公忠，李公勋，越公惠，咫尺瞻天，恍见旌旗云际路；明圣湖留一席，此地本前朝胜址，有陈时柏，唐时竹，宋时梅，馨香终古，平分蘩藻水边春。”笔气浑灏，两联可以并传。

　　自古英豪，有由读书中来，有不必读书中来。昔宋之问为张易之、张昌宗二人持溺器，祝钦明作八风舞，以悦李林甫诸权臣，二人才学炫耀，实为圣门罪人。王章目不识字，赤老翁未尝读书，二人能建大功，成大业。香泉中丞由武改文，厚束延名师，学习文字，有志竟成。想军兴以来，如中丞者亦不乏人。杨中丞昌浚题公专祠联云：“廿载赋同袍，惟公才气无双，勋业直追罗李后；万家争尸祝，留此湖山第一，馨香宜在白苏间。”

　　蒯廉访贺荪题林小岩典史祠联云：“荷圣代褒荣，祭有祠，葬有墓，史亦有书，十里湖光，傍苏白堤前，魂归有所；为吾曹冠冕，夫死忠，妻死节，婢复死义，一门血泪，继岳于庙后，神对无惭。”杨公钟峻联云：“大节允无亏，鼎峙湖山两少保；宗风同不朽，魂依梅鹤一先生。”

　　俗称山神曰土地翁，玉樵广文用《月令篇》“盛德在土”一句书匾，众叹其妙。因述前人题岳王庙“有宋存焉”四字，凛凛有生气。余闻严梦琴别驾言，客西蜀时，见刘先主庙书“高光余业”，三苏祠书“其为父子兄弟足法”，均如生铁铸就，不可移易他处。

　　福州高氏墓联有“高燥净，我夫妇即为福地；财丁贵，尔子孙自有心田”之句。余先茔墓联有“一部归藏易；千秋安乐窝”之句。丁丑戊寅二年，余为先人卜吉壤，福州西北山地俱已走遍，所见墓联，无暇记录。

　　左爵相联语极雄劲，有万夫莫当之概。吾闽士大夫争相传诵。陈心敷孝廉为余诵爵相所撰壮勇义冢联云：“无求生以害仁，死且不朽；为厉鬼而杀贼，魂兮归来。”文树臣观察云：“联语贵有弦外音，味外味。”斯联有焉。

　　侯官家颖叔方伯寿图于福州西门外卜寿壤，自题柱联云：“未知东越归何传；为爱西湖买此山。”笔意高超，神韵俊逸。方伯幼具慧业，净果夙因，一目十行，百函并发，文字之工，尤其余事者也。

　　王君荫南书关圣《觉世经》悬于胥江庙，淡如孝廉为作联云：“与武侯两表寿千古；继孔门四书增一经。”

　　又大士殿联云：“尘羹土饭棠梨雨；粥鼓斋鱼薝卜风。”

　　醮坛啖口监食之神，名为监斋王，淡如孝廉尝撰一联云：“拿副本钱来，替东家分惠与他，此刻权为衣食鬼；得些肥腻去，望此地轮回出世，他生勿做斗筲人。”

　　惠州东江边古佛庙联云：“古佛西来，法雨慈云空色相；大江东去，风帆沙鸟总禅机。”此扬州张幼舟通守心泰句也，语极浏脱。

　　广州道署有刘公祠，相传刘公乃西蜀人，明季殉难之幕友。壬午岁，余从公洋务局，祠之西偏，余办公处也，因录陈绳斋司马一联云：“大节炳南天，如公独抱孤忠，表德尚须良史笔；名流重西蜀，愧我同参幕府，运筹空仰古人风。”

郁离子

楹联述录卷四 胜迹

　　先严云：“凡作楹联，题雅、人雅、句稚，则其地、其人、其句，与之并传。”浙江西湖之三潭印月，为绝妙佳影，中悬楹帖如：“记故乡亦有仙潭，看一样湖光，添得名桥长九曲；至此地宜邀明月，问谁家秋思，吹残玉笛到三更。”沈君阆昆题也。“两岸凉生菰叶雨；一亭香透藕花风。”彭宫保玉麟题也。“笠屐清风怀昨日；湖山宦迹已三年”及“最喜荷花环佛界；每量湖水问渔人”，均黄君倬题也。“半榻斜阳颓老衲；一池残叶战秋风。”金观察安清题也。“碧亚阑边，正酒熟香温，隔墙忽透初三月；绿荷丛里，有珠帘画舫，携客来尝六一泉。”李制府瀚章题也。

　　上海城南廿里，为龙华浦，谚曰：“龙华十八湾，海湾见龙华。”相传松郡诸山蜿蜒南来，至此结脉，港口有百步桥，南北十丈，凌空亘卧，穹然如虹。两岸甃石，卫以栏槛，为沪邑钜观。浮图七级，高矗云汉，颇为壮丽。九峰山色，近在几案间，点黛凝烟，历历如绘。先严题联云：“百步桥悬天柱迥；九峰山落酒杯青。”

　　寻常浅近之典，用之不见其俗者，此种手笔，殆天授也。近见李海初殿撰振钧题安徽大观亭联云：“秋色满东南，笑赤壁以来，与客泛舟无此乐；大江流日夜，问青莲而后，举杯邀月有何人。”神韵超脱不可及。周十子野为余诵莫愁湖集句云：“人言是信，我始欲愁，子细思量，风吹皱一池春水；胜固欣然，败亦可喜，如何结局，浪淘尽千古英雄。”此联未详作者姓氏。

　　“凭栏看云影波光，最好是红蓼花疏，白蘋秋老；把酒对琼楼玉宇，莫孤负天心月到，水面风来。”衡州彭宫保题平湖秋月句也。非悟道有得者，不能证此境界。

　　集句最难浑成。衡州彭宫保题泰山下楼联云：“我本楚狂人，五岳寻山不辞远；地犹鄹氏邑，万方多难此登临。”四语一气贯注，无斧凿痕。汪芙生司马为余诵之。

　　汪芙生司马瑔负博雅才，为诸侯客，诗文真草兼擅其长。曾记其题九成台联云：“谁曾见北宋名流，有隔岸千峰，依然秋色；何处问南薰法曲，只绕城一水，不断江声。”盖台在城堞上，俯临泷水下游，台上有北宋人蒋之奇石刻。

　　“青山明月不改色，今日登临无此人。”此《诗人徵略》所选太白楼句也，已觉高超。方子严观察《蕉轩随笔》云：“太白楼在采石矶上，迥阑杰栋，高出层霄，四壁有萧尺木先生绘四大名山图，游人登览，颇豁心目。楼中楹帖甚伙，或以为仙，或以为狂，或谓到此不敢题诗，千手雷同，绝少佳构。或专赋太白，不切楼，或但赋楼景，不切太白，虽吴山尊学士所作脍炙人口，亦未为完璧也。吾师黄琴士先生，道光丙午秋泊舟翠螺山下，所题一联，雄宕排奡，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其联云：‘侍金銮，谪夜郎，他心中有何得失穷通，但随遇而安，说甚么仙，说甚么狂，汉甚么文章声价，上下数千年，祇有楚屈平、汉曼倩、晋陶渊明，能彷彿一人胸次；踞危矶，俯长江，这眼前更觉天空地阔，试凭栏远望，不可无诗，不可无酒，不可无奇谈快论，流连三五日，岂惟牛渚月、白纻云、青山烟雨，都收来百尺楼头。’”庆铨案：时艺家制胜秘法，在乎撇笔。此联撇去习见语，立意既高，而复苍苍莽莽，独往独来，千古杰作也。

　　左爵相谒大士于天竺，宿灵隐寺，僧出冷泉亭旧联语：“泉自几时冷起；峰从何处飞来。”公谓联语义未竟，乃别撰付之云：“在山本清，泉自源头冷起；入世皆幻，峰从天外飞来。”语许雪门观察曰：“余以举人受特知，今得专征伐，非朝廷破格，不至如此，真天外飞来也。余家寒素，幼即以耿介自持，此‘自源头冷起’也。”

　　天下多奇山，独吾闽武夷之九曲，寓仙家金丹九转之旨。朱夫子九曲之诗，发天地之房，挈岩穴之奥。九曲溪发源于三保山，出大源山马月岩，经曹墩，合周杉二溪，过星村，盘绕二十里，此大略形势也。咸丰乙卯秋，铨侍先严游武夷，先严曾撰记游一文，以金丹喻九曲，因篇长不及全录。尝记黎士宏题山寺联云：“九曲初通三岛近；万山退拜一峰尊。”

　　武夷山小藏峰，在四曲东壁隙间，纵横插虹桥板，上有二艇，半在隙内，半悬空中，曰“架壑船”，大风不动，无风有时自动，说者以为仙迹。余中表周十子野题天下名山图，有“泰岱山中无佛寺；武夷岩上有仙船”之句。

　　福州鼓山离东郭外二十里许，山上绝顶峰，可览闽海，为闽中名胜之一。林香海先生尝有句云：“眼中沧海小；衣上白云多。”徐兴公题涌泉寺云：“松际窥人孤嶂月；山中留客半床云。”杨雪椒光禄题涌泉寺云：“初地楼台留客久；半山钟声出云迟。”陈少香明府题喝水岩云：“一水定中孤佛瘦；万松深处老龙吟。”又题白云堂云：“钟磬出林和石籁；风泉绕屋送秋声。”“三山苍翠分旗鼓；一柱风涛砥越瓯。”又有题白云堂一联，忘其姓氏，联云：“想来紫府亦如此；招到白云将赠谁。”梁礼堂观察题白云堂联云：“手携风雨诸天远；脚踏波涛大海环。”

　　肇庆鼎湖山为粤东名胜，萍乡文树臣观察星瑞宿庆云寺，寺僧乞书，观察制联云：“泉声鸟声钟磬声，声声入妙；树色石色烟霞色，色色皆空。”案：鼎湖瀑布为天下矩观，此联有绘声绘影手段，超妙入神，纪文达见之，把臂入林矣。

　　华山险峻为天下第一，昔昌黎登少华未及半，作书别妻子。自古名人登此山者，代无数人。何子贞先生游华山，留题墨迹不少，此外惟家颖叔方伯，偕谢枚如进士游华山终南，登宁山循狝虎谷，至蟠龙寺，登麒麟山，抵玉泉洞，宿云台峰，度苍龙岭，历游玉女、金天诸宫，莲花、五云诸峰。所至有诗，著有《华山游草》，古香袭人，视昌黎有过之无不及也。谢南康、刘炯甫二先生为之序。谢序略云：裹粮十日，蜡屐一双，追轨于向禽，博趣于庄惠。始跻少华，循先河后海之义；遂蹑天磴，探翠崖丹谷之奇。试胆力于钩梯，鉴须眉于泉涧。攀绳缘壁，矫若猱升；攒剑拖绅，奚待鹿驾。踏苍龙之脊，风雷荡魂；摩落雁之巅，日月悬肘。沐浴以天池为戏，呼吸则帝座可通。佺偓为俦，夔魖遁迹。笑昌黎之何怯，傲希夷而不眠。壮哉此行，厥观伟矣。又云：二子则吐欱清颢，陶镕古天，履险踏危，率尔休畅。星餐露宿，夷然啸歌，穷千岭以雕搜，启七宫之幽秘。莲花点笔，尘氛自消，瀑布霏襟，仙籁相答。巨灵为之鼓掌，毛女顾而解颜。回憩玉泉，行箧殆满；纡辔桃塞，贾勇有余。盖其轶埃壒，搏扶摇，扣元扃，通道域。三峰在握，虚往实归，将罄蓐收之真藏，固异宝山之空入也。刘序略云：攀藤扪葛，鼓勇直前。凿险缒幽，遍历胜境，犹下学者不造其极不止，其胆力过前人远甚。又云：重九日匹马冒雨，挈雨輀越雁门关。岩嶂之峻峭，沙石之黝黑，烟瘴之窈深，冰雹之奋激。驼铃滴响，鼯啸猩啼，恍若助我悲吟，增我哀郁。惨淡奇险，可谓极矣。颖叔方伯题玉女宫云：“唾落珠玑天上雨；步摇环佩夜来风。”又云：“明星的皪无人摘；落雁回翔有路通。”诗人动言游山，华山之游，天下曾有几人哉。

　　番禺许宾衢方伯祥光筑楼于珠江之滨，颜曰“袖海”，取东坡“袖中有东诲”意，自撰楹帖曰：“石角东西花月夜；潮头上下海天秋。”又：“四面清风三面水；二分明月一分花。”

　　白云山为羊城名胜第一，半山构小亭，为游人憩所，某撰楹帖云：“上方月出初生白；下界尘飞不染红。”句亦工整。

　　客有从楚北来者，言黄鹤楼重修落成后，楹帖甚伙。楚南彭雪琴宫保制联云：“心远地天宽，把酒凭栏，听玉笛梅花，此时落否；我辞江汉去，推窗寄慨，问仙人黄鹤，何日归来。”此以高超胜者。又石柱联云：“爽气西来，云雾扫开天地憾；大江东去，波涛洗净古今愁。”又张香涛学使之洞联云：“江汉美中兴，愿诸君努力匡时，莫但赏楼头风月；輶轩访文献，记早岁放怀游览，曾饱看春暮烟花。”以大处落墨胜者。黄菊人联云：“老子兴来，除开辛氏岂无酒；高人辈出，压倒崔公便是诗。”以精警胜者。李爵相联云：“数千里奔湍激浪，到此楼前，公暇一凭栏，江汉双流相映照；十余年人物英雄，恍如梦幻，我来重访鹤，沧桑三度记曾经。”此以悲壮胜者。

　　彭侍郎久余黄鹤楼联云：“胜地谬持衡，每怀太白高风，叹千古文章，无意休教轻下笔；仙踪经换劫，重话辛家故事，幸一时际会，有缘仍许再登楼。”旧联云：“楼未起时原有鹤；华因搁后更无诗。”二联均以警豁胜者。刘君济川联云：“仙去何之，问几时黄鹤飞回，重谱落梅吹玉笛；我来已晚，幸千载白云依旧，醉邀明月倒金樽。”又白下包君培元联云：“我向金陵而来，凭江城望去，但有白云，那见当年吹笛者；谁将仙居复创，倘学士重临，欲题黄鹤，再能打碎斯楼乎。”刘联以工整胜，包联以浏脱胜。

　　泉州周敦复方伯，十载虔奉吕乩，屡祝一见吕仙。一日乩笔，订于洛阳桥相见。方伯依期往候终日，只见一老人曰：“沧浪之水，流上流下。”方伯归焚乩笔，专心举业，官至湖南藩司。解组归时，船泊汉口，突有岸上数人，问船中何人为周敦复，吕仙传面谕。方伯至坛，乩笔书一绝云：“十年不见周敦复，一见之时两鬓霜。记否洛阳桥上遇，与君携手话沧浪。”此诗之高雅，非仙笔能乎？遍阅吕祖全书及诸家笔记，均未登载。余闻王大才口说，特记之。后读吕仙乩笔题黄鹤楼仙枣亭联云：“云向日边生，欣自此才能悟道；露从月下滴，喜今宵得遇真诠。”《参同契》全部口诀，不出此二语。仙家秘语，余曾闻一二，非深于仙学者，莫解其意。

　　何子贞先生题仙枣亭云：“千年仙枣不留核；五月落梅犹有花。”笔致疏落，亦是仙才。

　　顺德陈朗川山人熙昌性耽吟咏，咸丰年间橐笔游闽，访先严于射鹰楼，从学诗，以茶为贽。诗极雅秀，惜不永其年。尝记其题赤石街云：“春水两三双画鹢；夕阳四五十人家。”案：赤石街，乃武夷山下乡也，溪山如画，此联写景如生。

　　金山妙高台联云：“水面立鳌峰，地少天多，一片空明皆觉路；门前即龙窟，南樯北楫，六时接引出迷津。”

　　孝昌陈君兆庆题黄鹤楼联云：“一枝笔挺起江汉间，到最上头，放开肚皮，直吞将八百里洞庭，九百里云梦；千年事幻在沧桑里，是真才人，自有眼界，那管他去早了黄鹤，来迟了青蓬。”句亦奇古。

　　云南大理府有天下大师墓，建文埋骨处也。土人立庙，云南窦侍御垿兰泉先生联云：“僧而帝者祖，帝而僧者冢孙，天难谌，命靡常，莫怨高城飞燕子；石戴土曰砠，土戴石曰崔嵬，地既灵，人自杰，曾来奇衲礼狮王。”此联语极奇辟。何子逸孝廉为余诵也，惜未遍记。

　　罗浮山为粤东名胜，其寺观佳联甚伙。尝记杨大司马应琚题白鹤观客堂楹联云：“水声晴亦雨；山气夏如秋。”十字中能写出仙境。○又《六峰说部》载肇庆鼎湖山有联云：“窗开五月六月凉，僧在冰壶中生活；帘卷千山万山雨，人从图画里来游。”此联高出佛境，与上联笔意彷彿。

　　张南山太守题鼎湖山寺联云：“聚公等三五名流，相与斫脍衔杯，问世界中何物是愁，几时才老；破人间万千尘劫，又可焚香煮茗，况园子里佳花如笑，好鸟频啼。”此联饶有道意，耐人咀嚼。

　　曾文正江西吴城望湖亭联云：“五夜楼船，曾上孤亭听鼓角；一尊浊酒，重来此地看湖山。”又题奉新县九天阁联云：“百战山河，剩此楼头烟树；九天珠玉，吹成水面文章。”又题石钟山观音阁联云：“长笛不吹江月落；高楼遥吸好云来。”

　　左恪靖侯联语超迈，督陕甘时，于节署引河流注园中，甃三池止之，汲用烹饪，尝题澄渚阁楹联云：“万山不隔中秋月；千年复见黄河清。”又题饮和池联云：“空潭泻春，若其天放；明漪绝底，饮之太和。”

　　同治十一年秋，甘肃戎事渐定，会宁狄道地产瑞谷，恪靖侯纪以联云：“五风十雨岁其有；一茎数穗国之祥。”又望河楼匾联云：“积石导流趋大海；空同倚剑上重霄。”

　　龚蔼人方伯历官东南诸省，胸次广博，所至名胜之区，偶题以联，其雄俊之笔，磅礴之气，非时手所能及。大明湖古历亭楹联云：“李北海亦豪哉，杯月相邀，顿教历下古亭，千古归诗人吐属；杜少陵已往矣，湖山如昨，试问济南过客，有谁继名士风流。”济宁州太白酒楼题联云：“俯视南池，问千古诗人，谁合在百尺楼上；薄游东鲁，得四明狂客，定拚作十日饮来。”蓬莱阁题联云：“人间又几度沧桑，乘万里长风，来观东海；天上有五云楼阁，笑十年小谪，得住蓬莱。”焦山定慧寺题联云：“相逢举手仙人，石室虹桥，明月满江呼太白；定与同龛弥勒，野蔬纸帐，茅庵留地宿东坡。”无锡皇甫墩题联云：“太湖山色，扬子江声，一样石盘陀，金粟前身香案吏；阳羡春茶，兰陵美酒，四围花世界，芙蓉新社水仙王。”莫愁湖题联云：“桃叶复桃根，海燕郁金香，遗世佳人难再得；西湖比西子，流莺杨柳曲，凝妆少妇不知愁。”小沧浪榭联云：“一盏寒泉荐秋菊；三更画船穿藕花。”

　　东海关为华洋通商口岸，阛阓之区，舟车辐辏，龚蔼人方伯兵备登莱青莞榷斯关，曾撰楹联云：“九万里斯下，乃今培风，合象昧译鞮，相彼往来，吾为东道主；三十年之通，以制国用，收鱼盐蜃蛤，权其轻重，实佐大司农。”又扬州平山堂联云：“登堂如见其人，我曾从泰岱黄河，举酒遥生千古感；饮水当同此味，且莫道峨眉太白，隔江喜见六朝山。”又题石鼓山门联云：“劝我作歌，韩昌黎奈此石鼓；发人深省，杜少陵欲觉晨钟。”以上诸联，沈郁苍凉，俯视一切。

　　福州三山鼎峙，以乌石山形势为最。山半建祀吕仙宫，由来久矣。近年张亦轩封翁与陈羹臣、王芝九广文、姚仲容明府诸君，倡建仙宫于九仙山玉皇阁之后，气象堂皇，俯视一切。其少君幼舟直刺自广西寄一楹联云：“岹峣瞰五虎以遥，万重碧海，安得扬帆蜃窟，弭节麟洲，游神山中方丈蓬莱，翩然随仙侣排空，鸾翔岛屿；缥缈扈六龙而后，一朵红云，正当香送御炉，班联仙仗，数建章外疏星淡月，恍若见臣僚拜阙，鹄立通明。”又，云步山吕仙宫王荔丹观察代构一楹联云：“四围紫气捧心香，结成胜地蓬壶，正屏麓云开，剑池月上；万丈毫芒悬肘篆，分与神山药石，觉葫头日驻，枕底春回。”又乌石山寺一联，作者姓名日久模蚀，其联云：“自邯郸觉梦以来，忘富贵，淡功名，只留得一点仙心，时时跨鹤；从蓬岛修真而后，炼丹砂，横剑佩，也曾有三分热性，处处飞鸾。”

　　广州华林寺，古刹也。内有五百罗汉堂，耆介春制府英联云：”一梦记前因，恰逢五百应真，似曾相识；诸天呈寿相，但愿三千世界，作如是观。”原跋云：“道光廿七年十月望夜，梦随侍圣驾，游一古刹，见寺僧云集，余问若干众，一僧答云有五百众。翌日宾衢观察来，以华林寺罗汉堂落成，属书楹帖，因忆梦景，似是与佛有缘，爰撰联语，悬之堂楹，以证因果云尔。”

　　又张南山先生联云：“善男子，善女人，香界同登，要看五百尊装身菩萨；大护法，大慧业，福田自种，好向十二时努力修行。”

　　又卢柬侯比部福普联云：“法雨半分千佛国；昙云初护五羊城。”

　　吴荷屋中丞荣光题方丈法堂云：“溯禅宗西竺来初，衣钵前踪，遂开兰若；论佛法曹溪最后，梁陈历劫，不坏菩提。”

　　又山左焦笠泉给谏友麟联云：“悟到木犀香，真谛原从无字处；广开金粟界，众生都是有缘人。”

　　陈棠溪仪部其锟集《华严经》题四大天王殿云：“永离盖缠，放无量色光明网；常服善铠，出不思议变化云。”

　　又鲍逸卿太史俊联云：“四部州，统领诸天大千世界；八功水，普施众地不二法门。”

　　彭大虚上舍尚志题华林寺客堂云：“香龛十笏佛无语；清磬一声人叩门。”

　　长寿寺斋堂联云：“两条筋是双树下现相；一钵饭从众香国乞来。”

　　宋芷湾太史湘题开元寺门联云：“往来资白业；谈笑出红尘。”

　　苏赓堂河帅廷魁题华林寺内九老堂联云：“谛观活水游鳞，供老胸怀宜净土；漫拟闲云野鹤，翻新图画即香山。”原跋云：“九老雅集，计年将八百岁，吾粤盛事也。樊昆吾明经有序，属制堂对，以谂来者。昔在河南，得刘松年香山九老图卷，走笔及之，物色虽殊，古今一致云尔。”

　　长白长乐初将军善题九老堂联云：“效白乐天，结香山社；拓黄金地，养杖朝年。”

　　又：“天外诸山若抱；坐间九老齐年。”句极老练。

　　九老中梁星藩观察集金刚经字题联云：“九人七百六十岁；一佛庄严自在图。”

　　佛山镇经堂寺，肇自东晋。咸丰中经兵燹，遂成废址。乡之士大夫，延华林寺僧勤安募建，经营数载始成。潘峄琴太史题联云：“浩劫感沧桑，愿将世界大千，杨枝洒遍；灵光留舍利，现出金身丈六，茎草化成。”又许涑文太史其光题云：“佛地涌千花，记当年与迦叶阿难，共证华严上品；皇洲同一气，便随处有寒山拾得，何须行脚他方。”

　　骆佑之部郎天保，文忠公嗣君也。有友诵其题佛山镇经堂联云：“自东晋卓锡季华，大启丛林，阅年最久；念西土传经上国，重兴法宇，历劫不磨。”刘芝寿孝廉题镇经堂联云：“万里赴神州，白马驮经，移锡禅山开法派；六朝留古刹，红羊换劫，布金佛地涌庄严。”勤安曾诣阙请赐藏经，故云。

　　又题客堂云：“言外得真诠，是梅子熟时，木樨香候；静中参妙趣，正茶烟扬处，竹雨来初。”

　　又曹朗川学使秉浚题云：“地辟三摩成佛界；天留一塔镇禅山。”

　　刘树君方伯以书法名海内，官京师时，东华门外有寺重新，寺僧浼书楹联，方伯写作俱妙，联云：“弹指即莲花，何必西方才称佛地；虚心繙贝叶，愿依北阙共祝先天。”

　　旧小孤山有联云：“有美一人，中夜闻五铢环佩；遗世独立，下游俯两点金焦。”

　　九江琵琶亭有联云：“灯影幢幢，肠断暗风吹雨；荻花瑟瑟，魂销明月绕船。”

　　苏州沧浪亭有联云：“小子听之，濯足濯缨皆自取；先生醉矣，一丘一壑亦陶然。”

　　岳阳楼有联云：“对兹茫茫百端集；此老惓惓天下忧。”

　　三醉亭有联云：“一月二十九日醉；百年三万六千场。”

　　惠州合江楼，东坡旧居也，上供奎星，刘树君方伯守惠州时，曾献一联云：“此是东坡旧居，应有文光联北斗；恰与西湖对峙，长留诗境在南州。”语极流荡。

　　会稽施先生山题黄鹤楼云：“白云黄鹤，四顾苍茫，有好诗传九百年前，楼阁重新谁更上；词客神仙，一流人物，看东湖在三千里外，海潮不到我能来。”又总镇许君朝琳题云：“傍水起楼台，幸滔滔江汉，久息狂澜，旧制梅花留韵在；撑天存柱石，看熙熙士民，重探胜迹，昔时黄鹤应招回。”二噼排奡雄健，各擅其长。

　　杨子恂太史题西禅寺联云：“榆欓日涵芳，亘八万由旬，忉利梵天龙藏富；莲花宣妙谛，溯三千法界，祇洹精舍凤山高。”

　　昔铨侍游樵川，登沧浪诗话楼，偶记楹帖佳者数联登之。朱幼芝司马联云：“千秋大雅扶轮手；一片寒泉荐菊心。”马肖庵大令联云：“熙皞遗风留郡邑；春秋佳日好登临。”朱笥河学使联云：“隐钓风分七里濑；品诗意到六朝人。”刘禹门文学演武场联云：“几树垂杨看试马；一声长笛送归鸿。”

　　长乐杨陶迳广文春蕃题熙春山联云：“胜地得重游，忆在昔鸿泥，依然东塔晓钟，西台夜月；冷官无一事，参此间象教，悟了醒翁酒趣，逋客诗禅。”

　　余又仿记一联，忘其姓氏，系洪麟绶隶书，题熙春山句云：“放开眼孔，看晓日才上，夜月正圆，山雨欲来，溪云初起；洗净耳根，听林鸟争啼，寺钟答响，渔歌唱晚，牧笛横吹。”

　　何子贞先生督学蜀中，题杜工部草堂句云：“锦水名山君占却；草堂人日我归来。”王裕堂少尹为余诵之。

　　焦山有联云：“控海奴江，劈开中流插砥柱；撑天拔地，镇平巨浪键京门。”雄健绝伦，有石破天惊之势。

　　官文恭题黄鹤楼睡仙亭楹联云：“偶然一枕游仙，蝶梦是庄庄梦蝶；莫以半生嗜酒，醒人常醉醉人醒。”语极流丽。

　　陈少香移官题燕子楼云：“歌舞易阑金粉尽；兴亡闲话玳梁空。”

　　李君联芳题黄鹤楼云：“数千年胜迹，旷世传来，看凤凰孤岫，鹦鹉芳洲，黄鹄渔矶，晴川杰阁，好个春华秋月，只落得剩水残山，极目古今愁，是何时崔颢题诗，青莲搁笔；一万里长江，几人淘尽，望汉口斜阳，洞庭远涨，潇湘夜雨，云梦朝霞，许多酒兴风情，仅留下荒烟蔓草，放怀天地窄，都付与笛声缥缈，鹤影翩跹。”笔力宏健，雅与题称。

　　张丹叔都转联桂守惠州时，撰北门外西湖水心亭联云：“放眼观古今，傥容判事于斯，吾愿学东坡先生，留一段冷泉佳话；寄怀在山水，偶尔披襟过此，可权借西湖名胜，作片时风月清谈。”意极包括。

　　披阅各家诗集，其题咏诸名胜可为楹帖者，附录于后。黎士宏题潼关云：“河经百二开天地，华枕西南锁雍梁。”山海关云：“山余落日千峰紫，海泻遥空一气青。”宋荔裳题严子陵钓台云：“一夜客星临帝座，千秋明月照渔竿。”王楼村题于忠肃墓云：“帝位安危操上策，外藩影响戮孤忠。”题表忠观云：“一角国分唐土地，百年庙共宋山河。”吴廷桢函谷关云：“城晚角声通晋塞，关寒树色锁秦封。”沈香岩咏钱塘江云：“地从江底分吴越，天向栏前挂女牛。”西岳云：“宫临白帝三峰立，城绕黄河九折来。”

　　曾君廷显题多景楼联云：“形胜拓南徐，对秣陵树色，瓜步江光，何处平分吴楚；画图开北固，有米老庵存，卫公塔在，依然映带金焦。”虎丘联云：“碧瓦簇鱼鳞，烟树万家花满市；红桥排雁齿，笙歌一曲酒盈船。”山景园联云：“七里旧山塘，几辈朋游，通宵诗酒；三更好明月，满湖灯火，一片笙歌。”

　　曾文正出使四川过新都，县令邀游桂湖。湖为明杨升庵旧址，约广三百亩，皆荷花，缘堤皆桂树，楼阁不俗。酒罢，因题联语云：“五千里秦树蜀山，我原过客；一万顷荷花秋水，中有诗人。”

　　张丹叔都转又有题潮州金山寺句云：“明月共天涯，看云影波光，恍疑身在江南，访当年佛祖谈禅，诗仙留带；春风游岭表，趁蕉阴椰叶，偶尔步来城北，问何处韩公遗碣，常相残题。”出联以江南金山寺衬托，天然巧合，起句神韵尤胜。

郁离子

楹联述录卷五 廨宇

　　侯官李榕园观察彦章守粤西时，所撰阳明、西邕两书院楹联一帙，有维持风化语，有勖励书生语，典丽矞皇，百宝沐浴。今以《楹联丛话》未经采录者登之。集句云：“忠信为实，多文为富；先民是程，大猷是经。”书覃溪先生集句云：“尔诸生勿矜词藻；凡诗书当看事功。”经义轩有欲熟传注，勤考证者居此轩。题云：“为讽谏之儒，为移风易俗之儒，二十载诂凡六变；有敦厚之教，有疏通致远之教，十三经义本同源。”通今轩通篇云，愿读中秘书能知天下事，有欲通典章、娴事故者居此轩。题云：“不出门须通天下事；知朝廷要用读书人。”风漪诗屋云：“地如山水匡庐，借徼外林峦，别开生面；我慕文章太守，聚江西香火，不但诗缘。”时欧文忠生日。大门云：“置郡古雕题，四百年风气初开，既庶正当加富教；关心吾赤子，二千里官民相乐，此来方不负江山。”山风江月楼云：“春山烟，夏山雨，秋山云，更爱楼居如画好；三分竹，二分水，一分屋，果然风景本天成。”又：“清风明月本无价；近水远山俱有情。”又：“小住为佳，江山风月，本无常主；会心不远，鸟兽禽鱼，自觉亲人。”

　　《楹联丛话》载福州贡院楹联，多系家文忠公手笔。楚北郑梦白中丞祖琛抚吾闽所撰贡院联，气魄沉雄，联云：“十六年三度霞关，喜者番风味堂前，新咏同敲秋夜月；八千卷一时云集，问谁蹑鳌峰顶上，雄文高压海门潮。”中丞爱才若渴，屡访先严于射鹰楼，余家藏郭汾阳真像，与中丞貌相仿佛云。

　　“状元多吉水，朝内半江西。”此明时语也。国朝中兴，楚材辈出，《六峰说部》中载湖南贡院一联，语极阔大，且句句纪实，不与铺张者比，其联云：“二百年帝眷南来，督抚半天下，阃帅甲中原，武纬文经，是舜寝灵昭，炎陵脉转；四千里皇恩北至，胪唱夺先声，榜花开巨眼，蛟腾凤起，看洞庭波阔，衡岳峰高。”案：阮文达浙江贡院一联，脍炙人口，此联与阮联异曲同工。

　　湖北贡院联云：“千万间广厦宏开，看洲横鹦鹉，岭集凤凰，此邦山水钟灵，冀复生熊汉阳刘黄冈，钜手雄才，文章华国；二百年英才继起，想席贡隋珠，囊陈荆璧，多士风云得路，当力效贺先繇张太岳，名臣硕辅，经济匡时。”

　　岭南荔枝成熟最早，四月上市，五月极盛，六月则将残矣。何子贞先生癸丑二月游广州，四月返里，题潘园小舫联云：“无奈荔支何，前度来迟今太早；又摇苏舸去，主人不饮客常醺。”按小舫题额曰“苏舸”。

　　凡建立大勋业之人，其文字多超迈拔俗。昔吕申公在颍州聚星堂分题赋诗，欧阳永叔称其有宰相器，诚以言为心声，福泽人品，胥于此见。湘阴左爵相联语，权奇倜傥，英气逼人，惜传抄不多。公督闽浙，于福州建立正谊书院，所撰楹联，涵盖一切，万口流传，尝记其题讲堂楹联云：“青眼高歌，他日应多天下士；华阴回首，当年曾读古人书。”

　　漳州开元寺，自同治甲子兵燹后，左爵相改为书院，撰楹联云：“开创溯何年，果然逃墨归儒，天使梵王纳土；筹边曾此地，大好修文偃武，我从瘴海班师。”案朱文公原联：“五百年逃墨归儒，跨开元之顶上；数千里送青排闼，从天宝而飞来。”竟成语谶。

　　道光中，庆蕉园将军保尝建别墅于粤秀山麓，以种梅花，题曰“灵岩香海”，又自题一联云：“此日种百株梅归去；他年跨一只鹤飞来。”咸丰初，叶昆臣节相改为长春道院，门外石坊中题曰“学士瀛洲”，东曰“画境”，西曰“诗情”，又属番禺许编修其光书联刻石，编修书联云：“月府同登，谁折桂枝第一；云衢广辟，特栽桃李三千。”语皆与道院无涉。及同治中，蒋芗泉中丞改建菊坡书院，以经史诗赋课，一切石刻无庸磨改，而一一吻合，事皆前定，不信然乎？

　　同治丙寅春，戴友梅观察肇辰守廉州，延访名师，振兴文教。时先严在刘融斋中允试廨襄校，同事强彦吉孝廉汝谌以先严品学之优，密荐于观察。观察乃乞中允延先严主讲海门书院。观察集句，以“海门”冠顶，题书院联云：“海中珊网得奇树；门外云光接远山。”先严撰楹帖云：“千里随轺，列郡斯文都领略；三山回首，当年同学半飞腾。”

　　闽中中岐船政局之设，创于左爵相，沈制府继之。局中所悬楹帖，均为制府所撰。头门云：“且漫道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即此是格致关头，认真下手处；何以能精益求精，密益求密，定须从鬼神屋漏，子细扪心来。”仪门云：“以一篑为始基，从古天下无难事；致九译之新法，于今中国有圣人。”大堂云：“见小利则不成，去苟且自便之私，乃臻神妙；取诸人以为善，体宵旰勤求之意，敢惮艰难。”

　　俞荫甫学使贺挽各联，无美不备；其亭榭诸作，笔致疏古，殆由六朝离骚化出。题孙莲叔红叶读书楼联云：“仙到应迷，有帘幕几重，阑干几曲；客来不速，看落叶满屋，奇书满床。”苏州漱碧山庄联，为潘玉泉观察索题云：“丘壑在胸中，看叠石疏泉，有天然画意；园林甲吴下，愿携琴载酒，作人外清游。”

　　又题江苏臬署联云：“听讼吾犹人，纵到此平反，已苦下情迟上达；举头天不远，愿大家猛省，莫将私意入公门。右大门联，上乃旧句对，余所易。”又：“小坐集衣冠，花径常迎三益友；清言见滋味，芸窗胜读十年书。”苏州斟酌桥新修，曰“莳红小筑”，为应敏斋廉访题云：“小筑三楹，看浅碧垣墙，淡红池沼；相逢一笑，有袖中诗本，襟上酒痕。”

　　台州之有东湖，犹杭州之有西湖也。出东郭门不过半里，湖光山色，与西湖无异。隔以长堤，分裹外湖。其外湖有湖心亭，杰阁三层，荫甫太史题云：“好水好山，出东郭不半里而至；宜晴宜雨，比西湖第一楼何如。”题江苏藩署云：“燕息敢忘天下事；和平先养一家春。”

　　又湖心亭联，为圣因寺僧永清题云：“四面轩窗宜小坐；一湖风月此平分。”莫愁湖胜棋楼有徐中山王像，相传王与明太祖弈棋而胜，即以此楼赐之，湖中荷花极盛，太史题云：“占全湖绿水芙渠，胜国君臣棋一局；看终古雕梁玳瑁，卢家庭院燕双楼。”

　　宝应王文勤中丞凯泰好学爱士，官粤浙闽三省，建立书院，培养孝廉。在浙曰孝廉书院，在闽曰致用书院，在粤曰应玄书院。其命名于“应玄”者，用意深而奏效尤速。书院落成之次年，梁公耀枢即授殿撰，闽浙两省均有专祠，谅粤东亦不日成之。中丞抚闽时，欲延先严主讲致用书院，沈幼丹制府代为婉辞。铨尝记其应玄书院红杏山房楹帖云：“讲帷弦诵知春至；上苑风光度岭来。”十三本梅花书屋楹帖云：“开阁集群英，到处宛如逢旧雨；和羹期异日，诸君何以对名花。”奎文阁楹帖云：“三台奎耀临南越；八座文星拱北辰。”

　　又胡学使瑞澜题应玄书院联云：“桂海敷文，想旧学商量，犹是秀才风味；蓬山有路，朋及时砥砺，早储国士经纶。”

　　文勤中丞联句，潇洒出尘，题浙江臬署大堂云：“堂前草木新栽，春色自留生意在；门外湖山不远，清光先照我心来。”又如题江西新建江安会馆云：“联襼集群贤，都看五色云中，恩迎日下；停骖逢盛会，犹忆百花洲上，春到江南。”题浙江孝廉讲院云：“云路及时登，盼诸君同咏霓裳，传来南海；风帆随处好，许他日重携文酒，泛到西湖。”题福建抚署大门云：“舟行瀛海南头，正三岛风清，十洲云朗；人在嵩山顶上，看庭前草色，门外榕阴。”寄题京城重修扬州新馆云：“海峤望京华，五朵云开，共沐恩光迎北斗；珠巢良宴会，二分月到，更饶春色胜江南。”

　　方子严廉访《蕉轩随录》谓何地山侍郎廷谦所撰楹帖甚伙，择其尤者登之。其笔力雅炼，洵为有目共赏。题粤东新建阳江厅试院大堂云：“万里下征轺，从羚峡南来，见此邦民物山川，可跻列郡；千间开广厦，对鳌峰西峙，愿多士文章事业，胜似前贤。”题廉州试院余园欣赏楼云：“辟地无多，却分广厦数椽，门迳不容人迹到；论文有暇，拭上层梯一望，海山胜向画图看。”题龙川县通衢司景韩书院云：“此乡为闽峤通衢，前朝战垒犹存，宜以诗书回犷俗；其地有昌黎遗庙，多士讲堂新立，固应山斗奉名贤。”题江西省江安会馆云：“俱是宦游人，从大江南北来，追忆昔贤，犹存鹿河学规，蠡湖政迹；曾为持节使，登匡庐左右望，瞻言故里，如见白门烟树，黄海云涛。”题廉州府还珠亭云：“太守昔称廉，千载还珠传盛事；使君重起废，一亭流水喻澄怀。”

　　番禺丁仲文观察杰有经世才，令松溪时，撰县署大堂联云：“狱讼关心，唯愿百姓小民莫来此地；疮痍满目，却愧万间广厦欲建何时。”痛痒相关，殚心民瘼，可想也。

　　李星衢中丞云，粤东佐贰中每有奇才异能，非过论也。抚署佐贰官厅中有集句联云：“不卑小官，尝为委吏；既得天爵，莫非王臣。”

　　山阴汪禹九先生鼐所著《雨韭盦杂录》，简炼名贵，要言不烦。先生诗文多绝妙好词，其题顺德县署一联，写景如画，可作顺邑图志读。联云：“平临百里花封，处处桑麻鸡犬；谁绘一城春色，家家烟雨楼台。”

　　江都蒋叔起廉访题广州臬署云：“如得其情，则矜而勿喜；有条不紊，若网之在纲。”

　　王文勤公云：“楹帖只可一二行，若太长，则似一幅挂屏，又似制艺后束二比，或又似一阕《满江红》。”文勤之论，先得我心。方子严廉访作楹帖不假雕饰，秀韵天成。题岭西道署仪门自注云：“昔包孝肃守端州，一砚不携。予有见于今官场积习，改进一层言之。”联云：“重门洞开，要事事勿负寸心，方称良吏；高山仰止，莫矜矜不持一石，便算清名。”端州北门外宝月台，四面荷花，星岩拱峙，为名胜之最。台已颓废，鸠同人重兴，撰联云：“对面即星岩，七朵芙蓉呈绮丽；赏心倾露盏，一池菡萏正芬芳。”廉访又题端州道署大堂联云：“曾踏软红尘，祇不忘药砌薇阶，十载文章纶阁静；勉为清白吏，好记取韶山端水，两番兄弟绣衣来。”又道署花厅联云：“胜地表七星，看云影岚光，公暇却宜邀客赏；好春当二月，喜风和日暖，我来刚值课农时。”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大堂题云：“帝泽如春，正寰海波澄，瀛洲日丽；太平有象，喜灵台伯偃，王会图成。”又集东坡句题直庐云：“试草尺书招赞甫；谁能斗酒博西凉。”

　　端州道署西斋楹帖，先严为子严廉访题云：“不惜簿领贤劳，十步以内，必有芳草；且得琴书乐趣，数弓之地，兼种名花。”

　　楚南聂一峰太守题新会县署大堂一联，可为州县之座右铭，联云：“法合理与情，倘能三字兼收，庶无冤狱；清须勤且慎，莫谓一钱不要，便是好官。”

　　广州花埭多名园，而邓荫泉中翰之杏林庄，布置曲折，花竹尤秀。而野园中有五景，曰蕉亭，曰竹亭，曰藏春阁，曰丹灶，曰水榭。壬戌春，铨侍游岭南主人、长眉道人，招同谭玉生、陈兰甫诸先生游咏其间，并出所集题咏诗相示。尝记门外联有“园同庾信；人慕董仙”八字。其厅联为鲍逸卿太史所题，联云：“王右丞辋川，诗中图画；葛仙翁丹灶，物外烟霞。”桂观察文耀题云：“剪烛高歌，尽低徊本事诗篇，闲居岁月；停杯试问，有多少眼中奇士，梦里名山。”陈君其锟题云：“幽咏清觞，托兴类陈无已；抱弦品竹，契怀是左与言。”其他全首七律可采为楹帖者，莫如李君联芳题云：“半市半城半村曲；一花一竹一亭台。”

　　先大人云：“杏林庄楹联，余最取陈兰甫学录‘红阑曲曲路三折；苍石亭亭山四围。’之句。其余苏赓堂河帅之‘百花欲笑梦初觉；万古不愁云自闲’，袁君泉之‘石含太古水云气；竹带半天风雨声’及李君振佑‘清坐使人无俗气；碧树为我生凉秋’之句，亦不俗。”

　　番禺陈古樵大令题杏林庄云：“万丛树色乱围屋；数折溪流深到门。”

　　大城刘树君方伯溎年以名翰林历迁京秩，观察粤柬，叠经监试乡闱。《试院唱和集》曾经数刻，文星萃光，卿月争耀，洵一时盛事。己卯秋闱，柬胡衡斋明府中有一联，以之题署贡院楹联，亦钜制也。句云：“鱼钥平分帘内外；龙门遥盼舍西东。”

　　文字思通鬼神，每有谶兆，王补帆中丞于粤东建立应玄书院，楹联云：“岳峙层霄，海内斯文尊北斗；雷鸣昨夜，天公有意属南州。”次年梁君耀枢及第。梁君字斗南，“斗南”二字，嵌于对语，成为奇谶。梁少亭仪部主讲禺山书院，撰厅联云：“八桂成林，海国人文沾化雨；五羊留石，春深淑气绕仙城。”次年番禺一县中进士八人，适符八桂之数，论者奇之。

　　幼时闻先严讲解唐人小雪、盆池二赋，谓“小雪”必切“小”字，“盆池”必切“盆”字。《盆池赋》中有“半叶舒而岩暗，一花散则峰明”，二语精妙。联语镵刻入里，何莫不然。少亭仪部所撰必照轩联云：“春去秋来，一寒一暑；日升月恒，自西自东。”出句切“必”字，对句切“照”字，可称佳构。

　　番禺许宾衢廉访祥光，壬辰进士，陈臬粤西。所撰臬署楹联，以才人之笔，为仁人之言，胞与慈怀，溢于楮墨。挹秀亭云：“酷暑此中消，但期林下清风，常盈我袖；凉云随处荫，安得人间喜雨，遍记吾亭。”洁己、爱民，隐此二语。“因树为屋”云：“庭前草色，槛外山光，须知我辈能豪，不在雕梁画栋；墙及半肩，窗开四面，愿与吾民相见，常如白日青天。”唾绿亭云：“亭前古井长留，激浊扬清，澹泊要明廉使志；窗外孤峰特立，居高临下，伛偻须识老人心。”集李杜句云：“山空欲听水仙操；日暮聊为梁父吟。”莲池云：“填清泉而为沼，借助他山；援青松以誓心，有如此水。”“因树为屋”云：“敢云百废俱兴，欲及时整顿颓垣，先除荆蔓；何必万间广厦，但随处得留余地，好树棠阴。”唾绿亭云：“从星岩风洞而来，别开生面；于月榭云窗以外，高置此身。”文树臣都转云：“此数联与《丛话》所收某廉访署联异曲同工。”

　　余父执丁仲文廉访，潜心内典，黯然日章。掌教韩山书院时，自撰楹联云：“得闲还读书，使时序光阴莫空过；无事此静坐，看喜怒哀乐未发时。”

　　岭南赠医局寿世堂，创于光绪丙子，梁少亭仪部、蔡和甫司马签题建立，论者德之。仪部撰门首联云：“愿众生皆成寿者相；学菩萨普济世间人。”此联“寿世”二字安插联中，极见自然，句亦卓立。

　　家醉山茂才为余诵芦苞厂联云：“输纳仅厘毫，劝诸商毋隐毋欺，践食土毛深雨露；核征有分寸，勉同人勿苛勿扰，往来舟楫苦风波。”

　　自来英雄豪杰，往往屈抑一时。萍乡文树臣观察星瑞以忠烈之后，文事武备，兼擅其长，惜以微眚去官，气量阔达，处之泰然。尝自撰厅联云：“为相为将，为仙为佛，算平生志愿都虚，只两事吃饭穿衣，便了英雄事业；学书学剑，学琴学棋，悔往日精神误用，剩几句打油钉铰，也充名士风流。”郑板桥自寿一联，不足专美于前矣。

　　海珠台居珠江之中，水军形胜地也。咸丰己未，海氛不靖，台毁于火。同治庚午，构屋数楹，为省河巡船缉捕公所。辛未仲春，尚仲勉、哈黛峰两都督觞文树臣观察，属为楹联。大门云：“环海波澄，犀甲军排金鼓肃；层霄月上，骊珠光射斗牛寒。”大厅云：“砥柱奠中流，万古风涛横地轴；楼船屯劲旅，五更鼓角壮江声。”船厅云：“楼阁俯中央，最难忘曲榭回廊，良宵风月；江天雄一览，犹想见伏波横海，往日勋名。”第一联雄健，第二联壮阔，第三联蕴藉，三联用意各自不同，足徵老手。

　　廉州府署亭，张午桥太守重修，文观察为撰联云：“治行继前贤，何殊野吏清操，醉翁高致；登临还我辈，试看天涯明月，海角孤云。”案：野吏亭在惠州府署，宋陈尧佐建；海角亭在廉州，天涯亭在钦州，故援以为比。

　　惠州西湖玄妙观大门一联为观察使萧应植题云：“人静玉箫清，夜月一台黄鹤舞；云深丹灶冷，春风几度碧桃开。”此联树臣观察为余诵之。

　　江阴何廉昉太史栻，晚年罢官寓扬州，擅禺筴之富，以诗酒自豪。曾文正题其寓宅联云：“千顷太湖，鸥与陶朱同泛宅；二分明月，鹤随何逊共移家。”

　　番禺张南山太守维屏，一代诗人，年逾五十，即引疾归田，就烟雨寺旁筑听松园，自书楹联云：“为词客，为宰官，焉老渔，卅载风尘，阅几多人海波涛，才得小园成退步；爱诗书，爱花木，爱丝竹，四围溪水，喜就近佛门烟雨，且营闲地养余年。”

　　延平杨晴帆通守炳勋诗才艳雅，《樵隐诗话》极推重之。尝记其水东厘厂对联云：“物力太艰难，莫教尽取锱铢，少为苍黎培气脉；世情多反覆，所在一凭忠信，稳乘舟楫涉波涛。”读此联可见其痌瘝在抱也。

　　湘乡东皋书院联云：“涟水湘山俱有灵，其秀气必钟英哲；圣贤豪杰都无种，在儒生自职指归。”亦曾文正手笔。

　　《桐阴清话》：道光壬辰，少宗伯程春海恩泽典试粤东，度庾岭，憩于张文献公祠。遍读联句，无当意者，偶得“相公风度想梅花”句，又艰于属对。天明，篮舆至红梅驿，笑曰：“何不以本地风光对之。”急赴祠大书云：“王道荡平通岭表；相公风度想梅花。”

　　汉军王兆鸾者，慕养生之术，于粤秀山下自垦场圃，畜鱼莳蔬以为食，不出柴关者近二十年。偶记其门联云：“晓烟贴地鸥盈浦；空水沿篱韭一畦。”

　　左恪靖侯题湖北汉镇湖南会馆楹联云：“千载此楼，芳草晴川，曾见仙人骑鹤去；卅年作客，黄沙远塞，又吟乡思落梅中。”

　　海山仙馆在荔枝湾，番禺潘德畲方伯仕成别墅也。门外有楹帖云：“海上神山；仙人旧馆。”集句极自然。

　　番禺陈蓬史大令昌濂东泶别墅联云：“禅山不远，珠海常通，一水潆洄，中道可容托足，此间因陋就简，且住为佳，恰好在茉莉沙头，素馨田畔；世事屡更，浮生若梦，百年荏苒，片地聊寄闲身，有时对景写怀，祇堪自适，何敢邀诗人笑傲，词客栖迟。”

　　延平胡孝廉云章渡口亭楹联云：“莽莽红尘，一息各分南北路；盈盈绿水，三篙频送往来人。”又：“转瞬即天涯，坐坐吃筒烟去；前头多地主，看看等个船来。”

　　梁少亭仪部自撰书室联语，已登于前，今从文树臣观察处，又得仪部楹帖，亟登之。禺山书院知白斋联云：“力到旋乾转坤，安之若素；心能知白守黑，涅而不缁。”

　　王文勤中丞题应玄宫云：“绕郭云烟收一览；出山雷雨慰群生。”方子严廉访云：“读此联，早卜封疆之度矣。”

　　福州南门总管庙戏台联云：“顷刻开千秋事业；方寸地万里江山。”

　　南海韩曙楼太守纯禧素有诗癖，余于广东会馆见太守所撰楹帖，脱去空腔，饶有真味。一日与辛仲孝廉谈楹联，孝廉亦以此联为许可，联云：“笑语尽乡音，入座不知身是客；礼仪从俗尚，达尊应让齿为先。”

　　张南山先生《诗人徵略》载黄燕翁绍统广文题琼州学署一联，意极阔大，句云：“为伦类中所当行之事；作天地间不可少之人。”

　　“不好诣人贪客过；惯迟作答喜书来。”此句轻雅，得之《梅村集》中，可宝也。

　　会馆楹联以质朴为上，布帛菽粟之言，最为得体。树臣观察撰豫章会馆联云：“去故乡二千里而遥，喜依然桑梓衣冠，共联嘉会；创斯堂三十年之久，愿以后岁时伏腊，毋替成规。”

　　天下贫贱多于富贵，乡党自好守分安命之流，亦不可没。闽县朱石农处士自署门联云：“富贵多忧，愿多忧天胡不与；贫穷自在，这自在我实难当。”文树臣观察云：“此联意颇新鲜。”

　　戏台联名作如林，嬉笑怒骂，风流道学，无所不有。淡如孝廉作此联，仍归雅正，其联云：“诗舫夜横初，明月勾留，尽饶杏子衫轻，芙蓉帐暖；酒亭朝醉后，香风旖旎，莫负樱桃笑口，杨柳蛮腰。”又：“卜昼来，卜夜还来，采烈兴高，莫愁归路无陪，绕道犹烦歌扇月；得见去，得闻亦去，心游目想，好趁沿途买醉，凭阑续玩酒旗风。”

　　黎方流孝廉题观澜书院云：“翻水成文，须知苏海韩潮，不外渊源洙泗；观澜有术，安得乘风破浪，直教洄溯瀛洲。”

　　张棠邨题社学云：“三千士独对大廷，莫道无关窗下事；五百年间生名世，安知不是座中人。”语意开阔。

　　薛慰农太史时雨题书院联云：“讲艺重名山，与诸君夏屋同居，岂徒月夕花晨，扫榻湖滨开社会；抽帆离宦海，笑太守春婆一梦，赢得棕鞵桐帽，扶筇柳外听书声。”

　　蒙古柏雨田中丞贵由知县官巡抚，自撰一联悬于广东抚署云：“牧令计十年，坐斯堂始愿何尝及此；丝纶蒙两代，奉厥职立心惟矢无欺。”

　　新建程晴峰中丞矞采撰粤东抚署内堂联云：“充无欲害人心，不忧不惑不惧；行可以告天事，曰清曰慎曰勤。”

　　潘任卿太史自题新居云：“余地拓数弓，几时枌里言归，得赋床居遂初服；故庐仍半亩，差幸荆菙并茂，勉培旧植式清芬。”此联官京师时，以子由逍遥堂诗语撰联，以寄其弟亦庈太史者也。亦庈太史亦书一联云：“八千里直北长安，何曾旧约重寻，还对话逍遥夜雨；五十载城西老屋，毕竟吾庐可爱，幸无忘清白家风。”

　　番禺梁少亭仪部肇晋自署楹联云：“真名士有狂狷气；大英雄乃仙佛心。”其抱负可想。

　　邵武张繁露进士任泉州府学教授，署中柱联云：“座有春风官不冷；门多寒士道弥尊。”

　　蔡少薇二尹口诵武夷山下茶亭联云：“为名忙，为利忙，忙里偷闲，且向长亭坐坐；劳心苦，劳力苦，苦中作乐，漫将笑语谈谈。”

　　自军务兴，天下文章之士变为经济之才；自西学兴，天下豪杰之士好为格致之学。近日西务情形之熟悉，如王紫诠学博之能笔于书，邹梦南观察之能宣于口，皆能娓娓动听。学博自署联云：“能读五千卷奇书，入此室坐；若问三十年西事，试与吾谈。”又云：“办天下事，自欧洲始；读古人书，从时务来。”观察尝撰联云：“格物致知，从五大洲见闻悟出；通今变古，环九万里时务得来。”

　　陈棠溪仪部题海山仙馆联云：“园是主人身是客；花为四壁船为家。”

　　相传清平桥烟花之寨，笙歌达旦，两岸酒楼对峙，何伯乔上舍松题联云：“两岸楼台，高卷筠帘邀月入；一河船舫，轻摇兰棹载花来。”案：王荆公句云：“近无船舫犹闻笛，远有楼台止见灯。”犹此意也。

　　又，伯乔上舍又有题句云：“风月常新，共上斯楼聊纵目；烟波无际，须知有岸可回头。”

　　陈天如太史序球题酒楼云：“宾主尽千觞，共评量裙屐风流，文章霞绮；阑干凭百尺，好领略珠江月色，花埭云香。”

　　《静庵随笔》载华庭司马诗才俊逸，好藏书，爱花木，所筑且园，建亭环植有梅花十余本，额曰“索笑”。花时红白相间，老干横斜，啸咏其间，怡然白乐。曾作联云：“著意为寻春，居然管领梅花，犹是吾家风味；及时好行乐，试问当前明月，不知今夕何年。”盖亭后有圆门，上书“月窟”二字。

　　丁雨生中丞引退归里，筑絜园，属华庭司马作楹联云：“谈笑傲红尘，记曾襆被来游，尽品题邓尉梅香，洞庭橘色；林泉开绿野，试看经纶小展，也管领雨中春树，槛外长江。”笔气高华，才人吐属。

　　吾闽仙游县荔支较粤东增城之挂绿，尤为香脆。仙游县署有联云：“荔子甲天下；梅妃是部民。”语颇阔大。

　　南海廖觉卿明经焯工诗文，每试辄冠其侪偶，丰于才而啬于遇，自古才人皆然也。好为楹帖，不留稿，尝曰：“此小技，乌足言哉。”人亦无有知者。尝见其题珠江舟中二联云：“放怀于红树青山，任教世上风波，琴客逍遥诗客醉；得意在良辰美景，领略个中旨趣，荷花烟雨荻花秋。”又：“乘兴便移舟，看来万点烟波，画意都归襟袖里；写怀欣对酒，话到三更风月，诗情全在棹歌中。”

　　某处戏台联云：“不怕红毛鬼，最怕白鼻哥，搬是搬非两便刀，弄出这般戏本；先杀黑心妇，后杀蓝面佞，硬趫硬马周身胆，方为盖世英雄。”用粤语，极工切。

　　有以手托像生为戏者，吾乡名为象头戏，粤中呼为托戏。仲文观察有托戏台联云：“莫道假中假；请看人上人。”十字中涵盖一切。

　　《小南日记》：吴郡玉魫生论楹帖云：“自署楹帖，或以述境遇见性情，往往寓有感慨，其作警语者，亦格言类也。吾师顾术民明经，工诗文，精岐黄术，著有《涤庵诗钞》。晚年自书一联，悬诸厅事，句云：‘邋遢青衫，曾无花舰酒船，围场赌墅，佳山水，脆管弦，陶写襟灵，只落得不官不隶，不农不贩不英雄，尽百年疣赘人间，翻嫌后死；飘骚白发，略有牙签玉轴，丹灶茶炉，贮诗囊，画眉笔，安排福命，休说道如露如电，如梦如屡如沤泡，阅几劫轮回世上，胜似今生。’”余谓是联，可作明经一篇小传读。

　　仲弢学博，著作等身，历游外国，东西洋情形瞭如指掌，海内之奇士也。自题名帖后三十二字云：“天南遁叟，淞北逸民，欧西经师，日东诗祖；书读十年，路行万里，身历四代，足遍三洲。”

　　杨海琴太史翰游羊城，自署其寓门联云：“子厚过柳州，著作乃富；东坡游海外，文字益奇。”

　　粤东福建会馆戏台句云：“一切应作如是观，有即非有；众心皆生大欢喜，闻所未闻。”集经语亦浑成。

　　金仲和文学手辑楹联数十对，多绝妙好词，亟登之。章采南殿撰鋆督学粤东，题联于大堂云：“使臣来视学，正己乃可正人，肃肃关防，平日亲交应琼我；士子方进身，有文尤须有守，循循矩矱，毕生树立始从今。”可与《楹联丛话》所刻翁覃溪阁学之“尔无文字当安命；我有儿孙要读书”一联并传。

　　瓜洲盐栈曾文正有联云：“两点金焦，劫后山容申旧好；万家食货，舟中水调似承平。”

　　又京都番禺会馆，为乡会试士子寓所，堂中楹联云：“云路九秋高，驱毂振缨，桂子香时来日下；客怀三月远，停杯剪烛，木棉红处话波罗。”分贴乡会试着笔，末句尤切番禺，不可移置他馆。

　　又林月亭学博伯桐自署其后门联曰：“尽留地步余前面；须识天心在后头。”不特属对工致，直成一则格言。

　　光绪纪元，诏开恩科，时关陇肃清，肇建试院告成，左恪靖侯入闱监临，书联云：“共赏万余卷奇文，远撷紫芝，近搴朱草；重寻五十年旧事，一攀丹桂，三趁黄槐。”○淡如孝廉撰南海县学宫第一儒林门云：“门成邹鲁；人在蓬莱。”下句切“第一”，上句切“儒林”。

　　骆文忠公居东华里，署门联云：“西蜀遥开府；东华近作家。”连平州颜氏门联云：“三朝节钺；四省军门。”亦佳话也。

　　何子贞先生督学四川，题试廨大堂联云：“时事正需才，酝酿期为天下雨；诗怀惟报国，苍茫看遍蜀中山。”孙莱山学使题闽中试廨大门联云：“从此步丹梯，愿有志潜心学海；伊谁持藻鉴，要无惭对面宫墙。”一想见名士襟期，一想见名儒怀抱。

　　苏州广肇山庄，旧为海珠山馆，内有船厅，扁曰“羊城一叶”，其正厅桂观察文耀守苏州时题，额曰“敬止堂”，罗六峰题联云：“三月烟花连虎阜；十年灯火忆羊城。”

　　扬州保赤堂义学明伦联云：“堕地遭艰危，藐是诸孤，更何望鞠我育我，顾我复我；回天敷惠泽，谁非人子，敢或忘饮之食之，教之诲之。”

　　曾文正撰金陵湖南会馆联云：“地仍虎踞龙蟠，洗涤江山，重开宾馆；人似澧兰沅芷，招邀贤俊，同话乡关。”

　　《楹联丛话》所采戏台联句，多劝世语。《六峰说部》所载醮会遮天柱一联，可补《丛话》所未及。其联云：“看不真勿嘈，请问前头高见者；企得稳便罢，留些余地后来人。”有道之语。

　　龚蔼人方伯易图于光绪丙子由东关道旋里，题双骖园楹帖云：“二十射策，三十典军，四十暂归田，捧檄为高堂，莫怪北山笑我；有宅一区，有田数亩，有书五万卷，携琴成旧约，曾从东海移情。”

　　南海梁古人茂才佶修题亦云溪馆书房联云：“如显德园何，重寻故国莺花，烧换君王承辇草；比扬孚宅好，试看新秋帘幕，光涵儿子读书灯。”又题楼柱联云：“红吸荔枝云，仙到也应疑上界；绿围荷叶雨，我来重与话西湖。”

　　曾文正有联云：“丈夫当死中国生，祸中求福；古人有困而修德，穷而著书。”

　　“当思官作民之母，莫信人夸吏是仙。”此《诗人徵略》摘句也，可为州县座右铭。宝应王文勤开藩东粤，题大堂联云：“洗心不藉三江水；著手须生五岭春。”可见其怀抱。○同里岑雨崖司马傅霖以名进士官岭南，其宰大埔所撰厅堂一联，与丁仲文观察联意相似，其联云：“非难雪一盆冤，须知构讼必凶，愿尔辈毋投此地；秉如霜三尺法，所贵得情勿喜，与吾民相见以天。”又大堂联云：“举头到处有神明，岂容分尔室大庭，幻而作两般面目；众口同声呼父母，要当合黎民赤子，待之以一样心肠。”可为座铭。

　　宝坻李太守光先为政不尚苛刻，尝题赣州府署大门联云：“事防于未然，惟愿人人自化；弊去其太甚，无庸事事更新。”家勿邨中丞观察雷琼，撰道署楹帖云：“讲求公事非多事；屏却私情要近情。”黄大令恩贵观政花县，书成句题县署云：“若使闾阎歌父母；何妨琴鹤笑酸寒。”

　　楹帖最难超脱，张丹叔观察守高州时，撰西花厅楹帖云：“得佳趣于此间，每当月白风清，一挥玉轸；知明年在何处，且把黄蕉丹荔，共醉金樽。”神韵绝佳。

　　张观察守惠州，所撰府署谳局匾额“得情勿喜”四字，又制楹帖云：“连岁构凶荒，悯边地失业小民，又添出几重公案；诸君持法律，体上天好生大德，须各尽一片苦心。”跋云：“惠郡兵燹后，岁饥民贫，所在多盗。大府奏以方军门剿捕之，余守高凉未十月，移权此篆，创立谳局。凡获匪，与张、沈、郑、丁诸君，听夕分鞫，以定爰书。民命死生，毫厘千里，因题此联以共勉。”读此可想其痌瘝在抱也。

郁离子

楹联述录卷六 佳话 贺言附

　　仪徵太傅重宴鹿鸣，同时有四佳话：大兴俞恒润为太傅门下士，师生同科重宴，佳话也；浙江嘉庆戊午解元张廷济亦太傅门下士，今科其子庆荣又领解，父子解元，佳话也；两丙午，一戊午，同属午科，佳话也；而张、俞皆同出太傅门下。梁芷邻中丞贺联极为稳帖，允称老手，句云：“丙象著文明，衣钵相传，同赓鹿野；午科多胜事，箕裘领解，接武蟾宫。”

　　同治三年甲子举行大比，吾闽重庆鹿鸣者凡二人，一廖钰夫尚书鸿荃年八十四，一杨雪蕉光禄庆琛年八十八。尚书加太子少保衔，光禄加二品衔。道光年间，家鉴堂山长春溥重宴琼林，吴仲礼师为人撰联云：“备箕畴，九五福；宴琼林，六十年。”

　　余有贺江西李岱阳封翁重逢花烛联云：“阿婆学作新嫁娘，争看螺髻盘青，有绕膝孙曾，戏呼少妇；而翁本是美男子，倘把虾须濡墨，使比邻妯娌，错讶檀郎。”

　　高要冯展云太史誉骥释褐归娶，陈兰甫学录赠楹帖云：“莲炬移归，艳传岭峤；兰闺静对，闲话蓬莱。”可称佳话。

　　相传某爵相之封翁家居书房联云：“清茶淡饭布衣裳，那些福老夫享了；治国齐家平天下，这个事儿曹任之。”世间福人，亦几生修到也。

　　番禺许拜庭封翁赓扬五代同堂，孟蒲生孝廉联云：“事祖事父，祖事祖事父，父事祖事父；有子有孙，子有子有孙，孙有子有孙。”此联可称空前绝后。

　　吾闽自国初迄今，探花及第者，自晋江黄霁川太史贻楫始。太史好善，出于至性，著有《三善合编》。弱冠以诗文从先严游，及第时先严赠句云：“自兴朝二百年，吾里探花君第一；记结交十四省，斯人善果世无双。”先严历游半天下，凡仁人善士奇才异能者，立一簿记，太史名列善士之首。

　　汪观澜封翁与夫人刘氏结缡六十载，于壬申年重行合卺之礼。至是年夫人卒，明年封翁卒，相距九日，亦人瑞也。俞荫甫学使挽云：“倡随到六十年，白发苍颜，已届耄期重合卺；考终完九五福，年头腊尾，未逾旬日两游仙。”

　　荫甫太史挽翁母许太夫人注云：“太夫人为常熟翁文端相国原配，药房中丞同书、玉甫中丞同爵、叔平阁学同和，皆其子也。夫为宰相，子孙皆状元，极笄珈之至荣。其殁也，诏书褒美，赐祭一坛，皆旷典也。”挽云：“夫为宰相，状元子，状元孙，看门庭武达文通，世代勋贤，会见韦平承旧业；帝褒贤母，御赐祭，御赐葬，极恩礼隆天重地，年家子姓，敬从钟郝缅遗徽。”

　　唐宰相郭汾阳富贵寿考，千古佳话。合肥李太夫人长公筱泉中丞方抚浙江，次公少荃相国以大学士肃毅伯督两江，家门之盛，甲于海内。己巳二月三日为太夫人七十，此种贺联易落腔套。俞荫甫太史曾撰三联，超群轶伦，第一联云：“起居八座，亦多福，亦多男，先百花生日，祝慈荫长春，凤舞鸾歌，遍浙水东西，洞庭南北；文昌六星，有上相，有上将，以万石家风，佐熙朝景运，玉昆金友，比荀龙减二，贾虎增三。”又：“花下版舆来，自皖而两浙，而三吴，而潇湘洞庭，数千里瞻拜慈云，凤鸟舞，鸾鸟歌，颂无量寿佛；床头朝笏满，有子为宰相，为节度，为观察转运，五百年特钟间气，玉策贤，金策圣，作中兴名臣。”又：“入鼎鼐，出封疆，看膝前将相成行，武达文通，佐一代中兴大业；月初三，春未半，祝堂上佛仙齐寿，玉牙金齿，开八旬曼衍遐龄。”三联用意各自不同，而笔力沉郁，不徒以壮丽为能事。杨子恂太史当日游浙，为其弟豫庭太守代制一联云：“正普天教孝，庆衍宫闱，二圣与龄，一人锡福，百僚作颂，万户称觥，萃古来异数恩荣，海宇绣衣，惟母算跻无量佛；为当代生才，祥开河岳，东平瓯粤，南靖荆蛮，北定燕齐，西绥溟澥，合门内中兴将相，湖山彩服，我公身领大罗仙。”此联极为爵相所赞赏，酬以千金，亦佳话也。

　　侯官陈望坡先生若霖二十始登贤书，官至尚书。凡里人停棺未葬者，为之窀穸，功德无量。陈氏世居螺州，尚书曾孙伯潜宫庶宝琛入泮时，先母舅仰苍文学贺以联云：“瑞启螺州，远溯明德；庆延燕翼，笃生达人。”

　　侯官叶母邱太夫人，六子科甲，一时传为佳话。闽中曾氏、郭氏均有五子登科之匾，六子科甲自叶氏始。太夫人正月望日寿诞，有人贺联云：“六子宫袍慈母线；万家灯火锦堂春。”

　　祥符冯母程太夫人，子立都转端本母也，生丈夫子六，悉皆显达，一门食德，五代同堂。光绪六年，经李伯相奏请旌表，铨拟贺一联云：“伯仲齐名，衣线不忘慈母泽；孙曾绕膝，宫袍同惹御炉香。”

　　同治丁卯，杜学使联督学粤东时，番禺金芑堂孝廉锡龄五子同入泮，孝廉自题门联云：“祥开羊石；教仰燕山。”金氏五子，长伯谷孝廉俶基，次仲和茂才保基，五季申孝廉佐基，六已千茂才俊基，七敬舆茂才仁基，俱拜先严门下。一时贺联共扬盛事，陈古樵璞司马联云：“奎宿珠联星翕聚；蓬莱云近凤齐飞。”王茹泉鉴心孝廉联云：“驾窦氏燕山而上；开岭南泮水之奇。”方柳桥功惠太守云：“秀气成采，星聚奎壁；大喜在后，凤入翰林。”诸联均极雅切。何淡如又雄孝廉云：“乙年兄弟游庠，丙年兄弟游庠，丁年兄弟又游庠，三番样画葫芦，昔尚三难今五美；县考文章入彀，府考文章入彀，道考文章亦入彀，一集编成花萼，前相接轸后联镳。”匠心独运，不能移缀他人。邹梦南观察联云：“蕊榜出同怀，洵属汉唐来佳话；萼芳联五子，争传郭窦后奇闻。”此联笔亦苍老。

　　同治甲子，金陵克复，湘乡曾文正兄弟封侯伯，时石芸斋观察游粤，与先严挚交。先严出对云：“同时兄弟封侯伯。”观察对曰：“从此乾坤洗甲兵。”

　　吾闽学使试廨有三至亭，以夫人随父随夫随子三任督学，故名其亭，传为佳话。咸丰戊午，番禺梁矩亭先生官京尹，署后园有佳晴喜雨快雪之亭，其嗣君檀浦方伯读书于此，时仅编修，辛未亦官京尹，撰联云：“抚字值时艰，素念常营千里外；读书承手泽，清风犹忆十年前。”

　　番禺许紫笙孝廉应銮弟应锴、应镕同登贤书，祠堂联云：“五科双捷报；九子七贤书。”又孝廉之令侄丙俊入泮，祠联云：“甲子自乃父成名，递看丁卯叔子同科，己卯叔子同科，念先人教子义方，岂徒教诗教字教文，便尔登科联七子；魁元由秀才发轫，叠见戊辰案元第一，庚辰案元第一，具今日夺元本领，从此夺解夺会夺状，何难及第继三元。”出联嵌入五“子”，对联嵌入五“元”，不假雕饰，极见自然。

　　光绪己卯，满洲全相国庆重宴鹿鸣，天下门生故旧各献贺章，有门士某嘱代贺联云：“一品纯臣，六十年前赓鹿野；五朝元老，三千里外望龙门。”

　　张南山太守六十双寿，有友撰戏台联云：“六旬来一部好传奇，自通籍以至归田，鸿按相庄，喜此日团圆偕老；两科内四番联捷报，有佳儿更兼犹子，鹿笙迭奏，看后人次第登场。”福慧双修，人间少见。或云此联系太守自撰，非也。

　　正月五日为合肥李爵相五十大庆，荫甫太史贺联云：“以岁之正，以月之令，春酒一樽，为相公寿；治内用文，治外用武，长城万里，殿天子邦。”造句屹立如山，雄迈古雅，兼而有之，不可多得。

　　自同治戊辰连计五科殿撰，名字偏旁均从五行，且蝉联而下，一无倒置，亦玉堂佳话也。查戊辰状元洪君钧从金，辛未状元梁君耀枢从木，甲戌状元陆君润庠从水，丙子状元曹君鸿勋从火，丁丑状元王君仁堪从土。传闻京师有人撰联云：“五科殿撰备五行，金木水火土；四川封爵凡四等，公侯伯子男。”案：国朝汉臣得爵者不数觏，考四川一省，五爵皆备。公爵岳襄勤钟琪初封男，晋封；侯爵杨忠武遇春；子爵则现任湖南提督鲍军门超；惟伯爵何人，尚须采访。国初吾闽五爵亦备。

　　苏州夏秋田先生廷荣一家死难，里人坊其居曰“孝廉方正孝子义士节妇贞女夏氏之室”；隔巷为潘季玉先生第，合肥相国亦榜其门曰“状元宰辅祖孙父子兄弟叔侄翰林之家”，各极其诣，可称绝对。案：夏氏以秋田先生举孝子，后举制科。先生母氏守节三十余年，先生殉难，女亦自尽。潘氏则文恭公，状元宰相；兄名世潢，探花及第，侄名遵沂，子名曾莹，孙祖同入翰林；伯寅尚书名祖荫，亦一甲第三人，洵属佳话。

　　顺德黎方流孝廉为族弟召民方伯撰乡荐谒祖祠联云：“九重乙览荷恩私，诗书易礼春秋，昔进麟经，今进壁经，十载文章双奏御；廿六丁午承荫远，父子祖孙兄弟，两登北榜，三登南榜，一堂亲眷五抡魁。”癸卯孝廉以春秋经艺进呈，壬子方伯以书经艺进呈。

　　又：“师主试官，师监试官，多师同考试官，次三场珊网搜罗，几认鲰生成曳白；二房荐卷，五房荐卷，第七房均荐卷，十四艺棘闱矜赏，难逢知己并垂青。”注云：“内帘取定头场卷，遍搜始得经策，益加赏识。初疑其次三场不到也，揭晓后，各官多欲罗致方伯于门下。其卷为五房所荐，拨入二房，第七房官曾从主试旁力荐也。”

　　罗六湖廉访天池未冠即捷南宫，时其封翁屡试不售，自撰联云：“谁谓进士难，小儿取之如拾芥；莫云秀才易，老夫望之若登天。”

　　阮文达公夫人孔氏，其子聘某殿撰之女，完娶日，自署门联云：“至圣外孙宫保荫；状元门婿尚书郎。”

　　南海桂氏由浙江迁粤东，乾隆丙午科，渐斋大令鸿以第二人举于乡。道光咸丰前后乡试，大令孙星垣观察文耀、蓉台广文文昭、晓崧广文文烜、昊庭孝廉文灿，连登贤书。同治甲子大令曾孙仲言孝廉坊，光绪己卯昊庭孝廉子舟山孝廉坛，相继中式，铨贺以联云：“四代迁羊城，祖父孙曾皆食德；卅年看虎榜，兄弟叔侄六登科。”

　　昆山徐氏家祠有联云：“鼎甲非难，难在同胞三鼎甲；词林何异，异乎坦腹五词林。”

　　顺德黎方流孝廉祝史穆堂太史澄母寿联云：“文采耀璚林，辞北阙以南归，羡三春柏寝承欢，荣分杏宴；姻盟依玉树，挹西江而东望，知两地桃觞介寿，香满花封。”时太史长兄宰余干县云。

　　倪秋槎先生济远嘉庆丙子科以第一人中式，自题门联云：“榜花领袖真惭我；辽海文章大有人。”

　　先外祖苍士公讳嘉璧挽百龄寿母云：“纪宪算一百龄，人瑞旌坊，玉镇金屏钦太母；届筴辰十二月，仙真返旆，丹山翠水迓灵妃。”

　　道光己亥，道州何子贞先生绍基典试闽中，时监临徐松龛中丞继畲查询士子博学，绅衿悉以先君荐。中丞与主考雅故，向有戏噱，笑对主考言：“公素负大名，今科有一士子，若漏珊网，则公名士架子，暂撤于鳌峰顶上矣。”子贞先生慨然许之。揭晓之日，中丞又复戏言至再。迨唱榜至先严名字，满座欢然，共贺得人。是科监试吴荷屋方伯荣光与监临俱厚赠盘川。赵又铭方伯新与先严同学挚交，戏赠一联云：“中何主考之脾，二三场圈漠漠字福州土音，犹如烂字之义；摸吴藩司之耳，六十两银抲呵街切，福州土音，字义与携相同。”又铭方伯为文坛钜手，此联末二字沉着，亦前辈风趣。

　　南海劳孝廉潼工时文，乾隆乙酉科，出闱不作第二人想，至中亚魁，自署其门联云：“险些儿做了五经魁首；好汉子让他一个头名。”

　　“仙书石室邀金母；乐部唐山奏寿人。”此贺寿名句也，典雅庄重，非匠家无此手笔。

　　汉军庆蕉园将军保生于中秋日，镇广州时，七十初度，严厚民杰与将军雅故，以赫蹏笺用宋体书一联以献云：“上古大椿长不老；小山丛桂最宜秋。”将军喜悬之上座，语宾朋曰：“厚民经师也，以庄语勖予。”

　　荫甫太史撰曾涤生爵相六十寿联云：“大勇在安民，运际中兴出名世；小春欣遇闰，天教两度祝延龄。”

　　庆贺联以脱俗为贵。番禺陈兰甫先生澧寿方柳桥太守功惠云：“嗜学多藏书，嚼其精华，自得寿考；行年服官政，加以岁月，当至公卿。”

　　顺德罗椒生先生惇衍官尚书时，其封翁尚为校官，先严与尚书甲午乡试年谊，尝戏题封翁学署联云：“老翁为教谕；有子作尚书。”

　　庆贺联最易落俗。侯官陈心敷孝廉国昌贺其门士王生入泮一联，寓勉励于扢扬，深得风人之旨。联云：“科名自阴隲中来，艳说乃翁培植德；宰相从秀才做起，期为大厦栋梁材。”此联与古人成句暗合。

　　侯官家勿邨中丞鸿年由殿撰册封琉球，中丞素精内典，有仙佛根。谢秋楂太守玉汉寿中丞七十云：“历数乡先生，有掌文衡，有使外国，有持龙节，有拥皋比，若问科名，独占鳌头君第一；重逢旧知己，同联兰谱，同附萼华，同隶南闽，同官东粤，如论年纪，自惭马齿我逾三。”

　　瑞澄泉相国讳麟，历仕三朝，总制两粤。三月二十九日生辰，文树臣观察代人撰联云：“三朝资硕辅，记恩隆三锡，秩晋三迁，更福备三多，喜值三春开寿宇；百粤仰元功，看班领百僚，绩熙百职，况身膺百禄，合增百岁祝期颐。”一时传诵。

　　贺寿联不难警切，惟警切中而复超脱之难。番禺邹梦南观察贺瑞相圜六十寿联云：“同圣人一月而生，生有自来作良相；先佛祖九天而降，降尔遐福泽烝民。”又芑堂监丞寿兰甫学录云：“与观世音同日而生，现寿者相；继阮文达专经以教，为多士师。”

　　先严云：“近代作楹帖善为长句者，以彭文勤、纪文达二公为最，彭、纪合作乾隆八十万寿一联，至今传诵。侯官杨子恂仲愈太史，楹帖名家，写情隶事，各擅其场，短句长联，均臻神妙。若与彭、纪同时，定当许为同调。”兹就陈友沅上舍口诵若干联录之。寿李眉生方伯云：“岷精降福，聿钟奕叶王孙，五花马，千金裘，彩笔纵横万里，溯会昌制集，长庆诗篇，海岱文章，斗北才名齐绮皓；淮甸运筹，蔚起中兴人杰，一品衣，九仙骨，黑头笑傲三公，看洛社衣冠，午桥庄墅，湖山黻佩，江南儿女拜刘樊。”祝某太守双寿云：“双星牛女，应南极寿昌，是为太平之瑞，溯龚黄治谱，韩褚门风，七十年黻佩恩荣，昼锦堂新，五福备膺皇极训；三山罗浮，接上清宫府，实惟至人所居，想园绮衣冠，刘樊伴侣，三千里海天歌祝，幔亭宴启，万家遥拜地行仙。”有此才调，方许作长联文字。

　　粱君孝熊寿沈幼丹制府云：“衮衣一品拜元戎，大江南，大江北；灯火万家祝生佛，八千春，八千秋。”

　　沈文肃督两江，时年六十，其老友周梅初先生年七十，公寄寿联云：“介寿朋来，而我独羁千里足；倾心兄事，为君多读十年书。”

　　又寿某友云：“有子皆不羁才，谢墅围棋，张槎探宿；斯人宜无量寿，董帷舞彩，马帐称觞。”

　　陈君锡熊贺新婚联云：“插鬓留香花第一；画眉偷样月初三。”语颇新颖。

　　方子严廉访代毛升甫祝杨石舫封翁夫妇双寿云：“福相荷丝纶，忆龙门校士，虎帐谈兵，廿年听齐鲁讴歌，至海至河称父母；寿星躔翼轸，羡鸿盌相庄，凤毛继起，一曲和潇湘云水，鼓琴鼓瑟庆神仙。”杨官山东牧令最久，系湖南人，其子孝廉官部曹，杨曾分校山东乡围，又从军幕府。○有人二十七岁，生于四月八日，耀如家兄寿以联云：“与悉达多降诞同辰，夙因有自；正苏老泉发情之岁，来日方长。”既切其年，又切生日，故佳。

　　子恂太史赋才便捷，无尘俗气，贺郭太史曾矩入泮云：“谢庭玉树乌衣巷；魏国黄花昼锦堂。”浅近之典，写得如此艳丽，其才调诚不可及。

　　又贺叶穆如昆季同登贤书云：“簪组作箕裘，数三凤八龙，君家再见；科名联伯仲，看大苏小宋，异代一堂。”贺某君双寿云：“乐事古真稀，寿宇双星，千里板舆来福地；良辰天不夜，春城元夕，万家灯火拜神仙。”又寿李中丞云：“文章是太白后身，五花马，千金裘，年少已豪情盖世，溯画船采石，桦烛笙歌，代鲜奇人，久矣红尘无此乐；出处本邺侯心法，一品衣，九仙骨，功成则高揖归田，想玉简嵩衡，羽书幢节，天留清福，绰然余事学长生。”末联切李姓作，笔力宏厚。

　　荫甫太史寿许信臣中丞七十联云：“前词苑，后封疆，频年养望湖山，绿野优游，共推老福；内儒书，外释典，每夕纵谈名理，青灯滋味，还似儿时。”

　　先严七十初度，沈幼丹制府书成句祝云：“寿世文章，一代斗山韩吏部；等身著作，六经渊海郑司农。”又姻长刘炯甫太守贺联云：“蓄道德，能文章，天语褒嘉膺异数；宜子孙，亦寿考，名山著述有传人。”

　　先严七十自寿联云：“七十古来稀，去日已多来日少；百年曾有几，生时且乐死时休。”

　　沈丹荪孝廉，文肃公长子，书法韶秀，寿岳翁林劭甫先生云：“品学世儒宗，洛社衣冠，耆德更推康节老；湖山仙眷属，幔亭风月，曾孙罗拜武夷君。”

　　查初白贺吕幼心司马重游泮宫并令孙子专同举茂才云：“青衫恰称前司马；红粉争看小秀才。”

　　南海徐佩韦大令台英为子授室时，尝自撰一联云：“女无不爱，媳无不憎，愿世上翁姑，推三分爱女之情以爱媳；妻易于顺，亲易于逆，望汝曹儿子，减半点顺妻之心以顺亲。”盖有慨而言之。

　　先外祖苍士公文艺冠时，门士多显达缙绅之家，凡有庆挽联语，多出其手。《楹联丛话》收录百余联，均借刻他氏。庆铨尝记幼时，先慈口诵苍士公寿王某司狱句云：“治狱有阴功，东海于公真厚德；长生留妙诀，南昌梅尉是仙班。”

　　又记苍士公贺林君秋捷云，“君于阴德修之应；我读贤书喜欲狂。”贺陈君秋捷云：“虎榜终酬磨铁志；鹿筵争看斵轮才。”贺沈君秋捷云：“锻炼文章，修成月府；翱翔霄汉，遇顺风毛。”

　　先慈口诵苍士公诸联，悉已刻《楹联丛话》，其未刻者又有：“一骑簇红尘，扫迳客邀羊仲至；双星周紫极，圜桥人挽鹿卓看。”此联寿祝蒋太学双寿作也。

　　闽县何青芝孝廉玉田学有根柢，名著文坛，授徒数百人，搢绅子弟，多游其门。当日与先外祖同负盛名，一生作时文万余篇，心血销耗，人为之亡。吾乡前辈读书多用苦功，非东涂西抹者比。曾记先严诵公贺赵君联云：“幸一第成名，君为老亲娱暮景；迟数年作宦，天留暇日著奇书。”

　　左恪侯寿浙江杨石泉中丞联云：“知公神仙中人，勉为苍生留十稔；忆昔湖山佳处，曾陪黄菊作重阳。”

　　先外祖贺陈希贤联云：“饮且尽碧筒杯，介寿恰怜天贶节；游何必赤松子，闲身便是地行仙。”又：“堂无案牍，室有琴书，莫讶斯人不出；日似小年，图开大衍，尽容老子寻欢。”

　　先外祖代寿韩树屏学使句云：“福地驻骢轩，倬汉文星光紫极；师门赓燕喜，全闽多士拜青箱。”

　　青芝孝廉贺郑君春捷补中书舍人云：“步入三台，玉笋班中翘秀；捧回双诰，丝纶阁下文章。”

　　何谷贻明经震亨，青芝先生子也，寿其岳父林梅九孝廉云：“以麴蘖陶情，寓醒于醉；有文章名世，处约能亨。”又：“名世有传文，词坛早誉；陶情聊乐圣，酒国长春。”语颇风趣。

　　陈少香先生六十自寿云：“荣枯看到婆娑树；阅历忙于顷刻花。”句极新颖。

　　先外祖送林君移居黄莘田故里句云：“香草犹留名士韵；小斋好读古人书。”

　　先外祖苍士公寿林弁瀛先生太母云：“诵金经六千言，梵呗齐宣，花雨纷飞长至日；会瑶仙三百辈，霓裳同奏，吉云长护古稀人。”

　　青芝先生贺迁居云：“百尺高楼容广坐；十年乔木久抡才。”寿陈公五十云：“望重清班，太史星文辉斗极；图成大衍，中秋月色满蓬壶。”寿陈公六十云：“为大罗仙，腰垂鱼佩；祝无量寿，手谱霓裳。”寿陈某封翁六十云：“连日笙歌，报湖海楼中，介寿宴联闻喜宴；满堂卿霭，正蕊珠宫里，文昌星捧老人星。”

　　同里王子希孝廉景贤，先严己亥乡试同年也，子二，皆显达。其七十寿诞，杨子恂太史贺联极典雅，联云：“灞陵大贤，梁孟偕隐；高阳才子，俭爽齐名。”又刘子谌太守忱贺联云：“立身如古大儒，本道德而得寿考；生子为名进士，能文章是有渊源。”句亦苍老。

　　梁君铃院銮藻己卯乡荐，十一月十五谒祖，何淡如孝廉代制一联云：“得运应庚年，学额有名，廪额有名，东西号几历艰辛，铁砚磨穿，不过亦生亦贡；登科逢卯岁，三儿领荐，大儿领荐，南北闱两逢知己，泥金捷报，敢云难弟难兄。”注云：“梁君庚申入泮，庚午一等食饩。其弟颂纬骝藻己卯北榜。”又戏台联云：“生如玉，旦如花，罗绮如云，借座客豪吟，妙舌澜翻，点缀他南部胭脂，西凉筚篥；歌回文，舞回柳，旌旂回雪，趁嫦娥妆靓，当头月上，勾留我东山丝竹，北海琴尊。”广州人以十一月十五夜月正中为当头月，颂纬北蔫归，用十月谒祖，淡如为撰联云：“瑶尊倒月，檀板敲云，况逢十月梅开，问几人酒圣诗豪，重题画壁；舞扇裁红，歌衫缕碧，记看长安花去，对今日曼声翘袖，忆否金台。”

　　淡如孝廉贺其友入泮并其友兄纳园子生谒祖联云：“曰俊曰造曰秀士；宜兄宜弟宜家人。”

　　李山侬都转宗岱为封翁寿，淡如孝廉献联云：“丁年客久驻京华，记北部胭脂，已属司空浑见惯；子夜歌残翻水调，仿东山丝竹，不知太傅几关情。”

　　淡如孝廉三子完娶，一女未字，萱堂七十有八，孝廉自撰一联云：“何须母发截留宾，得老妾典钗，新妇调羹，亦足一堂欢畅叙；已毕男婚还有女，计罗浮插脚，鼎湖漱口，渐看五岳遍遨游。”

　　淡如孝廉文坛钜手，英俊多出其门。黄君舜云应尧丙子北荐，十一月十五谒祖，淡如制联云：“帖报九重城，字写泥金，不知风信何来，似比驿梅传更早；灯张三五夜，蜡然脂玉，好趁月华高照，问谁仙桂惹还多。”

　　梁星华耀衮行六，乙亥乡蔫，母在堂，年七十有八。长兄介眉，四兄星符，甲子已中式，五兄斗南是年湖南主考，淡如孝廉制祠联云：“帝命主文衡，闻五郎身奉皇华，从兹五凤楼修，好向湘江收杞梓；宾兴逢大比，幸六弟手攀仙桂，或者六鳌晓策，顺从沧渤驾蓬莱。”又：“卯岁读书，辰岁游庠，又亥岁登科，桂子高攀，试问黄槐忙几度；四郎乡举，五郎殿撰，更六郎省荐，牡丹虽好，还须绿叶荫连枝。”

　　何淡如孝廉门人吴伯献国琛乙亥进庠，吴子实宗师也；其封翁衡石乙卯进庠，吴南墀宗师也。淡如贺以联云：“老夫乙岁游庠，小儿乙岁亦游庠，回思沣水搴芹，鲁颂还歌三叠曲；前度宗师同姓，今日宗师又同姓，倘许月宫攀桂，吴刚更属一家亲。”后伯献丙子乡试，吴房考亦荐卷。

　　沈文肃总理船政时，子希孝廉寿以联云：“荷一品芝纶，福备箕畴，天爵更兼人爵贵；持三山簜节，欢承宫锦，使星正旁寿星明。”

　　南海梁星藩观察纶枢重游泮水，后数年始卒。卒时年八十五，朱子畲通守挽之云：“兄为坡老，侄亦斜川，泮水纪重游，恩命九天频锡爵；寿迈汾阳，名齐白傅，梓乡崇硕望，归真一笑定骑箕。”

　　顺德龙氏自前明至今十七代，科名接续，金华王兰汀大使家齐曾拟龙氏祠联云：“四百年间气遥钟，干深叶茂；十七代科名不绝，源远流长。”

　　王莽家十侯、五大司马，邓骘家侯二十九、公二、大将军十三，窦融家一公、两侯、三公主、四二千石，梁冀家七侯、三皇后、六贵人，桓荣父子兄弟代为帝师，杨震至彪四世太尉，袁术家四世五公，北齐斛律光家一皇后、二太子妃、三公主，隋李穆子孙执象笏者百余人，宋吕夷简家三世四执政，此皆古来世禄之臣极盛者。香山黄文裕公讳佐，字才伯，明正德人，官祭酒，以著述传家，至国朝道光香石学博培芳，十三代裔孙也，学博署门联云：“五百年第宅；十三代书香。”

　　仕宦显贵而且久者，魏高允出入三省五十余年，唐娄师德为将相凡三十年，郭令公中书二十四考，宋张齐贤四践两府、九居八座，康宁福寿以三公就第前闽。吾家水西乡有祠联云：“七科八进士；三代五尚书。”

　　周石芳先生寿林文忠公封翁句云：“仙阙露凝红玉树；海城云护碧桃花。”

　　青芝先生寿林岳祖六十双庆云：“一生谨愿天真固；满眼儿孙老境佳。”又寿林岳祖云：“名山梅鹤饶清福；陆地神仙占大春。”

　　苍士公寿岳祖母七十云：“葭管又吹春，颍水堂中绵暮景；莱阶齐祝嘏，丈人峰顶拜慈云。”

　　苍士公代人寿某明府之伯母云：“老福懋鸣祺，庆宝婺珠团，慈云锦簇；稀年赓燕喜，正朱樱夏熟，翠麦秋登。”

　　杨笙友观察太夫人七秩之庆，福州搢绅大夫贺联甚伙，仅记一联，未详作者姓氏，其联云：“天与贤子孙，绕膝有芝兰玉树；人皆大欢喜，同声颂耄耋期颐。”

　　粤东潘何二姓结婚，某贺以对联云：“有水有田兼有米；添人添口又添丁。”或嫌纤巧，姑录之。

　　应母朱太夫人七十有八，太夫人为敏斋廉访之母，二月十七日生日。敏斋得子，时有抱孙之望，荫甫太史贺联云：“距花朝五日，开萱寿八旬，吴下刚翻新菊部；酌春酒三杯，披仙衣一品，怀中行抱小兰孙。”又：“白香山五十四官苏州，早见诗篇满吴郡；范纯仁六月中赐生日，行看制草出坡公。”

　　韩母王太夫人为韩公耀辉继室，韩公以都司殉难，有五子，皆以武职成名。二月二日五十之庆，荫甫太史贺联云：“膝前种五树桂，天上拜五花封，正仲春鳦降鹒鸣，共祝五旬母寿；报国提一旅师，传家罗一床笏，看诸子文通武达，同披一品仙衣。”

　　何谷贻明经寿李太母云：“画荻子成名下士；餐花人羡女中仙。”

　　南海李子黼广文长荣祝张南山太守之夫人寿联云：“听曲记后堂，左吹竹，右弹丝，四围书昼锦，四壁秋香，绣帨映豸衣，许问字客来，晚菊屡开师弟酒；著书对佳偶，夫唱霞，妇咏雪，八旬寿考，八座起居，珠幢迎鹤驭，祝画眉人健，老松长护子孙枝。”

　　南海谭叔裕太史宗浚，骈体名家，及第时，陈兰甫学录贺联云：“手笔真能学燕许；科名不愧似洪孙。”案：洪稚存、孙渊如二公，均以第二人及第，此联紧切异常。

　　潘任卿太史哲嗣寅生茂才，好读书，留心经世之学。新婚时，有赠以联云：“做秀才时便负奇志；惟明德后必有达人。”茂才娶明立峰大令孙女，有《慧仙闺吟》二卷，联语盖正喻夹写也。

　　阳春谭康侯部郎敬昭十二岁时应县郡试，共十四冠军，某撰一联贺云：“五千卷里无双士；十四场中第一人。”

　　陈兰甫学录贺陈绳斋司马之母王太宜人寿诞云：“瑞启颍川，五百里贤人聚；寿如王母，三千年桃花开。”

郁离子

楹联述录卷七 挽章上

　　道光二十九年庚戌，家文忠公由陕甘总督引疾归，里人争瞻仰。一日公访先严，街衢拥沸，公步行归，人乃散。公曰：“古人看煞卫玠，看煞东坡，莫不看煞退叟乎？”未几奉命征粤西，行抵普宁，患泄泻，病笃，口占句云：“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时余姻长刘炯甫先生参佐幕中，其次嗣公听孙廉访随侍，公弥留之际，口说“星斗南”三字而逝。公之功业，在人耳目，无庸赘述。当时发逆蠢动，闻公督师，势已解散。其祭公之文，有“公在我为民，不得不为民”之语。楚南胡文忠宫保挽公联云：“报先帝而忠陛下，两朝开济属宗臣，表续出师，千古英雄同下泪；佐天子以活百姓，万口欢呼起司马，家传画像，四方妇孺亦知名。”沉郁苍凉，比拟切当。已刊楹帖悬于福州西湖文忠公祠，先严谓可作小传读。

　　同里挽文忠公联有“千秋青史存公论；四海苍生哭此人”之句，里人以为冠场。先严挽云：“报国矢忠贞，无因循心，无嫉妒心，无畏难苟安心，劳怨不辞，旷代江山资柱石；陨星随气数，观议战事，观遣戍事，观平虏出师事，功名未竟，斯人生死系安危。”此从书丛中检录。

　　左恪靖侯挽乌鲁木齐都统英西林宫保联云：“遗诀酸辛，嗟膝下无儿，堂前有母；殊勋彪炳，看大江东去，冰岭西来。”

　　中兴功臣如胡文忠公，可谓东南柱石，公薨，曾文正联云：“誓清大地山河，一捷湘，再捷鄂，三捷吴，怎奈浔阳告捷，遽陨台星，将军忠勇果忘家，手掷骷髅，都不记上有老亲，下无弱息；哭断隔江枫荻，生同时，居同里，官同僚，自惭伟略难同，空悲旧雨，此日东南犹苦战，净扫萑符，问谁能匡扶社稷，力挽天心。”音节悲凉，情谊恳挚。文忠有此挽联，可以无憾。余里人官楚北归者，言公当日积劳喷血于壁，至今抚署西斋壁血迹犹存，浣之不去。

　　又有楚人挽胡文忠联云：“君是武乡一流，尽瘁鞠躬，死而后已；我侍文忠数载，感恩知己，生不能忘。”

　　曾文正又有挽胡文忠联云：“逋寇在吴中，是先帝与荩臣临终恨事；荐贤满天下，愿后人补我公未竟勋名。”语亦老炼。

　　咸丰元年，湘乡曾文正公上三德三弊奏疏，颇激切，因祁文端、杜文正言，上甚优容。三年，在乡团练，劾提督鲍起豹，力荐塔忠武齐布创立舟师，与塔忠武、罗忠节二公保全湘南，克复武汉等城，肃清江表。东征以来，由宿松克潜山、太湖，进驻祁门，迭复徽州郡县，遂拔安庆。同治三年六月，克复金陵，厥功甚伟。自古名将相，在乎知人善任，公尝谓“我本无才，以众人之才为己才。”罗伯宜观察说：“公立有天下贤能册，凡经一人说项者一圈，公之留心人才虚心若此。”又公最喜责善，尤为时人所不可及。左爵相挽云：“谋国之忠，知人之明，自愧不如元辅；同心若金，攻错若石，相期无负平生。”薛慰农太守挽云：“一个臣休休有容，频年燮理余闲，小队出郊坰，惯向山中招魏野；万户侯绵绵勿替，当代元勋佐命，大名垂宇宙，岂徒江左诵夷吾。”案：宋山人魏野隐居陕州，寇莱公访之，谢以诗云：“昼睡方浓向竹斋，柴门日午尚慵开。惊回一觉游仙梦，村里传呼宰相来。”又应方伯宝时挽曾文正云：“举世托安危，生而为英，死而为灵，痛此时白马素车，滚滚江潮流日夜；大儒作将相，先天下忧，后天下乐，看到处黄蕉丹荔，纷纷俎豆荐春秋。”周方伯开锡挽云：“中兴将相出其门，合武乡汾阳之功，并为一手；半壁东南失所恃，问王导谢安而后，几见斯人。”倪豹岑廉访挽云：“知我十年前，问客何能，门下滥竽常自愧；论才三代后，如公有几，江南爱树已难忘。”蒯太守德模挽云：“公今与皋夔望散同游，伊古元勋齐俯首；我正溯江汉沱潜而上，每经遗垒辄伤心。”谭君家瑞挽云：“是豪杰，是圣贤，本一贯薪传，亲民明德；有天爵，有良贵，历三朝宠遇，生荣死哀。”周君金章挽云：“将相一身兼，恩眷方隆，惊看剑气归天，星芒坠地；华夷齐下泪，春光忽暗，愁见湘江涌浪，衡岳埋云。”秦缃业挽云：“名士名将名相，备之一身，衡岳溯钟灵，天为中兴降申甫；立德立功立言，足于千古，江流助悲哽，人谁后起继萧曹。”冯君桂芬挽云：“武纬本文经，为汉唐后儒臣吐气；中兴媲开国，与顺康间元佐论勋。”又有：“人正揆席，出总师干，以其身系天下安危，真不愧元老壮猷，名臣硕画；德媲皋夔，功逾管葛，所注意在民生休戚，恨未见滇南解甲，陇右销兵。”乃黄军门少春挽也。五花八门，各具制胜。

　　先严云：花县骆文忠秉章为中兴功臣之倡，公之能事，尤在乎知人善任。曾文正初出为团练大臣，各督抚皆有蔑视意，惟公重之；左恪靖侯勋业未著之先，公深识其人，筹兵筹饷，特委任之，有南阳宗资主画诺之风。公抚楚南尚宽，至督蜀，雷厉风行，严办哥匪，擒发逆石达开、土匪蓝大顺，历平诸盗；援黔援滇，心力交瘁。薨之日，蜀民哭声鼎沸，满城挂素。兹于《挽言录》择其尤者登之，童逊庵太史棫挽云：“自成庙鉴公清操，天下已望丰裁，祇今将相兼资，由先帝知人，留得老成劻社稷；论益州讨贼奇勋，此地复安耕凿，太息功名未竟，正中原多故，愿教灵气壮山河。”此联由清操入题监脑，高视阔步，笔力沉郁。文忠当日以御史奉命稽查部库，故事：御史得此差者，库吏向有馈赂，公峻却之，迨清查亏空，受赂诸人，多获咎罚赔，成庙知公清操，特旨宽免，由是大用，不数年而至封圻。

　　蒋香泉中丞挽骆文忠云：“文潞国位业相同，仰七省声威，佑我湘江犹再造；武乡侯经纶未竟，痛三朝元老，如公岭海更何人。”刘君培元挽云：“宏宰相度，副元老称，十七年扬历封圻，殊勋拟宋室范韩，唐家郭李；统文式才，树中外望，亿万姓瞻依祠宇，遗爱在大湖南北，全蜀东西。”何子贞先生挽云：“台馆饫清谈，一生学行惟虚己；疆圻资硕画，盖世勋名不爱钱。”赵君霦挽云：“惟君乃方叔之俦，屡执群丑；此地自武侯而后，重陨大星。”廖葆和等公挽云：“胸中自有甲兵，论当代诸贤，伯仲汝南功第一；身后不遗琴鹤，听舆人之讼，颉颃清献世无双。”张君人瑞挽云：“白发不能容，一柱西倾寰宇惨；苍生安所托，大江东去海天愁。”胡君寿昌挽云：“事业满边隅，忧国忘私，文正以还推此老；大名垂宇宙，鞠躬尽瘁，武侯而后有斯人。”皆雄阔壮丽，各有制胜之处，悉从《挽言录》节采之。

　　骆文忠公自挽联云：“廿载忝清班，由翰詹科道而转京卿，奉使遍齐州吴州汴州，回首宦途如梦幻；卅年膺外任，历滇黔鄂湘以莅巴蜀，督师平石逆李逆蔡逆，殚心戎务识时艰。”遗命悬诸灵前，可作一篇小传读。

　　左恪靖侯挽周受三观察联云：“学剑术虽疏，谁谓荆卿非勇士；渡河声尚壮，共怜宗泽是忠臣。”挽张石卿制军联云：“长沙独子几经旬，忆草檄纷驰，公为府主我为客；鄂渚一别即终古，叹萍踪靡定，昔向潇湘今向秦。”

　　冯尹平光生戍乌孙，城陷殉难，至光绪三年，哲嗣竹儒观察负忠骸归葬岭南。遗榇入关，左恪靖侯书联诔之，其联云：“绝徼作忠魂，孤冢迷离，收骨犹凭鄹曼父；覆盆嗟往事，九重昭雪，吁天不待武陵儿。”诸联隶事典雅。

　　湘潭罗忠节公泽南才兼文武，咸丰年间率生徒战吴楚，克城二十，经战二百，由训导擢道员。左爵相挽公一联，脍炙人口，传诵海内，其联云：“率生徒数十人转战而来，克廿余城，杀几万贼，亦良将，亦名儒，独有千秋，萝山不见；报国家二百年养士之泽，提三尺剑，著等身书，是忠臣，是义友，又弱一个，湘水无情。”悲壮淋漓，涵盖一切。末句用刘长卿吊贾长沙典语，忠节楚人，尤极贴切。邹翔笙为余诵也，或云此联非左作，粤中钞本则载曾文正也。

　　张南屏太学殁于军所，曾爵相挽云：“杀贼出奇兵，竟作国殇哀翟义；捐生完大节，居然家法绍睢阳。”

　　曾文正挽塔忠武云：“谥并武乡侯，旷代奇功青史在；年如岳少保，古来名将白头稀。”语极真切。

　　番禺丁仲文廉使杰论人特识，不徇附和。廉使谓多礼堂将军隆阿用兵如神，兼明奇门遁甲，又深得武乡侯谨慎之秘。所部黑笼江马队步兵，当咸丰间江皖血战屡捷，鲍爵军门超当初以三千人挫贼数十万者，皆将军之翼卫。将军屡挫回焰，回人有“只怕将军多”之谣。嗣提兵攻盩厔，发逆克之，受伤星陨，惜哉。耀如家兄挽中兴名将，咏将军云：“李广不侯千古恨；黄忠老将几人同。”

　　先严云：才将不如福将。向忠武荣于道光中从杨忠武，擒张格尔有功。咸丰初年，由粤西提兵追贼至鄂，受钦差大臣开防，镌“灭此朝食”四字。至金陵逼城而营，为苏常障蔽者三年。自发逆侣乱之初，诸将率多畏葸，惟公屡与贼战，虽挫不怯。若大权早属，则歼贼已久。《樵隐诗话》谓向忠武得重柄时，贼氛甚炽，大营溃，公七月薨于军，遗事嘱张忠武国梁主之。张忠武统大军，一身如龙，有警必赴，屏蔽苏常四年，保全东南财赋，以海运给京师。而诸当轴坐享宴安，并不力为调护曲全。时常州有饷二十万，火药十八万，吝而不与。庚申闰三月，金陵营溃，忠武退丹阳，力战不支，入水死。时钦差和春、总督何桂清，同出常州城，留张玉良以守。初一贼抵常州，初六日张玉良佯出战，遂率兵遁。初八日常州失守，和春退浒墅关自尽。张玉良兵至苏，掳民财走退杭州。十三苏州陷，巡抚徐有壬死之。此次之失，则由当轴与张忠武不睦，屡掣其肘。郭筠仙中丞常曰：东南数百万生灵之死，死于何桂清。先严有挽向张二忠武句云：“弧矢两星同陨地；东南一柱孰擎天。”

　　何子逸孝廉与沈文肃三世挚交，丁卯岁文肃招入船局，极重其才。嗣以明珠受谤，遂遭离索之嫌。文肃薨，孝廉挽以联云：“知己十年余，痛祁山丞相，遽尔鞠躬，用我无人，僰道李严空属望；中兴诸将尽，问江左夷吾，谁堪接武，忧时有泪，新亭周顗不胜悲。”文肃幼从先严游，先严早卜其大器。其督两江四载，荐贤避同里。己卯冬病笃，犹以国事为重，身后不遗余赀。国朝于文清公，于今再见。王丽丹观察葆辰挽文肃联云：“内端心学，外备边防，遗疏独惓惓，抱半壁隐忧，病榻弥留谋国远；作吏耐贫，课功责实，手书常娓娓，诵先人恺谊，孤儿涕泪受恩多。”庄重之语，运以超逸之笔，故佳。

　　有楚人挽冯竹儒观察焌光云：“万里觅遗棺，风雪西归怜孝子；九重劳侧席，海邦东望失才臣。”观察自伊犁迎父骨归，方将应召入都，卒于途次。

　　楚南何镜海观察应祺，文武兼才，为曾文正公畏友。当日东南发逆滋蔓，迨及肃清，前后情形，能言之历历。文树臣观察挽观察联云：“有经济才，有著作才，想平生气薄风云，每当五夜倾谈，放胆敢论天下事；为文字交，为道义交，更此日欢联秦晋，讵料九原永别，伤心遽作古之人。”文观察与观察联姻云。

　　《楹联丛话》载纪文达挽刘文正云：“岱色苍茫众山小；天容惨澹大星沉。”定远方子箴方伯浚颐挽曾文正云：“衡岳云开天柱峻；大江星陨石城寒。”二语包括一切，与纪作笔气相同。

　　中州袁端敏公甲三久历戎行，深谙韬略。徐子厚诵曾文正挽公联云：“属纩寄箴言，劝我勉为范宣子；盖棺有定论，何人更议李临淮。”

　　有人挽某钜公云：“生可称心，一品大臣三品子；死难瞑目，九旬老母七旬兄。”

　　陈少伯部郎挽亲家某云：“红叶是良媒，琼佩来时仙佩返；青莲休小谪，玉山醉倒泰山颓。”此君因中酒卒，少伯闻讣时亦入醉乡也。

　　芙生司马挽沈伯眉学博世良云：“识面甫经年，遽惊奄忽黄罏，畴昔论文何太晚；伤心真欲绝，何况飘零白社，平生知己本无多。”缠绵感慨，情见乎词。

　　沈文肃宫保挽饶仲卿云：“论此才在玉笋班中，何期六千里归来，薄宦京华成幻梦；寻尔父到大罗天上，为道十三年别后，故人尘世已衰翁。”仲卿为枚臣军门次嗣，制府守广信时，幸得军门援兵，故为挚交。

　　咸丰戊午，流寇数万由闽汀窜嘉应州，时萍乡文壮烈公字叔来晟摄州事，婴城固守，屡挫贼锋，援尽矢绝，巷战惨殉。事闻，赠道员，建专祠，属吏张君邦泰、王君惠溥公挽联云：“垂四十载循吏，本实心，行实政，遗受在民，到处棠阴思召伯；捍万千贼凶锋，内无饷，外无援，见危授命，他年庙食重程乡。”

　　左爵相挽李忠武续宾云：“八月妖星，半壁东南推上将；九天温诏，再生申甫佐中兴。”挽刘忠壮松山云：“勋业略同马伏波，骨归万里；精诚差比岳忠武，寿少二龄。”

　　吴县吴晴舫学使钟骏学问渊博，道光甲午，典试闽中，先严试卷，为誊录漏七行，乃中副车。学使輶轩三至吾闽，两次督学，咸丰甲寅卒于试廨，何谷贻明经挽云：“廿载六乘轺，化雨覃敷，藻鉴两朝推领袖；七闽三驻节，使星遽陨，瓣香十郡哭渊源。”

　　南通州徐清惠公宗干以州县起家，官泰州，有“徐青天”之目。所至有德政，公抚闽，凡米船进口，免其税厘，由是贸易他货者，无不带米压载，至今米价平减，皆公力也。公正色立朝，居官廉洁，身后家如寒素。杨子恂太史挽云：“是廿年南国福星，教泽在士，遗爱在民，嗟我苍生，读到碑文应堕泪；数一代中兴良佐，循吏有传，功臣有表，报君青史，愧无手笔为书勋。”

　　侯官家可舟太守士傅，由广西桂林府解组归田，历掌鳌峰、凤池、建安诸书院。课余闭户自精，不预外事，望重乡闾，论者以大贤目之，身后家无余赀。子恂太史挽云：“懦者立，顽者廉，乡党恂如，霁月光风钦茂叔；谦而尊，和而介，门庭清绝，泰山北斗仰昌黎。”

　　倭文端公为国朝理学名臣，朝野称颂。公薨，杨子恂太史寄挽云：“帝王之师，社稷之臣，朝野同声，三百年来真宰相；日星在天，河岳在地，宫墙一恸，五千里外老门生。”楚南谢麐伯太史挽云：“辅圣学于道统绝续之交，诚意正心，讲学敢参他说进；夺我公当国是纷纭之日，排和议战，明朝无复谏书来。”

　　曾文正挽陈堇覃给谏联云：“归路三千指故乡，记否黄鹤晴川，曾上高楼行使节；去年重九作生日，岂忆只鸡斗酒，又来萧寺吊诗魂。”可称悲切。

　　道州何文安公凌汉，子贞先生父也。官尚书，子四皆显达。潘相国世恩挽云：“桃李接新阴，正喜谢庭森玉树；蓬莱开别院，忽惊白傅返仙山。”孔部郎庆镕挽云：“蓬岛早看花，仰两朝开济鸿猷，名垂简策；苔岑常梦草，恸五夜遽回鹤驭，泪洒蘼芜。”汤海秋太史鹏挽云：“朝露洒遗笺，问几人东阁重窥，有子才如苏右相；春明陪末座，忆两载南车亲奉，前贤顿失郑司农。”

　　挽潘星斋先生夫妇同日寿终联云：“位跻极品，年过古稀，名德更贻千载远；生本自天，殁仍同日，唱随犹是暮春初。”左恪靖侯句也。

　　宝应王文勤公凯泰由粤藩擢闽抚，所至多惠政。吾闽致用书院，公建立也。公卒于抚署，朝野同悲，子恂太史挽云：“正己率属，勤政爱民，并代循声配清惠；养士崇儒，通经致用，一家硕学接楼村。”又：“一病为忧时，溯鳌峰立柱，鸢站悬军，他年碑读琅琊，涕泪应同登岘首；小心深爱士，看致用堂成，同声集在，此日魂归沧海，烝尝长自悬桐乡。”

　　先严曰：作长联如悬绳千尺崖，坠而不断；又如骑五花快马，奔山绝涧，一勒便转。本朝善此者，均推彭文勤公。然文勤楹帖极多，不过三十余字至六七十字，一气相生者则未见。今见子严观察所为楹帖，无语不工。余于长句楹帖，自谓颇有得处，不意观察竟夺吾席，视若已有可也。挽孙小楚太守云：“以秀才官二千石，遇诚荣哉，曾记得风檐共革，水榭看花，何等豪情逸兴，蓦地里乡关闻战伐，羡书生投笔，入参幕府，元戎赏鉴，争列剡章，抚字正劳心，讵梦中旗鹤先迎，可怜嵇阮深交，长笛一声添旧恨；随名王获数万俘，功亦伟矣，怎禁他蜣蛣转丸，蚍蜉撼树，竟教换羽移宫，荷天恩甘陇再驰驱，奈贺兰山险，藏遍么麽，灵武城空，荒连沙漠，弥留难瞑目，况堂上金萱垂暮，顿使崔卢增恸，素琴三叠发新吟。”此联可作行状读。挽张军门海柯在湖北阵亡云：“识面我无缘，名在江淮，百战功勋万人敌；出师公未捷，气吞云梦，一生忠勇九重知。”

　　合肥李玉泉比部文玕，今宫太保少荃爵相之父。比部偕定远方益之明府锡明，同举江南乡榜，有元白结邻意。萱亭之卒，比部自京寄以挽章云：“社酒记同斟，数里闬交游，十载春明劳梦想；榜花曾共擢，感君家伯仲，一灯秋雨动哀吟。”

　　联语有超脱恒蹊者，如李爵相挽曾文正联云：“师事近三十年，薪尽火传，入室忝为门生长；功名盖九万里，内安外攘，旷代难逢天下才。”笔致疏古，行神于空。

　　郭筠仙侍郎嵩焘抚粤东时，延先严课其嗣君立篪茂才，时铨随侍。侍郎属录奏稿，并为缮写密摺。侍郎古文词雄迈沉郁，联语亦多古奥，惜不及钞。兹读侍郎挽曾文正联云：“论交谊在师友之间，兼亲与长，论事功在宋唐以上，兼德与言，朝野同悲唯我最；考初出以夺情为疑，实赞其行，考战绩以水师为著，实主其议，艰难未预负公多。”

　　挽联之作，有溯其人平日之品行事业者，有就其目前之事而浅近陈之者，语无泛设，便是佳章。树臣观察挽罗海农太守瀚隆联云：“同谱忆前缘，廿载深交，掩泪怕看循吏传；称觞曾几日，九原遗憾，伤心犹恋老莱衣。”太守卒之前二日，犹为其太翁七十称祝。观察此联，语极轻便。

　　叶敷恭太史大遒挽其内弟黄叔勤云：“嗟嗟长吉，天上虽不苦也，其奈阿，何忍看寸草摧心，未报春晖先萎落；申申女媭，地下果相逢乎，且修来世，罢若向石林问状，为言壮岁尚蹉跎。”笔意浏脱，毫无俗尘。

　　树臣观察又挽其同谱卓杰士提军兴联云：“英雄何必读书，杀敌勇，治军严，百战功高，古名将不过如是；骨肉岂殊同姓，复仇雠，急危难，一生义重，真良友竟丧斯人。”

　　先严云：“挽联若能赅括切实，可尝一篇行状读，惟有笔足以达意，有才足以写情。”俞荫甫太史所制挽联，才笔并妙，推陈出新。挽恽次山抚部云：“大雅宏达是名翰林，清通简要是真吏部，严明仁恕是封疆重臣，遗爱长留荆楚地；论芸香俸为前后辈，编花萼集为同年生，订缟纻交为吴中老友，伤心怕过栎存堂。”挽曾文正公云：“是名宰相，是真将军，当代郭汾阳，到此顿惊梁木坏；为天下悲，为后学惜，伤心宋公序，从今谁诵落花诗。庚戌进士覆试，公充阅卷，以余诗有‘花落春仍在’，期许甚大。”

　　荫甫太史挽吴仲云制府注云：“公为嘉庆甲戌翰林，至余庚戌入词林，为一十九科前辈矣。官至云南总督，因疾归，庭户萧然，无异寒士。晚年主讲敷文书院，与余所主诂经精舍止隔一西湖。”太史挽联云：“树滇黔数万里外威名，归卧林泉，一品门庭若寒素；溯翰苑十几科前老辈，叨陪杖履，半年坛坫共湖山。”

　　少香先生挽胡仲玉云：“满目云山缞墨去；一天风雪旅魂归。”

　　侯官家梅九广文挽叶纪周云：“黯黯雪中天，丹旐言旋，遵海魂归游钓地；汪汪湖上水，只鸡凭吊，临风肠断解推人。”此联与上联同一悲切。

　　左爵相挽徐清惠一联，真挚之情，不假雕饰。其联云：“老去怯伤心，那堪万里长征，严装更哭同舟侣；人生如寄耳，剩有卅年清德，令名付与史臣书。”

　　许紫笙孝廉挽其弟虞琴十一云：“孑身万里独长征，家事甫暇，国事旋劳，趁关中恰奏敷功，相亦怜才，好音方为汝盼；一别三年成永诀，天性独优，天年何促，向地下试稽冥籍，尔胡不禄，归魂来告兄知。”友于笃爱，情见乎词。

　　杨雪椒光禄庆琛挽徐清惠公云：“立德立功，结闽中三至因缘，到底成仙仍此地；同官同谱，想山左十年交谊，从今爱我属何人。”杨雪沧观察浚挽云：“是人间父母神明，大被万家，遗爱长留钜鹿笏；遍海内门生故吏，心香一瓣，失声同哭岘山碑。”

　　子恂太史挽陈奕轩观察云：“二千石卓卓贤声，溯九重恩命，三辅治平，县谱州书，家世相承循吏传；十四载悠悠远别，忆风雪长安，莺花白下，酒龙诗虎，旧游空忆少年场。”观察名崇砥，为先严门下。先严尝谓门徒善读者以观察为最，居官廉能，政声著于燕赵。

　　闽县陈幼莲观察挽梁礼堂观察云：“且休言安石苍生，即文苑词坛，措施未竟；也算是河汾弟子，况赤嵌白下，羁旅相依。”○子恂太史挽先姊丈范新溪侍御熙溥云：“慷慨谏书传，想青琐朝班，报国年华君尚富；凄凉邻笛暮，博黄垆酒伴，余生患难我犹存。”姊丈学优品粹，恂恂孝友，宜其继起有人，获报未艾也。

　　满洲瑞文庄公麟相格清癯，与阮文达公相彷彿。当日有相士评公“天官背，宰相须”。公十年封疆不动声色，公薨前半月，星陨于野，众所共见。曾中丞璧光挽云：“立言立德立功，中外咸钦韩魏国；多福多男多寿，古今几见郭汾阳。”

　　挽联造句之妙，屹立如山者，如左恪靖侯挽兰州道琫兰谷观察联云：“从佛国斡轮来，十载同官推长者；自边关闻喜后，一棺归去剩清名。”

　　家庭间有极难处而善处之，其孝弟之报，冥冥固自不爽。古称舜为大孝，外此岂尽不孝乎？盖其号泣至情，同室每不欲言，而里党知之，鬼神知之。世人之如帝舜，没而不彰者有之。某太守由科第起家，遭家不造，竟至自尽，可悲也。铨与太守向有宾主之感，制联寄挽云：“倘夙世冤仇，胡结为母子兄弟；论斯人品行，可质诸天地鬼神。”

　　道光中，嘉定李藩伯赓芸官吾闽，被讦狱，为大府某面辱，雉经，士民改唐诗咏之云：“清明时节雨霏霏，路上行人哭布司。借问冤家何处起，人人皆指汪志伊。”事经孙文靖尔准具奏平反，时绅士公挽藩伯联云：“清贫若张君游，悲愤若韩长公，是生平海内闻知，何事盖棺明志节；遗爱如郑子产，立身如柳下惠，料他年冶南父老，直应洒泪奉蒸尝。”

　　楚南钟云卿廉访谦钧由军功起家，历官楚粤，善于理财，而俭于自奉。凡赈灾恤嫠、修桥育婴诸善事，罄宦囊而为之。又复礼名贤，兴绝学。在粤时，醵金数万，刊刻殿板《十三经注疏》、《通志堂经解》、《古经解汇函》三书，同治壬申引疾归，窭如也。及卒，左爵相奏请立传，桂皓亭孝廉挽之云：“旬宣楚粤奥区，治推第一；表章汉宋经学，誊比无双。”

　　咸丰三年，吾闽上游土匪蹂躏，阵亡诸君如金谷生太守万青、李月楼鹾尹，为世所惜。符雪樵大令挽鹾尹联云：“风雨二陵秋，哭子忍闻秦蹇叔；功名千古恨，封侯空说李将军。”

　　张丹叔观察初官广西，历署州县，所至有声。同治癸酉四月，擢授庆远府。时封翁柏亭先生居里门，得报甚慰，旋染疾，于五月仙逝，遗命勿收奠仪。时挽联极多，以许涑文观察其光一联最为工切。其联云：“有子擢专城，喜丹诏飞来，犹及桑榆承爱日；遗言辞众赙，叹素冠归去，依然藜藿旧家风。”

　　何铁生太守金寿与黄漱兰学使同官江南，相遇于维扬。未几学使案临淮安，而太守讣音至，学使挽以联云：“薄宦共江南，记冬月维舟，花下清尊陪水部；思君在淮上，正秋风陨箨，留中哀韵到山阳。”

　　番禺陈奎垣茂才起荣敦品积学，尤工骈体文，生平笃交情，重然诺，任恤睦姻，不遗余力，今之王彦方、陈仲弓也。吴亭孝廉与茂才同兴乐善堂、惜字社之举。茂才卒，孝廉挽以联云：“天宫缺员，行满功成应赴召；人间乐事，论文煮酒又何时。”

　　桂昊亭孝廉为杨黼香太守门下。太守守湖州时，其嗣君少桐孝廉返粤，游蒋香泉中丞幕府，暴疾卒。桂孝廉挽以联云：“二十年间黄卷青灯，不堪回首；三千里外椿庭萱室，益重伤心。”蒋中丞见之，极称此联之痛切。

　　左恪靖侯挽唐荫云方伯联云：“湖外故人稀，万里遥情春草绿；荆南良史在，廿年遗爱岘山青。”

　　恪靖侯挽许虞琴部郎□□云：“人望属君资，雪岭三年怜瘦骨；兄曰嗟予弟，星轺万里入边愁。”盖部郎从戎关外，没时其兄筠庵少司马正视学陇省。

　　桂昊庭孝廉云：劫运之来，人心感召，天谴既定，虽君相亦无可如何。咸丰二年，发逆由粤西窜湖南、湖北、粤东，冯展云中丞誉骥时官詹事府庶子，抗疏有“臣观内外公卿，真才真学真识，无如前任礼部侍郎曾国藩，请使为钦差大臣、两江总督，则逆贼指日可以藩平”等语。疏入，上乃命曾文正在籍团练，而以向忠武为钦差大臣。迟之数年，逆贼猖獗，文正有钦差大臣、两江总督之命。文正薨时，中丞挽以联云：“一旅独勤王，誓此身平荡江湖，勋业终能酬志节；片言曾论帅，记当日流连诗酒，笑谈早已识英雄。”

　　劳辛阶制府崇光挽张忠武公国梁云：“东南半壁，血战十年，那知功坏垂成，顿使江天空保障；豆俎千秋，荣褒九陛，自诧言多幸中，先从草泽识英雄。”李春生观察仲良所挽一联尤切，其联云：“统万军讨贼数年，壮哉慷慨捐躯，到处威名知翼德；作两江擎天一柱，惜也英雄掣肘，至今遗恨忆睢阳。”

　　张南山太守挽潘伯临部郎正亨云：“杯酒犹温，待醉眼醒来，方知撒手成千古；园林无恙，倘吟魂招得，可许谈诗共片时。”又：“三绝擅清才，能诗能字能文，一第未成留隐憾；半生多乐事，爱友爱花爱酒，考终无疾证前修。”此联乃兰浦学录撰也。

　　龚云峰七月十四日卒，卢秋舫司马作联挽云：“此老与众仙同班，实盖法幢，仍向玉京山头，齐赴盂兰宴会；预日为苏子所约，清风明月，邀来赤壁舟次，共联诗酒因缘。”

　　廖云氅驾部鹤年挽冯桂溪仪部景略云：“二携共推深友，卿才公望，谁知同叔竟无年，愿他时荆发孙枝，漫伤心春草临川，微云淮海；十年难补一官，我去君留，何意巨卿成永诀，怅此日薤歌歧路，怕回首金台说剑，玉淑论诗。”

　　王渔庄编修浵由广东学政回京，恭应大考，以病腕未能完卷，旋归道山。刘树君方伯挽以联云：“蓬岛久蜚声，自珠海归来，又谁知赋未终篇，又成绝笔；梓乡齐陨涕，想玉楼召去，最难忘堂前老母，膝下孤儿。”方伯权篆广州时，挽瑞文庄相国联云：“调鼎鼐于三朝，际此仔肩任重，辅翼心劳，想箕尾神归北望，难忘双凤阙；列门墙者廿载，回忆帐下谈兵，殿前起草，愧竿头步进南来，无补五羊城。”○许观察瑶光挽绍暨总团死节包生立身云：“普天莫非王臣，只为同仇悲子弟；百战欲存寸土，休将侠义认神仙。”

　　陈古樵大令挽陈少伯部郎景伊云：“髫龄夙负英姿，愧我未能成汝器；异日相期寡过，恨天不肯假君年。”

　　陈循仲舍人景周挽李奎垣铨部云：“万口争传，事业文章孚众论；半生私淑，风流儒雅亦吾师。”

　　侯官家锡三学使天龄由宏德殿内师傅简命江苏学政，卒于节院。陈儆夫孝廉挽云：“先皇尚北面尊师，度在人亡，动天朝故笏悼思，史馆他午应补传；长者以西宾迟我，情深缘浅，帐江上扁舟相访，灯窗中夜哭遗书。”龚薯人方伯挽云：“生有自，死有归，在地为河岳，在天为日星，曾年弓剑攀髯，是典学旧臣，九京遗憾；志同方，行同术，重之以婚姻，申之以盟誓，去岁河梁握手，叹长江逝水，一派无情。”

　　曾文正挽邹叔绩孝廉汉勋联云：“闻叔绩不生，风云变色；与岷樵同死，日月争光。”盖孝廉经术极精。

　　挽联有情真语挚，读之如见其人者。曾文正挽莫郘亭舍人友芝云：“京华一见便倾心，当时书肆订交，早钦宿学；江表十年常聚首，今日酒尊和泪，来吊诗人。”

　　曾文正挽凌荻洲水部玉垣云：“湖海诗名二十年，身世略同黄仲则；沅湘故国三千里，魂灵归傍贾长沙。”笔亦老练。

　　吴兰雪先生挽蒋心余光生云：“翰林投老身才用；天子知名遇亦稀。”

　　宜黄符雪樵明府兆纶长于诗歌，跌荡风流，不可一世。罢官后闭门谢客，文字自娱。尝自挽云：“以青蝇为吊客；骑白鹤返故乡。”明府与先严文字知交，诗人多穷，可慨也。

　　陈少香先生，诗书画均学东坡，名重一时。昔有人赠郑板桥“三绝诗书画；一官归去来”二语，可以移赠。先生楹联，亦极趣妙，惜多散佚，仅记一联挽刘明府云：“既饮醇酒，又近妇人，到得此间，早已生还无可望；便作好官，兼爱百姓，留些空子，纵教死去不能饶。”刘君亏欠部款，未解而逝，例应追究其家，大吏见此联，悯其穷而弥其窘。

　　又左恪靖侯挽陈步青提戎联云：“无以家为，万里边尘悲马革；不如归去，他生风雪泣牛衣。”

　　同里萨露萧先生疏财仗义，青芝孝廉代人挽先生联云：“司马姓名黄宪量；杜陵广厦洛阳裘。”又：“望神山十二楼，绛节朱幡，游仙竟去；备箕畴九五福，绯衣牙笏，遗像如生。”

　　董琴虞大令平章，解组四载病卒，沈文肃公挽以联云：“八千里外好音来，陶令归乎，胡为郁郁幽愁，四载驹光扶病过；二十年前知己感，钟期邈矣，忍听声声血泪，九旬鹤发抚棺悲。”

　　荫甫太史挽言，随笔书之尤妙。挽许仁山阁学云：“伤心丁卯桥边，蒌翣归来从此过；屈指甲辰榜上，文章遭际似君稀。”

　　管洵美明经，乃陈硕甫先生之高足弟子也。其没之夕，有星陨之异。硕甫先生名奂，精毛诗学，居吴下之南园，学者称南园先生也。荫甫太史挽明经云：“东壁霣文光，一星炯然，果应此老；南园访乔木，三吴学者，又失斯人。”

　　吴兰雪先生哭蒋心余先生云：“贺监江湖初返棹；杜陵衰病已成翁。”又：“青衫一别囊琴碎；白马重来酒盏空。”

　　侯官何睿斋封翁慈惠俭朴，孝友传家，其嗣君翊卿司马履亨以名进士官甘肃，早赋归田，一时英俊，多游其门。杨子恂太史挽封翁联云：“隐德重枌榆，生子允成名进士；仙踪渺鸾鹤，登堂顿失古耆英。”

　　有人挽其僚婿某卒于花朝日联云：“花满芙蓉城，莫是请君作主；风飘杨柳岸，何堪与我分襟。”掩映风华，笔亦轻倩，朗山堂兄为余诵之。

　　张弼臣刺史牧化州华庭司马幕中，襄佐戎务，主宾相契。同治丙寅刺史仙去，司马挽以联云：“肝胆独能倾，忆当年铁马金戈，相依患难；膏肓终莫救，叹此地白头黄口，未有归期。”

　　汪芙生司马挽吴晴波少尉云：“薄宦清才，东野终身才一尉；工诗善画，南宫遗迹足千秋。”裁对工整。

　　左恪靖侯挽刘克庵银台联云：“北阙君恩，南陔母养，西域戎机，忠孝合经权，好与圣贤论出处；廿年变固，万里功成，九原梦断，死生关气数，忍看箕尾吐光芒。”

　　晋江黄寿臣制府宗汉挽柏雨田抚军贵云：“十年再到，一面无缘，谱谊僚情，尺素顿增遗迹感；五岭绥疆，重营怀远，蟠根错节，寸丹谁谅老臣心。”

　　何石卿太史若瑶挽易太守容之云：“地□天惊，千里招魂，碧血尚无归榇路；父忠子孝，九原抱憾，白头犹有倚闾人。”太守在德安府遇贼，父子同日殉难。

　　番禺陈奎垣茂才品学之优，已详于前，兹补录其门下士桂杏帷孝廉坛挽茂才联云：“面训犹存，十载春风称弟子；心丧罔极，两楹夜月梦先生。”

郁离子

楹联述录卷七 挽章上

　　道光二十九年庚戌，家文忠公由陕甘总督引疾归，里人争瞻仰。一日公访先严，街衢拥沸，公步行归，人乃散。公曰：“古人看煞卫玠，看煞东坡，莫不看煞退叟乎？”未几奉命征粤西，行抵普宁，患泄泻，病笃，口占句云：“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时余姻长刘炯甫先生参佐幕中，其次嗣公听孙廉访随侍，公弥留之际，口说“星斗南”三字而逝。公之功业，在人耳目，无庸赘述。当时发逆蠢动，闻公督师，势已解散。其祭公之文，有“公在我为民，不得不为民”之语。楚南胡文忠宫保挽公联云：“报先帝而忠陛下，两朝开济属宗臣，表续出师，千古英雄同下泪；佐天子以活百姓，万口欢呼起司马，家传画像，四方妇孺亦知名。”沉郁苍凉，比拟切当。已刊楹帖悬于福州西湖文忠公祠，先严谓可作小传读。

　　同里挽文忠公联有“千秋青史存公论；四海苍生哭此人”之句，里人以为冠场。先严挽云：“报国矢忠贞，无因循心，无嫉妒心，无畏难苟安心，劳怨不辞，旷代江山资柱石；陨星随气数，观议战事，观遣戍事，观平虏出师事，功名未竟，斯人生死系安危。”此从书丛中检录。

　　左恪靖侯挽乌鲁木齐都统英西林宫保联云：“遗诀酸辛，嗟膝下无儿，堂前有母；殊勋彪炳，看大江东去，冰岭西来。”

　　中兴功臣如胡文忠公，可谓东南柱石，公薨，曾文正联云：“誓清大地山河，一捷湘，再捷鄂，三捷吴，怎奈浔阳告捷，遽陨台星，将军忠勇果忘家，手掷骷髅，都不记上有老亲，下无弱息；哭断隔江枫荻，生同时，居同里，官同僚，自惭伟略难同，空悲旧雨，此日东南犹苦战，净扫萑符，问谁能匡扶社稷，力挽天心。”音节悲凉，情谊恳挚。文忠有此挽联，可以无憾。余里人官楚北归者，言公当日积劳喷血于壁，至今抚署西斋壁血迹犹存，浣之不去。

　　又有楚人挽胡文忠联云：“君是武乡一流，尽瘁鞠躬，死而后已；我侍文忠数载，感恩知己，生不能忘。”

　　曾文正又有挽胡文忠联云：“逋寇在吴中，是先帝与荩臣临终恨事；荐贤满天下，愿后人补我公未竟勋名。”语亦老炼。

　　咸丰元年，湘乡曾文正公上三德三弊奏疏，颇激切，因祁文端、杜文正言，上甚优容。三年，在乡团练，劾提督鲍起豹，力荐塔忠武齐布创立舟师，与塔忠武、罗忠节二公保全湘南，克复武汉等城，肃清江表。东征以来，由宿松克潜山、太湖，进驻祁门，迭复徽州郡县，遂拔安庆。同治三年六月，克复金陵，厥功甚伟。自古名将相，在乎知人善任，公尝谓“我本无才，以众人之才为己才。”罗伯宜观察说：“公立有天下贤能册，凡经一人说项者一圈，公之留心人才虚心若此。”又公最喜责善，尤为时人所不可及。左爵相挽云：“谋国之忠，知人之明，自愧不如元辅；同心若金，攻错若石，相期无负平生。”薛慰农太守挽云：“一个臣休休有容，频年燮理余闲，小队出郊坰，惯向山中招魏野；万户侯绵绵勿替，当代元勋佐命，大名垂宇宙，岂徒江左诵夷吾。”案：宋山人魏野隐居陕州，寇莱公访之，谢以诗云：“昼睡方浓向竹斋，柴门日午尚慵开。惊回一觉游仙梦，村里传呼宰相来。”又应方伯宝时挽曾文正云：“举世托安危，生而为英，死而为灵，痛此时白马素车，滚滚江潮流日夜；大儒作将相，先天下忧，后天下乐，看到处黄蕉丹荔，纷纷俎豆荐春秋。”周方伯开锡挽云：“中兴将相出其门，合武乡汾阳之功，并为一手；半壁东南失所恃，问王导谢安而后，几见斯人。”倪豹岑廉访挽云：“知我十年前，问客何能，门下滥竽常自愧；论才三代后，如公有几，江南爱树已难忘。”蒯太守德模挽云：“公今与皋夔望散同游，伊古元勋齐俯首；我正溯江汉沱潜而上，每经遗垒辄伤心。”谭君家瑞挽云：“是豪杰，是圣贤，本一贯薪传，亲民明德；有天爵，有良贵，历三朝宠遇，生荣死哀。”周君金章挽云：“将相一身兼，恩眷方隆，惊看剑气归天，星芒坠地；华夷齐下泪，春光忽暗，愁见湘江涌浪，衡岳埋云。”秦缃业挽云：“名士名将名相，备之一身，衡岳溯钟灵，天为中兴降申甫；立德立功立言，足于千古，江流助悲哽，人谁后起继萧曹。”冯君桂芬挽云：“武纬本文经，为汉唐后儒臣吐气；中兴媲开国，与顺康间元佐论勋。”又有：“人正揆席，出总师干，以其身系天下安危，真不愧元老壮猷，名臣硕画；德媲皋夔，功逾管葛，所注意在民生休戚，恨未见滇南解甲，陇右销兵。”乃黄军门少春挽也。五花八门，各具制胜。

　　先严云：花县骆文忠秉章为中兴功臣之倡，公之能事，尤在乎知人善任。曾文正初出为团练大臣，各督抚皆有蔑视意，惟公重之；左恪靖侯勋业未著之先，公深识其人，筹兵筹饷，特委任之，有南阳宗资主画诺之风。公抚楚南尚宽，至督蜀，雷厉风行，严办哥匪，擒发逆石达开、土匪蓝大顺，历平诸盗；援黔援滇，心力交瘁。薨之日，蜀民哭声鼎沸，满城挂素。兹于《挽言录》择其尤者登之，童逊庵太史棫挽云：“自成庙鉴公清操，天下已望丰裁，祇今将相兼资，由先帝知人，留得老成劻社稷；论益州讨贼奇勋，此地复安耕凿，太息功名未竟，正中原多故，愿教灵气壮山河。”此联由清操入题监脑，高视阔步，笔力沉郁。文忠当日以御史奉命稽查部库，故事：御史得此差者，库吏向有馈赂，公峻却之，迨清查亏空，受赂诸人，多获咎罚赔，成庙知公清操，特旨宽免，由是大用，不数年而至封圻。

　　蒋香泉中丞挽骆文忠云：“文潞国位业相同，仰七省声威，佑我湘江犹再造；武乡侯经纶未竟，痛三朝元老，如公岭海更何人。”刘君培元挽云：“宏宰相度，副元老称，十七年扬历封圻，殊勋拟宋室范韩，唐家郭李；统文式才，树中外望，亿万姓瞻依祠宇，遗爱在大湖南北，全蜀东西。”何子贞先生挽云：“台馆饫清谈，一生学行惟虚己；疆圻资硕画，盖世勋名不爱钱。”赵君霦挽云：“惟君乃方叔之俦，屡执群丑；此地自武侯而后，重陨大星。”廖葆和等公挽云：“胸中自有甲兵，论当代诸贤，伯仲汝南功第一；身后不遗琴鹤，听舆人之讼，颉颃清献世无双。”张君人瑞挽云：“白发不能容，一柱西倾寰宇惨；苍生安所托，大江东去海天愁。”胡君寿昌挽云：“事业满边隅，忧国忘私，文正以还推此老；大名垂宇宙，鞠躬尽瘁，武侯而后有斯人。”皆雄阔壮丽，各有制胜之处，悉从《挽言录》节采之。

　　骆文忠公自挽联云：“廿载忝清班，由翰詹科道而转京卿，奉使遍齐州吴州汴州，回首宦途如梦幻；卅年膺外任，历滇黔鄂湘以莅巴蜀，督师平石逆李逆蔡逆，殚心戎务识时艰。”遗命悬诸灵前，可作一篇小传读。

　　左恪靖侯挽周受三观察联云：“学剑术虽疏，谁谓荆卿非勇士；渡河声尚壮，共怜宗泽是忠臣。”挽张石卿制军联云：“长沙独子几经旬，忆草檄纷驰，公为府主我为客；鄂渚一别即终古，叹萍踪靡定，昔向潇湘今向秦。”

　　冯尹平光生戍乌孙，城陷殉难，至光绪三年，哲嗣竹儒观察负忠骸归葬岭南。遗榇入关，左恪靖侯书联诔之，其联云：“绝徼作忠魂，孤冢迷离，收骨犹凭鄹曼父；覆盆嗟往事，九重昭雪，吁天不待武陵儿。”诸联隶事典雅。

　　湘潭罗忠节公泽南才兼文武，咸丰年间率生徒战吴楚，克城二十，经战二百，由训导擢道员。左爵相挽公一联，脍炙人口，传诵海内，其联云：“率生徒数十人转战而来，克廿余城，杀几万贼，亦良将，亦名儒，独有千秋，萝山不见；报国家二百年养士之泽，提三尺剑，著等身书，是忠臣，是义友，又弱一个，湘水无情。”悲壮淋漓，涵盖一切。末句用刘长卿吊贾长沙典语，忠节楚人，尤极贴切。邹翔笙为余诵也，或云此联非左作，粤中钞本则载曾文正也。

　　张南屏太学殁于军所，曾爵相挽云：“杀贼出奇兵，竟作国殇哀翟义；捐生完大节，居然家法绍睢阳。”

　　曾文正挽塔忠武云：“谥并武乡侯，旷代奇功青史在；年如岳少保，古来名将白头稀。”语极真切。

　　番禺丁仲文廉使杰论人特识，不徇附和。廉使谓多礼堂将军隆阿用兵如神，兼明奇门遁甲，又深得武乡侯谨慎之秘。所部黑笼江马队步兵，当咸丰间江皖血战屡捷，鲍爵军门超当初以三千人挫贼数十万者，皆将军之翼卫。将军屡挫回焰，回人有“只怕将军多”之谣。嗣提兵攻盩厔，发逆克之，受伤星陨，惜哉。耀如家兄挽中兴名将，咏将军云：“李广不侯千古恨；黄忠老将几人同。”

　　先严云：才将不如福将。向忠武荣于道光中从杨忠武，擒张格尔有功。咸丰初年，由粤西提兵追贼至鄂，受钦差大臣开防，镌“灭此朝食”四字。至金陵逼城而营，为苏常障蔽者三年。自发逆侣乱之初，诸将率多畏葸，惟公屡与贼战，虽挫不怯。若大权早属，则歼贼已久。《樵隐诗话》谓向忠武得重柄时，贼氛甚炽，大营溃，公七月薨于军，遗事嘱张忠武国梁主之。张忠武统大军，一身如龙，有警必赴，屏蔽苏常四年，保全东南财赋，以海运给京师。而诸当轴坐享宴安，并不力为调护曲全。时常州有饷二十万，火药十八万，吝而不与。庚申闰三月，金陵营溃，忠武退丹阳，力战不支，入水死。时钦差和春、总督何桂清，同出常州城，留张玉良以守。初一贼抵常州，初六日张玉良佯出战，遂率兵遁。初八日常州失守，和春退浒墅关自尽。张玉良兵至苏，掳民财走退杭州。十三苏州陷，巡抚徐有壬死之。此次之失，则由当轴与张忠武不睦，屡掣其肘。郭筠仙中丞常曰：东南数百万生灵之死，死于何桂清。先严有挽向张二忠武句云：“弧矢两星同陨地；东南一柱孰擎天。”

　　何子逸孝廉与沈文肃三世挚交，丁卯岁文肃招入船局，极重其才。嗣以明珠受谤，遂遭离索之嫌。文肃薨，孝廉挽以联云：“知己十年余，痛祁山丞相，遽尔鞠躬，用我无人，僰道李严空属望；中兴诸将尽，问江左夷吾，谁堪接武，忧时有泪，新亭周顗不胜悲。”文肃幼从先严游，先严早卜其大器。其督两江四载，荐贤避同里。己卯冬病笃，犹以国事为重，身后不遗余赀。国朝于文清公，于今再见。王丽丹观察葆辰挽文肃联云：“内端心学，外备边防，遗疏独惓惓，抱半壁隐忧，病榻弥留谋国远；作吏耐贫，课功责实，手书常娓娓，诵先人恺谊，孤儿涕泪受恩多。”庄重之语，运以超逸之笔，故佳。

　　有楚人挽冯竹儒观察焌光云：“万里觅遗棺，风雪西归怜孝子；九重劳侧席，海邦东望失才臣。”观察自伊犁迎父骨归，方将应召入都，卒于途次。

　　楚南何镜海观察应祺，文武兼才，为曾文正公畏友。当日东南发逆滋蔓，迨及肃清，前后情形，能言之历历。文树臣观察挽观察联云：“有经济才，有著作才，想平生气薄风云，每当五夜倾谈，放胆敢论天下事；为文字交，为道义交，更此日欢联秦晋，讵料九原永别，伤心遽作古之人。”文观察与观察联姻云。

　　《楹联丛话》载纪文达挽刘文正云：“岱色苍茫众山小；天容惨澹大星沉。”定远方子箴方伯浚颐挽曾文正云：“衡岳云开天柱峻；大江星陨石城寒。”二语包括一切，与纪作笔气相同。

　　中州袁端敏公甲三久历戎行，深谙韬略。徐子厚诵曾文正挽公联云：“属纩寄箴言，劝我勉为范宣子；盖棺有定论，何人更议李临淮。”

　　有人挽某钜公云：“生可称心，一品大臣三品子；死难瞑目，九旬老母七旬兄。”

　　陈少伯部郎挽亲家某云：“红叶是良媒，琼佩来时仙佩返；青莲休小谪，玉山醉倒泰山颓。”此君因中酒卒，少伯闻讣时亦入醉乡也。

　　芙生司马挽沈伯眉学博世良云：“识面甫经年，遽惊奄忽黄罏，畴昔论文何太晚；伤心真欲绝，何况飘零白社，平生知己本无多。”缠绵感慨，情见乎词。

　　沈文肃宫保挽饶仲卿云：“论此才在玉笋班中，何期六千里归来，薄宦京华成幻梦；寻尔父到大罗天上，为道十三年别后，故人尘世已衰翁。”仲卿为枚臣军门次嗣，制府守广信时，幸得军门援兵，故为挚交。

　　咸丰戊午，流寇数万由闽汀窜嘉应州，时萍乡文壮烈公字叔来晟摄州事，婴城固守，屡挫贼锋，援尽矢绝，巷战惨殉。事闻，赠道员，建专祠，属吏张君邦泰、王君惠溥公挽联云：“垂四十载循吏，本实心，行实政，遗受在民，到处棠阴思召伯；捍万千贼凶锋，内无饷，外无援，见危授命，他年庙食重程乡。”

　　左爵相挽李忠武续宾云：“八月妖星，半壁东南推上将；九天温诏，再生申甫佐中兴。”挽刘忠壮松山云：“勋业略同马伏波，骨归万里；精诚差比岳忠武，寿少二龄。”

　　吴县吴晴舫学使钟骏学问渊博，道光甲午，典试闽中，先严试卷，为誊录漏七行，乃中副车。学使輶轩三至吾闽，两次督学，咸丰甲寅卒于试廨，何谷贻明经挽云：“廿载六乘轺，化雨覃敷，藻鉴两朝推领袖；七闽三驻节，使星遽陨，瓣香十郡哭渊源。”

　　南通州徐清惠公宗干以州县起家，官泰州，有“徐青天”之目。所至有德政，公抚闽，凡米船进口，免其税厘，由是贸易他货者，无不带米压载，至今米价平减，皆公力也。公正色立朝，居官廉洁，身后家如寒素。杨子恂太史挽云：“是廿年南国福星，教泽在士，遗爱在民，嗟我苍生，读到碑文应堕泪；数一代中兴良佐，循吏有传，功臣有表，报君青史，愧无手笔为书勋。”

　　侯官家可舟太守士傅，由广西桂林府解组归田，历掌鳌峰、凤池、建安诸书院。课余闭户自精，不预外事，望重乡闾，论者以大贤目之，身后家无余赀。子恂太史挽云：“懦者立，顽者廉，乡党恂如，霁月光风钦茂叔；谦而尊，和而介，门庭清绝，泰山北斗仰昌黎。”

　　倭文端公为国朝理学名臣，朝野称颂。公薨，杨子恂太史寄挽云：“帝王之师，社稷之臣，朝野同声，三百年来真宰相；日星在天，河岳在地，宫墙一恸，五千里外老门生。”楚南谢麐伯太史挽云：“辅圣学于道统绝续之交，诚意正心，讲学敢参他说进；夺我公当国是纷纭之日，排和议战，明朝无复谏书来。”

　　曾文正挽陈堇覃给谏联云：“归路三千指故乡，记否黄鹤晴川，曾上高楼行使节；去年重九作生日，岂忆只鸡斗酒，又来萧寺吊诗魂。”可称悲切。

　　道州何文安公凌汉，子贞先生父也。官尚书，子四皆显达。潘相国世恩挽云：“桃李接新阴，正喜谢庭森玉树；蓬莱开别院，忽惊白傅返仙山。”孔部郎庆镕挽云：“蓬岛早看花，仰两朝开济鸿猷，名垂简策；苔岑常梦草，恸五夜遽回鹤驭，泪洒蘼芜。”汤海秋太史鹏挽云：“朝露洒遗笺，问几人东阁重窥，有子才如苏右相；春明陪末座，忆两载南车亲奉，前贤顿失郑司农。”

　　挽潘星斋先生夫妇同日寿终联云：“位跻极品，年过古稀，名德更贻千载远；生本自天，殁仍同日，唱随犹是暮春初。”左恪靖侯句也。

　　宝应王文勤公凯泰由粤藩擢闽抚，所至多惠政。吾闽致用书院，公建立也。公卒于抚署，朝野同悲，子恂太史挽云：“正己率属，勤政爱民，并代循声配清惠；养士崇儒，通经致用，一家硕学接楼村。”又：“一病为忧时，溯鳌峰立柱，鸢站悬军，他年碑读琅琊，涕泪应同登岘首；小心深爱士，看致用堂成，同声集在，此日魂归沧海，烝尝长自悬桐乡。”

　　先严曰：作长联如悬绳千尺崖，坠而不断；又如骑五花快马，奔山绝涧，一勒便转。本朝善此者，均推彭文勤公。然文勤楹帖极多，不过三十余字至六七十字，一气相生者则未见。今见子严观察所为楹帖，无语不工。余于长句楹帖，自谓颇有得处，不意观察竟夺吾席，视若已有可也。挽孙小楚太守云：“以秀才官二千石，遇诚荣哉，曾记得风檐共革，水榭看花，何等豪情逸兴，蓦地里乡关闻战伐，羡书生投笔，入参幕府，元戎赏鉴，争列剡章，抚字正劳心，讵梦中旗鹤先迎，可怜嵇阮深交，长笛一声添旧恨；随名王获数万俘，功亦伟矣，怎禁他蜣蛣转丸，蚍蜉撼树，竟教换羽移宫，荷天恩甘陇再驰驱，奈贺兰山险，藏遍么麽，灵武城空，荒连沙漠，弥留难瞑目，况堂上金萱垂暮，顿使崔卢增恸，素琴三叠发新吟。”此联可作行状读。挽张军门海柯在湖北阵亡云：“识面我无缘，名在江淮，百战功勋万人敌；出师公未捷，气吞云梦，一生忠勇九重知。”

　　合肥李玉泉比部文玕，今宫太保少荃爵相之父。比部偕定远方益之明府锡明，同举江南乡榜，有元白结邻意。萱亭之卒，比部自京寄以挽章云：“社酒记同斟，数里闬交游，十载春明劳梦想；榜花曾共擢，感君家伯仲，一灯秋雨动哀吟。”

　　联语有超脱恒蹊者，如李爵相挽曾文正联云：“师事近三十年，薪尽火传，入室忝为门生长；功名盖九万里，内安外攘，旷代难逢天下才。”笔致疏古，行神于空。

　　郭筠仙侍郎嵩焘抚粤东时，延先严课其嗣君立篪茂才，时铨随侍。侍郎属录奏稿，并为缮写密摺。侍郎古文词雄迈沉郁，联语亦多古奥，惜不及钞。兹读侍郎挽曾文正联云：“论交谊在师友之间，兼亲与长，论事功在宋唐以上，兼德与言，朝野同悲唯我最；考初出以夺情为疑，实赞其行，考战绩以水师为著，实主其议，艰难未预负公多。”

　　挽联之作，有溯其人平日之品行事业者，有就其目前之事而浅近陈之者，语无泛设，便是佳章。树臣观察挽罗海农太守瀚隆联云：“同谱忆前缘，廿载深交，掩泪怕看循吏传；称觞曾几日，九原遗憾，伤心犹恋老莱衣。”太守卒之前二日，犹为其太翁七十称祝。观察此联，语极轻便。

　　叶敷恭太史大遒挽其内弟黄叔勤云：“嗟嗟长吉，天上虽不苦也，其奈阿，何忍看寸草摧心，未报春晖先萎落；申申女媭，地下果相逢乎，且修来世，罢若向石林问状，为言壮岁尚蹉跎。”笔意浏脱，毫无俗尘。

　　树臣观察又挽其同谱卓杰士提军兴联云：“英雄何必读书，杀敌勇，治军严，百战功高，古名将不过如是；骨肉岂殊同姓，复仇雠，急危难，一生义重，真良友竟丧斯人。”

　　先严云：“挽联若能赅括切实，可尝一篇行状读，惟有笔足以达意，有才足以写情。”俞荫甫太史所制挽联，才笔并妙，推陈出新。挽恽次山抚部云：“大雅宏达是名翰林，清通简要是真吏部，严明仁恕是封疆重臣，遗爱长留荆楚地；论芸香俸为前后辈，编花萼集为同年生，订缟纻交为吴中老友，伤心怕过栎存堂。”挽曾文正公云：“是名宰相，是真将军，当代郭汾阳，到此顿惊梁木坏；为天下悲，为后学惜，伤心宋公序，从今谁诵落花诗。庚戌进士覆试，公充阅卷，以余诗有‘花落春仍在’，期许甚大。”

　　荫甫太史挽吴仲云制府注云：“公为嘉庆甲戌翰林，至余庚戌入词林，为一十九科前辈矣。官至云南总督，因疾归，庭户萧然，无异寒士。晚年主讲敷文书院，与余所主诂经精舍止隔一西湖。”太史挽联云：“树滇黔数万里外威名，归卧林泉，一品门庭若寒素；溯翰苑十几科前老辈，叨陪杖履，半年坛坫共湖山。”

　　少香先生挽胡仲玉云：“满目云山缞墨去；一天风雪旅魂归。”

　　侯官家梅九广文挽叶纪周云：“黯黯雪中天，丹旐言旋，遵海魂归游钓地；汪汪湖上水，只鸡凭吊，临风肠断解推人。”此联与上联同一悲切。

　　左爵相挽徐清惠一联，真挚之情，不假雕饰。其联云：“老去怯伤心，那堪万里长征，严装更哭同舟侣；人生如寄耳，剩有卅年清德，令名付与史臣书。”

　　许紫笙孝廉挽其弟虞琴十一云：“孑身万里独长征，家事甫暇，国事旋劳，趁关中恰奏敷功，相亦怜才，好音方为汝盼；一别三年成永诀，天性独优，天年何促，向地下试稽冥籍，尔胡不禄，归魂来告兄知。”友于笃爱，情见乎词。

　　杨雪椒光禄庆琛挽徐清惠公云：“立德立功，结闽中三至因缘，到底成仙仍此地；同官同谱，想山左十年交谊，从今爱我属何人。”杨雪沧观察浚挽云：“是人间父母神明，大被万家，遗爱长留钜鹿笏；遍海内门生故吏，心香一瓣，失声同哭岘山碑。”

　　子恂太史挽陈奕轩观察云：“二千石卓卓贤声，溯九重恩命，三辅治平，县谱州书，家世相承循吏传；十四载悠悠远别，忆风雪长安，莺花白下，酒龙诗虎，旧游空忆少年场。”观察名崇砥，为先严门下。先严尝谓门徒善读者以观察为最，居官廉能，政声著于燕赵。

　　闽县陈幼莲观察挽梁礼堂观察云：“且休言安石苍生，即文苑词坛，措施未竟；也算是河汾弟子，况赤嵌白下，羁旅相依。”○子恂太史挽先姊丈范新溪侍御熙溥云：“慷慨谏书传，想青琐朝班，报国年华君尚富；凄凉邻笛暮，博黄垆酒伴，余生患难我犹存。”姊丈学优品粹，恂恂孝友，宜其继起有人，获报未艾也。

　　满洲瑞文庄公麟相格清癯，与阮文达公相彷彿。当日有相士评公“天官背，宰相须”。公十年封疆不动声色，公薨前半月，星陨于野，众所共见。曾中丞璧光挽云：“立言立德立功，中外咸钦韩魏国；多福多男多寿，古今几见郭汾阳。”

　　挽联造句之妙，屹立如山者，如左恪靖侯挽兰州道琫兰谷观察联云：“从佛国斡轮来，十载同官推长者；自边关闻喜后，一棺归去剩清名。”

　　家庭间有极难处而善处之，其孝弟之报，冥冥固自不爽。古称舜为大孝，外此岂尽不孝乎？盖其号泣至情，同室每不欲言，而里党知之，鬼神知之。世人之如帝舜，没而不彰者有之。某太守由科第起家，遭家不造，竟至自尽，可悲也。铨与太守向有宾主之感，制联寄挽云：“倘夙世冤仇，胡结为母子兄弟；论斯人品行，可质诸天地鬼神。”

　　道光中，嘉定李藩伯赓芸官吾闽，被讦狱，为大府某面辱，雉经，士民改唐诗咏之云：“清明时节雨霏霏，路上行人哭布司。借问冤家何处起，人人皆指汪志伊。”事经孙文靖尔准具奏平反，时绅士公挽藩伯联云：“清贫若张君游，悲愤若韩长公，是生平海内闻知，何事盖棺明志节；遗爱如郑子产，立身如柳下惠，料他年冶南父老，直应洒泪奉蒸尝。”

　　楚南钟云卿廉访谦钧由军功起家，历官楚粤，善于理财，而俭于自奉。凡赈灾恤嫠、修桥育婴诸善事，罄宦囊而为之。又复礼名贤，兴绝学。在粤时，醵金数万，刊刻殿板《十三经注疏》、《通志堂经解》、《古经解汇函》三书，同治壬申引疾归，窭如也。及卒，左爵相奏请立传，桂皓亭孝廉挽之云：“旬宣楚粤奥区，治推第一；表章汉宋经学，誊比无双。”

　　咸丰三年，吾闽上游土匪蹂躏，阵亡诸君如金谷生太守万青、李月楼鹾尹，为世所惜。符雪樵大令挽鹾尹联云：“风雨二陵秋，哭子忍闻秦蹇叔；功名千古恨，封侯空说李将军。”

　　张丹叔观察初官广西，历署州县，所至有声。同治癸酉四月，擢授庆远府。时封翁柏亭先生居里门，得报甚慰，旋染疾，于五月仙逝，遗命勿收奠仪。时挽联极多，以许涑文观察其光一联最为工切。其联云：“有子擢专城，喜丹诏飞来，犹及桑榆承爱日；遗言辞众赙，叹素冠归去，依然藜藿旧家风。”

　　何铁生太守金寿与黄漱兰学使同官江南，相遇于维扬。未几学使案临淮安，而太守讣音至，学使挽以联云：“薄宦共江南，记冬月维舟，花下清尊陪水部；思君在淮上，正秋风陨箨，留中哀韵到山阳。”

　　番禺陈奎垣茂才起荣敦品积学，尤工骈体文，生平笃交情，重然诺，任恤睦姻，不遗余力，今之王彦方、陈仲弓也。吴亭孝廉与茂才同兴乐善堂、惜字社之举。茂才卒，孝廉挽以联云：“天宫缺员，行满功成应赴召；人间乐事，论文煮酒又何时。”

　　桂昊亭孝廉为杨黼香太守门下。太守守湖州时，其嗣君少桐孝廉返粤，游蒋香泉中丞幕府，暴疾卒。桂孝廉挽以联云：“二十年间黄卷青灯，不堪回首；三千里外椿庭萱室，益重伤心。”蒋中丞见之，极称此联之痛切。

　　左恪靖侯挽唐荫云方伯联云：“湖外故人稀，万里遥情春草绿；荆南良史在，廿年遗爱岘山青。”

　　恪靖侯挽许虞琴部郎□□云：“人望属君资，雪岭三年怜瘦骨；兄曰嗟予弟，星轺万里入边愁。”盖部郎从戎关外，没时其兄筠庵少司马正视学陇省。

　　桂昊庭孝廉云：劫运之来，人心感召，天谴既定，虽君相亦无可如何。咸丰二年，发逆由粤西窜湖南、湖北、粤东，冯展云中丞誉骥时官詹事府庶子，抗疏有“臣观内外公卿，真才真学真识，无如前任礼部侍郎曾国藩，请使为钦差大臣、两江总督，则逆贼指日可以藩平”等语。疏入，上乃命曾文正在籍团练，而以向忠武为钦差大臣。迟之数年，逆贼猖獗，文正有钦差大臣、两江总督之命。文正薨时，中丞挽以联云：“一旅独勤王，誓此身平荡江湖，勋业终能酬志节；片言曾论帅，记当日流连诗酒，笑谈早已识英雄。”

　　劳辛阶制府崇光挽张忠武公国梁云：“东南半壁，血战十年，那知功坏垂成，顿使江天空保障；豆俎千秋，荣褒九陛，自诧言多幸中，先从草泽识英雄。”李春生观察仲良所挽一联尤切，其联云：“统万军讨贼数年，壮哉慷慨捐躯，到处威名知翼德；作两江擎天一柱，惜也英雄掣肘，至今遗恨忆睢阳。”

　　张南山太守挽潘伯临部郎正亨云：“杯酒犹温，待醉眼醒来，方知撒手成千古；园林无恙，倘吟魂招得，可许谈诗共片时。”又：“三绝擅清才，能诗能字能文，一第未成留隐憾；半生多乐事，爱友爱花爱酒，考终无疾证前修。”此联乃兰浦学录撰也。

　　龚云峰七月十四日卒，卢秋舫司马作联挽云：“此老与众仙同班，实盖法幢，仍向玉京山头，齐赴盂兰宴会；预日为苏子所约，清风明月，邀来赤壁舟次，共联诗酒因缘。”

　　廖云氅驾部鹤年挽冯桂溪仪部景略云：“二携共推深友，卿才公望，谁知同叔竟无年，愿他时荆发孙枝，漫伤心春草临川，微云淮海；十年难补一官，我去君留，何意巨卿成永诀，怅此日薤歌歧路，怕回首金台说剑，玉淑论诗。”

　　王渔庄编修浵由广东学政回京，恭应大考，以病腕未能完卷，旋归道山。刘树君方伯挽以联云：“蓬岛久蜚声，自珠海归来，又谁知赋未终篇，又成绝笔；梓乡齐陨涕，想玉楼召去，最难忘堂前老母，膝下孤儿。”方伯权篆广州时，挽瑞文庄相国联云：“调鼎鼐于三朝，际此仔肩任重，辅翼心劳，想箕尾神归北望，难忘双凤阙；列门墙者廿载，回忆帐下谈兵，殿前起草，愧竿头步进南来，无补五羊城。”○许观察瑶光挽绍暨总团死节包生立身云：“普天莫非王臣，只为同仇悲子弟；百战欲存寸土，休将侠义认神仙。”

　　陈古樵大令挽陈少伯部郎景伊云：“髫龄夙负英姿，愧我未能成汝器；异日相期寡过，恨天不肯假君年。”

　　陈循仲舍人景周挽李奎垣铨部云：“万口争传，事业文章孚众论；半生私淑，风流儒雅亦吾师。”

　　侯官家锡三学使天龄由宏德殿内师傅简命江苏学政，卒于节院。陈儆夫孝廉挽云：“先皇尚北面尊师，度在人亡，动天朝故笏悼思，史馆他午应补传；长者以西宾迟我，情深缘浅，帐江上扁舟相访，灯窗中夜哭遗书。”龚薯人方伯挽云：“生有自，死有归，在地为河岳，在天为日星，曾年弓剑攀髯，是典学旧臣，九京遗憾；志同方，行同术，重之以婚姻，申之以盟誓，去岁河梁握手，叹长江逝水，一派无情。”

　　曾文正挽邹叔绩孝廉汉勋联云：“闻叔绩不生，风云变色；与岷樵同死，日月争光。”盖孝廉经术极精。

　　挽联有情真语挚，读之如见其人者。曾文正挽莫郘亭舍人友芝云：“京华一见便倾心，当时书肆订交，早钦宿学；江表十年常聚首，今日酒尊和泪，来吊诗人。”

　　曾文正挽凌荻洲水部玉垣云：“湖海诗名二十年，身世略同黄仲则；沅湘故国三千里，魂灵归傍贾长沙。”笔亦老练。

　　吴兰雪先生挽蒋心余光生云：“翰林投老身才用；天子知名遇亦稀。”

　　宜黄符雪樵明府兆纶长于诗歌，跌荡风流，不可一世。罢官后闭门谢客，文字自娱。尝自挽云：“以青蝇为吊客；骑白鹤返故乡。”明府与先严文字知交，诗人多穷，可慨也。

　　陈少香先生，诗书画均学东坡，名重一时。昔有人赠郑板桥“三绝诗书画；一官归去来”二语，可以移赠。先生楹联，亦极趣妙，惜多散佚，仅记一联挽刘明府云：“既饮醇酒，又近妇人，到得此间，早已生还无可望；便作好官，兼爱百姓，留些空子，纵教死去不能饶。”刘君亏欠部款，未解而逝，例应追究其家，大吏见此联，悯其穷而弥其窘。

　　又左恪靖侯挽陈步青提戎联云：“无以家为，万里边尘悲马革；不如归去，他生风雪泣牛衣。”

　　同里萨露萧先生疏财仗义，青芝孝廉代人挽先生联云：“司马姓名黄宪量；杜陵广厦洛阳裘。”又：“望神山十二楼，绛节朱幡，游仙竟去；备箕畴九五福，绯衣牙笏，遗像如生。”

　　董琴虞大令平章，解组四载病卒，沈文肃公挽以联云：“八千里外好音来，陶令归乎，胡为郁郁幽愁，四载驹光扶病过；二十年前知己感，钟期邈矣，忍听声声血泪，九旬鹤发抚棺悲。”

　　荫甫太史挽言，随笔书之尤妙。挽许仁山阁学云：“伤心丁卯桥边，蒌翣归来从此过；屈指甲辰榜上，文章遭际似君稀。”

　　管洵美明经，乃陈硕甫先生之高足弟子也。其没之夕，有星陨之异。硕甫先生名奂，精毛诗学，居吴下之南园，学者称南园先生也。荫甫太史挽明经云：“东壁霣文光，一星炯然，果应此老；南园访乔木，三吴学者，又失斯人。”

　　吴兰雪先生哭蒋心余先生云：“贺监江湖初返棹；杜陵衰病已成翁。”又：“青衫一别囊琴碎；白马重来酒盏空。”

　　侯官何睿斋封翁慈惠俭朴，孝友传家，其嗣君翊卿司马履亨以名进士官甘肃，早赋归田，一时英俊，多游其门。杨子恂太史挽封翁联云：“隐德重枌榆，生子允成名进士；仙踪渺鸾鹤，登堂顿失古耆英。”

　　有人挽其僚婿某卒于花朝日联云：“花满芙蓉城，莫是请君作主；风飘杨柳岸，何堪与我分襟。”掩映风华，笔亦轻倩，朗山堂兄为余诵之。

　　张弼臣刺史牧化州华庭司马幕中，襄佐戎务，主宾相契。同治丙寅刺史仙去，司马挽以联云：“肝胆独能倾，忆当年铁马金戈，相依患难；膏肓终莫救，叹此地白头黄口，未有归期。”

　　汪芙生司马挽吴晴波少尉云：“薄宦清才，东野终身才一尉；工诗善画，南宫遗迹足千秋。”裁对工整。

　　左恪靖侯挽刘克庵银台联云：“北阙君恩，南陔母养，西域戎机，忠孝合经权，好与圣贤论出处；廿年变固，万里功成，九原梦断，死生关气数，忍看箕尾吐光芒。”

　　晋江黄寿臣制府宗汉挽柏雨田抚军贵云：“十年再到，一面无缘，谱谊僚情，尺素顿增遗迹感；五岭绥疆，重营怀远，蟠根错节，寸丹谁谅老臣心。”

　　何石卿太史若瑶挽易太守容之云：“地□天惊，千里招魂，碧血尚无归榇路；父忠子孝，九原抱憾，白头犹有倚闾人。”太守在德安府遇贼，父子同日殉难。

　　番禺陈奎垣茂才品学之优，已详于前，兹补录其门下士桂杏帷孝廉坛挽茂才联云：“面训犹存，十载春风称弟子；心丧罔极，两楹夜月梦先生。”

郁离子

楹联述录卷九 名言

　　前明铅山费元禄，字无学，集《屠隆清言》云：“事过无心求富贵；身闲不梦见公卿。”又有名联如：“鄙吝一消，白云亦可赠客；渣滓尽化，明月自来照人。”“坐沉红烛，即迩室若有遐思；看遍青山，虽热肠亦多冷意。”“阅人世海阔天空，足半生得闲日月；见吾性鸢飞鱼跃，竟一笑可老乾坤。”“谢人世之覆雨翻云，闭门高枕；消天上之清风明月，酒盏诗筒。”“窗中隐见江帆，家在半村半郭；松下时闻清梵，人称非俗非僧。”“天下奇观，看尽不如书卷好；世间滋味，尝来无过菜根香。”

　　何子贞先生为先严书联句云：“博古证今，知体达用；明善改过，敬身畏天。”

　　王兰汀大使书斋联云：“愿有两眼明，多交益友；恨无十年暇，快读奇书。”客厅联云：“半日读书，半日静坐；种花养性，种竹养心。”

　　芑堂监丞家中楹联云：“出守官箴，克清克勤克俭；人遵家训，曰孝曰弟曰慈。”此联其先人留题，亦可作格言读也。

　　“孝弟忠信，礼义廉耻”，见于《周礼》，谓之八行。朱子尝分书此八字为四字联。南海桂昊庭孝廉以其末一字皆仄音也，以《大学》八条目“格致诚正，修齐治平”对之为八字联，强对也。

　　长白倭文端太保，正色立朝，直言敢谏。咸丰初元，文宗显皇帝尝手诏褒之。同治初元，入直弘德殿，辅弼圣躬，虽未奉参预机务谕旨，而朝廷用人行政，必再咨询而后行。兼管户部事务，有臣工奏请每年粤东格外派捐京米银四十万两，南海桂昊庭孝廉知其流弊无穷也，上书太保，力陈不可，太保深韪之。其后尝集《四书》句赠昊庭孝廉云：“行不得则反求诸己；躬自厚而薄责于人。”

　　曾南丰《四忌铭》：“著书忌早，处事忌扰，立朝忌巧，居室忌好。”可对《瓯西日记》句云：“制行欲方，行事欲圆，藏心欲拙，作文欲华。”

　　徐清惠尚书宗干以州县起家，历官山左闽浙，功德在民。所作《咏炭诗》，人以为座铭，句云：“一半黑时犹有骨，十分红处便成灰。”二语可括全部《周易》。天地消长之机，官场枯菀之变，可以悟矣。

　　先严云：“凡人性好仙佛，其前生必有夙因。”楚南钟云卿廉访任膏腴之地，而不变其志，公余以修炼为事，好刻善书。所刻金兰生《格言联璧》，可为药石针砭。如：“孝莫辞劳，转眼便为人父母；善毋望报，回头但看尔儿孙。”“敬为千里授受真源；慎乃百年提撕紧钥。”“名誉自屈辱中彰；德量由隐忍而大。”“青天白日之节义，自暗室屋漏中培来；旋乾搏坤之经纶，由临深履薄处得力。”

　　湘乡曾文正公学问，由圣贤克己工夫做起，尝自撰箴语联云：“善活一团春意思；撑起两根穷骨头。”又刻木板联云：“不怨不尤，但反身争个一壁静；勿忘勿助，看平地长得万丈高。”

　　何青芝先生厅联云：“常省事，多让人，过后寻思有趣；学吃亏，能守分，到头受用无穷。”“读书未即到圣贤，但蹈矩循规，也是吾儒宗派；居室且休论完美，可遮风蔽日，便为我辈匡庐。”

　　曾文正偶作联云：“天下无易境，天下无难境；终身有乐处，终身有忧处。”

　　许紫笙孝廉撰书斋联云：“性天每向热肠露；识见都从冷眼看。”又云：“真担当不由好事袭去；大便宜都从吃亏得来。”又云：“莫作心梦间难过去的事；当为亲友中不可少之人。”读数联可想其怀抱。

　　曾文正云：“圣人有所言，有所不言。积善余庆，其所言者也；万事由命不由人，其所不言者也。礼乐政刑，仁义忠信，其所言者也；虚无清净，无为自化，其所不言者也。吾人当以不言者为体，以所言者为用；以不言者存诸心，以所言者勉诸身；以庄子之道自怡，以荀子之道自克，其庶为闻道之君子乎？尝偶作一联云：‘战战兢兢，即生时不忘地狱；坦坦荡荡，虽逆境亦畅天怀。’”

　　杨果勇侯芳自撰楹联云：“忌我何尝非赏识；欺人毕竟不英雄。”郑小谷先生极取之。

　　何子贞先生为人书联句云：“坐到二更，合眼即睡；心无一事，敲门不惊。”养生家奉为座铭可也。

　　石成金《联瑜》云：“施恩望报，势且成仇；为善求知，弊将得谤。”“每想病时，尘心渐减；常防死日，善念自生。”“天最分明，只是性慢；人能算计，其如命何。”“浮躁一分，到处便招尤悔；因循二字，从来误尽英雄。”“一生在君父恩中，问何报称；凡事看儿孙分上，劝且从容。”“话虽来到口边，三思更好；事纵放得心下，再慎何妨。”

　　《楹联丛话》《续话》所采格言，既详且备。金仲和茂才于《丛话》未登者，又得十余联相示，句如：“欲除烦恼须成佛；各有来因莫羡人。”“五福源头缘德积；六经注脚在躬行。”“为人莫说成人易；守业方知创业难。”

　　“精神有限，学问无穷。”文人学士以雕虫小技，一知半解，恃才傲物，殊属可厌。方子云句云：“目中敢谓空千古；海外原来有九州。”

　　有集成语悬座右以自励者，其联云：“知足不辱，知耻不殆；大巧若拙，大智若愚。”

　　兰甫学录为集古赠树臣观察联云：“穷理尽性至于命；积精累气以成形。”观察素精内典云。

　　“品节详明，德性坚定，事理通达，心气和平。”此《四书》注语也，近日书家以之书联，甚见肃括。

　　郭筠仙少司马集《文选》句为人书联云：“蹈德咏仁，从善若水；收朋勤诲，重士如山。”○有某名宿集成语自励云：“一物不知，儒者之耻；片长自足，壮夫不为。”

　　汤朴庵大令联云：“人不爱名生亦死；官能救世苦还甘。”“奇士幸邀庸福少；冷官每具热肠多。”“贪廉原不关贫富；盘错休疑是折磨。”“喜事向多争胜念；苟安终是畏难心。”皆阅历之语。

　　顺德梁福草比部九图句云：“万事称心曾有几；一生好梦亦无多。”陈朗川山人书为楹联。

　　同里刘冰如方伯齐衔官河南时，尝撰楹联云：“昌黎文必自己出；君实事可对人言。”

　　王兰汀大使尝书名句为座联，如：“毋求每觉人情厚；有命方知我志差。”乃袁简斋句也。“俭可救贫新得策；药能除癖古无方。”乃方子云句也。“眼不碍高心要下；理惟能足说皆通。”未详作者姓氏。

　　有书陆象山诗句为座右联者，其词云：“旧学商量加邃密；新知涵养贵深沉。”

　　有书阮文逵诗句为座右联者，其词云：“讲学是非须实事；读书愚智贵虚心。”

郁离子

楹联述录卷十 集句 集字附

　　道州何子贞先生以书法名当代，尝集宋人句书联，超妙浑成，有如己出。记先严口诵若干联登之：“万壑千岩背人境；五湖三岛在胸中。”“两忘琴意与己意；四面山光接水光。”“文章清逸世少比；胸次广博天所闻。”“大开窗牖纳宇宙；醉与花月为友朋。”“远闻佳士辄心许；付与诗人洗眼看。”“此叟神完中有诗；是心朝空夕了然。”“平生好书仍好画；古者养民如养儿。”“独立千载谁与友；自成一家始逼真。”“杜陵评书贵瘦硬；李白落笔生云烟。”“阮籍口无臧否语；陈登胸有敬恭人。”“子固精神坡老气；茶山衣钵放翁诗。”“棹头独泛清溪月；挂笏看度南山云。”“楼台四壁烟云合；草木一溪文宇香。”“时放青山来竹罅；步随流水觅溪源。”“文章寿世魄力大；山水娱人岁月长。”“吾曹所学非章句；凡物可爱惟精神。”“更得新诗写珠玉；想当逸气吞江湖。”“水清石出鱼可数；地静人闲月自妍。”竹垞集杜不得专美于前矣。

　　楹联集古，以苍朴古茂为上，坊间所刊集句，多勉强成章，毫无趣味。俞荫甫太史集字一帙，约数百联，今就杨晴帆通守所选者登之。集汉《鲁峻碑》，七言云：“雅事长留在诗史；清门所拜止花神。”“自疏干谒臣门静；若去琴书家计无。”又八言句如：“家无长物，琴书自乐；天生高人，风雅之宗。”“能守琴书，是为有子；自乐道德，不忧无徒。”又集汉隶《樊敏碑》，五言如：“不离世而守；乃与天为徒。”又七言如：“故人痛饮长松下；同气清谈密室中。”“所学不为外人道；其居乃号君子乡。”又集《绎山碑》，五言句如：“道因时以立；理自天而开。”“金经自成诵；白日长无为。”“乱流自起灭；远山时有无。”“相亲为白石；所诵此金经。”“山去天不远；石无土而高。”又六言句如：“臣以一经自乐；史称万石之家。”“帝泽万世无极；臣家一经如初。”“极四时之所乐；袭六经而成书。”“有莫能言者乐；无不成诵之书。”又集七言句如：“极尽四时之所乐；自成一家以立言。”“无言者天此理显；有道之世其日长。”“世登上理有极乐；臣除经义无一长。”“为乐极之五六日；耆书可以十万言。”“童子一人亲执役；高年三老来作朋。”“乡居且复修农政；兴至时还角酒兵。”“世有令德在君子；心乎爱民惟仁人。”“汉世金韦侔重望；孔门曾闵拟清名。”“自爱初无阿世学；之官即有利民心。”“雅艺惟诗三绝冠；受廛有竹一家清。”“叩户从来无俗迹；抱诗所在有清声。”“有三公不易之介；无一艺自用乃高。”

　　荫甫太史集汉《录校官碑》，五言句如：“清风表介节；奥义发雄文。”又集六言句如：“谋于楙学有获；修之家德乃长。”又集七言句如：“自陈心迹时之圣；不用矜张文有神。”“修竹不孤君是矣；清风在户我招之。”又集八言如：“初念长明，为暴之日；一成不动，所乐者山。”“功德既高，长在国史；金石之乐，下及臣家。”“经史之泽，可以及后；道德既高，因而显新。”集七言如：“自抱高风诗典雅；不矜节介竹平安。”又集八言如：“诗若长城，四境独守；学为大海，百流兼归。”“落月有怀，孤石独拜；春风所在，百花自生。”“家有小园，足以独乐；年当大董，自然长生。”“门外清浮，三五明月；园中花事，廿四春风。”“明月清风，人无不有；弹琴作赋，自足以娱。”“吕氏博议，自然通畅；中郎独断，大有发明。”又集七言如：“崇高将冠百官表；闲雅不矜一艺长。”“君于诗学自卓绝；我所师资无阿私。”“至老不离文字事；所居合在水云乡。”又集八言如：“文德武功，副是爵禄；殊方绝域，惮其威名。”“白云既开，远山齐出；清风所至，流水与遭。”“德义既高，不慕爵禄；文章之美，故有归承。”“三世长者，是有令望；百岁老人，还如童年。”“从叶流根，是为敦本；因云兴雨，所以济时。”“君子修德，无不获报；儒者明理，奚为费辞。”“臣门桃李，遗有清景；名山金石，勒其雄文。”

　　荫甫先生又集汉隶《曹全碑》，五言如：“泉石从所好；文章如有神。”又七言句如：“圣世重兴武七德；诸君同负史三长。”“遇石不拜为之揖；拟酒以圣甚于贤。”“山野所乐世无禁；金石之辞臣有长。”“宦位早从三事后；文章尚在六朝前。”“幽人之居足泉石；高年所乐长子孙。”“山野所好各有在；州郡之职安足为。”又八言如：“残石临丞相臣斯字；名山续司马子长文。”又七言如：“春花秋月自娱乐；三山五岳长游行。”“高人不在百官表；远游当始三神山。”“究竟孔颜何所乐；大凡清任不如和。”“家除图史无长物；天以风月娱高人。”“门外有人时载月；园中无事自弹琴。”“此生任职弹琴治；廉吏迁官载石行。”“纵怀花事当春去；畅足清游戴月归。”“大雅不群自宏远；盛时所乐是清平。”“百家九流视之掌；一日三秋怀其人。”“以诗作史乃无秽；称石为公自不孤。”“有时灌园自儒服；未始弹琴游王门。”“所喜清谭有周党；好将大节并最光。”“古书旧校汉天禄；盛事今参晋永和。”“汉世所重在经义；晋人常好为清谭。”“秋天炳然月长满；春风起兮草怒生。”“种松有旧期百岁；立石不铭刊六经。”又集八言句如：“六一居士，喜集金石；九十春光，宜养祥和。”“山高流长，请从此乐；道成德立，自显于时。”“书无经史，咸极其义；山有土名，分为之辞。”又集七言句如：“奉华有神作春色；为石立史无秽辞。”“旧事微参柱下史；雄谭大发枕中书。”“诸史以迁为之祖；六书有铉而后明。”“盛世喜当汉文景；老人后见鲁灵光。”“明月不能无秋思；故人所在有春风。”“石建门风在忠孝；王褒文体总清华。”“长松卓立古之直；好风微起圣而清。”又集八言句如：“一书再书，花外无史；十里五里，松下有人。”“所喜好不离文字外；有行义足为乡里师。”“同人于门，冠冕所集；君子表微，文字之祥。”“请以种树，十年为则；不徒文事，一朝之长。”“请刊石经而备三礼；乃为楚辞以续九歌。”“以岁之和，史书大有；其人能养，天授长生。”“不遇九方，遂无神物；周历五岳，非复常人。”

　　岑雨岩司马尝集分韵苏诗集句千余联，多天然巧合。节录若干联，如：“落笔已吞云梦客；披衣闲咏舞雩风。”“早岁曾为荆渚客；晚年更似杜陵翁。”“此地他年颂遗爱；知君决狱有阴功。”“高士例应怜曲蘖；瘦词聊复托芙蓉。”“不知门外韩擒虎；却见云间陆士龙。”“后来那复知其趣；君到先应诵此诗。”“未忍便倾浇别酒；那堪重作看春诗。”“知我自观犹可厌；此君何处不相宜。”“羞为毛遂囊中颖；莫示孙郎帐下兵。”“世间谁复如君者；造物将安以我为。”“且与扬雄说奇字；要令安世诵亡书。”“水上青山如削铁；花间石室可容车。”“洞庭青草渺无际；汉水巴山乐有余。”“花前白酒倾云液；涧底松根劚雪腴。”“不寐相看惟枥马；思归宁复为莼鲈。”“驻景恨无千岁药；割肥方厌百钱厨。”“园中草木春无数；花下壶卢鸟劝提。”“桂观飞楼凌雾起；扁舟小棹截湖来。”“五亩惭成终老计；几人不为看花来。”“急惊华构依岩出；遥想茅轩照水开。”“风来震泽帆初饱；春到江南花自开。”“旧书不厌百回读；尊酒今患一笑开。”“深巷留风终夜响；小轩临水为花开。”“高士例须恰麴蘖；使君先已洗樽罍。”“流觞曲水无多日；对月题诗有几人。”“饱食不嫌溪笋瘦；拥裘来看玉春梅。”“朱唇得酒晕生睑；绿叶成阴雨洗春。”“观书已获千秋镜；施佛共留六丈身。”“如我自观犹可厌；与君到处合相亲。”“丝纶阁下文章静；鸳鹭行中笑语亲。”“万里烟波濯纨绮；一簪华发岸纶巾。”“愿随壮士斩蛟蜃；要使天骄织凤麟。”“自笑餐毡典属国；难邀骂座灌将军。”“手植数松今偃盖；寺藏修竹不知门。”“闻道山中富奇药；那知竹里是仙村。”“久参白足知禅味；始信丹经非妄言。”“万户春风为子寿；半瓶浊酒待君温。”“留得一钱何足赖；结为三友冷相看。”“江风海雨入牙颊；月斧云斤琢肺肝。”“西流白日东流水；秋后风光雨后山。”“谁信诗能回造化；乃知身不在人间。”“客梦冷随枫叶外；归心要及菊花前。”“彭泽漫知琴上趣；季鹰真得水中仙。”“烦君巧说腹中事；许我时逃醉后禅。”“僧侣且陪香火社；先生真是地行仙。”“文母忧勤初化俗；汉皇慈俭不开边。”“应成庾信吟枯柳；谁信刘章解立苗。”“翠袖卷纱红映肉；短檠照字细如毛。”“顾我小诗如点缬；祝君眉寿似增川。”“露布朝驰玉关塞；诏书行捧缕金笺。”“老去山林徒梦想；归来车马已喧阗。”“天遣君来破吾愿；雪知我出已全消。”“瓦屋寒堆春后雪；焦坑闲试雨前茶。”“丝纶阁下文章静；仁寿桥边日月长。”“乱山滴翠衣裘重；古殿朝真屦袖香。”“擘水取鱼湖起泳；引杯看剑座生香。”“肉芝烹熟石芝老；蟹眼已过鱼眼生。”“不独清心能省事；应须极贵又长生。”“沉麝不烧金鸭冷；苍蝇莫乱远鸡声。”“雪底波棱如铁甲；树头初日挂铜钲。”“山下曾逢化松石；胸中自有洗心经。”“独栖高阁邀词客；旋筑诗坛按酒兵。”“恨无扬子一区宅；好卧元龙百尺楼。”“天下几人学杜甫；诗中定合爱陶潜。”“定向秋山得佳句；且邀明月伴孤斟。”“二顷良田不难买；一庵闲地且相留。”“他日卜邻先有约；此间真趣岂容谈。”“鲁公宾客皆诗酒；御寇车舆谢辔衔。”

　　吾闽长乐陈长源处士圳尝辑唐人宫闺词百余首，今择其神韵渊永者录之。集宫词如：“蟾蜍夜艳秋河月；乳燕凉飞玉宇风。”李商隐、胡宿。“椒房窈窕连金屋；珠箔轻明拂玉墀。”骆宾王、李商隐。“镜奁尘暗同心结；金粟妆成扼臂环。”刘禹锡、罗虬。“蓝丝重勒金条脱；绀发初簪玉叶冠。”曹唐、李群玉。“龙衔宝盖承朝日；兽坐金床吐碧烟。”卢照邻、薛逢。“流莺百啭和残漏；海燕双飞坐禁林。”郑谷、曹唐。“蛾眉不入秦台镜；乐府皆传汉国词。”钱起、储光羲。“翠袖自随回雪转；红颜无奈落花多。”李商隐、吴融。“杨柳亭台凝晚翠；芙蓉帘幕扇秋红。”刘得仁、谭用之。“扇裁月魄羞难掩；灯涩秋光静不眠。”李商隐、薛能。“银杯乍灭中心火；绛楼犹封系臂纱。”韩耿、杜牧。“炉烟乍起开天仗；魂梦先飞近御香。”皇甫曾、李中。“后宫得宠人争附；广宴当歌曲易终。”秦韬玉、许敬宗。“飞罗半卷银题影；芳草长含玉辇尘。”卢藏用、罗邺。“云渡锁窗金牍湿；月当银汉玉绳低。”李建勋、李坤。“青锁银簧云母扇；罗幛翠被郁金香。”王翰、卢照邻。又集闺词如：“香迷蛱蝶投红烛；尘压鸳鸯废绵机。”张蠙、郑谷。“蛩辞败草鸣香阁；燕蹴飞花落舞筵。”李咸用、杜甫。“自传芳酒翻红袖；似有微词动绛唇。”杨巨源、唐彦谦。“扶起绿荷承早露；欲书花叶寄朝云。”司空曙、李商隐。“微收皓腕缠红袖；却把金钗打绿荷。”卢纶、李咸用。“白苎不堪论古意；丁香空解结同心。”李咸用、韦庄。“兰麝飘香初解佩；水仙移镜懒梳头。”毛文锡、项斯。“孔雀钿开窥治见；陇禽山晓隔帘呼。”皮日休、罗邺。“鸦髻巧梳金翡翠；麝薰微度绣芙蓉。”章孝标、李商隐。“香烛有光妨宿燕；碧池新涨浴娇鸦。”温庭筠、杜牧。“疏帘看织螵蛸网；远信闲封豆蔻花。”卢弼、皮日休。“空翠入帘窥素貌；残红满地碎香钿。”李珣、毛熙震。“金缕机中抛绵字；紫烟衣上绣春云。”刘禹锡、鲍溶。“愁怜粉艳飘歌席；回看罗衣积泪痕。”罗隐、戴叔伦。“惊风乱飐芙蓉水；秋月空悬翡翠帘。”柳宗元、权德舆。“金盆已覆难收水；明月无情却上天。”刘禹锡、薛逢。

　　“重帘不卷留香久；短笛无腔信口吹。”此集句题洋烟馆，语颇不俗。较之《楹联丛话》所刻剃头店诸联更觉雅趣。

　　金仲和文学云，有某名宿筑一小园，近水傍田，自集成语云：“水木明瑟；冬夏播琴。”谓播种也。见子书以琴瑟借对，取径独别。

　　又有某名士所居，左邻为马厩，右邻为妓馆，因戏署其门联曰：“老马伏枥；流莺比邻。”亦雅人深致。

　　集句巧合，自有天籁。刘子谌太守爱作隶书，尝集成句书联，语多雄阔。如：“乘长风破万里浪；拍铁板唱大江东。”“仆射不胜饮酒乐；东山其如苍生何。”“不以安危易所守；为求乐利还之民。”“行谊合以勒乐石；纪事有作为阳秋。”诸联亦极自然。又集《万安桥碑》字，七言如：“浮图支空海月出；抉拦入水秋波长。”

　　少亭仪部集《文中子》语云：“其名弥消，其德弥长；自知者英，自胜者雄。”

　　南海潘峄琴太史集句赠紫诠学博云：“闭户著书多岁月；挥毫落纸如云烟。”○何淡如孝廉集成语题茶亭云：“舸舰迷津，闾阎扑地；华实蔽野，黍稷盈畴。”

　　张香涛学使集句题焦山寺云：“大江流日夜；高浪驾蓬莱。”

郁离子

楹联述录卷十一 谐语 巧对附

　　明姑苏鄢天泽，好摘人诗文句字供姗笑，偶读瞿文懿《王立于沼上》文，讶曰；“沼固惠王地也，彼何得言所立非其地已？”诵诗至“流莺啼到无声处”，即曰：“啼则有声，何谓无声？”诸所戏侮类如此。一日独坐，有青衣二人捽之去，至一所殿宇，天泽跽阶下，遥见柱帖云：“日月阎罗殿；风霜业镜台。”始知已死。王问天泽知过否，因引业镜照之，具得其罪状。王复命青衣引天泽还阳世道其事。比出门，天泽又谓青衣曰：“属见柱帖，政自不佳，何独阎罗殿有日月乎？”青衣者怒曰：“汝尚敢尔尔。”抶之，俄蘧然醒。

　　元张司令，忘其名，富而好礼。慕杨铁崖，往迎之。铁崖以其不知书，弗应。张乃延鲍恂为师，受业焉。后迎铁崖乃往，以妓芙蓉奉酒，酒名金盘露。铁崖题句云：“芙蓉掌上金盘露。”妓应声曰：“杨柳楼头铁笛风。”盖铁崖号铁笛道人。抚掌笑曰：“妓能文，其主可知。”

　　国朝雍正年间，西粤有某学使宣讲圣谕，诸生圜桥观听。学使乃指文塔出对云：“一塔尖尖，四面七层八角。”诸生一时不能对，皆拱揖而退。他日与其邑中某先达道及，盖隐讽其不能裁成后进，故邑中少通才。某公乃大笑云：“彼以一揖寓意，便是对了。”学使愕然，请其说。某先达云：“两手拱拱，十指二短三长。”可谓捷才强对，相与一笑而散。

　　又闻纪文达公偶以赴席太迟，主人因出一对云：“太极两仪生四象。”盖因数目字多，欲以难之也，并戏之曰：“对不成，则不开席。”公笑而对之云：“春宵一刻值千金。”主人惊服。

　　徐氏居莆阳北关，适澄渚俞氏，纨绔儿也。合卺之夕，傅姆惎之曰：“郎君当作诗催，须属对句而就寝。”徐指一砚属句曰：“点点杨花入砚池，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俞瑟缩不能成句。徐笑曰：“何不云‘双双燕子飞帘幕，同声相应，同气相求？’”自后抱贾大夫之恨，时形笔墨。徐卒，俞氏子取其著作焚弃之。

　　云间朱旅溪应对敏捷，在比部时，太平府一同年谑之曰：“状如松江之鲈。”朱应之曰：“宁作太平之犬。”

　　纪文达公尝言：“世间书籍中语，无不可成偶者。”客举“惟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公应曰：“有寡妇见鳏夫而欲嫁之。”又举“孟子致为臣而归”，公应曰：“伯夷非其君不事。”皆信口拈出，不假思索，自是天才。

　　《浪迹丛谈》：陈芝楣中丞所集成语极巧妙，如：“小窗多明，俯拾即是；众山倒影，乘空欲飞。”“著手成春，闇与道合；用心若镜，清恐人知。”

　　又辑诗篇名为对者：“大明；小駜。”“思文；常武。”“有駜；无羊。”“遵大路；信南山。”“扬之水；殷其靁。”“皇皇者华；渐渐之石。”

　　纪文达公有门士，父子均系戊子科中式，公出句云：“父戊子，子戊子，父子戊子。”适有师徒同官司徒，公对曰：“师司徒，徒司徒，师徒司徒。”皆绝妙巧句。

　　文达公行步最疾，彭文勤曰：“晓岚确是神行太保。”文达应曰：“云楣不过圣手书生。”

　　纪文达公在军机时，工部衙署不戒于火，公出句云：“水部火灾，金司空大兴土木。”五行俱全，一时无能对者。适有某中书，口操土音，公拊其背曰：“要藉吾兄。”对云：“南腔北调，中书君甚么东西。”

　　纪文达公天姿敏捷，触机善悟。一日小门生宋玉树叩谒，公见其名柬书住樱桃街，咥然而笑，退语人曰：“‘潘金莲大闹葡萄架’，吾今以‘宋玉树小住樱桃街’对之。”闻者粲然。

　　《齐东野语》集巧对如：“龟从筮从卿士从庶民从；人相我相众生相寿者相。”“左氏公羊谷梁，春秋三传；卦爻系辞彖象，大易一经。”“纪信韩信，假帝假王；仲尼牟尼，大圣大觉。”“人有七情，喜怒哀乐爱恶欲；经传六艺，诗书礼乐易春秋。”

　　吾乡宋时陈北山先生子韡，年十一，气度英伟，朱晦翁过访北山，韡侧侍，晦翁令属对，曰：“一行朔雁，避风雨而南来；万古阳乌，破烟云而东出。”晦翁奇之，谓此子异日名位不可量也，后为龙图阁学士。

　　《韵语阳秋》云：东坡先生归宜兴，道遇孙仲益，方龆龄，问习何艺，答曰：“方学对句。”先生云：“衡门稚子璠玙器。”对：“翰苑仙人锦绣肠。”先生抚之曰：“真璠玙也。”

　　阮文达公督学某省，有童子九岁赴试，文达以己名“阮元”属对，童子以“伊尹”对。文达奇其才，遂拔弟子员。

　　何岐海先生家藏书十万卷，专择神童为婿。时林菊潭先生幼负不凡，何出“秋菊有佳色”，林对“夏云多奇峰”，何喜以女妻之。

　　侯官郑进士孝铭幼有神童之目，十一岁赴童子试，学使黄莘农侍郎出“读书破万卷”，郑应声曰：“下笔扫千军。”

　　朱竹垞六岁时，其业师出“王瓜”，竹垞对“后稷”。○沈幼丹制府幼时，家文忠公出“鱼名弹瑟”，制府对“鸟唤提壶”。

　　李东阳七岁举神童，景帝抱至膝上。其父拜起侍丹陛下，帝曰：“子坐父立，礼乎？”对曰：“嫂溺叔援，权也。”见《渔矶漫钞》。

　　相传华学士鸿山，幼时梦中常有人诵“芭蕉斜卷一封书”之句。后出使朝鲜，其国王出对云：“皂荚倒垂千锭墨。”学士略不思索，即口应云：“芭蕉斜卷一封书。”座皆惊异。

　　宋尤梁溪延之博洽工文，与杨诚斋为金石交。二公皆善谑，延之尝曰：“有一经句请秘监对。曰：‘杨氏为我。’”斋应云：“尤物移人。”众皆叹其敏捷。

　　缪莲仙集《四书》对，《文章游戏》已采之，今择其尤者录之。如：“子路；申枨。”“痕戾；虎贲。”“有李；以桑。”“孽子；嬖人。”“放踵；及肩。”“摩顶；服膺。”“行以告；坐而言。”“私妻子；危士臣。”“仁者静；顽夫廉。”“强哉矫；恭而安。”“武王烈；太甲贤。”“疏踰戚；弱亦强。”“无他技；有余师。”“而强酒；如探汤。”“蒲芦也；脍炙哉。”“无齿决；不目逃。”“衣夫绵；书诸绅。”“施于四体；执其两端。”“原泉混混；维石岩岩。”“子曰忠矣；书云孝乎。”“修其天爵；教以人伦。”“言论必信；礼貌未衰。”“屦之相似；毛犹有伦。”“父召无诺；嫂溺不援。”“再斯可矣；一以贯之。”“哿矣富人；乐只君子。”“以小易大；辞尊居卑。”“尧帅诸侯；舜为天子。”“若保赤子；如见大宾。”“以吾一日；加我数年。”“无目者也；惟耳亦然。”“失诸正鹄；见乎蓍龟。”“君为来见也；吾其与闻之。”“然后知长短；不能成方圆。”“而皆去其籍；则不如无书。”“人病不求耳；女安则为之。”“而从心所欲；然后耳有闻。”“罪不容于死；爱之欲其生。”“其故家遗俗；虽孝子慈孙。”“上士倍申士；小贤役大贤。”“使己仆仆尔；其心休休然。”“鲁人为长府；曾子居武城。”“必以告新令尹；此之谓大丈夫。”“则吾未之有得；于人何所不容。”“小人穷斯滥矣；君子病无能焉。”“吾斯之未能信；人皆有所不为。”“何为其号泣也；庶几无疾病与。”“所以别野人也；岂为属农夫哉。”“求水火无弗与者；于禽兽又何难焉。”“故曰尔为尔我为我；信如君不君臣不臣。”“为君辟土地充府库；抑王兴甲兵危士臣。”“王顺长息则事我者也；管仲晏子犹不足为欤。”

　　陆生志道，镇海人，姿禀颖敏，工于属对。九岁应童子试，邑宰奇其幼，语之曰：“镇海县童生九岁。”生应声曰：“大清国天子万年。”宰益奇之。携至暖阁，饮以茶，曰：“呼尔吃茶，连步可登麒麟阁。”复应声曰：“对廷染翰，何年得到凤凰池。”仅补博士弟子员而卒，年十五。神童无大年，良可惜也。

　　南海何澹如孝廉又雄辑有《春秋对》，兹择其尤工者录之。如：王官对公婿，故绛对洒蓝，大卤对不羹，厥貉对令狐，襄牛对羁马，死鸟对高鱼，申息对辰陵，萑符泽对桔柣门，頯黄氏对故绛都。又人名云：狐毛对狼瞫，莱驹对栾豹，针虎对鉏麑，申骊对子驷，子虎对申犀，鳞朱对驷赤，驷带对彘裘，头须对羽颉，子尾对申须，黑背对朱毛，子皮对皇耳，羽父对翼侯，毛伯对翼人，子桑对孙蒯，公果对僚相，仓葛对赵罗，女叔对婴儿，子之对午也，申亥对子辛，郭重对梁五，韩万对晋重，史墨对斗丹，蓝尹对白公，黄荣对魏绛，南遗对西乞，申舟对子印，负羁对振铎，王黑对叔青，程郑对尹何，囊瓦对炉金，鲍国对鸢鞮，姑容对子革，黑肩对元角，叔牙对侯羽，张骼对晏釐，甲父对申公，泄驾对勃鞮，黄帝对绛人，子金对伯玉，赤狄对黎侯，弦高对管仲，季札对栾书，伯石对叔弓，纪子帛对鲁中繻，阴饴甥对阳处父，阴不佞对敝无存，曹伯露对圉公阳，滕虞母对夷射姑，宋兹父对齐诸儿，蔡甲午对楚子庚，公孙黑对汝尹朱，姚句耳对樊仲皮，曹侯赤对箴尹黄，羊舌职对狐鞠居，公孙丑对司徒亥，季孙宿对王子朝，陈侯柳对富父槐，薛伯谷对饔人檀，长鱼矫对司马侯，先丹木对析朱鉏，工尹赤对公孙青，棠君尚对谷伯绥，司马子反对扬豚尹宜，司马子重对苑羊牧之，箴尹克黄对齐侯小白，晋侯重耳对楚城大心，世子有以对叔孙侨如，南宫长万对东关嬖五。俱见匠心。

　　梁芷邻中丞曾辑巧对类，中叙有人因作巧对不成，死于楼上。原封系“蟹入渔罾，绝似蜘蛛结网”，其鬼每于夜静必吟此句。后有以“鼠偷蚕茧，犹如狮子搏毬”对后，鬼不复吟矣。

　　有贩客持天青缎至芷邻中丞家，中丞出对云：“一匹天青缎。”适有医士在座，对曰：“六味地黄汤。”

　　南海桂昊庭孝廉文灿，道光己酉举于乡，与充严同出道州何子贞先生之门，博览群书，湛深经学。所著《经学丛书》，同治元年进呈，奉旨留览。同治三年，奉勅撰《广东图志》九十二卷。同治七年，进呈御览。粤东港汊纷歧，纪水道者向不详备。孝廉于粤东巨细水道，从源溯流，纤悉必具，为自来纪粤东水道者所不及。论者谓方之郦道元《水经注》尤为明晰云。同治十年，以湘乡曾文正公荐，重开粤东书局，与番禺陈兰甫学录总校殿板《十三经注疏》、《通志堂经解》、《古经解汇函》三书，最为精审。自少潜心经学，年十二，从番禺李荔堂茂才鼎游。茂才举《周易》“夷于左股”命之属对，孝廉应声曰：“折其右肱。”又举《毛诗》“禾麻菽麦”命之属对，又应声曰：“黍稷稻粱。”以经对经，最为工巧。

　　莱阳姜吏部如须垓，南渡后流寓吴郡，与徐孝廉昭法枋友善。一日同行，姜顾徐曰：“桓温一世之雄，尚有枋头之败。”徐应声曰：“项羽万人之敌，难逃垓下之诛。”相与抵掌大噱。○张延秋太史鼎华幼时，或以“两仪生四象”命对，应声云：“五岳视三公。”

　　印光任《澳门纪略》云：澳门老万山，有鸟状如鸲鹆而大，戴青被白，呼其名曰兜兜，其出则风。余游惠州之大洲，有风台草，生于海边，其样如韭，以手摅之，其上有节者，应本年夏初飓风；其中有节者，应夏末飓风；其末有节者，应秋间飓风，历试不爽。余曾作一句令儿子同枢属对云：“鸟带风，草占风，天机早兆。”儿子对曰：“羊舞雨，鼠知雨，古典曾详。”

　　徐轨《词苑丛谈》：禽名“山和尚”，即山鹊也。又汉中有虫曰“水秀才”。

郁离子

楹联述录卷十二 杂志

　　同治甲子，发逆由江浙分窜吾闽，上游告严，省垣人心张惶，岌岌有不可终日之势。幸得左爵相督师进剿，神机妙算，易危而安，致数十万生灵同赓再造。闽抚徐中丞宗干赠爵相联云：“兵食兼谋，万家生佛；东南半壁，一柱擎天。”

　　南陵邓双坡方伯廷楠由名翰林外任闽粤，人皆德之。方伯立品端方，博通坟典，礼贤下士，有古大儒风声，名与徐清惠公宗干、王文勤公凯泰相埒，一清澈骨，百折不回。徐清惠公在时，赠方伯句云：“翰林雅望朝端重；方伯清风海内稀。”

　　先严曰：酬赠之句，以包括其人而逼肖之，斯为上品，有文达公元赠李西岩总镇长庚句云：“海天飞炮亲挝鼓；夜月扬帆坐读书。”二句中写出武将能文，极有神味。

　　象州郑小谷比部学问渊博，下笔万言，才大而量广，无名士傲物之习。同治壬戌，先严遇于羊城，相得益彰，诗酒过从无虚日。比部赠联云：“试问眼中人有几；空言名下士无双。”

　　吾乡联吟诗句，随举两字，一平一仄，不论虚实，安于两句，以浑融超妙为上，名曰改诗，亦可作联语。沈文肃极嗜之，公暇每集诗友，敲钟击钵而成。有以《雪·平》二字冠顶，文肃句云：“雪天裘被偕朋辈；平地楼台待子孙。”慈惠坦白之怀，溢于言表。又以《起·门》二字，安于第五唱，文肃句云：“孙子不叨门第荫；华夷曾问起居安。”语亦阔大，均可作楹联读。

　　同里赵又铭方伯新，咸丰中以检讨册封琉球，尝集成句书楹联云：“乘长风破万里浪；见海日照三神山。”

　　叶汉阳相国挽联，前已登录，今复得某观察联，语极蕴藉，联云：“公论在人间，只缘十载私恩，频挥涕泪；灵魂招海外，剩有一腔热血，散作波涛。”

　　金仲和文学贺其友续弦联云：“华堂奠雁灯如昨；绣幕窥鸾镜再圆。”上是仓山老猿句，下是船山老猿句，以能紧切续弦，故佳。

　　杨黼香太守颖慧绝人，其挽联前已登录，又闻其自挽一联，语极达观，联云：“一死便成大自在；他生还愿减聪明。”盖有慨而言之。

　　王兰汀鹾尹家藏吴兰雪刺史手书赠人联句中，有赠潘芝轩学士句云：“三馆人才皆后辈；六官领袖属先生。”赠凌厚堂经生云：“传家盛业刘中垒；稽古高名井大春。”呈阮文达公云：“阳明讲学收群彦；诸葛宣威镇百蛮。”赠书制府云：“金粉六朝诗世界；莲花千叶佛光明。”又云：“场屋廿年头半白；文章四海眼谁青。”送柳归香雪山庄云：“沽酒倘逢天一雪；栽花容借屋三间。”送曼士中丞入觐云：“民为衔恩知绣佛；公因述职去朝天。”朝鲜赵芝园云：“唱和重拈新句法；须眉争认古神仙。”

　　少香先生书赠雪樵云：“一醉好从愁里买；百年争向死前忙。”又赠周椒石云：“琴榻香阑临画稿；讼庭花落检诗囊。”呈赠林文忠公句云：“天下安危韩魏国；苍生霖雨谢东山。”

　　汀州伊墨卿先生秉绶守惠州时，宋芷湾太史湘谒，假白金三百为公车费。先生久耳其才，曰：“君盍以七言联赠我，中要嵌‘东西南北’四字，傥能妥切，当有以报。”太史即书一联云：“南海有人瞻北斗；东坡此地即西湖。”先生称赏，倍数赠之。盖取其恰切惠州，而吐属超脱也。

　　羊城华林寺僧孏云禅师勤安托钵云游，足迹半天下，文人雅士，无不乐与之交。同治中，随师诣都，卓锡所至，名动公卿。敕赐梵经全藏，并赏法宝，俾永镇山门。时湘阴左爵相适入觐，赠联云：“摄衣丈室参耆宿；破浪万里求蓬莱。”

　　瞿丹禅师篆经工诗古文词，书画并妙，兼通内经，眼科尤擅长。贫家求医，悉不受值。黄孝廉清熙赠以联云：“以文士才华，证辟支果；具神医手段，发菩提心。”

　　陈恭甫先生赠梁芷林中丞云：“但教地踵兰成宅；何事名争谢傅墩。”赠友云：“岭外梅花仙作侣；坐中修竹淡如人。”

　　宋牧仲《筠廊偶笔》载其先文康公过蒲州，谒关侯庙，见一联云：“怒同文武；道即圣贤。”先公以对句不工，思有以易之。偶午睡，梦侯告曰：“何不云‘志在春秋’？”公醒而书送侯庙。

　　常州行刑人俱在鼓楼下，庚申之乱，日凡数十人。好事者每七月半作盂兰会普度鬼，众灯联颇难贴切。刘子良鹾尹口诵某名宿一联，可称便捷，联云：“好头颅谁当斫之，孽镜台前，往日不堪回首问；真面目而今已矣，盂兰会上，今宵许尔现身来。”

　　左爵相挽冯竹儒观察联语已登于前，今从金仲和文学处又得一对云：“负父骨而返，闻君命而趋，是真忠臣，是真孝子；论人才可惜，念交谊可感，一则公议，一则私情。”乃俞太史樾所作也。毕竟名士吐属，与凡手不同。

　　“梅花万本鼻功德；茅屋三间心太平。”又：“拳石昼临黄子久；胆瓶花供紫丁香。”此汀洲伊墨卿太守为人书联句也。“石砚无妨留宿墨；瓦瓶随意插新花。”鲍逸卿太史书联句也。

　　番禺丁仲文观察杰才兼四科，道贯二氏。诗文之雄，尤其余事。滥觞史鉴，通达时务，古今掌故沿革，瞭如指掌。先严游岭南，得道义之交，五公其一焉。观察所著《黄老合编》，表彰圣学，力辟邪说。先严赠观察句云：“才备四科觇所诣；学兼六艺集其成。”

　　淡如孝廉家藏书柜，联云：“翠装慈母线；红印小臣钤。”

　　光绪丙子丁丑二年，福州水患较前尤甚，城西南隅地势洼下，居民荡折，匪船乘机窃发。时闽抚丁雨生中丞日昌督所属防守綦严，并造救生船，拯民之溺，士民同深感戴。家竹邨先生呈赠联云：“百万甲兵，豹韬早蕴；八千黎庶，鱼腹还生。”盖纪实也。

　　“乱离名士贱；羁旅仆人骄。”此先严旅店题句也。咸丰辛酉，陈少香先生复由西江避寇来闽，卖画度日，尝送友人赴剑津联云：“何事不浮云，春草春波，遂尔送君南浦；将诗难度日，采薇采蕨，请看待我西山。”名士贫穷，本属雅事。

　　吴兰雪先生赠翁覃溪尚书云：“海日红生旌节外；岱云青到酒杯中。”最为雄丽。

　　煦万君寿呈沈幼丹制府云：“人望昌黎如泰山北斗；帝命傅说作舟楫盐梅。”

　　邓双坡方伯集句，为耀如家兄书联云：“司马世家青史在；雕龙文字锦囊余。”○陈少香先生赠杨雪椒先生云：“洛社人皆推国老；平泉天与养诗翁。”

　　何萼联赠先外祖苍士公句云：“斯文矜贵琅玕笔；吾道清甜苜蓿盘。”

　　先严交游多名下士，今将家藏联语，附录于后。何子贞先生书联云：“学有经法，通知时事；行无瑕尤，直似古人。”吴伯钧鹾尹国俊赠句云：“史兼才学识；儒通天地人。”少香先生赠句云：“酒不能豪偏好客；米犹难索爱藏书。”陶凫芗少宗伯赠句云：“三代典章归九库；六经疏义炫千门。”徐梅桥宗伯泽醇赠句云：“绝学千秋追许郑；奇文两汉并匡刘。”杨陶径广文赠句云：“古无狂狷成何世；天为文章屈此人。”吴兰皋仪曹世骥联云：“六经筐篚摛金版；五典琴筝奏玉弦。”郭筠仙中丞书联云：“继往纳来，雄图既溢；收精注耳，幽关洞开。”罗伯宣太守集禊帖云：“古人与稽，因喻此乐；知己之感，时系诸怀。”罗椒生尚书赠楹联云：“身向尺天崇位业；人从香海望才名。”邓双坡方伯集《坐位帖》云：“天爵在身，无官自贵；异书满室，其富莫京。”庄印潭观察俊元集宋人句云：“春能蕴藉如相识；梦亦斋庄始见君。”符雪樵司马书前人集《坐位帖》云：“纵横百家，才大如海；安坐一室，意古于天。”强彦天孝廉赠句云：“古今得失指诸掌；胞与民物同一身。”

　　先严性豪爽，遇直谅友则相得益彰。同治壬戊，识朱柳溪司马于羊城。司马问：“昔年进书二礼，即足下乎？”赞曰：“名闻朝野。”先严答曰：“前此胥江贤宰，面斥洋人，非足下乎？”即对以“威震华夷”，遂把臂如旧相识。又刘融斋中允赠先严联语有：“门多将相；名动公卿。”方子箴方伯赠先严有“齐年弟子作疆臣”，王兰汀鹾尹以“绮岁儿曹亦诗伯”对之，书联以赠，亦一时韵事。鹾尹博极群籍，著书满家，著有《冰壶山馆诗集》行世，其未梓者《汉书年表地理志》以及《三国史评解》，均被仆人窃去，惜夫！

　　袁柳庄于元末相南台大夫普化帖木儿云：“公神气严肃，举动生风，大贵验也。但印堂司空有赤气，到官一百十四日当夺印。然守正秉忠，名重后世，愿自勉。”普到浙，果为张士诚所逼，抗节死。相江西宪副程徐曰：“君帝座上黄紫再见，十日内有二美除，但冷笑无情，非忠节相。”徐果拜侍郎，擢尚书，而降于明。相南台中丞月鲁不花曰：“肤如凝脂，目如点漆，文官上品。今秋有中台之命，然不宜往，往则不祥。”问其故，因曰：“面有黑赤气如玉印，玉印除拜象也。然紫赤火色，岂宜往水位。”月泛海而北，果为倭寇所害。相陶凯云：“五岳朝揖，而气色未开，五星分明，而光泽未见，宜藏器待时。”不十年以文进为异代臣，官二品，凯洪武中为礼部尚书。相成祖曰：“龙行虎步，日角插天，太平天子也。年四十，须过脐，即登大宝矣。”后帝将建储，而意未决，令相仁宗，曰：“天子也。”相宣宗，曰：“万岁天子。”储位遂定。《柳庄相法》真传，与坊间刻本迥异，王兰汀大使得手钞真本，书面有臞鹤子题一联云：“祸福穷通，如视诸掌；王侯将相，必观其神。”

　　南海桂晓崧教论文烜博极群书，湛深经学。道光己酉与胞弟文灿同举于乡。所著《诗传释义》三十卷，专发明《毛传》破假借之例，故以传名，其分三十卷者，则本《毛传》卷数故也。其自序云：金坛段氏茂堂言：《毛传》晚出，未得立学官，而三家既亡，孤行最久者，传说皆子夏所传，而毛公述之，其义长也。东汉诸儒释经，破假借字，或曰读为，或曰读若。《毛传》近古，尚无此例。《周南·葛覃》：“是刈是濩。”《毛传》：濩，煮之也。段氏云，此谓濩即镬之假借也。镬所以煮物，故煮之亦曰濩。《卷耳》：“云何吁矣。”《毛传》：“吁，忧也。”段氏云，此谓吁即之假借也。此为一例。《兔罝》：“公侯干城。”《毛传》云：干，捍也。段氏云：此谓假借。《汝坟》：“惄如輖饥。”《毛传》云：“輖，朝也。”段氏云，此谓假借，此又一例。《毛传》言假借，不外此二例。案干捍、輖朝一例，古字通用。而濩煮、吁忧一例，必待考证始明。长洲陈氏硕甫专疏《毛传》，而于毛氏假借通转，尚多阙略。文烜少治毛诗，未能通晓其义，因博稽载籍，以疏证之，非敢云发明毛义，每欲详陈疏之略而已。其所未备，将赓续焉，可以略觇梗概矣。教谕尤笃行谊，桂林陈文恭相国所辑《训俗遗规》择其精要者为重刊之。将归道山，犹致书陈兰甫学录及此事，学录挽以联云：“垂死答吾书，崇正黜邪神不乱；含悲视君敛，抚今追昔意无穷。”

　　曾文正赠孙琴西观察联云：“大笔高名海内外；君来我去天东南。”赠刘养素观察联云：“组练三千朝踢浪；貔貅十万夜观书。”赠孔觐堂上公联云：“业绍二南，群伦宗主；道承一贯，累世通家。”赠胡文忠云：“舍己从人，大贤之量；推心置腹，群彦所归。”赠袁漱六太史联云：“于汉宋间，折衷一是；以江海量，翕受群言。”赠彭筱舫太守联云：“两地同心，期为诤友；八年重见，已有传书。”赠徐石泉孝廉联云：“立千仞巅，等鲁连子；无片言妄，睎司马公。”赠萧心庄茂才联云：“大笔横挥，颠张醉素；名山高卧，鹤骨松心。”

　　粤东同治癸酉科陈君景濂中亚元，门口接宴联云：“敢夸巨擘称廉士；且把当头让戴兄。”是科解元乃戴君鸿慈也。

　　南海桂渐斋大令鸿品端学邃，乾隆丙午举于乡，大挑知县，官安徽泾县，有惠政，皖抚大兴朱文正极称之。去位百年，泾之人士犹欲醵金为大令请祀名宦祠，其感人之深可想也。大令诗宗栗里，书法兰亭，王梦楼学士极推服之，尝题大令书室联云：“诗入司空廿四品；书临大令十三行。”句极工整。又大令季子士杞，字有山，性笃而惠，治家勤俭，闭户读书，不求闻达，于学无所不窥，凡群经诸史及天文舆地、医卜星相之书，靡不博览。道光中，君之仲兄碧堂封翁总理盐纲，犹子星垣太史入词苑，门多车马，豪贵盈庭。君独闭门课子，晏如也。著有《有山诫子录》一卷。张南山太守尝赠以楹联云：“学以精神通广大；家从清俭足平安。”洵不诬云。

　　先严云：术数之书，前明禁毁殆尽，坊间所刻多赝本，相书如《柳庄相法》、《相理衡真》、《神相编》、《麻衣水镜》以及《铁关刀》，皆口头禅，不足信也。道光中，少息有崔道人者，得神相秘传，尝说学相人必于五鼓时在黑暗中试觑，香线闪动，由大及小，目力练到能见皮里血气，方足相人。凡人吉凶祸福之来，其先必有血纹见于脚底，脚为身之根，面上血纹无据，脚底血纹可凭也。又说相书之可信者，惟《皇谕风鉴》，次则《大清神鉴》。《皇谕风鉴》系禁书，天下只有两部，一存楚南，中载掌纹三千余条，凿凿有据。光绪庚辰春，楚南有相士赵元臣者，挟其术游岭南，所言前运，间有奇验，其门如市，数月间竟攫数千金去。其所言后运，十中二三，相士自言曾得《皇谕》秘书也。番禺邹梦南观察尝赠相士联云：“元叔爱神游，三神六神十二神，神乎其技；平原能相士，人相我相众生相，相根于心。”又文树臣观察赠联云：“平原能相天下士；杜陵惟望眼中人。”

　　才人畸士，身世飘零，厄其遇，老其才，益坚其志。吴郡有玉魫生者，橐笔江湖，历游外国，著述宏富，下笔如潮。白香山名重鸡林，虞仲翔望隆羊石，一时风雅，莫不相交恐后。满洲延桂山誉赠句云：“人思虞夏黄农而上；文在屈宋班马之间。”闽县陈幼莲农部宗濂赠联云：“学贯天人，经搜山海；座拥图史，名动王侯。”七言句如萍乡文树臣观察星瑞赠云：“名山事业争千古；沧海襟期隘九州。”番禺粱少亭仪部赠云：“海上三山归巨眼；天涯万国数从头。”

　　陈少香先生赠徐树人廉使云：“东海才名高孝穆；西京循吏重文翁。”赠某司马云：“官能重莅方知政；事到难为始见才。”

　　侯官谢甸男先生酬陈恭甫太史云：“石鼓岐阳搜戊午；银编宛委读庚辰。”○郑云麓方伯开禧送林文忠公之任湖北联云：“名重省台真御史；官高岳牧古诸侯。”

　　家可舟太守赠先君联云：“作三五七经之羽翼；罗二十八宿于心胸。”又陈朗川以先君《三礼呈词》书联赠云：“岳岳贾逵，开九万五千言古义；铿铿扬政，发七经六十家真传。”同治乙丑，兴化刘融斋中允熙载督学粤东，采访先严品学，延聘襄校试卷。先严因心神过劳致病，中允焚香祈祷。中允之爱敬，出于至诚，古人管鲍知交，于今再见，尝书成句赠云：“困学昔传王伯厚；日知今有顾亭林。”

　　羊城粤秀山耸拔，俯视三城，如在几席。阮文达太傅建学海堂于山半，绿榕红棉，交柯接叶，太傅以为文苑之奥区，儒林之古境也。南海桂星垣太史尝于乙未中秋雅集于此，从弟昊庭孝廉、胞弟子佩学博文燧、南园茂才文焌咸在，年皆总角。孝廉有“清风欲至；浮云尽收”之句，学博有“银烛永夜；铁笛惊秋”之句。吴石华学博疑为夙构，以“秋月凉如水”命之属对，子佩学博应声曰：“夏云奇似峰。”石华学博亟称之，因赠太史碧堂封翁联云：“旧侣同庚，我淡如鸥君似鹤；而翁有子，大才犹虎小为熊。”

　　张六峰《日谈遗愁集》载明王鏊幼时，其舅氏使婢奉茶，鏊捉婢手，座客言于舅氏。舅氏命对云：“奴手为拏，此后勿拏奴手。”鏊应声云：“人言是信，从今不信人言。”又载一显宦择婿，指席上曰：“因何荷而得耦藕。”应声云：“有幸杏不须媒梅。”又有“蝴蝶周身锦绣”，对“凤凰遍体文章”，或云“蜘蛛满腹经纶”。皆足纪也。

　　张幼丹通守九岁时，塾师以“曝腹曝书书满腹”属对，幼丹应声曰：“正心正笔笔从心。”

　　佛山街衢，春联或有佳者，如颜料店丹房制黄丹铅粉等物，其联云：“虽是生涯多粉饰；原来世界重辉煌。”担馆联云：“人有千金付托；我能一力担承。”颇有妙趣。

　　佛山汾水，西接沙口，东出石云山，北通省会，背水建楼，楼外多花柳。或录邵康节先生诗为联云：“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逢春。”语极恰切。河鹰嘴沙，娼馆云连，花船栉比，管弦达旦，广州之珠海、苏州之虎丘，不是过也。或题联云：“入座风云皆适意；隔河花柳莫关心。”亦妙。

　　古称入阁为相公，今京师称戏旦为相公，不知始于何时。近有优伶，二月廿四日生，死于四月初一日，或挽云：“生在百花前，万紫千红齐俯首；春归三月后，人间天上总销魂。”

　　羊城芳草街有一破屋署门联云：“卜居且拟虞翻宝；归计谁酬苏季金。”

　　花地园门联云：“斗草客萦书带绿；探花人语海棠红。”甚见清丽。

　　古之蓬莱、方壶、员峤，即今日本也。何淡如孝廉代友人作中华会馆联云：“上国几停旌，记从画鹢飞来，帆叶饱张青翡翠；仙瀛都入袖，又向金鳌蹋去，钓竿艳拂紫珊瑚。”

　　酒馆为文人云集之地，楹帖尤宜风雅，若非出于名公手笔，断无好句。淡如孝廉题酒馆一联，可为此馆生色，联云：“一笑大江横，看尊前帆影东西，好趁晚潮归粤海；几人今雨集，问襟上酒痕多少，总赢明月醉扬州。”

　　吾乡选诗之作，已详于前。有以香奁体胜者，如《梦·春》二字嵌于句中，其句云：“阑珊梦境松裙带；牢锁春心紧指环。”《寒·石》云：“衣怯春寒添半臂；粉研黛石画双眉。”《梦·图》云：“绮罗夜月鸳鸯梦；金粉春风蛱蝶图。”《乳·衣》云：“玉乳凝酥搓嫩白；罗衣映肉透轻红。”《波·黛》云：“媚送眼波怜一转；愁添眉黛嫩双描。”《艳·心》云：“低唱艳歌拈豆记；悄言心事怕花知。”《石·砂》云：“淡研黛石描眉翠；艳杵宫砂点臂红。”《画·吹》云：“镜槛画眉匀黛色；枕函吹气腻脂香。”《水·山》云：“眼临秋水双眸活；眉展春山一角娇。”《绿·丝》云：“镜奁蛾绿矜声价；琴咏蛛丝老病禅。”《愁·浅》云：“心事幽愁凭笛诉；眉痕深浅倩郎描。”《心·曲》云：“烛已灰心犹有泪；豆堪记曲最相思。”《水·心》云：“桃花到处随流水；莲子由来是苦心。”《水·心》云：“湖月借秋生镜水；天风吹梦入琴心。”《情·柳》云：“眼角生情妨婢觉；腰肢似柳泥郎扶。”《寒·病》云：“衾凝于铁寒难遣；骨瘦如柴病不支。”《石·明》云：“石床夜雨酣凉梦；明镜秋风瘦病容。”《雪·潮》云：“白雪点头簪茉莉；红潮登颊醉槟榔。”

郁离子

附录：香奁附

　　客有从沪上来者，以风篁啸隐所集《青楼楹帖》相示，悉以妓名嵌入句中，绣口锦心，绮思巧合，辄欲摘附。皓亭孝廉以余《联录》之选，皆忠孝节廉遗事，若以香奁附，恐为斯集玷。或云采兰赠芍之诗，圣人所不弃，姑录之。金珠云：“六朝金粉丁帘梦；一串珠玑子夜歌。”文麟云：“文章似此应无价；麟凤生来总出群。”翠林云：“阿阁三层巢翡翠；天然一幅画云林。”佩兰云：“佩玉鸣鸾罢歌舞；兰苕翡翠相鲜新。”明珠云：“从来明月原无价；卷上珠帘总不如。”琴仙云：“又听琴声来海上；果然仙子降人间。”兰卿云：“兰原香国无双品；卿本瑶台第一仙。”才卿云：“曲罢常教善才服；诗成端合付卿歌。”月仙云：“此地有三分明月；偶来作半日神仙。”又：“今夕祗可谈风月；不期此地遇神仙。”彩仙云：“我是梦中传彩笔；卿真天上谪仙人。”玉卿云：“度曲尔同秦弄玉；填词我愧柳耆卿。”爱卿云：“可爱祇因能脱俗；得卿端不愿封侯。”秀卿云：“一种可餐惟秀色；千金难买是卿心。”又云：“后来之秀有如此；今日逢卿岂偶然。”雅琴云：“雅韵自然超俗韵；琴心应许订知心。”素卿云：“一点实心通素素；三生慧业证卿卿。”玉琴云：“玉佩曾从湘水解；琴尊还向海天留。”绣琴云：“刺绣五纹添弱线；瑶琴一曲来薰风。”富金云：“人间富贵花无色；海上金银气欲消。”墨琴云：“墨香醉我风生座；琴韵怡人月满怀。”凤金云：“凤箫吹彻瑶台月；金屋娇藏巫峡云。”彩金云：“笑折桃花翻彩袖；醉攀杨柳落金钿。”小云云：“小玉才应怜李益；云英仙待嫁裴航。”凤云云：“凤鸣阿阁莺鸣柳；云想衣裳花想容。”彩云云：“彩丝绾就同心结；云鬓妆成绝世姿。”巧云云：“前生曾乞天边巧；此夕还为梦里云。”巧珠云：“聪明曾乞双星巧；珍重应量十斛珠。”素云云：“淡妆素面应推虢；浓抹云鬟合赋甄。”又云：“素馨低绾同心结；云髻高梳绝代妆。”翠珠云：“浅碧画屏围翡翠；深红绣幕簇珍珠。”玉珠云：“汉皋玉女曾贻佩；海市珠娘惯织绡。”又云：“碧玉年华怜小谪；绿珠风韵总如仙。”又云：“玉楼人醉梧桐月；珠箔香浓茉莉风。”凤珠云：“凤箫宛转随风度；珠箔玲珑待月钩。”雪珠云：“雪肤花貌参差是；珠箔银屏迤逦开。”醉香云：“酒到运时花亦醉；花当明处月俱香。”素兰云：“艳夺樱桃樊素口；织成云锦若兰文。”巧龄云：“琼楼夜乞双星巧；花障春围十万铃。”雪兰云：“仙子凝肤原似雪；美人吹气总如兰。”富玲云：“解语花开春富贵；比肩人坐月玲珑。”月香云：“眉月双钩描月姊；心香一瓣拜香君。”玉莲云：“度曲卿如刘碧玉；题诗我愧李青莲。”素蛾云：“素质轻盈花第一；蛾眉窈窕月初三。”巧林云：“巧偷眉妩初三月；林下丰姿第一人。”素芳云：“素娥青女谁为伴；芳草美人无限情。”十全云：“十分春色有如此；全部烟花合让卿。”月梅云：“千古少圆惟月色；几生修得到梅花。”雪兰云：“高歌白雪谁堪和；竟体芳兰我最怜。”采玉云：“采兰赠勺休相谑；玉软香温恐不如。”寿福云：“寿阳春色梅花额；福邸新声燕子笺。”雪真云：“白雪歌声红雪句；太真丰貌淑真才。”二宝云：“敢有二心如皎日；从来宝剑比红妆。”宝凤云：“宝镜细描京兆笔；凤团新试玉川茶。”天福云：“花月姻缘天作合；神仙眷属福难修。”巧福云：“巧缘生就无须乞；福自天然不用修。”多福云：“一样情多浑似我；三生慧福不如卿。”金凤云：“千金一刻春无价；幺凤双楼梦亦香。”金宝云：“千金愿买倾城笑；百宝端宜绝代妆。”金福云：“檀板金樽将进酒；洞天福地小游仙。”双喜云：“双鸳戏水酬初愿；喜鹊填桥绩旧缘。”双寿云：“玉台偷谱双声曲；金鼎浓薰寿字香。”如意云：“都劝我莫如归去；认问卿于意云何。”又云：“待月莫如花下坐；行云有意梦中来。”又云：“花下几经如此醉；眼前谁是意中人。”

　　《桐阴清话》载有赠广州名妓联语，以名冠顶者，小姑云：“小乔夫婿英雄骨；姑射仙人绰约姿。”琴仙云：“琴心未许调司马；仙骨何缘肖媚猪。”连彩云：“连环唐苑绸缪印；彩缕齐宫续命丝。”爱玉云：“爱我品题夸绝代；玉人声价重连城。”小凌云：“小海歌喉珠一串；凌波微步玉双钩。”月香云：“月借眉痕秋淡处；香销心字夜深时。”怜采云：“怜他杨柳春深后；采得蘋花露下时。”小莺云：“小小名犹传乐府；莺莺生本属诗人。”秀云云：“南部烟花谁夕秀；东坡侍妾是朝云。”转好云：“对月转思残醉后；看花好待晚妆时。”

　　又有以意贴切者，如柳笙云：“莺边烟重春无力；鹤背云寒月有声。”亚妹云：“阑干碧玉都成字；乐府青溪旧有名。”闰桂云：“桐叶喜添花下影；木樨羞窃月中香。”阿女云：“如意不劳呼著口；媚人须要放开眉。”阿三云：“顾影只输花第一；问名未到月初三。”金桂云：“愿尔常依金栗佛；有人来证木樨禅。”铃卿云：“但愿瑟琴调子细；再休风雨听郎当。”十五云：“蟾光却爱团圆夜；鸾韵分拈上下平。”小姑云：“彭郎矶畔人无两；蒋帝祠边妹第三。”又有亚三者，周、吕二人先后狎之，或戏为联语云：“亚栏柳亸莺调吕；三径花娇蝶梦周。”尤妙不可思议。

　　韩曙楼太守性于诗而钟于情，其论香奁联诗，最爱香玉、大姑二联。香玉云：“香梦与君通一线；玉颜为我瘦三分。”大姑云：“大抵浮生若梦；姑从者里消魂。”

　　闽县家石甫茂才香奁句有：“缠绵不尽抽残茧；宛转差同剥后蕉。”

郁离子

附录：蘅圃楹联

　　○自题捕署

　　官何必拜相封侯，家人团聚如故乡，亦足以乐；
　　居无事雕梁广厦，杯酒笑谈来益友，小住为佳。

　　○题梦香园

　　理乱黜陟，汉不相关，石凉作床，苔老成屋；
　　书画琴棋，翛然自得，鸟呼为友，花闹如邻。

　　○题小石渠阁

　　满架图书，嫏嬛福地；
　　终岁诗酒，羲皇上人。

　　○题问梅别墅

　　绿水环邨，万本梅花名士宅；
　　青山当户，数间茅屋野人居。

　　○先茔柱联

　　生丁生贵生财，福地全凭山水毓；
　　积德积功积行，心田惟望子孙耕。

　　○厅联先严进书，奉上谕：不为浮靡之事。

　　奉天语褒嘉，不为浮靡之学；
　　溯先人道德，当思砥砺成材。

　　○挽王子槐侍郎代先严

　　正色立朝，精神媲文潞国；
　　名言传世，奏疏迈陆宣公。

　　○挽陈奎垣茂才起荣，番禺人。品学兼优，尤长骈体。待友恳挚。余在粤时，橐笔外府，家事托为照顾。

　　端其品，茂其学，广积其阴功，又复多能鄙事；
　　丧吾父，夭吾侄，又失吾良友，乌乎何以为情。

　　○又

　　十三年肝胆知交，托子寄妻，异姓有如亲骨肉；
　　数千卷诗书遗泽，贻谋裕后，斯人必得好儿孙。

　　○挽丁鹤皋解福绶

　　子期一去莫相逢，渺矣知音，肠寸寸而欲断；
　　长吉此生难再见，凄然长别，魂黯黯其来归。

　　○挽李香平少尉家瑞

　　阨其遇，老其才，发为文章，不可一世；
　　颂其诗，读其书，寿之梨枣，自有千秋。

　　○挽钟云卿廉访谦钧

　　才能裕国，财不盈家，当代于忠公，落落千秋可同调；
　　生有自来，死亦成果，知人左宫保，拳拳一疏为书勋。

　　○挽何子贞先生绍基，代先严作。

　　书逼汉唐，昭代名家推第一；
　　学兼贾马，当时国士荐无双。

　　○挽沈幼丹制府夫人

　　父名臣，夫亦名臣，古所未闻今仅见；
　　才盖世，德亦盖世，生原无憾死弥荣。

　　○挽严雪滩山人莘

　　剪纸招魂，无限伤心怜此友；
　　挑灯共话，那堪回首记当年。

　　○挽瑞文庄公麟

　　典史为官秩末僚，草木何知，但觉深恩多雨露；
　　宰相本朝廷一品，云泥远隔，竟蒙优睐到风尘。

　　○挽刘小彭司马太安人时小彭由日本领事闻讣归。

　　瀛海赋皇华，衣线犹存慈母泽；
　　闽山沈婺耀，纶章叠荷湛恩醲。

　　○挽母舅周少绂明府讳麐章，七月十五日卒。

　　宦辙历齐滕，誉重三闾，风范荣登循吏传；
　　丹经参慧命，神游六合，月华圆澈大罗天。

　　○挽沈文肃公葆桢

　　勋猷岂小子能详，溯先君同学深交，坐言起行，旱识希文忧乐志；
　　忠荩与昔贤相埒，惟圣主知人重任，鞠躬尽瘁，莫名诸葛指挥劳。

　　○代耀如家兄挽其岳父刘炯甫太守存仁

　　三千里外讣音来，溯著述鸣世，孝友传家，里党仰循儒，同慨文星陨南极；
　　四十年来垂爱切，愧学问无成，功名小就，蹉跎辜厚望，何堪泪雨洒东床。

　　○挽炯甫姻伯

　　与先君总角知心，肝胆互照，道义深交，倘泉路相逢，应叙五年尘世隔；
　　溯长兄袒韝末谊，恩爱频加，渊源有自，记榕城叩别，曾蒙一纸剑津书。

　　○挽陈朗川山人熙昌

　　不信颜回真短命；
　　可怜伯道尚无儿。

　　○挽罗椒生尚书惇衍

　　守正不阿，久已直声震天下；
　　事君以道，岂惟端色立朝廷。

　　○家姊范安人六十寿联寡姊勤俭有德，姊丈讳熙溥，官御史。子二：继声、继馨，俱登贤书，官知县。

　　曰耆曰艾曰强，愧诸昆马齿徒增，话到觽辰如昨日；
　　妇言妇功妇德，看裕后凤毛济美，欢胪花甲祝长春。

（作者：林庆铨　录校制作：恶人谷珠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