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楹联续录》清·林庆铨

郁离子

本书简介
　　林庆铨，字衡甫，又字蘅圃，福建侯官(今福建福州)人。其父林昌彝(1803-1876)，道光十九年(1839)举人，其座师为著名诗人何绍基。昌彝八上公车，未能成进士。后以进呈所著《三礼通释》，获教授之职。一生著述等身，治经的最多，但最为人称道的是《射鹰楼诗话》以及《海天琴思录》、《海天琴思续录》。
　　林庆铨“克承家学，诗文均有天马行空之概”，“为贫而仕，其心以未得科第为憾。”(丁杰《楹联述录序》)据庆铨自述，光绪丁亥十三年(1887)，奉职定安尉。定安，即今海南省定安县。所著《楹联述录》、《楹联续录》，是林庆铨的力作。何又雄《述录》序云：“林衡甫先生《联述》，所以续《楹联丛话》之未备也。”从目前所掌握的情况看，这是继《丛话》之后的又一部门类齐全的联话之作。邹戴尧《续录》跋云：“此书一守前例，广为搜罗，补文献所未及。”林庆铨在自记中亦谈到：“此书之成，五阅寒暑”，“集中编为十二门，凡经《丛话》已选者，则不赘”，又请“文观察总其成，并加笔削数事”。这位文观察，即是文廷式的父亲文星瑞。
　　《述录》《续录》两书，以收罗广博、评隲得失、间参考证见长。对于梁章钜的《丛话》，林庆铨一方面续其所未备，不事稗贩；另一方面，又能以亲身闻见，对《丛话》借刻他氏的联语进行订正，如其外祖周嘉璧的联语即属此类。林庆铨还与当时的官宦(有的是其父执)、名流、文士如何绍基、丁杰、陈澧、沈葆桢、文星瑞、汪瑔、王韬、何又雄、龚易图、张联桂等人有所交往、接触。这些人物的文学活动，特别是楹联创作，都能在他笔下得到真切的反映。这对于历史人物与联语文学的研究，均提供了有价值的史料。

郁离子

序
　　林君衡甫，研风练雅，润古雕今，能读父书，善承先志。曩者有《楹联述录》之刊，宝安石之碎金，割丘迟之片锦，笙镛互奏，而均勰乎声；璆铁殊珍，而并融于冶。固已宏篇累若，钜帙裒然矣。迩复以《续录》邮示，举凡新闻摭拾，旧事流传，宋玉大言，傅咸小语；标题绰楔，流纨体素之书；藻绘山川，云隰烟皋之览，莫不搜罗宏富，采择精详。窥豹何止乎一斑，食鸡不嫌其千跖。固知嘉肴之充，弗限于片脔；高步之导，讵画于初桄。夸目尚奢，惬心贵当。开卷有益，如听松间之哦；众妙毕臻，藉供茗半之话。斯亦雅人之深致，儒吏之高风也。若如仆者，宦辙驰驱，吟毫挥洒。偶然疥壁，有类吟痴之符；率尔操觚，不无覆瓿之诮。乃者连篇累牍，羼入其中，杂蕙以草，讶其不芳；混沙于金，诧其未拣，发函三复，又恧然愧已。光绪庚寅孟冬江都张联桂拜序。

郁离子

楹联续录前集
      
      凡掌故、故事、庙祀、廨宇、胜迹统列此集

　　圣祖赐张文端英联云：“白鸟忘机，任天外云舒云卷；青天不老，看庭前花落花开。”圣主贤臣，一时之盛。

　　朝廷褒贬，人臣之荣辱关焉。某相国有满洲才子之目，初承宣庙褒嘉“有胆有识”；迨文宗嗣统，屡奉严斥，有“无耻无能”之谕。相国揭一联于楹云：“先帝隆褒，有胆有识；时皇罪过，无耻无能。”

　　家文忠一代伟人，星陨之日，挽联甚多，美不胜录。前集已登数首，兹从王方伯《椒生随笔》得御挽一联云：“答君恩，忠愤清勤四十年，尽瘁披诚，解组归来，犹是心存军国；迪朕德，驰驱险阻六千里，出师未及，骑箕竟去，空教泪洒英雄。”见者莫不流涕。

　　同治十三年十二月初五日，穆宗毅皇帝宾天，时新建蔡仲岐廉访希邠在安徽寿州，于次年正月十二日诏到，随同文武官员出郊跪接，于试院设位哭临三日，风雪前后浃旬，恭拟头门联云：“莫不尊亲；如丧考妣。”二门联云：“北极恸升遐，矧兼雪惨风凄，大地山川都变色；南中迓遗诏，刚值星回斗转，高天雨露尽留恩。”正殿联云：“十三载重整乾坤，上承两宫，下刑百辟，一德喜交孚，方幸政听从心，率土讴歌瞻凤阙；亿兆民全安耕凿，内平诸寇，外抚四夷，金瓯资永奠，何意功成撒手，普天号泣向龙湖。”应制文字最难措笔，斯作允称老手。

　　《椒生随笔》云：益阳胡文忠公父讳达源，官至少詹事，母汤太夫人娠公时，梦五色鸟飞集屋后，丛张两翼翔鸣，群鸟飞啄林中芝草，因名林翼，字咏芝。年八岁，陶文毅公澍见而惊为伟器，遂以女字之。公后以翰林典试江南，缘案注误，家居餐晦，题斋居联云：“池圃足高卧；图书供古欢。”寻以林文忠敦劝出山，乃以知府分发贵州，荐擢至湖北巡抚。咸丰十一年七月，显皇帝龙驭上宾。八月，公以劳瘁卒于位。曾侯相请以功绩，宣付史馆，疏略云：六年十一月攻克武汉，以次恢复黄州等郡县，悉师越境围攻九江，又分兵先救瑞州，督抚之以全力援剿邻省，自湖北始也。后功甫蒇，复奏明以全鄂之力办皖北之贼，越二千里，援解湖南宝庆之围。援湖之师未返，又议大举图皖，先灭发匪，保三吴之财赋，雪敷天之公愤。绘图数十张，分致与官文暨诸路将帅，昼夜咨谋。又云：每遇捷报之摺，皆不专奏，恒推臣处主稿，偶一出奏，则盛称诸将之功，而己不与焉。其心兢兢，以推让僚友，扶持善类为务。又云：臣与该故抚共事日久，相知最深，曾奏称胡林翼之才胜臣十倍，近则遇事咨询，尤服其进德之猛，不敢阿好溢美，亦不敢没其忠勋等语。其挽联云：“逋寇在吴中，为先帝与荩臣临终憾事；荐贤满天下，愿后人补我公未了勋名。”庆铨案：此联已登前集，今因叙公事实，不禁赘录。

　　粤东醮会之盛，已详前集。兹又得邹君五云寄示醮坛各联，炷香炉云：“一瓣檀心留伴月；满天花气待笼烟。”释坛云：“大梦叹人生，争利争名，盼余世界三千，白马红羊都历劫；众香名我国，是空是色，了得因缘十二，落花流水两无言。”道坛云：“五千言不说升仙，大隐金门，谁识东方曼倩；六一丹倘能炼诀，步虚月府，定随西母灵飞。”大坛中檐柱云：“遥天星斗照寅阶，金碧交辉，觉贝阙珠宫原非海外；近水楼台通亥市，元黄璀璨，疑方壶员峤尚在人间。”驿官云：“莫带臭名售马粪；已销香焰戏狼烟。”土地云：“几日冲繁权要缺；一场热闹博清名。”大士云：“作手文章参变体；状头名字壮威风。”花桥头云：“玉蝀跨垂垂，徐升月府云阶，空际已疑飞羽曲；金波凌渺渺，试听风裳水佩，世间曾否渡银河。”花桥尾云：“转步又仍回，飞鹊有情应笑我；关心何忍去，好花解语每留人。”花桥中云：“仙露濡花红印屐；香风拂柳绿筛衣。”头门内檐云：“管钥启双鱼，乘兴而来，今夕止谈风月；门闾容四马，此间小住，置身疑在蓬莱。”代花桥联云：“翠峡束羚羊，破浪乘风，曾记仙侣同舟，十五载萍踪又聚；彩虹飞蝃蝀，梯云蹑月，又有玉人吹笛，廿四桥花样重翻。”

　　张丹叔方伯联桂联语，端庄流丽，见者无不推服。其撰潮州韩昌黎庙联云：“金石文章空八代；江山姓氏著千秋。”

　　张丹叔方伯所撰桂林省城新宁刘武慎公祠联云：“名世佐中兴，当时纬武经文，新息大功垂五管；深恩感知己，此日黄蕉丹荔，罗池庙食享千秋。”亦极包括。

　　形家风鉴之说，不可信而可信。霍丘县东门城楼适临文庙巽方，兵燹毁后，乡试累科失录。蔡仲岐廉访筹款修复，嗣后连科乡捷，并成进士。廉访撰联云：“蓼国重熙，看山色湖光，依旧绕万家烟火；杏坛孔迩，喜朝霞春日，簇新成一代文章。”

　　六安州流波有万寿宫许真君殿，仲岐廉访撰联云：“百尺拥奔，每看气吐丹虹，地底疑通仙井水；一家飞拔宅，为想神游碧汉，天边常起故山云。”有巨泉从绝壁飞出，奔崖赴壑，不舍昼夜，为六安河水发源，土人呼为眼，时现虹气，上冲天表。盖其下有灵物在焉。

　　芜湖蟂矶孙夫人庙，旧有徐文长渭一联，现为彭刚直重刊，句云：“思亲泪落吴江冷；望帝魂归蜀道难。”与金陵莫愁湖旧联之“一种湖光比西子；千秋乐府唱南朝”同一绝调。

　　新会陈白沙先生为前明理学名臣，万历二年诏建白沙祠，肖像祠中，赐额曰“崇正堂”，联曰：“道传孔孟三千载；学绍程朱第一支。”

　　李承箕裹粮自嘉鱼数千里从学陈白沙先生，先生待如子弟，复筑楚云台以居之，榜联云：“有月严光濑；无金郭隗台。”

　　江阴谢方山驾部光绮撰京师宋谢文节祠联云：“惊鹤摩空，抵几掀髯豪一世；翔鸾在道，泣碑掷米艳千秋。”悉用文节本传事，语极典实。

　　凤台方棣生观察长华具绣虎之才，不弃雕虫之技。昨由丹叔方伯寄示手集诸名公联语一册，中多佳构。观察自作联语，亦极冠冕。采石太白楼云：“三百篇大雅中衰，帝遣斯人，润色唐家文物；万户侯浮名一笑，目无余子，昭回天上星辰。”建平城隍庙云：“百里荐馨香，全凭福庇金汤，善加赏，恶加罚，赫赫无私，觉世聪明绵汉祀；十年靖锋镝，敢幸灵邀杯珓，利不趋，害不避，冥冥有感，在人功德配祠山。”

　　广德祠山神为汉张泳治水凿山，有功斯土，明太祖敕封祠山大帝御碑尚存。棣生观察撰联云：“疏凿控东南，汉祀其馨，白叟黄童忘帝力；威灵挟雷雨，明禋如在，鸾章凤藻答神庥。”明祖御制诗有“老树如龙挟雨还”句。又临淮僧忠亲王祠联云：“栉风沐雨数十年，秉钺麾旄，一字荷褒题，不愧带砺河山，苞桑社稷；御灾捍患半天下，成仁取义，万家隆享祀，如见江淮壁垒，朔漠旌旗。”

　　又郑仙祠联云：“问法了无奇，枉求灵药千年，仅传菖枣；请学长不死，但得名山一席，即是神仙。”起句用成语，对极浑成。

　　庐郡双忠祠，内供江忠烈公忠源、吕文节公贤基，堂联云：“国士无双双国士；忠臣不二二忠臣。”阶下铸铁人二，仿岳忠武庙前秦桧等跪听录囚状，左为降贼郡守胡青亭，右为内应县役吴小俺敬，背上各镌供状，酷肖口吻。一联相传为郡人王紫园撰，其联云：“吁，某虽不是好官，非尔这个畜生，何至牵连至此；呸，我自甘为蠹役，若你稍省人事，胡为败坏如斯。”余前集所选岳庙联语作秦氏夫妇追悔口吻，此联摹仿其意，颇觉别致。

　　代州冯鲁川观察志沂以进士出守庐州，旋迁凤颖道，撰包孝肃祠联云：“我后千年，对祠宇高寒，同钦山仰；公应一笑，看淮流底定，也算河清。”时同治三年，苗捻一律肃清。

　　同治三年，吴竹庄方伯坤修统军驻芜湖，彭刚直公时统水师驻裕溪口。方伯正月二日过江贺岁，礼毕，刚直拉方伯手曰：“我得城隍庙出联，尔其对之。如不成，便以军法从事。”当念云：“任凭你无法无天，试对孽镜高悬，睁开眼否？”方伯应声云：“须知我能宽能恕，且把屠刀放下，回转头来。”刚直喜，即书悬庙柱。

　　英果敏祠在迎江寺寅宾馆后，棣生观察集杜一联云：“可怜宾客尽倾盖；常使英雄泪满襟。”

　　开州长垣之交，有闵子骞、公西华墓，隆阜相望，祠祀二贤，地藉以名。黄河绕流，从未冲没。难黎常结茅其上，以避水灾。祠联云：“父母昆弟，人不间其言；宗庙会同，孰能为之大。”本地风光，不烦雕琢。

　　武昌精忠庙，康书臣大令撰联云：“入其国不非大夫，若宋高宗且不论；古之人责备贤者，于张魏公又何诛。”运以史笔，下语如铸。

　　楹联贵在该括。彭刚直建水师昭忠祠于湖口之石钟山，门联云：“忠臣魂，烈士魄，英雄气，名贤手笔，菩萨心肠，合古今天地之精灵，同此一山结果；蠡水烟，湓浦月，浔江涛，马当斜阳，匡庐瀑布，挹南北东西之胜景，全凭两眼收来。”涵盖一切，气盛言宜。

　　曾文正公题湘乡昭忠祠联云：“圣代褒崇迈古今，生而旂常，没而俎豆；忠臣精气塞天地，下为河岳，上为日星。”石钟山昭忠祠联云：“巨石咽江声，长鸣今古英雄恨；崇祠彰战绩，永奠湖湘子弟魂。”芜湖靖毅祠联云：“英名百战总成空，泪眼看河山，怜予季保此人民，拓此疆土；慧业几生修得到，痴心说因果，愿来世再为哲弟，亦为纯臣。”诸联均极浑雄。

　　左文襄公题会宁县昭忠祠联云：“百战树功名，跃马横戈，豹虎丛中争效命；千秋怀义烈，刑牲击鼓，麒麟冢畔与招魂。”忠义祠联云：“生而为英，死而为灵，同是两朝正气；忠以殉君，义以殉友，允称一代完人。”

　　光绪建元之初，湟中既平，毅斋京卿建忠义祠于西宁，祀所部死事睹君子，以妥忠魂，左文襄为撰楹联云：“黄流东注，湟水南来，任浊浪纵横百折，终须趋巨海；胡笳莫悲，羌笛休怨，认灵旂彷彿千载，犹闻诵大招。”

　　曾文正题李伯相家庙联云：“庭训差同太邱长，子孝孙贤，已迈元方季方而上；碑文虽逊鲁国公，功高德厚，实在颜庙郭庙之间。”又题刘霞仙中丞家庙联云：“孔氏弦歌，鲁国新声闻壁内；汉家箫鼓，祖庭余韵在人间。”

　　龚蔼人方伯题铁公祠联云：“相与落新诗，正柳槛风疏，蓬房露冷；不堪谈往事，看月儿东坠，燕子南飞。”

　　太和杜载庵文学言：云南大理府城南为迤西通衢，土人事大士祈祷辄应。唐天宝时，大理为南诏王所据，李将军奉命南征，官兵败绩，南诏王乘势追之，有老媪以草结负一大石挡于道旁，方圆约十丈。南诏王奇之，鸣金收军，保全官军数万，事载《南诏野史》。此石尚存，乡人建亭于石上，有名手撰联云：“负石阻兵，本菩萨心肠，显出英雄手段。”对偶不过以别事陪衬。同治壬申冬，回逆乱，岑襄勤公奉命亲征，兵临城下，夜宿此亭。漏三下，梦金甲神手执一册，中绘十三怪物，遗之公，醒而愕然。次日有贼首十三人伪为投诚，意图死灰复然，襄勤悟其梦，诛之。克复后，续对句云：“绘图擒贼，托神仙幻梦，竟成将帅功勋。”全对俱用实事，可传也。

　　宾州邹石卿司马之麟宰镇平邑，有陈氏女幼字邓氏，未婚而夫亡，陈诣邓守贞。司马以事闻于朝，得旌表如制，司马赠联云：“崇其善，褒其贤，激扬贞风，本有司事；旌尔门，表尔里，维持名教，乃圣代恩。”

　　高邮露筋祠，祀唐贞女，自米海岳勒碑纪事，亘古传之。左文襄督两江，立碑表扬。祠为江北名区，相传神有治水功，祠中联云：“此地擅水木清华，喜灵祠世洁馨香，常管领十里湖山，二分明月；惟神作江淮保障，看胜地天留画本，更点缀四围杨柳，一曲清溪。”又：“蚊市尚成雷，想当年裙布荆钗，劲节千秋羞粉黛；鸦声时绕树，看此日明珰翠羽，芳魂万古播馨香。”又：“筋可露，节不可污，任他□蚊市交攻，惟拚一死；心似冰，神还似月，看此日鸿波永靖，普照群生。”又：“听一百八记晨钟，敲断往来行客梦；望三十六湖秋水，洗完清白女儿身。”又：“海岳扬芬，劲节旧闻传宋代；湖波比洁，祷冰新绩著清时。”诸联均各雅切，未详作者姓氏。

　　南皮张孝达尚书督粤时，建三君祠于粤秀山麓，即郑仙祠旧址，集句为联云：“海气百重楼，岂有浮云能蔽日；文章千古事，逍遥异地不同时。”三君者，虞仲翔、韩昌黎、苏东坡也。

　　京师陶然亭文昌楼联云：“天下大文章，源从孝友；古来名将相，气作星辰。”其西厅为城中看西山第一佳处，蔡春帆太史联云：“客醉共陶然，四面凉风吹酒醒；人生行乐耳，百年几日得身闲。”邹唐蓂孝廉戴尧联云：“思古发幽情，偃蹇风尘，有一领残衫，青来北道；登高舒远啸，迷离烟雨，看半樽清酒，绿到西山。”顺德卢柬侯比部福普曾输金四百，新其僧寮，手书一联云：“爽气扑城来，拄笏看山宜此地；绿阴生昼静，凭栏觅句更何人。”

　　申园在上海城北十里，楼台绮丽，水木清华，日来游者，士女如云。旁有西园静安寺，亦胜地也。粤西邹棠盟孝廉戴尧留题一联云：“西园载酒，北郭寻诗，一笑且登楼，饶他红袖青衫，好把新声传子夜；珠海游春，金台过夏，十年曾作客，得此清风凉月，又留佳括在申江。”又袁君翔浦一联云：“百尺旷襟怀，更饶他翠袖连云，香车流水；四时供啸傲，最好是夕阳西坠，明月东升。”

　　冰井寺漫泉亭联云：“悟到色空，冰仍是水；坐无尘俗，佛何必仙。”集《金刚经》赞字极自然，为易衡樵观察撰。

　　方子箴都转扬州平山堂联云：“人溯文忠到文简；山从江北望江南。”案出郭三里至平山之半，俗呼小金山，伊墨卿先生题曰“湖上草堂”，刘树君观察寓扬州时重修，并集国朝程午桥、陈授衣、江冷红、金长真四先生平山堂词句为联云：“好景属吾曹，几度闲吟，正绿剪烟芜，红吹云树；凭栏刚落日，千年此地，有泉名第一，花种无双。”

　　广西梧州白鹤观门联云：“孤鹤南飞山北向；大江东去佛西来。”

　　上海新建潮州之揭普丰会馆，内祀天后，周子元大令易撰联云：“以坤仪母天下，与佛家观世音，同具慈悲法力；自宋朝迄昭代，合皇舆大一统，共钦神圣威灵。”又戏台云：“对酒当歌，举座同听丝竹响；应弦赴节，新词恰奏荔支香。”

　　闽中两广会馆，内祀文武二帝、天后龙神，岑襄勤抚闽时，撰题楹联云：“曰文成化，曰武止戈，守先正之传，道未坠地；惟天普覆，惟龙潜渊，有圣人在上，海不扬波。”见者咸谓其包括，郭琴舫云。

　　京都安徽会馆内文聚堂，凡皖人之登鼎甲、入殿阁者，悉书名其上。合肥相国题以联云：“二千年前贤后贤，星象聚紫微垣北；十三州旧雨今雨，云龙会宣武城南。”东偏一所，江观察人镜集句联云：“同是宦游人，结宅近依琼岛树；应知故乡事，把杯遥话敬亭山。”后进为碧玲珑馆，联云：“寻考亭静坐工夫，力求邃密；得退谷旧游亭榭，小费经营。”地系孙公园，故云。此联忘作者姓字。

　　广东潮州会馆内祀天后，大厅联云：“庾岭北临关，城郭星罗，天建潮阳环粤会；瀛洲南负海，帆樯云集，地连闽右得神灵。”联为李仲约侍郎所撰，不能移置他处。又旁建景像祠，以祀乡先生，楹联云：“文物仰东川，想千秋山斗，高标人士，挹遗徽冠盖来游，好追谈宰相经纶，状元姓字；尊罍张北海，聚九邑衣裳，大会乡邦，联雅谊楼台宴赏，喜共对珠江夜月，香浦春风。”此联未详作者何人。

　　阮文达公所作昆明池大观楼长联，传诵万口，梁芷邻先生已登《楹联丛话》。张耀庭司马士锃诵伊制府题大观楼联云：“千秋怀抱三杯酒；万里江山一水楼。”以包括胜者，与阮联异曲同工。

　　汉口黄鹤楼经回禄后，重修落成，何子贞先生题一联云：“我自千里而来，看江上梅花，已开到红羊劫尽；谁云一去不返，听楼中玉笛，又吹起黄鹤高飞。”有俯视一切之概。

　　光绪丁丑、辛未之交，张丹叔方伯守惠州已三年矣，嗣奉潮惠嘉道之命，驻节潮州。明年，杨子和太守由惠致书，以重新白鹤峰东坡故居，请缀楹联。方伯撰联云：“寓惠旧题诗，忆当年父老儿童，我亦行骢容小驻；上梁新致语，看此日人民城郭，公应化鹤复归来。”匾云“笠屐南来”。

　　汕头自咸丰间始通互市，张寿荃观察创建行署，历久倾颓。丹叔方伯分巡惠潮，筹款修复，添建洋务公所，阅半载工竣，与都人士置酒以落其成，署联云：“栋宇喜重新，看当前枕海屏山，门户全潮凭管钥；襜帷容暂驻，愿此后迩安远至，赆琛万国达梯航。”匾云“庄以莅之”。

　　名公卿折节下交，赏识在风尘之外，虽分隔云泥，数千里犹如咫尺。庆铨承乏琼南建江尉之明年，得丹叔方伯桂林赐寿，录示近作联语十数事。其明年，又寄示所作楹帖十数事，并诸名公佳联数册，俾得续集告成。其宏奖风流，可敬可感。方伯所撰联语，英思壮采，典瞻风华，美不胜收，雅俗共赏。其撰桂林江南会馆联云：“宦游遍粤峤东西，揽辔重来，竹马儿童犹识面；人士萃大江南北，倾觞一醉，莼鲈风味忽萦怀。”跋云：“同治七年，余以太常博士出为庆远同知，屡权剧邑，凡阅五年。嗣以光绪丁丑典郡粤东，擢任巡道。丁亥六月，陈臬西省，重到桂林，距前游已十五年矣。余前次之来，乡人之仕粤者盖寡，未建会馆。今则栋宇轩豁，可集同人而庆盍簪焉。追念前尘，不胜怅触，未知何年可图归计，因撰联语，以志萍踪。”

　　桂林风洞山，亦名叠彩山，丹叔方伯撰联云：“叠岭拥红楼，谁能联袂飞来，风里落梅吹玉笛；彩云推皓月，我欲荷锄归去，洞中采药炼金丹。”

　　丹叔方伯官湖北荆宜施道署，东花厅集杜句联云：“竟日淹留佳客坐；何时更得曲江游。”

　　又广西臬署西花厅集杜句联云：“翠柏深留景；青山空复情。”又四照山房南面檐口联云：“亭榭喜重新，好安排三尺瑶琴，一拳峭石；簿书容暂憩，可领取初秋竹露，半岭松风。”跋云：“署西园亭为番禺许宾衢廉使所筑，房廊曲折，颇具匠心。同治乙丑，严渭春中丞重修，今又二十有五年矣。余莅此两载，目击隤废，亟葺而新之。”又西面里间匾云“绿窗人静”，又四照山房匾云“闻木樨香”。

　　又广西藩署园内八桂楼联云：“秋思每萦吹篴夜；乡心多在倚栏时。”又船亭联云：“须懔渊深牢把舵；莫因风利尽张帆。”又匾云“人在镜中”。又待鹤亭联云：“海阔天空随处乐；风清月朗几时归。”又揽秀亭联云：“三径黄花催客去；一峰翠色破空来。”

　　丹叔方伯尝集杜句题风洞山脚下路亭云：“安得仙人九节杖；壮哉昆仑方壶图。”又集李杜句题月牙山云：“举头望明月；荡胸生层云。”匾云“倚虹楼”。盖月牙山亦名剑山云。

　　丹叔方伯题桂林省城新建藏书楼联云：“东观集群书，看大府惨澹经营，撷六七省文苑精华，好储来杰阁凌云，疏帘卷雨；南交多硕彦，愿诸君藏修游息，继千百年名贤事业，莫但赏窗前明月，楼外青山。”又读书堂联云：“秀才当知天下事；宰相须用读书人。”又匾云“开卷有益”。

　　又题湖北沙市金陵会馆楹联云：“繁盛甲荆湖，听来笛里梅花，愿嘉客少停芳躅；宦游过江海，忆到门前杨柳，与诸君共话家山。”匾云“江上停云”。

　　光绪癸未春，扬州重修小金山之湖上草堂，落成日值花朝诗酒盛会，或题联云：“曲水遥通，问当年鬓影衣香，都付子规啼去；名园再筑，看此日湖光山色，恍如丁令归来。”

　　琼州城北苏公祠，旁有观稼轩，倾废已久。朱亮生观察采从而葺之，集句题云：“开轩面场圃；课俗重农桑。”黄煦斋通守赞勋撰祠联云：“富教仰輶轩，二千里德化遥推，多稼如云占乐利；仪型瞻笠屐，五百载流风宛在，寒泉一盏荐馨香。”

　　邹唐蓂孝廉戴尧随宦琼南，好处留题，尽多佳构。琼台联云：“随宦在天涯，剧难忘韶石箫声，韩江笛韵；寻诗来海外，最好是苏泉月冷，黎高云深。”苏公祠联云：“拜笠屐之新图，古意苍茫，把铁板铜琶，唱一声东去；过江山之故宅，余怀浩渺，看蛮烟瘴雨，从万里南来。”

　　钱塘门西有三潭印月，天开图画，左有隙地数亩，彭刚直公建退省庵三楹，旁有闲放台、静之轩。刚直撰楹联云：“来往游人，须知爱惜花柳；春秋佳日，切莫孤负湖山。”公以老病乞归，都人士立生祠于退省庵之东，工未竣而公薨于里。斯地斯人，足以并传不朽。

　　胡雪岩方伯光墉全盛时在杭州创庆余堂药肆，赠药济人，岁费钜万。中落后，仅存庆余堂为业。有人撰联云：“廷臣称其名，乡老慕其名，中原外域震其名，讶此间金穴难窥，统人间之好色富贵，极欲穷奢，不知他修到几生，享尽豪华兼艳福；官项去其一，存款去其一，洋利折阅去其一，惊今日铜山忽倒，合各省之典号栈庄，东崩西应，只赢得庆余二字，始知积善可传家。”

　　宾州邹石卿司马之麟服官东粤垂三十年，历任从化、长宁、镇平、翁源、乐昌、归善、琼山、定安等县，所至有声。上年大计，以卓异荐举。光绪己丑宰镇平时，衙署以同治四年毁于寇，司马为筹款修复，题二堂一联云：“经营于兵燹之余，坠举废修，敢谓官衙如传舍；坐理在堂皇之上，心劳政拙，要知尔俸即民膏。”题大堂一联云：“距神京九千里而遥，捧檄效驰驱，自惭一介书生，卅年末吏；擒吾邑十二乡之众，下堂谋保聚，当念官称父母，民是儿孙。”读此二联，司马之善政仁心，已可概见。

　　张孝达尚书之洞督粤时，创建广雅书院，规模壮丽，极海内钜观。辟斋舍二百间，为两粤诸生肄业之所，冠冕楼藏书尤富，名教中乐地也。尚书撰书讲堂一联云：“尊其所闻，行其所知，合岭南东道岭南西道人才，互相师友；博我以文，约我以礼，会汉儒经学宋儒理学宗旨，同造圣贤。”

　　光绪十二年八月飓风，定安城决于水，陈午岑明府正在议修，因事去官。黄煦斋通守创捐修复，张耀庭、邹石卿两司马相继告成。修城公局联云：“修复仗官绅，民事当逾家事重；城垣资保障，前贤应等后贤功。”时同事绅士王砚传通守，林枢北、张介卿、莫子敬三广文，余亦与督修之列。

　　新会河村泛联云：“河皆靖鳄，村不惊尨，河萦杨柳绿，村指杏花红，河水白萦花，径曲村烟青漾柳；营闲河豚，欲上桃花，水村燕斜穿，柳叶风河梁，马足千家月，村店鸡声半夜霜。”此张六峰手笔也。

　　清江浦盂兰盆会台上联云：“翦纸为招魂，想白骨黄泉，何事也虞窘乏；开经频课佛，问青衫红粉，祇今可解皈依。”台下联云：“月色盈盈，清秋人结盂兰会；灯光闪闪，良夜谁摹鬼趣图。”

　　余家有书屋，东北其户。屋有楼，楼对乌石山，山为饥鹰所穴。先严目击心伤，思操强弓毒矢以射之，故名所居之楼曰射鹰楼，因绘射鹰驱狼图以见志，题者甚众。尝记先严自制一联云：“张我弓而挟我矢；蕴其志以待其时。”又有句云：“但愿苍天生有眼；终教白鬼死无皮。”

　　望江倪豹岑中丞文蔚，广东五层楼集句一联云：“殊锡曾为大司马；仙城今见五层楼。”上句谓彭刚直公。又房门集句云：“蠹鱼三食神仙字；海燕双栖玳瑁梁。”亦极自然。

　　龚蔼人方伯乌石山房别墅集句云：“世情最爱说东坡，日啖荔枝三百颗；天下几人学杜甫，安得广厦千万间。”

　　棣生观察题儋州桄榔书院联云：“强移栖息，聊借一枝，错认桄榔是乡树；不露文章，已成千古，竟教棫朴振蛮荒。”又集古题寿春珍珠泉云：“清流激湍，映带左右；朝晖夕阴，气象万千。”

　　龙州添设太平归顺道，仲岐廉访适补斯缺，并兼镇南关监督。其地为越南高平、松吉两河会流之处，故名双溪。新建衙署，廉访自撰楹联，头门云：“恩光远被从天北；声教宏敷接日南。”二门云：“开诚布公，重门洞辟；发号施令，两水合流。”大堂云：“百粤此穷边，猥授锁钥专司，可能熟审重轻，攘绥罔外；一官今设始，忝邀屏藩分寄，但愿通筹久远，惠保无疆。”二堂云：“燕庆恰初成，安得更创千其间，俾寒素皆大庇托拟建同风书院；蛮陬非易治，时或相从二三子，为愚贱共细推求。”花厅云：“手起楼台，不辞刻意经营，毋使后人笑我拙；心关闾巷，常抱满怀忧乐，愿与斯民同此情。”又云：“莫问岚烟菁露；只谈水月松风。”一角山房云：“容树干云当户立；放山带石过墙来。”

　　湘乡曾文正公督两江，题司道官厅联云：“虽圣贤难免过差，愿诸君谠论忠言，勤攻吾短；凡堂属略同师弟，使僚友行修名立，乃尽我心。”

　　合肥李相国汴梁全皖会馆联云：“安得广厦千万间，庇天下寒士；愿与吾党二三子，为乡里善人。”

　　贵筑景剑泉侍郎其浚督学安徽，题徽州试院堂联云：“桃李在公门，地近三十六峰，多士悉钟黄海秀；宫墙侔阙里，薪传七百余岁，几人能读紫阳书婺源有文公阙里。”

　　侯官李榕园观察彦章出守粤西，题宾州试院一联云：“选士宜宽，况英华新出山川，特辟此万间广厦；读书不易，愿去取祇凭文字，莫负他八百孤寒。”此联邹石卿司马之麟为庆铨诵之，并云：“观察守思恩时，善政最多，都人士至今感念不置。”

　　粤秀山麓继园，为史穆堂宫允澄颐养之所，退思轩联云：“余地本无多，就花径，结草堂，吹来四面风清，恰好窗明几净；白日莫闲过，叙群贤，联少长，谈到三更月上，正当茶熟香浓。”古香楼联云：“福地绍嫏嬛，且看东壁图书，西园翰墨；名山开粤秀，恰枕一湾绿水，几树红棉。”公子史炳南司马悠颐手笔也。

　　李海秋殿撰所作皖省大观亭一联，已录前集。兹得方棣生观察寄示新建吴竹庄方伯集唐一联云：“地隔中原劳北望；天生江水向东流。”亭下为元行省余忠宣墓。此联平淡中有无限感慨。

　　谢方山驾部侨寓桂林，筑池馆，颜曰“瞻榆”，以其尊甫镇安公所遗盆榆，植之已高出檐际。池馆中水亭云：“鱼鸟自亲人，柳眼恰舒春涨日；雪霜漫欺客，松心常保岁寒时。”

　　蜀中谢友鹄军门鸿章，儒将风流，近时罕觏。往年驻军黔之南溟河，有水竹映带之胜。二三知好，游咏其间，佳什颇多。与陈禹门太守同作河岸箭厅漱流轩一联云：“我亦典偏师，横三尺剑，挽六钧弓，每怀太傅流风，极不相忘淝水战；此即是乐境，读几卷书，饮数杯酒，若遇渔人过访，与之同话武陵源。”

　　邹棠盟孝廉在京师拟郢中会馆一联云：“曲中白雪；直上青云。”可谓工巧绝伦。

　　西蜀薛涛井重建落成，江苏顾子远先生刊联云：“弹指数秦年，古意苍茫，有千里云山，青来剑北；回头语海客，余怀浩渺，送一篙春水，绿到江南。”

　　谢友鹄军门诵禹门太守撰黔中义园联云：“招来旅魄幽魂，原上纸灰飞，好认天涯蝴蝶梦；奠以嘉肴旨酒，座中桑谊笃，莫惊故国杜鹃声。”

　　谢方山驾部光绪甲申官京曹，乞假回粤，经平乐，谢停，系以联云：“边郡旧趋庭，此地舟航曾数问；中枢新话别，他乡山水又重看。”

　　咸丰己未秋，克复凤郡，合肥王谦斋典簿尚辰游龙兴寺，寺僧出纸索书楹帖，谦斋为书一联云：“剩一片瓦砾场空，不闻虚堂梵呗，落日钟声，初地怕重经，凭他亿万化身，难逃劫火；笑千载英雄梦短，惟余郭外山光，水边秋色，良辰休放过，好与二三旧雨，闲话松阴。”

　　寿春周远斋茂才元辅下和洞楹联云：“胜境作重阳，淮水环流，何苦尔太璞不完，洒尽了孤忠血泪；危楼余浩劫，涂山对峙，可惜哉大材难用，说甚么王会衣冠。”下联因禹庙有银杏一株，大逾十围，俗传禹王间树不知年，即指此。未身历其境者，不知也。

　　又自构意山园别墅，集古文词句云：“此地莫向外人道；有花便是深山春。”

　　南海刘青幌广文炳藜品端学邃，精于易说。年逾七十，手不释卷。官建江训导十余载，化雨遍于艺林，士类为之矜式。家南海三江司，在家时主理彰善局二十年。丁丑岁，修小金山宝陀寺，所撰头门柱联云：“独立中流为砥柱；同登彼岸有慈航。”此山峙立浈郁汇流之中，方信孺以小金山名之。郭璞称南海盛衣冠之气即此，苏东坡曾有题咏，乃羊城八景之一也。又撰后座六祖殿柱联云：“如是镜明，如是月明，偶现光明银世界；任他旛动，任他风动，最难摇动铁心肝。”大有禅理。

　　长白绍葛民方伯諴皖省藩署头门楹联云：“宣上德，通下情，计画胥储，庶政实分丞相府；开诚心，布公道，回翔台省，群僚乐与大夫言。”

　　宁乡彭筱川明府广钟令怀宁，厅事楹联云：“莫辜负白叟黄童，称吾父母；好留些菜羹豆粥，贻我儿孙。”

　　镇平钟遇宾侍御孟鸿，主讲潮州韩山书院时撰联云：“江山大助文章，其姓韩氏；蓬莱无多道路，此地瀛洲。”潮州旧名瀛洲，故雅切。

　　昔人题教官学署联有“扫雪呼童，漫认今朝点卯；轰雷请客，须知昔日逢丁”及“教无一事可言教；官有九分不像官”，二语颇妙。吾友何淡如广文联云：“敢云棫朴菁莪化；不过芝麻绿豆官。”亦极戏噱。

　　明季时，桂林有瞿、张二公者，师弟齐名，常以东门外栖霞寺为游所。迨桂王播迁，二公留守桂林，城垂破，寺亦毁，片瓦无存。今中丞张江都公抚粤，率同志议修复，并祀瞿、张二君栗主于后殿，曰双忠祠。案乾隆间，瞿公赐谥忠宣，张公赐谥忠烈。今祠宇落成，各系楹联，中丞一对尤觉雄大，句云：“此地为师弟常游，迎来风马云车，香界同登新殿宇；当年完君臣大节，料得星岩月洞，灵旗应护旧山河。”安徽胡云湄廉访燏芬联云：“大节并文山，百日孤城双血泪；新祠依古刹，七星遗社两游踪。”淮南方棣生观察长华联云：“与崖山柴市同归，香带头丝，表塔仍传十义士；向月窟星岩莅止，云生履迹，登堂共仰两完人。”河南孙友梅太守钦晃联云：“义无背主，仁不让师，一死誓同心，河岳日星同气节；亭峙溪边，祠依岩下，双忠崇厚报，尊彝俎豆永馨香。”大兴谢方山驾部光绮联云：“净宇荐孤忠，文士诗僧同百世；名山彰大节，人师德友共千秋。”丰润张安圃观察人骏集硕堂、道隐二上人句云：“青山不管兴亡事；佛火新添忠义香。”诸联精警壮丽，各有冠冕之概。尝记先严云：“凡地方建立忠贤祠，使人观感，正所以励末俗也。”

　　联语有重题字者，不粘不脱，斯为佳构。如题听月亭之作，重在“听”字，人皆知之。若泥于迹象，又成着相。读张江都公题听月亭集杜句云：“此曲祇应天上有；今来巳恐邻人非。”浑脱巧合，无斧凿痕。集句到此，真有点雪洪炉之妙。

　　“东阁揖嘉宾，愿诸君勤攻吾短；北门膺重寄，集众思择用其长。”此江都公张中丞题抚署东花厅句也。大度虚怀，令人起敬。

　　人苟无知遇，虽有颜闵之行，管乐之才，何可表见。同里吴晓舟司马徵鳌初宰河源，适江都公为上大夫，荐其贤于大府，遂移增城，连擢番禺。继丁艰服阕归西省，又遇江都公在西，任以临桂、贺县、兴安等缺，所至有声。铨任茅田，闻司马令增城时善政，有绅拟立生祠，拟联云：“以实力副实心，两粤繁区皆领袖；视国事如家事，九重宠眷叠温纶。”

　　陈古樵大令诵兰甫京卿集句题水边亭云：“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京卿得意笔也。

　　金陵莫愁湖，名作如林，大率英雄美人，分立柱意，几于千手雷同。前择集古一联，登于前集，兹又从张丹叔方伯寄示一联，脱去窠臼，惜作者未具姓名，相传为本郡某茂才所撰，联云：“湖本无愁，笑南朝迭起群雄，竟让佳人独步；棋何能胜，因北道误投一子，遂教此局全输。”

　　番禺史炳南司马悠颐题珠江第一楼联云：“对酒高歌，况当月到天心，花如人面；凭栏远眺，恰好洲连拾翠，渡接流杯。”

郁离子

楹联续录后集


    　凡佳话、贺言、挽章、集句、杂志、香奁统列此集

　　潘文恭公富贵寿考，罕有其匹。公成童时，应试苏郡，太守李公器之，出句命对云：“范文正天下为任。”公应声曰：“韩昌黎百世之师。”李公击节，拔冠一军，书其卷尾云：“此子定作状元宰相。”人服李公之识。文恭尝自挽云：“乡梦久无凭，那有闲情问松菊；主恩惭未报，好留余悃付儿孙。”

　　开平梁解元有源谒祖并祝母寿，客堂联云：“果品要提防，座中不少偷桃客；花枝宜检点，堂上还多折桂人。”

　　同治丙寅，先君主讲廉州海门书院。八月初七日，先君寿日，书院之屋角鳌鱼口吐火焰，光长数丈，附近居民皆见之，以为奇瑞。门下士各纪以诗，丹徒戴友梅观察贺联云：“鹤算添筹，时维八月；鳌头吐焰，瑞献千秋。”

　　湘乡郭意城先生集杜句寿左文襄公云：“东阁官梅动诗兴；南极老人应寿昌。”

　　常镇道黄幼农观察之太夫人，即莘农中丞德配也。光绪壬午八月十六日八旬大庆，河北道许学士贺联云：“五福以寿为先，非高年则不能具备；六珈当王者贵，有哲嗣乃益觉尊崇。”

　　宾州邹鸾坡封翁梧，石卿司马之麟尊甫也。咸丰九年，介弟峄峰太守桐宰江西临川县，封翁六秩大庆，湘乡曾文正公寿以联云：“壎奏萼楼，琴鸣叶县；觞称三豆，诰锡五花。”

　　宾州邹唐蓂孝廉戴尧，光绪甲申十二月初三日新婚，明年乙酉以拔萃登贤书第二，自撰一联云：“分蟾窟之香，入手漫争花第一；试龙门之笔。画眉曾记月初三。”

　　邹唐蓂孝廉光绪庚寅八月二十日续娶张韵卿女史玉圃为继室，即星伯司马建南次女，丽卿女史玉贞妹也。房中新妇问：“是阿姨弦竞双和，花争两艳。”诚一时佳话。孝廉自题一联云：“红袖低声问阿姊，诗情几许；蓝桥佳会忆昔年，风景何如。”汉州张子馥舍人祥龄赠联云：“唱桃叶新词，听鸾箫再奏；值桂花佳节，看蟾镜长圆。”文辞工雅，自是才人吐属。

　　番禺金芑堂孝廉锡龄年弱冠，通经学，卢敏肃公督粤时，延为学海堂长。道光乙未举于乡，李碧玲孝廉能定贺联云：“四个月蕊榜联登，方知学海人才，大造笃生成伟器；卅三载桂香济美，出自名门科第，司空惯见等闲云。”

　　番禺侯君模孝廉康，乙未科以首题“学而优则仕”文全用春秋经义获隽，其弟子琴度亦同榜，李碧玲贺联云：“输君一部春秋，半夜鱼龙烧尾去；得此满门欢喜，同时兄弟插花归。”

　　同治癸酉科，金伯谷与弟敬舆同捷，其母舅杨松樵太守庆容赠联云：“中必叠双，三代秋香探月窟；进而益上，九重春色对云墀。”金氏昆仲即芑堂署正哲嗣也。

　　古人云有志竟成，诚哉是语。曾枢元中丞璧光，幼时资质颇钝，而立志发愤，誓在必成，常书一联以自勖云：“振起精神，读破满天星斗；生成鳞甲，冲开万丈云霄。”

　　朱梅生司马思诏令韶州仁化，政令严明，所属土恶，悉皆敛迹。司马生日，绅民寿以联云：“浙水毓英贤，民具尔瞻，明镜当中走魑魅；紫阳承世泽，诗歌乐只，公堂介寿集羔羊。”

　　“化洽年丰，百里瞻云赓寿佛；衢歌巷舞，万民掬水拜神君。”此定安士民寿黄煦斋通守赞勋句也。“秀毓昆明，五百里贤人聚；祥开琼岛，八千户弦歌声。”此定安士民寿张耀廷司马士锃句也。二联均余代笔，因二公皆有惠爱云。

　　光绪十一年七月二十七日，左文襄公骑箕，闽海挽联不下数百。兹就张六峰居士邮寄者登之。杨石泉制军昌浚云：“帝命作元戎，值大局粗安之时，方期把袂同归，从公再作耆英会；天不遗一老，重平生知己之感，胡竟骑鲸遽去，愧我空怀国士恩。”刘倬云观察云：“竭忠悃以报朝廷，东渐沧海，西被流沙，三十年业佐中兴，公独为其难者；由师儒而登将相，入赞枢机，出持旋钺，五百岁笃生名世，古来曾见几人。”周懋琦观察云：“司马真天下相公，边计便和戎，疏九千里海防全政；卧龙有儒者气象，勋臣本理学，刊五百卷正谊遗书。”陈镇均军门云：“元老固苞桑，数落落晨星，又弱一个；中朝坏梁木，听潇潇秋雨，齐哭三山。”张国正太守云：“以一身系天下安危者三十年，看连云烽火，次第澄清，武侯挥扇而军，盖代大名垂宇宙；为圣朝计恢复版图凡数万里，祇横海鲸鼍，频烦擘画，宗泽渡河未果，出师遗恨满沧溟。”喻军门先知云：“数万里开阖风云，南披百粤，北扫三边，武乡侯无此神兵，环海震威名，麟阁诸公谁抗手；二十年追随节钺，未报涓埃，徒邀高厚，汾阳王宛然慈父，平生感恩遇，马蹄前路独伤心。”许孝廉贞干云：“遗爱最兹邦，片石重摩，坠泪况为长揖客；时难需一老，大星竟陨，鞠躬无复出师人。”王紫田军门云：“眼中人立脚谁牢，四顾茫茫，独有千秋昭日月；天下事放心不下，孤忠耿耿，弥留一语动风云。”沈方伯葆靖云：“潞国年高，尚平章枢密重事；汾阳福备，乃克享中外荣名。”李孝廉宗裕云：“愧我无能，数百言妄献刍忱，岂期土壤细流，尊酒从容劳下问；见公何晚，两三载方依莲幕，讵意山颓木坏，瓣香和泪哭元勋。”夏孝廉声乔云：“随节日边来，入幕为宾，一载流光同过客；骑箕天上去，出师未捷，九原遗恨在和戎。”王观察诗正云：“军前同哭老元戎，况同穷岛生还，顿失瞻依如小子；天上若逢先壮武，尽话中朝故事，莫谈坎壈到孤儿。”解观察煜云：“是汉武侯宋武襄一流人物，忆昔东瓯弭节，西陇拓疆，草木亦知名，锡爵酬庸书上考；与胡文忠曾文正并起湘江，惟公望重汾阳，寿同潞国，后先相济美，将才相业炳千秋。”黄波太守云：“天生名世才，试问千古完人，如公有几；士为知己用，回忆二分明月，使我何堪。”戴定邦云：“千载证丹忱，前出师表，后出师表；中兴论元辅，湘乡一人，湘阴一人。”以上诸联，悲壮沉雄，各擅其妙。

　　左文襄自挽联云：“倘此日骑鲸西去，七尺躯委残荒草，满腔血洒向空林，问谁来歌骚歌曲，鼓铜琶井畔，挂宝剑枝头，凭吊松楸魂魄，愤激千秋，纵令黄土埋予，应呼雄鬼；喜今朝化鹤东还，一瓣香祝完本性，三个月现出全身，愿从此为樵为渔，访鹿友山中，订鸥盟水上，销磨锦绣心肠，逍遥毕世，只怕苍天厄我，又作劳人。”译其语意，似在吾闽引疾赏假回籍调理时作也。

　　合肥张靖达公树声光绪十年九月卒于军，张孝达制军之洞挽云：“代公惭武库之才，岘首哀思，片石人怀羊太傅；报国示据鞍可用，壶头瘴疠，明珠天鉴马将军。”倪豹岑中丞文蔚挽云：“从戎贝水，作宦珠江，十七年踪迹相亲，自惭奉职才疏，片牍反贻知己累；辨谤无言，出师有表，三四月形神交瘁，此际盖棺论定，九重应鉴荩臣心。”此二联为邹棠盟孝廉所述，称赏不置。其余佳构甚多，龚方伯易图联中“薏苡”“茱萸”二语，尤为警切。

　　曾文正公之封翁归道山时，胡文忠挽联云：“帝与重臣，澄清江汉；天留大老，笑傲扶桑。”

　　怀远杨小坡茂才绂荣挽孙未斋镇军克仿联云：“秦淮月，浙江潮，二室烟岚，兼庐山瀑布，仙洞夭桃，二千里历历游踪，到处能开生面目；长安花，邯郸酒，五陵车马，更箫寺蒲团，孤城烽火，八十载重重幻境，回头方悟大空明。”又代英西林宫保挽孙未斋封君云：“长啸访孙登，忆当时昼锦堂前，百丈飞泉谈往事；灵光颓鲁殿，倘再过紫金山下，一杯浊酒拜先生。”

　　衡州彭刚直公卒，俞荫甫太史挽以长联，共三百十四字，联云：“伟哉，斯真河岳英灵乎，以诸生请缨投笔，佐曾文正创建师船，青旛一片，直下长江，向贼巢夺转小姑山去，东防歙婺，西障湓浔，日日争命于锋镝丛中，百战功高，仍是秀才本色，外授疆臣辞，内授廷臣又辞，强林泉猿鹤，作霄汉夔龙，尚书剑履，回翔上接星辰，少保旌旗，飞舞远临海澨，虎门开绝壁，岩厓突兀，力扼重洋，千载后过大角炮台，寻求古迹，见者犹肃然动容，谓规模宏壮，布置谨严，中国诚知有人在；悲夫，今已旂常俎豆矣，忆畴昔倾盖班荆，借阮太傅留遗讲舍，明镜三潭，劝营别墅，从珂里移将退省庵来，南访云栖，北游花坞，岁岁追陪到烟霞深处，两翁契合，遂联儿女姻缘，吾家童孙幼，君家女孙亦幼，对秾华桃李，感暮景桑榆，粤峤初还，举足巳形蹩躄，吴区七至，发言益觉函胡，鸳水遇归桡，俄顷流连，便成永诀，数月前于右台仙馆，传报噩音，闻之为潸焉出涕，念风物不殊，琴歌顿杳，老夫何忍拜公祠。”斯联气盛言宜，可作刚直小传读，以为祠联，足以千古。

　　广东搢绅公挽彭刚直一联云：“誓清大地山河，不爱官，不爱命，不爱钱，历三朝宏济艰难，于今奏草流传，尽瘁鞠躬，慷慨有如出师表；性好五湖烟水，又能诗，又能书，又能画，遍七省留题翰墨，此后甘棠遗泽，吉光片羽，感触应伤堕泪碑。”

　　张孝达尚书之洞挽继室夫人云：“卿盛年，吾将老，岂期见汝生天，忆曩时刺血书经，泉下先归供一痛；重气节，爱文章，尽堪与夫偕隐，想凉夜伤心读画，梦中践约或重来。”饶有情韵。

　　桂林张丽卿女史玉贞，宾州邹唐蓂孝廉戴尧德配也。女史为星伯司马建南长女，习礼明诗，年二十归孝廉。明年翁石卿司马之麟病剧，女史割臂和药进疾，遂平。光绪十四年七月十八日，以娩难没于镇平县署，年二十有四。所著《静宜轩遗稿》，有称于时。十六年，以孝行闻于朝，得旌表如制。孝廉挽联云：“寄生于廿四年中，孝女有声，孝妇有声，天道总难论，问斯人何罪何辜，既以夭亡，更以难死；诀别在数千里外，书卷付我，诗卷付我，尘缘如可续，愿来世之才之美，再作佳偶，并作良朋。”悱恻缠绵，读之令人惋惜。

　　邹唐蓂孝廉题其亡室张丽卿女士殡室联云：“客夜太凄凉，遥怜泉路茫茫，问卿安否；郎居应寂寞，惟愿香魂冉冉，为我归来。”

　　临桂左幼鹤比部盛均挽其夫人朱瑞璧女史祥英联云：“检香奁粉盝诗稿词章，一室已无人，此意更向谁告语；别老母慈姑丈夫幼子，九原如有恨，问卿是何等凄凉。”女史工诗善绣，遗有《绣余诗存》，乃姊文璧为张星伯司马继室，亦能诗也。

　　王爵棠方伯之春挽妹联云：“汝性最聪明，曾伴阿兄吟柳絮；甥侪均稚弱，忍看若辈著芦花。”

　　曾文正挽门下某学士夫人云：“相夫子为文学侍从之臣，足以无憾矣；闻人言与父母兄弟无间，可不谓贤乎。”

　　玉田袁杏村观察守铜仁时，值苗匪乱，观察督师出，其室王恭人病笃，扶病送别，归而没，时四月初八日也。挽联云：“行色正匆匆，可怜鸾镜影孤，回首不堪人去后；别情殊惓惓，争奈莺花梦冷，伤心最是佛生时。”甘朴园广文代作。

　　归安沈仲复制军秉成之继室严少蓝夫人，为桐乡严伯雅太守、缁生太史胞妹。光绪十六年九月二十四日，太守谢世；十月十三日，严夫人相继仙逝，制军适拜署理两江总督之命。太史时在病中，挽兄联云：“贵则由太守加三品，寿则过古稀又二年，所欠者富耳，想黄泉难带一文钱，尽可独来独往；少而共随宦侍双亲，长而各求名分两地，遽至于老耶，恐白首同留千载恨，也将全受全归。”挽妹云：“兄甫亡琴，妹旋撤瑟，垂老服期功，那堪吾痼疾难瘳，更使遭丧增感痛；夫登一品，妻赴九京，同时分贺吊，转是我寒门不幸，未容倚福共荣华。”

　　严少和直刺史开第挽其姑母严夫人云：“回忆廿六年前，与阿母牂牁随宦，劫历红羊，围中仓猝奉重慈，我生才襁褓，竟能虎口同全，何止感菽水分甘，芸缃授业；讵料十九日内，偕世父兜率证仙，骑联白鹤，天上相逢先太仆，聚首话家常，倘问藐孤奚若，愿为道北堂安健，南国驰驱。”

　　邹唐蓂孝廉戴尧挽严少蓝夫人联云：“以才媛作命妇，福慧能兼，鲽砚旧联吟，遥怜兰草香残，独有清芬留海内；从漓水至皖江，咏题已遍，鸾笺新汇集，回忆梅花信远，曾将遗稿寄天涯。”夫人为沈仲复制军秉成继室，著有《纫兰室诗词》并《鲽砚庐联吟集》，近有《国朝闺秀诗集》之刻，孝廉曾以其亡室张丽卿女士诗词寄选，故有感而言之。

　　李小荃尚书瀚章挽太保彭刚直公云：“得祖豫州之直，得刘并州之刚，每思击楫中流，慨旧雨凋零，江左功名成一恸；于曾文正则师，于左文襄则友，总是昔时同泽，望衡云黯澹，中兴人物并千秋。”

　　湘乡太傅曾忠襄，光绪十六年十月初二日薨于位，一时挽联甚多佳构，兹就邹唐蓂孝廉所述者录之。沈仲复制军挽云：“五等酬庸，数戡定成功，公尤称首，回溯牙旗玉帐，壁垒犹存，朱雀乌衣，门闾未改，抚兵燹摧残之地，重睹昔时城郭，今日人民，愿遗黎永念前勋，好将北固诸峰，磨崖并勒千秋颂；三江建节，论弟兄接武，史亦稀闻，顿惊虎踞龙蟠，风云掩色，鸾停鹄峙，梧竹凋年，积家庭沉痛以来，遂令气壮山河，身骑箕尾，惭薄德难为后继，每忆南丰世泽，著录长留一瓣香。”沈退庵观察挽云：“偕文正公再造江南，花萼勋名，千古遭逢难比盛；与少司农同归天上，竹林惨怛，九重灵悼迥非常。”马汉卿观察挽云：“以一书生冠中兴将帅，平吴平楚，凭褒语益著非常，允宜无夏无彝，望西州门，白叟黄童齐堕泪；后文正公总半壁河山，难弟难兄，论勋业并垂不朽，况复同胞同位，跻紫光阁，衮衣赤舄更联辉。”李果仙侍御挽云：“一门储将相，数季方接武而兴，记恩敷绛晋，野奠鸿嗷，绩懋皖吴，波澄鳄沸，三十载策勋柱石，竟踵成文正功名，共欣山斗钦崇，纵阿阮骑鲸，尚幸灵光存谢傅；四海仰皋夔，独下走受知最晚，念北塞霜寒，鱼书远慰，西江水润，鲋辙重苏，五六月展谒金陵，窃顶祝汾阳福寿，讵料天星迭陨，痛老彭化鹤，又挥清泪哭先生。”

　　袁杏村观察挽滇南孙太守竹芽联云：“粤迈迹于戎马兵戈，危守岩疆，民不忍欺，贼不忍害，纪当时势勚，已足千秋，三绝画书诗，品列到君仍末技；偶托兴在管弦丝竹，欢承子舍，名非所计，利非所图，是何等襟怀，竟难再见，一官贫病死，论交同辈失知音。”

　　岑雨岩司马外甥梁紫垣，幼失怙恃，司马抚之廿余年，壬午冬病瘵而卒。司马挽联云：“受鞠育有年，受抚恤有年，受教诲又有年，盼到汝成人，一臂仍难为我助；弃寡妻弗恤，弃弱弟弗恤，弃幼女亦弗恤，说甚么相宅，半肩尚要替君挑。”

　　感恩知己，为人生必不可忘。余前作感悼诗二十首中，挽倪豹岑中丞句云：“策上治河钦贾让，碑刊堕泪吊羊公。”又书成句挽邓双坡方伯云：“韩子文皆从道出；温公事可对人言。”

　　余尝书成句挽诸知己，如：“平生所感在知己；此老曾期于古人。”挽韩曙楼太守句也。“文章司马千秋笔；意气元龙百尺楼。”挽陈水亭明府禹年句也。“共传清节胡威绢；自有家风赵忭琴。”挽杨仙根明府维培句也。“平章风月红牙管；剪刻烟霞古锦囊。”挽严雪滩山人句也。“胸中锦绣三都赋；笔底烟云五岳图。”挽李香苹少尉句也。“鸿谈不减陈惊座；诗句争传赵倚楼。”挽薛聚奎少尉句也。

　　同治壬戌，淮北苗沛霖复叛，贵阳蔡剑泉明府令凤台遇害，忠骸投于河，士民具棺衾以殓，公挽一联，未著作者姓字，联云：“第一个好收场，是忠臣，是孝子，是万家慈父，拼将七尺躯，报答天恩，那管他尸骨沉沙，肝脑涂地；剩几桩未了事，有老亲，有寡妇，有两代孤儿，算来廿余口，飘零宦海，怎禁得死难瞑目，生尽吞声。”

　　咸丰丁巳，发逆犯寿州，孙茂才家荣率团口练战于城北，败绩死之，在事殉难者三十六人。于八公山下建祠奉祀，合肥王谦斋撰联云：“义气塞淮淝，三十六人，莽莽阵前同赴难；精灵依草木，一百五日，年年山下为招魂。”

　　光绪甲申闰五月朔，越南观音桥之捷，合肥黄副戎玉贤统左路桂军，功实居首。继以主帅犒赏失期，忧愤而卒。方棣生观察挽联云：“家国愤同伸，倘论淮将班中，当行出色；忧虞身竟殒，记取观音桥畔，异域孤忠。”副戎为蕙亭军门堂叔，此捷在失守北宁后，卒于桥畔观音庵。

　　潍县陈觉民观察官全州时，咸丰丙辰土寇破城，观察死之。郡设祭于城西光孝寺，汪芙生司马代郡中僚属撰挽联云：“先轸此归元，料晋绛英灵，飒爽弓刀能杀贼；常山悲喋血，仗平原家祭，苍凉旗翣与招魂。”

　　何地山侍郎挽蒋璞山中丞云：“同馆十六年，内参侍御，外历封圻，遗爱在人，应憩棠阴歌召伯；隔君一万里，远望函关，近瞻庐阜，招魂何处，空怀竹迳哭元郎。”又挽吴竹庄方伯云：“君为百皖福星，武能戡乱，文足经邦，忆前年驿馆停骖，曾听乡人歌子产；我念凌江旧雨，案有遗书，箧藏牍稿，待他日螽滨返棹，定攀墓榭吊徐公。”

　　丧帖司书，三年不为，礼之意也。各家诗集，哀悼亲人有诗，惟哭父母则无诗，故居丧不宜贴联。六峰居士常为里人撰丧门联语，其侄昌活丧母，六峰代作联云：“乌慈难返哺；鹤唳共衔悲。”为其侄昌海代作联云：“报恩未博红鸾诰；审病难投白虎汤。”其侄孙统铿丧祖父承重，上有曾祖母、祖母、母在堂，六峰挽云：“三代慈帏头尽白；一思祖训泪都红。”

　　南海谭叔裕廉访宗浚少奉庭训，十岁工俪文，年十六举于乡。同治甲戌，陆润庠榜以第二人及第，旋视学四川典试，江南号得士。乙酉出为云南粮储道兼权臬篆，戊子春引疾返里，行抵广西隆安，卒于舟次，士林悼之。于晦若驾部式枚挽以联云：“感事十年深，西蜀云山如昨日；论才九州远，南交文献失斯人。”驾部曾在蜀中校文也。陈天如编修序球云：“望断归程，满目云山空洒泪；魂来入梦，昨宵风雨尚论文。”合肥相国云：“铜马门高，谁厌承平出严助；碧鸡山远，竟看回谷失王裒。”梁节盦编修鼎芬云：“建议愧微官，祇今片纸珍存，爱惜重烦严谴日；忌才推上考，那识数年远宦，凄凉忽见素书时。”盖廉访屡持英簜，才名震海内，掌院东海尚书嫉之，京察强列其名，故两联云云。考国朝一甲二名进士，其学兼众长者，为阳湖孙伯渊、洪北江，孙以不诣权贵，不得留馆，后终于山东督粮道。洪则直言谴戍，不逾编修一阶。今廉访少为沉博绝丽之文，中年后潜研经学，又搜罗掌故，成书数尺，原可接武两先生，而宦途蹭蹬正相类。当廉访及第时，陈兰甫京卿赠以联云：“手笔真能学燕许；科名原不愧洪孙。”孰知竟成后日之谶耶。其甥卢梓川孝廉乃潼有哀辞甚详瞻，足见廉访梗概，故附录之，不嫌乱例也。

维光绪十有四年三月廿八日，诰授中议大夫、云南粮储道、舅氏谭叔裕夫子，疾终广西隆安旅次，年四十三岁。呜呼痛哉，文星遽沉，苍穹何醉。月蚀东壁，邺侯云亡；烟暝西州，羊昙安适。呜呼痛哉，舅俶傥之质，炳于觽辰，渊美之学，禀自廷训。年数岁，作人字柳赋，清丽可诵。廷硕试颖，构杨柳之篇；景仁垂髫，制莲花之赋。古称圣童，足勰芳轨。年十六中辛酉，补行戊午科举人。越十四年，甲戌成进士，以第二人及第，官编修。洒渊云之翰，以润饰台阁；掞常扬之藻，以绘画乾坤。旋视学四川，明镜不疲，古尺独握，材搜剑阁，心盟锦江。壬午典试江南，冥索积学，惧多逸才，王起果获知名，永叔能移风气。乙酉京察一等，记名以道府用，时方修国史儒林文苑传，实综厥成，起例发凡，钩沉网失。炳炳藜火，词臣分笔削之劳；隐隐风帘，古客肃衣冠而拜。书成而云南粮储道之命下矣，非素志也。犵鸟蛮花，蓼扰征途之色；炉烟扇影，儃徊恋阙之思。爰以单车，驰抵六诏，首浚潘渚，以膏硗田。恤离鸿之氓，斥冠虎之吏。虽渠名懋惠，堤表苏公，鸿称懋庸，方斯蔑若。两署按察使司，尤能慎五听，懔四难。儿宽以古法决疑，江都以经义断狱。颓坠毕举，疲眊愈甚，引疾归里，披星戒途。怵牂江之惊涛，犯蛮乡之毒瘴，莼鲈虚梦，麦鞠无灵，云飞陆沉，金铄兰萎。呜呼痛哉，三年谪宦，悲鵩鸟于长沙；万里归魂，侣蛟龙于江水。南顾服岭，西瞻昆池，含玉谁亲，籯金谁属。呜呼痛哉，乃潼自恧菲材，猥承异睐，五龄闻幼安之传，廿载跻元礼之门，殆摊旄于滇中，犹枉牍于岭表，勉之以崇德，勖之以朴学。乃周昂之训方镂厥膺，而谢傅之丧已归厥里。茫茫大块，既入隧而罕逢；悠悠昊天，复呵壁而靡应。呜呼痛哉，夫幼不诔长，垂诸礼经，考文章流别，云哀辞，诔之流也。泚泪命笔，魂凄神摇。辞曰：天高弗闻，作善罔佑，哀我哲人，弗及中寿。寿夭之数，老庄达观，况闻至人，英灵上千，玉楼返真，紫清盘桓。随绿聚散，奚为永叹，所恸星轺，彩云中断，鹤岭归帆，蛮江捐馆。维舅之德，接轸渊骞，内行既穆，经笥尤便，袁崚手钞，纸疲八千，方朔口诵，卷穷万言。发为文章，凌徐铄庾，秋实斯宏，春华自吐，余事赋诗，希踪韩杜，既登上第，英簜光途，吴江蜀栈，索宝求珠。考绩之期，实膺首列，枢密书名，滇池授节。金马郁郁，碧鸡苍苍，一琴一鹤，抵滇之疆。挽粟蜚刍，兼营水利，田畴有伍，沟洫用志。霜台再摄，狴狱平反，仆射解事，廷尉不冤。岱云寸霄，未溥厥泽，攀辕莫留，骑箕遽厄。遗爱碑隆，滇民泪积。舅之才誉，燕许龙夔，谁司察典，竟夺凤池。南诏卑湿，参苓莫施，顾谭远宦，终岁弗怡。弃组南归，沿江之涘，箐雨茅烟，船唇事耳。途无仓鹊，刀圭曷恃，凤落霜雕，麟亡月死。著述多散，音容易忘，误投长吉，雄儿中郎。何时茂陵，遗书特奏，或者平原，买丝重绣。有书万卷，墨云郁庐，远寄萧寺，恐馐鱏鱼。文集已梓，希古之堂，鸿都快睹，鸡林宝藏，尚有遗诗，南园嗣响，古绵一囊，剑光万丈。辽史纪事，翦裁托书，劳迈樊榭，格仿袁枢。拟付手民，沾溉于后，名山业成，国门争购，虽啬于年，其文弗朽。昔五舅氏，蜀都惨亡，鹃啼凝血，猿吟断肠。越十二稔，舅惊辍瑟，桂海苍茫，白日忽匿，如何弟昆，同悲远卒。昔冀舅返，养疴林泉，荷筩荔酒，雅宴流连，天胡靳此，陈芳竟仙。蒙惭宅相，少承心许，获登算楼，屡侍棋墅，号声破山，热泪飞雨，长呼莫应，天高地古。呜呼痛哉。

　　番禺史炳南司马悠颐挽其外舅凌履初水部端联云：“享甥馆逾十年，愧南纪无能，易箦遗言终有负；居垩庐才六月，痛昌黎又逝，抚棺长恸更何辞。”

　　番禺史大廷茂才悠壮挽其外舅孟星航幕府联云：“豹死留皮，读律读书，世享清名奚复憾；鸿飞剩爪，曰孤曰独，职居半子有余悲。”

　　王爵棠方伯之春观察雷琼时，挽吴碧珊军门全美联云：“将军从天上飞来，控粤江，督闽海，数十年矛炊盾淅，饱受艰辛，兹值楼成蜃气，浪吼鲸波，安排尽瘁鞠躬，出师未捷悲诸葛；知己问几生修到，交若漆，醉似醪，七八月击楫同舟，目无余子，那期夜动酉鸡，晨惊甲马，遂令月明星陨，挂剑翻教哭延陵。”

　　王紫诠学博韬自称天南遯叟，年六十病笃，拟自挽联云：“一棺海外归来，何面目见江东父老；半世天南容我，枉心肠注砚北虫鱼。”又云：“生平所好在载酒看花，负我阿卿惟此事；身后所余仅嗣孤痴女，算来王氏更无人。”

　　重庆蒋介眉明经茂龄工书画，善饮酒，淡于名利。将归道山，柬诸知好，合掌而逝，时四月八日也。谢友鹄军门挽之云：“守冰雪于炎热场中，六七年醉酒挥毫，此后都成墨宝；敛精气于烟火缘外，四八日拈花证果，前身合是菩提。”

　　嘉应李小峰观察光熙光绪乙亥十月扶其太夫人柩航海回粤，奉闽抚丁雨生中丞檄，赴香港采办楢木，取道闽省，船触礁石沉海，柩漂没，观察以身殉。其长子镜河运判琣源已为人救，上小船见父赴水，随跃入海。中丞以事闻，得旨优恤，准于本籍建坊，祀以专祠。仲岐廉访挽之云：“殉棺死孝，捧檄死忠，惊霎时两代捐躯，齐赴波涛完大节；立坊予旌，建祠予祀，料此日九原含笑，并游瀛岛列仙班。”

　　何铁琴司马谨顺以进士出宰粤西，擢补梧州同知。在省时，仲岐廉访常为诊脉。司马卒，廉访挽以联云：“读书成进士，作宦现宰官，十九年才转寸阶，刚佐鸳江旋撒手；救药愧良医，咏花思老友，七八月甫经分袂，竟归鹫岭倍伤心。”

　　粤西陈庆余军门，宿将也。南关之战，百折不挫，卒能转败为胜，克成大功。旋以积劳病故，龙州蔡仲岐廉访挽之云：“万岭云遮，叹天意苍茫，不图壮士长辞，才得成功星忽殒；双溪水激，听涛声呜咽，端为匈奴犹在，似含遗恨海难填。”

　　陈忠愍化成以江南提戎督军，御外夷于吴淞，中炮阵亡，敕建专祠，熊观察一本挽联云：“昔时未读五车书，雅量清心，温如玉，冷如冰，是大将实是大儒，使天下讲道论文人愧死；此日竟成千载业，忠肝义胆，重于山，坚于石，忘吾身不忘吾主，任世间寡廉鲜耻辈偷生。”借题发挥，大力包举。

　　鄂抚青墨卿中丞麔督办军务，待士卒有恩，众乐为用。有总兵请移兵就饷入于楚境，中丞徇之，上怒，立正典刑。死之日，三军皆哭。张文毅公芾挽联云：“雷霆雨露总天恩，早知秉节孤忠，久拚一死；成败功名皆幻境，即此盖棺论定，已足千秋。”

　　棣生观察挽沈文肃公联云：“曾毅勇后先媲美；林文忠冰玉同清。”挽徐清泉镇军吴夫人联云：“阃略共争传，忆当年手寄征衣，线簏尚余金蛱蝶；徽音宜有后，看此日壁悬遗袿，绣襦新得石麒麟。”夫人年未四十，以产难死。

　　蒙古崇观察绚光绪丙戌八月分巡雷琼，甫抵任，受瘴身故，后事萧条，几无以殓。夫人随逝以及幕友、家丁，死者近廿余人，亦一劫也。棣生观察挽之云：“海角励清勤，那堪帏簏无遗，倘遇刚峰无愧色；天心难测度，忍使唱随偕老，甫临琼岛证仙缘。”

　　庆铨前集《楹联述录》，极得文树臣观察商定之力。辛巳秋，观察嗣君芸阁太史登北闱贤书，正狂喜间，忽闻观察归道山之耗，因挽以联云：“以经济名，以著作名，以琴棋诗酒名，明月证前身，看郎君榜列贤书，竟尔归真含笑去；文苑一传，儒林一传，循吏世臣一传，爱才由至性，记小子联编述录，曾叨笔削苦心来。”

　　英果敏挽张劲均联云：“一生一死见交情，惟我与君，不愧此七个字；若子若妻未了事，自今而后，靖勿念八口家。”

　　寿春柴耦农明经为淮南耆宿，家居授徒，从学者甚众，年届八十，自题生主联云：“畸士不妨穷，甘家食而守常珍，计数十年味饱天厨，留将剩脯残膏，沾溉春风桃李；达人何所忌，开寿筵即题生主，俾二三子亲承函丈，免得居场筑室，摩娑异日松楸。”此老达观可敬也。

　　黄云台大令云：扬州有五老会，先没其三，剩二老，中又一老没，其未没者挽之云：“社中曾有几人，悲君又逝；地下若逢诸友，说我就来。”可谓阔达。

　　翁叔平尚书挽丁雨生中丞联云：“政续张乖崖，学术陈龙川，在吾辈自有公论；文字百一廛，武功七二社，问何人具此奇才。”

　　谢方山驾部集《坐位》字联云：“立身未敢居平等；得志须当理大端。”“九十时光三五月；高卑地位古今人。”

　　乾隆间，简玉亭吏部昌璘饮柯给事瑾宅，托子约婚，托柯为媒，而柯嫌其礼物率略，笑曰：“居简而行简。”简以手指曰：“执柯以伐柯。”上座冁然。

　　张幼丹通守言：“有某相国送如意，联云：‘如之何如之何者；意在斯意在斯乎。’又有铁匠对云：‘铁面无私；匠心独运。’”

　　何子贞先生所集宋人句已绿前刻，今从王爵棠廉访《椒生随笔》又得先生所集《坐位帖》字联若干对。七言云：“九功惟叙使勿坏；百度得数而有常。”“宣德道情交乃贵；明徵谨始礼为宗。”“与其过纵何如谨；到得能诚自会明。”“悟到前身应是月；数来好友莫如书。”“明月同行如故客；异书难得比高官。”“两足不出门半尺；一室坐摊书百城。”“行事莫料天理错；立身当与古人争。”“闻常言辄有至理；爱别致便非本心。”“且自思立足得地；岂可辄腆颜为师。”“藏异书贵得初本；收古画须检裂文。”“有三尺地身可坐；到五更时心自清。”“如张子野真醉伯；是李将军乃画师。”“时事无当参古礼；人为不敢恃天功。”“对月横生高士榻；论文喜得古人书。”“纵目古今还自省；侧身天地一无言。”“伦理只从天事见；功名贵自本心来。”“古易九家皆见圣；鲁论半部足匡时。”“然名香宜对古画；见明月又来故人。”“书城高大能藏道；心地光明始爱才。”八言云：“揆高度深，九数所极；指事会意，六言之纲。”“将相公侯，盖亦有命；射御书数，皆谓之文。”“坐榻横书，升台校射；然香品画，对月开尊。”“武将宣威，自天而下；文臣记盛，如日之廾。”“瞻言古人，便若同世；措置难事，无如平时。”“见人之过，如己有失；于理既得，即心所安。”“力排众议，乃见独是；心师古人，自为一家。”“就已然情，知未来事；于独居地，见大众心。”“有功不伐，闻过则喜；为道日益，积德能升。”“纵横百家，才大如海；安坐一室，意古于天。”“天寿崇高，初无阶级；书城割据，各异门途。”“意之所忽，过从此长；众有同欲，功不可居。”“圣业颜曾，清名李郭；相才文富，士品裴王。”十言云：“参三六九易教，皇极斯寓；合百二十国书，鲁史乃兴。”十一言云：“何必开门，明月自然来入室；不须会友，古人无数是同心。”十二言云：“戴胜祖高堂，士礼从知家相作；子长事安国，尚书真见古人来。”十三言云：“士礼守容台，本东鲁两圣人所定；佛书破藏海，是南朝众才子之文。”十四言云：“明理自平居，莫到有事时存两端念；置身须得地，当为从古来第一等人。”二十七言云：“行路有何难，我曾从天柱、九疑、终南、紫阁、太虚、三涂，直到上京玉者地；得师真不易，所愿与高堂、二戴、安国、子长、相如、正则，同依东鲁圣人居。”

　　俞荫甫太史集汉隶《樊敏碑》八言云：“门有古松，庭无乱石；秋宜明月，春宜和风。”“天之生民，有物有则；学无常师，乃一乃精。”“吏号神君，民歌众母；固有桢干，士赖楷模。”

　　张丽卿女士玉贞《静宜轩诗稿》中有集《华严经》、《多心经》“一花一世界；三藐三菩提”二语，极见工雅，可作寺门对联。

　　秦淮水榭旧有集唐一联云：“但见长江送流水；不知秋思在谁家。”回环一气，惜未著作者姓名。

　　苏文忠侍姬王朝云墓在惠州西湖。宋绍圣元年，朝云随文忠至惠州，寓居合江楼三年。朝云病亡，葬于西湖栖禅寺侧。其地有六如亭，为后人所建。粤西邹唐蓂孝廉戴尧题一联云：“从南海来时，同上江楼，回首残云迷蜀道；自东坡去后，独留香冢，伤心寒月照苏堤。”得此手笔，可为湖山生色。

　　桂林张丽卿女士玉贞所著《静宜轩遗稿》，古近体诗四百余首，其中佳句可作自题联语者，为摘录之。如：“庭下一花留过客，梁间双燕看围棋。”“补壁祗将山作画，闭门惟与竹为邻。”“占得清闲来戏叶，搁开愁病去看花。”“月到湘帘花弄影，家居漓水梦还乡。”“三字虚名才色德，十年浪迹惠潮嘉。”“于世有情惟水月，此身何事到风尘。”“林下风清春睡美，花前雾重晓妆迟。”“一缕茶烟沾鬓湿，半帘梅雨速诗成。”“绣余惯检名媛集，读罢闲看列女图。”“压鬓花枝宜茉莉，称身衣服爱纱罗。”“窗下客谈蕉叶雨，阶前人立桂花风。”“书幌每偎红袖影，画帘时度玉簪香。”诸联均极流丽，得自女郎，诚非易事。女士为邹唐蓂孝廉戴尧贤俪，房敖唱和，诚一时佳偶。

　　余妻妾三人，曰松秀，曰竹卿，曰梅仙，同处二十年，相依如命，毫无妒言。余尝自题“知足知不足斋”云：“传家故物诗书礼；伴我闲情松竹梅。”粤西邹棠盟孝廉戴尧赠句云：“房中松竹梅三友；海内诗书画一家。”造语甚为警炼，惟奖饰遇当，适滋愧耳。

　　咸丰间，贼陷金陵，有烈士作伪王府堂联云：“一统山河七十二里半金陵周外城计七十二里半也；满朝文武三百六行全。”

　　“荷叶露珠，柳线松针穿不住。”有人对以：“雁峰瀑布，莺梭燕剪织难成。”

　　粤东民情刁悍，官斯土者，若一味姑息，患有不可胜言者。有如人之脏腑，寒剧必姜桂以烈之，乃为对证。徐次舟通守赓陛历任南海、遂溪、陆丰等县，治尚严明，因以被谤，有友人赠以句云：“岂有浮云终蔽日；从来大任必盘根。”又有友书成句移赠云：“性存姜桂何妨辣；味列芩连不取甘。”光绪丁亥，通守捧檄琼南，余适奉职定安尉，通守过访署斋，余赠以句云：“天半风清下鸾鹤；海滨云起孰鱼龙。”

　　琼山丘文庄浚官大学士，幼与某同学因屋漏争坐位，师知其故，曰：“毋争，有五字联，能对者得好位。”曰：“细雨肩头滴。”某不能对，公曰：“青云足下生。”师遂以好位与公。某不服，归诉其父。其父固显者也，怒甚，召公来，喝曰：“谁谓犬能欺得虎。”公曰：“焉知鱼不化为龙。”显者大惊，礼而遣之。

　　明季，顺德黄士俊玉轮微时入罗浮，遇一老翁吟曰：“倚松酌酒，金杯影里动龙鳞。”士俊谨记之。后以进士入史馆，馆中人颇轻视之。一日，祭酒出对云：“燃苇烹茶，宝鼎浪中浮蟹眼。”士俊即举前语以对，人皆叹服。

　　前明黄士俊官至大学士，鼎革后，国朝赐以六品顶戴，尝自镌其杖云：“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陈元孝使人窃其杖，镌云：“危而不持，颠而不扶，则将焉用彼相矣。”

　　明季福王时，马士英为东阁大学士，荐阮大铖为兵部尚书。有署士英门曰：“两朝丞相，此马彼牛，同为畜道；二党元魁，出刘入阮，岂是仙宗。”刘宗周亦复于兵部署曰：“闯贼无门，匹马横行天下；元凶有耳，一人直入中原。”

　　明嘉靖间，一内珰衔命入浙，与司北关南户曹、南关北工曹饮宴。珰欲侮搢绅，乘醉为对云：“南管北关，北管南关，一过手，再过手，受尽四方八面商商贾贾辛苦东西。”此珰故卑微，曾司内阍，工部君所素识者，因答曰：“我须相报，但勿嗔乃可。”遂云：“前掌后门，后掌前门，千磕头，万磕头，叫了几声万岁爷爷娘娘站立左右。”珰怒攘臂，二司劝止，论者以为侮由自取也。

　　光绪七年九月廿四日，羊城长寿寺有妇女乘舆入，随从多少年仆妇，游人尾其后。寺僧延妇女入内，驱逐闲人，众肆咆哮。寺僧持棒伤人仆地，众将后墙推倒，纵火焚寺。各官督兵弹压，仍不能止。好事者横书四字于门首云：“皆大欢喜。”旁书一联云：“后辙难忘，因众僧徒淫秽昭彰，欲火竟焚三宝殿；前车可鉴，愿各妇女恪遵诰诫，情根休种五丛林。”

　　虞、许为友，许屡探虞不遇，许书二语于案而去，云：“日日出游，知虞公之不可谏。”虞返见之，对云：“时时到探，何许子之不惮烦。”

　　何淡如设帐处联云：“莺花早，读书好；鱼米肥，近市宜。”或以“收买东西什物”向淡如觅对，淡如云：“教习南北正音。”

　　花旗国原名美利坚，译即合众国，今称美国。光绪二年，为开国君华盛顿立国百年之期，美人广集各国诸物于费里地费城，名曰百年大会，亦日赛奇公会。中国赴会之物，约值银二十万两。江宁李小池圭与于会，著有《环游地球新录》，纪会事颇详，于中国陈设处题联云：“集十八省大观，天工可夺；庆一百年盛会，友谊斯敦。”

　　李调元先生幼时由塾中归，手携梅花一枝，路逢郡尊，呵道而来，将花纳入袖中，侧立道旁。郡尊见其器宇有鹤立鸡群之概，异之，呼至前，欲试所学，因出一对云：“白面书生，袖中暗藏春色。”先生应声云：“黄堂太守，眼底明察秋毫。”

　　秀水朱锡鬯先生少时，叔父某以“王瓜”命对，先生应声曰：“后稷。”叔父怒，欲加夏楚，其业师曰：“不可，此子异日必成大器。”又有父执以古人名命对，共六十余对，多天然巧合。○先严少时，于锡鬯先生对外，博搜若干对，如：张恶子对郑善夫，控鹤监对陆龟蒙，李百药对鲍四弦，王镇恶对张齐贤，李北海对真西山，韩擒虎对李攀龙，程不识对魏无知，李落落对张无无，史浩浩对张闲闲，王保保对冯存存，梁无垢对段去尘，习凿齿对范长头，揭傒斯对柳如是，郭芍药对郑樱桃，杨大眼对贾长头，钱若水对步非烟，柳七七对季千千，崔黄叶对杜紫薇，张三影对杜七歌，皆独出心裁。

　　陈觉民观察应聘令新会时，值赭寇围城，省援至，始解围。筹办善后，设局于冈州书院，以萋菲多言，一日到局，示诸绅一联云：“保良是公，攻匪是公，筹饷亦是公，谁实不公，谁实秉公，愿诸公须存公道；西南有局，东北有局，冈州又有局，最难成局，最难了局，到此局切勿局人。”

　　直隶正定府属十四州县，好事者各缀二字曰：“正定将军，行唐使者，元氏夫人，阜平老人，晋州客人，获鹿道人，井陉童子；灵寿仙官，赞皇丞相，无极大帝，平山大王，乐城公子，新乐公主，藁城草寇。”如小说中之称谓，然颇觉连贯。诚匪夷所思也。○山左戴紫垣集成对句，更见巧思，其句云：“公子何翩翩也，喜仙官暗系赤蝇，于是夫人议婚，老人主盟，彼童子无知，但凭使者行媒，聘定藏娇公主；大帝其巍巍乎，赖丞相借筹玉箸，因而客人享利，道人服教，虽草寇窃发，可卜将军报捷，削平恃险大王。”

　　有友人家藏何子贞先生墨迹，中有一联云：“甑里有煤新晋马；釜中无火旧唐鸡。”

　　文人笔锋杀人，不可不慎。《八峰说部》载李制军鸿宾督粤时，聘新宁余某西席。一日，余外出返，制军问：“有新闻否？”余云：“道经新会，闻民间有联云：‘言居旁，身居中，寸步不离，门子反成贼子；金在左，玉在右，良心尽丧，言侯枉作邑侯。’”虞山言良钰令新会，阍人谢姓用事。明日，制军解良钰任，此笔锋杀人者也。先严云：“制军闻一言即解属员任，未免太骤。古人兼听则明，是联或因私怨而作，亦未可知。”

　　阿芙蓉产自印度，乾隆间，英吉利贩入中华。道光间，流毒始甚，约计每年耗银七千余万，林文忠比之洪水猛兽。前之吸食者，沽于僻处，谓之烟京。近上海有以万金作烟京者，今羊城亦仿其制，踵事增华，新基一带以南来第一楼为最，有联云：“双枕纵谈天下事；一灯销尽古今愁。”

　　作诗隶事而有神韵最难，陈卧子对吴梅村自诵其近作得意之句云：“禁苑起山名万岁，复宫新戏号千秋。”力则有之，巧则未也。王阮亭《襄阳怀古》云：“岂有酖人羊叔子，更无悔过窦连波。”巧则有之，趣则未也。不如恭甫先生“日边名士多于鲫，江上归心不为鲈”，其风韵绵远不可及。

　　自古文人学士无不言情，秾李夭桃，流传风雅，女萝香草，载赋离骚，所以丝竹中年，琵琶江上，往往流连光景，跌宕琴樽，是皆独深于情而能善用其情者也。然而歌舞欢场，难逢知己，名花堕溷，每叹湮沉，良可慨耳。余友海棠盟主，粤西名孝廉也，惊才绝艳，惜玉怜香，一往情深，替花写照，尝著《庚寅花榜十八名》，为粤东女乐部作量红较绿，各肖其人，一经品题，便增声价，其序云：“原夫灵均寄兴，玉佩琼枝，平子言愁，貂褕绣段，矧以五管承平之地，三城觞咏之场。花田之月白如银，荔浦之云红似绣，珠帘十里，琐帐千丝，容我辈之清狂，足中年之陶写。然而花发海边，则万红齐绚；春回岭外，则百鸟争鸣，不与评量，曷分声价。问楼船之风月，见惯浑闲；听乐部之笙歌，未能免俗。工弹绛树，矜素手之一双；解舞青琴，斗纤腰于十五。虾蟆陵下，仿霓裳天上之音；燕子楼前，谱神女湘中之曲。金迷纸醉，如繙蛱蝶之图；酒醒香残，为订鸳鸯之谱。或澹侔秋菊，或荣曜春兰，或豆蔻初敷，或桃花无语。环肥燕瘦，总归吾辈之平章；王后卢前，勿堕文人之结习。所愿品题既定，尘劫都消，登安乐天，脱浮屠海。鸳社寻春之日，绿杨一任成阴；虬髯得志之时，红拂尚当遥拜。其亦可拈花微笑，掷米皆空矣乎。嗟嗟，枇杷门巷，旧事成尘，杨柳楼台，新愁如织。去年崔护，前度刘郎，早悟色空，弥增枨触。且浮大白，叙东山丝竹之情；特予雌黄，补南部烟花之记。”十八名者：一瑞卿，隶庆福部，兰泽含芳，慧质呈秀，春风及第，名在蓬莱。二细金，隶鸿福部，秾纤得中，修短合度，姽婳幽静，不待饰妆。三阿奀，隶祥福部，蝉娟此豸，外朗内鲜，秘玩从容，可人如玉。四阿娟，隶景福部，姁蝓致态，转盼流精，柔桡娟娟，宜颦宜笑。五阿蓉，隶祥福部，愔嫕不烦，夸容乃理，云舒月满，顾影自怜。六阿香，隶庆福部，温润庄姝，靡颜腻理，清歌宛转，一往情深。七阿转，隶祥福部，窃视流眄，婀娜华容，出水芙蕖，天然爱好。八阿定，隶庆福部，肌莹肤洁，绰约便嬛，薄怒自持，精采相授。九新九，隶就升部，稚齿矮媠，眉目清扬，细骨轻躯，令人心醉。十阿德，隶鸿福部，妖冶娴都，色授魂与，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十一凤娥，隶庆福部，清静沈详，体疏意密。十二金娇，隶吉祥升部，耀艳深花，自成馨逸。十三细九，隶就升部，娇莺在林，风日清美。十四阿章，隶景福部，明眸善睐，便绍便娟。十五大妹，隶景福部，蛾媌靡曼，翩若惊鸿。十六月馨，隶鸿福部，香随笑度，态伴愁来。十七阿九，隶鸿福部，纤腰妙婧，的烁遗光。十八凤娥，隶鸿福部，花浓雪聚，海色生春。并各赠一联，兹特节录数首。如瑞卿云：“众香国里花称瑞；群玉山头我见卿。”细金云：“细雨微云春睡美；金灯银烛晚妆浓。”阿香云：“阿娇身价传金屋；香草心情属美人。”新九云：“新月楼中低按曲；九霞裙底暗销魂。”凤娥云：“枕上传香怀史凤；樽前听曲忆秦娥。”金娇云：“金凤欲为箫引去；娇莺惯被柳勾来。”蕴藉风流，想见雅人深致。

　　吴妓高凤卿，名殷，寓扬之小秦淮，知文翰，性豪爽，其楹联云：“愧他巾帼男司马；饷我盘飧女孟尝。”

　　妓联有以成语为之，亦宛转可爱，如：“素以为绚兮何谓也；秀而不实者有矣夫。”“花开堪折直须折；君问归期未有期。”“都道我不如归去；试问卿于意云何。”

　　海棠盟主挽女乐部伦宝琴联云：“相逢无几日，便诉忧愁，可怜芳草依人，更何堪杨柳情多，芙蓉色好；作别已经年，尚劳问讯，方谓名花有主，又岂料荼悰事了，豆蔻香残。”

　　珠江某画艇联云：“看檀板当筵，酒痕名士青衫，钗影美人红袖；问锦帆何处，花埭买春日暖，荔湾消夏风凉。”

郁离子

楹联续录跋

　　右《楹联续录》二卷，吾友侯官林君衡甫撰。君有《楹联述录》，已刊布。此书一守前例，间参考证，亦随笔之书也。德清俞荫甫太史，当今鸿儒，海内无两，而其全集于经史词笔外，楹联仍不割爱，可知碎金片羽，诚足宝贵。今君广为搜罗，补文献所未及，岂徒论文章哉。考楹联权舆孟蜀，而盛于宋元，至荟萃成书者，始于福州梁茝邻中丞。君能承乡先生之遗，博访遐搜，孳孳未已，洵闽海多通材已。戴尧随宦来海南，君适官斯土，徵及鄙文，间有采择，嗜痴之癖，君诚不免。君以名父子湛深朴学，听夕过从，获益匪鲜，此特其余事耳。因述钦佩之意，命笔而为之跋。光绪十六年十二月，宾州邹戴尧唐蓂识于定安官舍。

（作者：林庆铨　录校制作：恶人谷珠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