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5-29揭晓】第四届中国年度新诗奖·年度优秀诗人奖”终评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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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届中国年度新诗奖·年度优秀诗人奖”终评揭晓
长淮诗典 征文天下 2024-05-29 15:43 吉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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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届中国年度新诗奖“年度优秀诗人奖”

获奖作品公示




第四届中国年度新诗奖“年度优秀诗人奖”，共收（单项奖）符合征稿要求的作品201件，根据评审规则，组委会认真筛选后的近百首进入初评，经初评委盲评（隐去作者信息，只有编号）选出37首（含并列名次）进入终评，终评委再盲评投票，评出11首（6票及以上，含并列）佳作获“第四届中国年度新诗奖·年度优秀诗人奖”。现将进入终评的作品，与获奖编号、标题、作者姓名公示于此，请诗坛监督。若发现抄袭等违规情况，请致电大赛组委会，我们将及时核查，通报结果。也请获奖诗人联系组委会，便于获取后续信息。电话（微信）：19957951269。





第四届中国年度新诗奖·年度优秀诗人奖终评得票结果            



004《异乡》获4票 （作者 王亚迪）

006《第五号屠宰场》获6票 （作者 予衣）

008《尘埃记》获6票  （作者 辽东天赖）

023 穿越悬泉置遗址，看驿路的繁忙 获4票 （作者  张增伟）

024《邻居》获6票 （作者 石莹）

025《筑一个大雪和小雪的巢》获3票  （作者  王占斌）

027《平行世界》获2票  （作者  蜀乾尔）

029《淮河》 获6票 （作者  黄宏宇）

039《低语者》 获4票 （作者 白翰水 ）

043《我们的电影》获6票 （作者  徐俊）

046《月光的碎片》获3票 （作者 谢生梅）

048《与妻书，抑或谈某种理想》获4票 （作者 温勇智）

051《死鸽子》获6票 （作者 张映姝）

055《我用影子活在世间》获6票 （作者 王纪金）

056《我不确定，我在那里》获4票  （作者  散皮）

058《否定句》获1票 （作者 花盛）

060《痛》获2票 （作者 刘智杰） 063《菩提》获1票 （作者 石林）

067《野鸢尾》获1票（作者 范蓉）

071《父亲的最后一课》获7票（作者 震杳）

077《在森林中》获2票 （作者 陈于晓）

080《愿望》获 1票（作者 樊德林）

081《旧街直抵神的心脏 》获3票（作者 思铸航）

091《玫瑰》获6票 （作者 黎落）

096《回音壁》获2票 （作者 赵成）

097小麻雀，大人间  获2票 （作者 韩治文）

100煮酒者说获3票 （作者 许健平）

101《涡河读水》获4票（作者 李庆华）

102《镜像学》获6票 （作者  黄萍）

103《南有嘉木》获3票 （作者 许之格）

104《浮磬》获4票  （作者 辛翔）

112 《死亡的消息》获2票 （作者 唐殿冠）

113《“什么样的激情，在黑夜里找上我们？”》获2票 （作者 鲁橹）

128《在坛头，记住了一个故乡人》获6票  （作者 桂少云）https://www.lianyaowang.com/forum.php





恭喜以上获奖者！



感谢所有参与、支持“第四届中国年度新诗奖”的朋友，感谢所有组委会成员及评委的辛勤付出！





第四届中国年度新诗奖诗歌大赛组委会

2024.0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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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届中国年度新诗奖·年度优秀诗人奖”终评作品





004

异乡



很多河流着流着

流成一个句子

说起这个句子的一生

就要说起村庄，炊烟，老屋



时间的路口充满深意

从那里，往前走

城市的高度令人仰望

回头看，故乡的风烛残年

像一个老人的目光，等待



一轮明月高悬在异乡的夜空

万家灯火，高楼大厦中

一群安全帽在街头转来转去

他们身处城市却和城市保持着距离

他们远离故乡却和故乡近在咫尺







006

第五号屠宰场①



挣脱时间的羁绊

死亡，是一条必经之路

从1955年的门进去

再从1941年的门出来

一间小小的黑屋子

足以改变一切，足以让我们

神魂颠倒。睁着眼睛死亡

闭着眼睛，看见另一个世界

是的，一切就那么回事

子弹仍在飞

每一个人都背着一间黑屋子

在神的掌心里行走



注释：指美国作家库尔特·冯内古特的长篇小说《第五号屠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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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

尘埃记





半生追寻重物

找到了台阶、磨盘和雕像——

全是石头的，够重

却不知拿来何用

神啊，鉴于你错误的指引

请补偿我吧

一小束光就够了

让我从中看到翻飞

跳跃的事物

看到它们轻轻活着的样子

让我更明晰地确认

一个真相：这些因微小而被

无视的族类，我一直都身在其中







023

穿越悬泉置遗址，看驿路的繁忙

           1



那些重见天日的里程简

扒开了从京师长安到敦煌路线的伏笔

一眼望去，那些古地名在驿路上栉风沐雨

驿站是切入沙漠中的楔子

驿路是歪曲的缝合线

在五里、十里、三十里的行程

就是缝合针停留的地方



    2



在那块木牍上，我看见了驿站运行的全过程

这是寂寥空间里的一场盛事

那些飘逸的炊烟给持传者带到了

熟悉的人间

众多的怅惘被一顿美味代替

奔波的光阴在驿路上种下文字

持传者重复着那些旧词

再一次重蹈旧辙



   3



传马是不生锈的动词

冲破黄沙的覆盖，在一块木渎上充当主角

在快速奔驰的过程中，一声嘶鸣

就是沙漠的母语，说出大胸怀

一封关于国运的信札被按上时代的指纹

朴素的驿路没有锦囊的加持

一年中有多少传马经过

在驿路的简历里

只不过是一个微小的量词



  4



可以想象出，坐在传车上的驿使

一定意气风发。大汉的国威通过驿路一直抵达

西域的心脏， 与可汗们会盟、以物易物

传车一路向西

装载上戈壁、荣辱、得失、苍凉

驼铃声与胡弦之音是沙丘上的涟漪

在黄昏之中

一个开放的国度让春光一度蔓延



  5



不同的语言与文字经过译者统一

译者是一座桥梁

是西域与大汉的桥梁

也是两个国度风俗习惯的桥梁

是两种制度的桥梁

更是繁荣与苍凉的桥梁

在这座桥上的人

都是华夏血脉的一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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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4

邻居



楼层的分裂是叠加的

从高层的煤灰通道扔下燃烧过的蜂窝煤

吸附

六楼到一楼的暗疾。我把自己藏匿其中



每一层楼都住着一个我。爱的乏味

令人厌倦——阿基米德定律

我擅长

用一句话

撬起妻子的一片谩骂。我很享受



点燃雪茄，坐在楼梯间——下夜班的女人

从我身旁走过

裙角撩起黑眼圈，仿佛完成

一次亲密接触。“影子才是我的伴侣”



女人也是我的影子

楼房里每一个上行或者后退的人，用乌云

制造一座城市。我们坐在



装满雨的窗户里，收集声音的虚境。

阴天的藤萝辔绕烟灰色外墙；而“我是

一种语言

不得不被眼前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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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5

筑一个大雪和小雪的巢



这些年，我把大雪藏进酒窖

把小雪寄存在旧日时光的山坡

我亲手筑起的一个巢

像一个无人认领的包裹

挂在一株白杨孤独的最高处



人生就像一把快刀，遗忘流水

也遗忘被岁月斫得日渐消瘦

整齐的棒骨，大雪拉着小雪

像一对快乐的姐妹

懵懂无知中拉响了北风的手风琴



而我的巢依然留在高处，依然不知疲惫地

辩识风雨，坚持着梦想的方向

有时会沉醉，偶尔滑落到痴迷的草坡之上

看星星点灯，看大雪和小雪一点一点燃烧

这镔铁一样坚硬的刀以及棒骨的疤痕

耗尽了我一生的脚步、想象和积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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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7

平行世界



玻璃透明的世界，窗关住了风雨

游离的目光终于聚焦，晚餐桌上

红蜡高举的烛光正摇曳不止

好比一切物质都具有波粒二象性

车子房子家具，乃至可见不可见的

家事国事天下事……甚至万事

难得同频共振，又有什么稀奇？

作为拥有自我意识和智慧的生命

每个人都和宇宙相融相生

而我来到这个人世

是为了宇宙而不单单为了你

是宇宙需要我这个活生生的工具

来观察世界本身，理解宇宙自己

想你想瘦了烦，把你喂胖了怨

难道引力常数加一点

宇宙就会很快塌缩成奇点

遮莫减一分，宇宙就会过度膨胀

无法形成稳定的原子分子

更无法形成，你

所以，对于晚餐这件事

我才懒得管你微眯双缝的眼里

到底是想干涉还是不想干涉

因为，只要动一下筷子

另一世界的饭菜也会跟着定性

直至从有序，重归于无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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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9

淮河  



我想写一写淮河，比如

理水、观塔、斩龙、开山、夜渡、坐化、赴死的男人；

抱禾、生炊、箪食、濯足、窥荷、种豆、待字的女人。



民国三十三年春，梨花尚小，

祖姥姥背着一袋发黄的梨膏糖渡淮，

祖国前途未卜，

比起历史上的伟人，她更加仓皇无措。

为撑船人唱了一首《摘石榴》

——那是流传于蚌埠乡下的民歌小调，

就算抵了船钱。



从怀远到凤台，再到瓦埠湖边一个小村落，

她把北方的血脉生下来。

在我的家族史上，祖姥姥靠一己之力

让淮河往南改道了两百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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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9

低语者：每个人身体里都藏着无数次轮回





是平静的水墨在泛起波澜？

是草叶上的脉络在凝结出日夜循环的深邃？



是灰色的迷宫。视觉里永恒的“消失”一次次

重现宇宙最初的虚无——

言灵与尘埃并存，神与刹那的燃烧同在

我是一颗闪烁在转世中的流星



我对我的影子低语：铃兰花在三尺之外开放

醒着的人间，有万千沉默



飞鸟来。星空画出巨大的十字。南方的鱼

对北方寄托思念

我对我的影子低语：那时你在天空

我在冰河世纪

用一身冷收紧你的名字



是灰色的迷宫。走廊尽头身穿白衣的少女

下一刻便成了潮水上盘旋的精卫

红衣。短发。惊天的鸣叫从一条船上

剪开月光。巨大的反差，像是面对一张宣纸泼下



难以想象的浓墨。梅花。人世

——佛祖怒目为本真，慈眉为虚妄。生即死

死即生。重叠的树与树，重叠的道与道



三千兰若寺。一滴水呈现的轮回，是庄子化蝶

一粒莲子孕育的修辞，是菩提树下的领悟



是灰色的迷宫。飞行的轨迹，在沉重里映出

十亿星辰的银河

那个凝视我的老人，说生命的秘密

比一弹指更短，比一念更短。心间的九百六十转

亦有归途，亦有花开



是灰色的迷宫。恒河沙。楼殿重重

对时间怀疑的叙事，是邂逅。是遇见与不见



连夜追逐梦境。真相，可能只是一面之词

我在母亲的低语中，看到不真实的我。也是一面之词

我只想听听天地之间的那声钟鸣



昨夜。万花如镜。昨夜。一路经历风雨的少女

在镜前梳妆。井水中微小的仪式，是净化心灵的咒语



是一醉方休。是一场幻梦。是千金散尽

洗涤光阴的人，也在洗涤一条河里沉浸的沧桑

生即死。死即生。无数次轮回，只是一朵水花轻轻溅起

又轻轻落下。万念起，万念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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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3

我们的电影



如果现实世界是一场连续不断的电影，主角

无疑就是我们，悲伤或喜悦

出自内心，我们自导自演，反而责怪命运



被内心的欲望驱使，每天奋力

在做南辕北辙的事，我们的电影单调而荒谬

光线、季节、环境变来变去

我们在电影里衰老，一天天走向死亡



旧街道、旧楼房、旧工厂、旧的河流和村庄

天空想从电影里退出来

它化为白鹭，朝着被禁止的边界一直飞



看过那么多人的苦难，总以为与自己无关

我们春风得意，我们放声歌唱

我们用一个个梦想去填充悲剧咬合我们的牙缝



群山和大海似乎一直都在那里

我们的爱情似嘹亮的笛音，我把这笛音折叠起来

放在那里，第二天取出时，只是一滴眼泪



我们在电影里为陌生的事物提供善意或恶意

审判我们吧，我在工厂用铁锤反复捶打

我们的历史越来越虚无



没有人观看我们的电影

演过之后

我们也将自己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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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6

月光的碎片



只有月亮留了下来

它是一座村庄

唯一的路灯



房屋消失了，村庄消失了

月下劳作的村民

搬迁到了城里



那里的路灯，亮如明月

她们蹲坐在小区门口

就像以前，蹲坐在田埂上

聊着那片土地的事



月亮远远地看着

路灯下，月光的碎片

像一场细碎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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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8

与妻书，抑或谈某种理想



天气如股市一样长阴，稿纸上的那些黑洞

与我保持着足够的距离，入与不入

都必须叫一声，回音长满绿苔，等待你的打扫



今日是元日初五，照片上珍藏了数十年的爱情

我看到了一只蝴蝶穿过花丛，——嗡嗡嗡

思路打开了一扇久闭的门，告诉我

远处，有高高的铁塔，敲击着天空凸起的部分



我站在那儿，就着黄昏咀嚼着

不断改变角度，假装出神

甲骨、钟鼎和简牍之上，纵横交错

像一条条筋络，一次一次向我靠近



这应该是今年最冷的一天，风把草木吹得瑟瑟发抖

一片树叶如同一条河流的拟物

压低了风掀起的水声，——鱼应该沉眠

即使是想洗亮眼睛



玫瑰、百合、郁金香，都是拟人化的称呼

那落入尘世的灵魂，一定是被冬风打消了它的欲望

让我相信光阴的难于修葺

对风说话，风反哺的只是一场持久的太极

比那年我离开你时还磨叽

而更远处的隐喻，让人伤痕累累

就像一粒尘埃的无所去处



记忆挂在悬崖里，暮色厚重了一座山

雁声踩着盲道回家也不会错，枕着河边的乡音

——哦，你会魔法吗

流行擦过头顶时，是谁咬破爱情的指头海誓山盟



把黑夜隐藏在动词里，如同当年

你提着灯笼来看我，时光一晃三十年

你还会带着一城美丽归来吗



月光是白的，造出漂亮的句子

此刻，我就端坐在写字台前，读邓瑜的

“最是多情芭蕉叶，欲却还停”



雨很久没有下了，池早已干了

故事划不开黑夜，一个“流”字

与黑色融为一体，------设若

设若它真的回来，我又该怎么回答



是贫寒的，包括理想，包括爱情，包括主义

人间病入膏肓，开不出救世良方

粉碎的膝盖只能由冬一力担当

一层清白月光，在瓦檐的褶皱处

星象的预言，落在风的背面

随手一粒词语，似乎都会听见雪花从空中簌簌落下

哦，这尘世多么复杂，倘若我能再安静一点

就可以够着月光的霜，——甚至变成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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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

死鸽子



一只鸽子,卧在

库台克勒克村冰冷的路桩旁

——它,死了



就在刚才，几十米外

一台农具车，坏在路边

我想，父亲在

就能麻利地把它修好



农具车，父亲，鸽子

在这个时刻，死亡，拥有一种

偶然却深刻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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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5

我用影子活在世间



我无法确定，留在世间的

是我，还是我的影子

多少次，我内心喊叫着：不——

可仍恭顺地，交出自己

那个夜晚，我跳进谎言之中

无边的黑暗吞没了我

凌晨回到家中，母亲为我开门：儿啊！

我泪流满面——

母亲已认不出我。昨日的我没有回来

今天的我，是昨日的影子

亲爱的母亲，你不要再担心

我用影子继续活着，心里不再说不

台上说话，台下鼓掌

数码摄像不花钱，花样留痕

提意见，建设蜂巢

影子嗡嗡不已，嘴里吐蜜

甜得让笔，忍不住微笑，点头

糖尿病在纸上流行，存档

亲爱的母亲，你不要再担心

我用影子活在世间，会对问题

绕道而行，或作聋作哑

我知道有些字眼从嘴里漏出

就像玻璃高处掉落

遍地都是刀子

心上的伤，四季都疼

穿着一层又一层的衣服

蹒跚地走在人群

看着高高在上的眼晴，我轻松地

赞美粮食、蔬菜与阳光

我体态臃肿，骨头细若枯枝

亲爱的母亲，你不要再担心

我用影子活在世间，灵巧得如一条流水

流水，从不裸露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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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6

我不确定，我在那里



春天，用多色的枝叶，打扫冬天

把单调的雪，迁移到天空深处

夏天的苍翠，把春草移到山顶，再以风暴

移走多余的繁茂

直到秋天的画笔，添加一堆堆荒凉

让落叶从空中回归，赋形于风吹

雪，移动下来，把所有的疼，苦，难，脏

藏进冬衣下，孕育空白

而我坐在时间的大厅，看它们循环往复

一个转经轮

看不见持轮的人



我看见一个我，逐渐显形，走到这里

我看见一个我，从这里走开，渐渐隐形

我看见一个我，在看走来的，目送走去的

山野的风，因为无主而平静

我感觉此刻的我，牵动一腔诗情

无力逃脱的空气，涌满了双眼

我写下它们，留住它们

可惜，眼前像一件挂起来的衣服

穿它的人

不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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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8

否定句



在落日和暮色之间，我选择沉默

叠加的影子，不是白天和黑夜的周而复始

不是一个人在故乡与远方之间

来来回回奔赴的身影

不是高原梯田的曲线延伸

不是人跟着人，车跟着车的道路

不是你来时，我恰好在你来的路上等你

不是夕阳落下时，我被风推到

城郊廉租房的落寞，不是缝了又缝

补了又补的日子，不是一日三餐里

锅碗瓢盆撞击的声响，不是推杯换盏的声音

不是叶子落在叶子上，雪花落在雪花上

我落在另一个自我虚构的世界里

不是一支烟燃尽掉下的灰烬，不是半夜醒来

无论如何闭眼，都无法进入的梦

不是写了删，删了写的长长短短的句子

不是浮躁掩盖敷衍的人和事

不是悲喜成败的循环播放

不是昨天和今天，黑夜和白昼的分界线

而是群山掩埋落日，夜色掩埋高原

我转身离开时，一个人面对

漫夜的坦然和对万物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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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

痛



猎人的枪响之后

一只喜鹊应声倒地

另一只在周围盘旋  嘶鸣

声音响彻整个山村

那声音听起来如此熟悉

宛如

那年父亲去世

母亲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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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3

《菩提》

题记：菩提树与菩提无树相互缠绵——欧阳江河《泰姬陵之泪》



道具无端长出个对手

比争论更难的是，中点并不知道

应该站在哪里



蝉脱壳和蛇蜕皮，旧我消失

并不重要，遗留的部分，需要面对

一些与已无关的问题



豆豆的毛又一次被剪掉，它既不能

说出身体的轻快，也无法追问

毛的去向



万树都婆娑出菩提树的样子

两颗树之间

站满了空荡荡的怀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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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7

野鸢尾



到处是花的坟冢。

野鸢尾！

你是濒临死亡的春日最后的回光返照。

风之灵车停靠在你之侧，

鸟儿噤声。



世界是那样的安静！

它们都在等——

等你紫色的舌头

再也无法感知一只蝴蝶的颤动。

等你鸟尾似的叶子

像一把剑返回剑鞘的虚空。



——我多想，你能够偏离，

做自由之身。躲过束缚，

躲过试图绑紧你的——

命运的黑丝带，

让它在四月末的旷野，摇曳——

像古老的咒语。



而你飞——

从记忆的幽深处。

垂死的名字从你身上脱落。

你不再被外物所指认、确定、或命名。

要做自己的宇宙、星座

和时间的指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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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

父亲的最后一课



寡言的父亲，教会我许多东西

教我行走，做柳笛，把石子打向水面

他先替我察看一番世界，先替我

掌握了部分生活的技巧，才带我进入

一次走夜路，他举着电筒在前

教我沉默，不哭，盯紧脚下的乱石

那些年父亲年轻，满脑子想法

教我做竹笼，风筝，在瓶子里养青蛙

自行车蹬得飞快。也教会我害怕

绕开黑暗中的声响与流矢……

许多年后，他再度教给我一些东西

衰老，疾病，白发，失眠，血压仪

与胰岛素针的使用。

终于有一天，他从医院带回

几张影片，开始教我什么是离别

与死亡，来完成他的最后一课。

他蜷缩在床上，浑身发抖，教我怎样

忍受疼痛，手与膝盖抵住不同的部位

不让呜咽穿过紧咬的牙缝

教我怎样把吐出的血，悄悄藏起来

不被发现，让家人保持着幻想

他一点点示范，人是怎样消瘦

眩晕，失去自己的面孔

肉体总是背叛无法跟紧我们的内心。

人生这最艰难的一课，他讲得吃力

满头大汗。我在床边盯着他艰难的呼吸

学渺小，学卑微，学哭泣，学后悔

几乎快跟不上他的进度：救护车

灵车，花圈，冒着热气的白骨

全抄写在脑中的笔记本上，慢慢回放

如今，父亲躺在大地之下，在平静与

露水中，又开启了一门思念之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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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7

在森林中



林子很深，再深下去

就人迹罕至了

那些经过林子的人

已把身影弄丢在林中小径

被弄丢的时间

一边长出森林的故事

一边又将森林的故事抹去



这些事物，我是说草木

一边腐朽一边重生

雷电，蛰伏在泥土的裂隙中

一声惊雷，破土

却如春笋，拖泥带水

在虬枝苍劲的老树枝干中

我听见溪涧在潺潺



泉有声，树有声，翅膀有声

被飞鸟啼空的事物

落于香火，袅袅在破旧的庙宇

那些穿林而过的一切

包括脚步和影子，都不再完美

不再完美，就是一种完美



树生百态。我常常把百态的树生

解读成在动与静中

落落起起的人生。一棵棵

从不旅行的树，一边扎根

一边仰望星空



星空像碎了的森林

结满蓝果子。在天幕的虚幻中

森林也是虚幻的

但大地真实，也因此

虚幻的森林，在腐朽与重生中

将趋于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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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

愿望



他有三个愿望

用火焰在石头身上写字，并在

文字里还原乌托邦的过去式

让肉身和魂灵，能在夜晚

返回同一个子宫。乌鸦

打开记载着复活术的红木匣

他身体的漏洞里

落满了细小的雪粒

有时，他只是谈论桃花

就能引出一道明亮的闪电

一颗抽象主义的流星

划过夜空，源于他的抑郁

试图改变固化的生存秩序

他内心的执念

拒绝承认事物的局限性

如此。落日滞留在低音区

需虚构一场葬礼，他才相信

小教堂前，牧师和苦行僧的相遇

绝非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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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1

旧街直抵神的心脏



你总想象与他们每一个人握手

流过旧街，无痕，每一副口舌在等待

小推车后，母亲摇摆不定

旧围裙表面划拉几笔过时的新闻。奶粉罐里

纸币浸满油污，你昏花睡眼望那二维码

是神的脸颊，像电子琴排列又失控

神的口鼻充斥着

烧烤签伏满烟火，辣椒与孜然嚎叫

神的耳朵贴在砖路上，雾霾藏进青少年

身体时发出叹息。灰色语素降落在

不合身的衣服里，佝偻的体面被神阅读

神的双眼绝不——

绝不在母亲的炸锅里

油星烫伤她双臂的概率在变低，但从未消失

你看店时被骄阳打湿，沸腾的心脏与

生殖系统摧毁自己。高楼被一角屋檐遮挡

母亲说，那就是城市中心，从祝融摘下

伊甸园金苹果开始

你已远离荞麦皮、酸枣子，猪草迟钝，你已经

远离父亲太久，每一炷路灯下都有他眼翳

重影，神的双眼在荧屏上空凌飞

神的双眼清仓甩卖，比滞销的灯笼裤便宜

隔壁油滋滋地面泛黑

结核、小推车、口罩，你的生活与它们有关

你总梦见他们每一个人都来握你的手

锐化成二维码的面庞，在镜头后滴滴响着

母亲在小推车后，比一根竹签更瘦

——油锅里，神的双手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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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7

微尘



阳光，斜眼探视角落

无数微尘，在有限的空间里流转

碰撞，打磨无人知晓的名字

在上下飘浮中，幻想成为一枚星辰

而我却思索着如何守护

作为一粒微尘基本的快乐

是在光里遇见同样的翅膀

是从暗角飞进靛蓝的辽阔

风起时去作逍遥游

累了，以花叶草尖为床

老了，就在某棵树的根部

将一生，缓缓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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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1

玫瑰



1



要采用好看的迂回术，避开垂直进入

要轻巧地在叶片边缘试探

像跳舞或走钢丝



花叶上的女孩们坦然而悠闲

不急于整理打湿的衣衫。空灵啊——



嫩江水用十万粒牙齿咬住苇叶

先吐出粘液，再吐出肝胆



2



像旋转的唱片

你等着歌里下来的人。你等着，被攀折



摘掉我的芒刺或修辞。

让我突然的心跳，从内部发散



但玫瑰走上爱的征途，打开即消失

这夜的纰漏或者布匹：遍布“滚烫的虫子”



但玫瑰还是试着解放本质。它迎着雨水

回到嘴唇，和一个女人的小腹



3



雨水开始清洗她。



而一只不停补色的乌鸫鸟，操持暮色庞大的背景

并消融于逐层透明



除了细小绒毛，空中尚有更微小的针孔

玫瑰要穿过。像某种结局藏在真理的背后。花瓣们聚在一处

谈论流速和暴力

比着剪刀手，任自己在凋谢中达到纸牌的对岸



模仿爱。玫瑰在夜里像冷钻

锐角都是五边形的。“多重植物之上



再没有比玫瑰更易碎的了。我又说到这个

哦。整个黑夜到黄昏，为破解玫瑰

一个女人轻拿轻放，慢慢抵御风刺破她带动时的恐慌  



4



“她们死了以后，我愿意她们还在枝头”。



是了。一切把忍术运用得炉火纯青的事物

都可以是玫瑰

我愿意她们为此付出整个春天。这长着飞羽的

妇人们：远离建筑。修辞。涡流

你需要登上梯子

在接近垂悬的崖壁领回她们



5



玫瑰是我们的性爱：你征用一朵

另一朵也跟着掉下



这烫手的月亮

替我们承担命运的错位：我们实际是留在了明天的夜晚



可花开还早，英雄在谁手心？



6



是玫瑰在诱拐。



一种极轻的深情，被雨

植入给夜。凝视成了一个深井，像落坠或飞行

是绝境吗？



一朵玫瑰拒绝被赋予意义。她薄脆如秒针

只对你拨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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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6

回音壁



所发出的每一个声音，都需要

有穿墙入室的本领

它们在石头里奔跑、变大或者悠长

这常会让我们开始对磨砖、对缝、坚硬

产生一定的惊讶，或质疑



更多时候，我们还是习惯于

三缄其口，或者像墙头覆着的琉璃瓦

将发出的声音一再压低

我在想这些石头的肉身，是否也有过犹豫

收敛声音的芒刺。用圆滑

和连续的折射，让竖起的耳朵无所事事



而我所庆幸的，是穿过墙壁的棱角和冰冷

从绵延的回音里

还可以找回另一个真实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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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7

小麻雀，大人间



梦里麻雀硕大，如鹰如隼

亘古的眼神不变，既不锋利

也不温柔，接近诡谲

挥手不惊不飞，死死盯住你

仿佛一种瞄准



情急之下梦里举枪

它们在我辽阔的梦境里，左冲右突

最后在边缘如弹丸般渺去不见

我确信它们的梦境一定狭窄

因为醒来后，看见它们

仍守在这弹丸之地，循着

不变的旧路线，游离不定

现在让我不确定的是——

是否跌入到了它们的

另一重梦境里



梦外它们翻飞，一群躁动的翅膀

我有美梦被破碎，翻睡不成

它们热衷于撞向窗户，乐此不疲

对玻璃产生了兴趣，不断冲锋



晨光被拍打出声响，闪烁并发出呼啸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

它们一定知道了什么秘密或启示

正在向我发出。然而



我们谁也帮不了谁——

在梦里，我们一度为敌

在梦外，在同一个屋檐下

彼此缠绕和屈就，却

各自有星辰独守，各自在人间散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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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

煮酒者说



煮酒者说：

酒状的方言里挥舞着威胁或危险的刀片。



年轻的液体色衰

弥漫着无边无色

像冬天的枝条鞭打出醉人的绿色赛道。



以酒谢罪，在圆桌主义年代不足以扼杀秘密

再煮一壶，死嗑在

药丸不曾寄居的脉搏的炎凉。



民间的酒劲，扬民间的名

酒气俘获景阳冈害民的虎

酒旗遥指牧童的杏花村

酒器西出阳关，再无故人。



杯里撑不直的念想折入转身朝北的鼎

塞入一枚失去记忆的斜阳

像是服用最后一粒无济于事的丹。



放大或扩散，酒大于水

背负时光的白，无力鉴定而放弃远方

真谛眼前的点点滴滴溢满石头们拼凑的地平线。



杯怀柔软早已漫过唐诗的堤、宋词的坝

以及元曲的庭池、明清的市井

创生腿短的新词，将时间的觉悟性熄灭。



一滴酒的网络信号在江湖刷屏

眼中的杯，钉在背景上彩绘故事的前奏

所有夭折的念头像除衫而卧的鱼，裸露尘埃。



煮酒者说：

酒水的解体不能阻止声音的滂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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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涡河读水



一



我来时，蝈蝈的叫声依然是两千年前的声调

钓竿的尖上斜依着迟迟没有归去的落日

走近些，能看见垂钓者脸上的坦然

再走近些，能听见鲫鱼唼喋的说教



一只蝴蝶停在芦苇上，丈量水流的深度

白鹭点水，像一个汉字踮起脚尖舞蹈

留下的漩涡，该是你右手执白左手执黑的棋盘

滑落的棋子跳入羊群，压低了黄昏的迢迢



二



是谁将脱缰般的流水

轻轻收纳在一条叫涡河的沟壑——

或许这是黄河最得意的一次改道

把手伸进冰凉的水里

围上来“利万物而不争”的暗潮



看似憨愚的河流，放弃了它曾经的激情

默默滋润着两岸的小麦和芍药

其中的一部分变成了桑林和稻田

阳光下饱满的谷穗耀人眼目

在寂静的树荫里，孩童嬉戏。歌谣袅袅



三



那些水泥路和高楼，在涡河边待久了

软软的，也会在水面留下太极的丰饶

每一座大桥都有谦卑的隧道

它在告诉人们水的私语：

所有的圆满，只有弯下身腰



也许是命中缺水，骨骼里常常有铁质的响动

当我把奔波的影子在水中濯洗，濯洗掉

增生的咳嗽、失眠和心悸

那些崚嶒的血液，已开始接纳

沿途植物的清香和河流的诗教



四



五千字的竹简，在涡阳平原依然竖排繁体

站在河边，想到一粒麦子和一穗麦子的关系

想到一滴水与一条河流的缠绕，我在找

那条曾经金戈铁马，流离失散，满目萧条的古道



玄鸟之鸣从天静宫墙内传来，老子并不在那儿

正坐在对岸的石头上，用流水濯足

目送安贫乐道的流水，抵达古树和小草的根梢

一滴水在莲叶子上闭目养神，像一个人

正倒空内心的卦爻



五



月亮储满美酒，引领着涡河的流向

麦苗拔节，白鹤舞蹈

以河流的姿态走近你，或许

更能接近真理，以水流的方式走近你

或许能像分开平原的涡河一样

分开内心的浑浊和深奥



迎着夕阳，我看见紫气西来

一朵锦云之上，你的青牛正颠着你的白袍

当小窗里传来“道可道，非常道”的稚音

麻鸭停下摇蹼，羊群停下吃草

迎面的阳光把我晒成蜂针上的一滴蜜，金黄金黄的

在涡河的水边，练习慢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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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

镜像学



眼前的人，熟悉又陌生

伸出的左手，与她的右手

无限靠近

我知道，她也在窥视

我的弱点



机械地哭或笑，咒骂无声

我代替她缤纷于世

却将一缕白发，一道皱纹

留为复刻在映照里的伪证



回身，忽略她的存在

假装我是一个完整的自己

将冷漠按压在镜子的背面

总有藏不住的一道寒光

突然破出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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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

镜像学



眼前的人，熟悉又陌生

伸出的左手，与她的右手

无限靠近

我知道，她也在窥视

我的弱点



机械地哭或笑，咒骂无声

我代替她缤纷于世

却将一缕白发，一道皱纹

留为复刻在映照里的伪证



回身，忽略她的存在

假装我是一个完整的自己

将冷漠按压在镜子的背面

总有藏不住的一道寒光

突然破出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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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

《浮 磬》



寂寥，时常从府南河冰凉的水域流过我的手，像童年时的医生

拿出听诊器放在胸口

他说

我的肺部有杂音

那时不知道的意思，现在全明白了



我不知道这一生过得如何，是不是默默遵守着平均律？

闹钟响的时候起床；时间到的时候吃饭；下班之后买菜、回家

有时

路过河边会坐下来看白鹭

它们站在水里一动不动

仿佛整个时间都停了

只是

展翅的时候像打开一个不真实的事件

我害怕它把我拖回某个时刻



一个人无论怎么小心都会留下痕迹，给自己设置路障：猜疑、解释、无法释怀

我时常

用一些奇怪的词磨牙，直到，一个名字填满我的病历



这些年来，我整夜整夜喝酒，攒下不少遗忘

喜欢把头埋进河水里体会窒息的感觉

水漫过耳朵

就不会听到有人和我坐在河畔说：瞧，白鹭飞起来了。



上午，收到85°的电话：先生，您半年前订的生日蛋糕，请来店取一下。

我讨厌揭短的人

倒像是自己满怀心机地把从前的一块拼图藏在手心

如同我讨厌栀子花

常避开而行



你走以后，我爱上了捏糖人

这些可悲的事物被软化，慢慢在我手中成形，随意一吹

就有了飘摇的面孔

像我不知不觉说出的话，毫无意思，却有意义：在一场残酷的命题里拨乱反正

如同你的长发，总带着栀子花的香味



春天的最后一个夜晚，我总把自己喝醉

推着车，来到繁华的闹市，在人群喧哗和灯光幻影里

做一个手艺人

听别人赞叹我捏的糖人千变万化

只是

有一天

一个小孩看穿了我的把戏，他说：你捏的

都是一个人



我从遗忘里打捞你的面容，每一次，都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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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

死亡的消息





北极圈的寒冷封不住信息

正如古拉格封不住索尔仁尼琴

各式人等排起长队成为囚犯

科雷马公路通往单薄、匮乏和严寒

十二月党人倒下去的冰窟又被填满了



北极圈的寒冷封不住信息

远在慕尼黑的掌声堆垒讲坛

死者也能发言

生者正被点燃



北极圈的寒冷封不住信息

我看到两个喷薄而出的视频：

厚厚积雪的街头，一位老人

向死难者纪念碑敬献鲜花后

坚定地说“他们唯一能做的只是杀死我”；

纳瓦尔尼面对镜头预言自己的死亡

“我被杀的讯息会很简单。

不要无所作为，不要放弃。

正义不能给邪恶让路。”



太阳在积雪之上

高墙在寒冰之下

每阵风声都遁入瓮中

裂缝如长蛇蜕下的皮

他死了。那只是俄罗斯政府的消息

我们的信息里：他永远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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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

“什么样的激情，在黑夜里找上我们？”

——此语出自玛格丽特·杜拉斯小说《她说：毁灭》



            

原谅我在这世间知之甚少。

我以文字为屋。

只知坐在夕阳西下的窗口。

看黑夜的光亮慢慢照亮门楣。

我只热爱了这一点光亮。

它使我内心的黑夜悄悄躲藏。



这是“什么样的激情，在黑夜里找上我们？”

黑夜里我的爱人会轻拍木门。

她的脚上镀上了星星的碎片。

她的额头沾上了蔷薇的花粉。

她叩响我的房门，缓缓的。

她身披月光，恍若梦境……



你就要沐浴在河流。

那些平静的岁月。

那些欢畅。那些激流和弯曲。

你所祈祷的，它们会一一来到。



我会迅猛地倒下。

像秋叶飘进溪流。

我会来不及倒下。

像你的手停在空中。

我就要在晨晖中消失。

你看到我的消失。

如同看到我的来到。

你不会一无所获。

看那：你的手中擎着露珠和焰火。



我们在时间里绽放。

犹如河流止于海洋。

犹如星星冥于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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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

在坛头，记住了一个故乡人





弥漫人间烟火的村庄，与天边的晚霞一道

栖在湿地公园旁的高坡上

宛若摇篮里的婴儿

在晚风摇晃下甜甜睡去

只有两句欢迎词

还像两只不断眨动的眼睛

冷风中，陪着来自故乡的诗人

一道向远方张望

在深夜苦等，为几个

千里赴约的老家兄弟接风洗尘



曾抛锚半路上的小车

终于像淮河里的一条淮王鱼

从远方匆匆游来

一场晚宴，子夜后才开怀畅饮

每一次碰杯，都让我体验出铁哥们的豪情

是怎样，从烈酒中淬火而成



此时，我被美酒微醺

为让一轮明月解酒

我独自像一只流萤，提小小的灯笼

在村外转来逛去

苦苦寻找一个谜底

这小小的坛头村，有何魅力

让一个淮南诗人扎下根来

为打出一片诗歌的天地

而甘愿奉上比黄金还贵的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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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

木绣球



一



从一握青雨到一树白雨

从苔绿的仲春到樱落的暮春

从远山远水到春风小院

从青衣到白衣……



木绣球在雨的波心

在春的芳心

在梦的圆心

未约而至的诗人深夜扣响柴扉



二



我们不谈论旅途中的风雨

寒潮和迷雾

我们关心老屋的玉兰如何飞白

高山流水，瀑布春山



南山在哪里

寒山的钟声落何处

这无用的诗行

能否让月色、春雨再慢半拍



三



未约而至的满月落在圆满花枝

在浅草亭闲坐

芭蕉和樱桃高过鸟语

月亮升起，一抹晚霞转瞬即逝



把青衣还给露水

把白衣还给荼蘼

月也月过

雨也雨过



四



去看遍绚烂花事

去赴春风之约

春天那么好，谁介意老之将至

亲爱的旅人啊



这半生走过了多少漫漫长路

要有一个春天

养一窗江南青绿

养一树洁白木绣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