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楹联新话》清·朱应镐

郁离子

本书简介

　　朱应镐，字耘青，生卒年不详，清光绪朝前期官至福建政和、台湾宜兰等县主簿，籍会稽。著有《楹联新话》十卷，十余万字，光绪十九年（1893）以木刻本行世。

　　楹联，是中国传统文化中一种特殊的文学样式，具有极高的艺术欣赏价值。清代是楹联发展的巅峰时期，涌现出了许多制作联语的高手，林林总总的《联话》著述也应运而生。其中最有名的数梁章钜的《楹联丛话》。朱应镐时在梁章钜之后，他的《新话》堪称《丛话》的姐妹篇。朱应镐的友人宋滋蓍对于朱氏该书作评价说：“梁氏以高科显宦顺风而呼，收罗为易；先生属于闲散，友朋寥落，而裒集之多几与之埒，尤能出余力以参互考订，纠其舛误，正其事实，亦可见物以好聚而精力之绝人也。”

　　论身份地位，梁章钜与朱应镐确不好比。梁是福州人，嘉庆进士，道光年间五任江苏巡抚，兼署两江总督，真乃“高科显宦”。而朱应镐“丞、簿、尉三莅其官”，都不过是县令助手，闲职小官。宋滋蓍说“其门不容旋马，听事几案间尘簌簌常积寸许。其属有胥一人，徒四三人，晨夕以借书转写为事。”朱应镐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从事他的《新话》写作的，其艰辛程度远在梁氏之上。

　　朱应镐《新话》尤为难得的是“参互考订，纠其舛误，正其事实。”如杭州吴山关忠义庙有联曰：“忠义冠三分，想西湖玉篆重摹，终古侯封尊汉鼎；威灵跻伍相，看东浙银涛疾卷，迄今庙貌并吴山。”朱应镐说：“玩其语意，则犹沿俗说，以汉为代名，寿亭为地名也。”他所称“俗说”，指罗贯中的《三国演义》，说关羽“降汉不降曹”，本来曹操封印无“汉”字，为了收买关羽的心，所以加了一个“汉”字。朱应镐说这个说法是错误的，汉寿是地名，亭侯是官名，按当时官制，还仅仅是县侯、乡侯之下的小官。

　　朱应镐的《新话》还收录了绍兴的一些联语，如称平水显圣寺佛堂有联云：“果然性地皆空，无色无声无臭味；定有佛堂普照，自南自北自西东。”又称“吾邑沈港有神医庙，祀华元化。归有联云：‘歧黄以外无仁术，汉晋之间有异书。’相传为家贞木先生手笔。”朱氏所收联语和联语所反映的史迹人事，也可看作对于地方历史文献的补充。

　　（哈哈儿据龚联寿《联话丛编》本录校制作，个别点校错误径予改正，不予注明。 ）

郁离子

序
　　昔博陵崔斯立为蓝田丞，噤不得施，则日哦松下，以为“余不负丞，而丞负余”。伤长材之短用，无所行其意也。南台主簿，今之蓝田丞也。滋耆往来福州，辄下榻其间。见其门不容旋马，听事几案间尘簌簌常积寸许。其属有胥一人，徒四三人，晨夕以借书转写为事，盖余执友耘青先生官是职十二年矣。先生以不羁才浮沈于此，既无所效，则萃其力于著述。所为书盖甚富。《楹联新话》者，其见闻之余，随时札记，久而成帙者也。先是梁茝邻中丞集古今楹帖为一书，略加评论，命曰《楹联丛话》。中多钜公佳制，以故不胫而走。海内继是作者益伙，而湘乡曾文正公、德清俞荫甫太史以殊勋硕学，咸精此体。盖斯事虽细，至其比事属辞，得心注手，巧力并绝，非淹博闳深之士弗能也。是乌可无述哉！先生是书，可继梁氏。然梁氏以高科显宦，顺风而呼，收罗为易。先生羁于闲散，友朋寥落，而裒集之多几与之埒，尤能出余力以参互考订，纠其舛误，正其事实，亦可见物以好聚而精力之绝人也。若其列格言于篇首，尤得古人“几箴牖铭，无一非学”之微意焉。先生素精考核，顾谦下不欲示人。独此书之成也久，滋耆怂恿而刊之。虽随时札记，不足以见先生之长，然中如据《晋书》纪传以证周孝侯不师陆机，据《新语》及《汉书》以证神农不著《本草》之类，精当确凿，皆足以匡谬正俗。然以先生言之，则亦崔公日哦松下之意也。抑《庄子》有言：“用志不分，乃凝于神。”先生惟官于此，为无为，事无事，故得以收罗放失而浸淫于古。他日尽出所为，裒然钜集，是书盖不足多。然则先生不负主簿，主簿亦何尝负先生哉！光绪十年冬十月，政和宋滋耆叙。

郁离子

楹联新话卷一　格言

　　余家自五世祖积山公以下分为六房，至今犹同居一宅。大厅中上悬长匾，镌九世祖五序公遗训三百余言，所以使子孙常目在之也。柱有两联，一云：“学以居敬穷理为本；道在事亲从兄之间。”为五序公属其婿石子昂太史所书。一云；“返己有真修，所求乎子臣弟友；传家无别业，惟守此礼乐诗书。”为稹山公属梁山舟学士所书。按《后汉书·蔡邕传》：“六世祖勋，父棱。”注引邕祖携碑云：“携字叔业，长子棱。”自邕至勋，连身逆数凡六世，故谓之六世祖。盖祖郑、马释《尧典》九族之例也。然《礼记·大传》曰：“四世而缌，服之穷也；五世袒免，杀同姓也；六世亲属竭矣。”郑注：“四世，共高祖；五世，高祖昆弟；六世以外，亲尽无属名。”是以高祖为四世，高祖之父为五世，高祖之祖为六世。数从祢起，不从身起，与九族之例不同。故《晋书·贺循传·毁庙议》云：“七庙之义，出于王氏。从祢以上至于高祖亲庙四世。高祖以上，复有五世、六世无服之祖。故为三昭三穆，并太祖之庙而七。”其说正如《大传》。盖九族上溯祖宗，下及子孙，而己在其中，故可连身。五世、六世则专溯祖宗而不及己，而无连身之理也，后世史文碑志皆遵其例。其序人世系者，如《旧唐书·高纪》：“高祖，凉武王暠七代孙也。暠生歆，歆生重耳，重耳生熙，熙生天锡，天锡生虎，虎生昞，昞生高祖。”《北齐书·神武纪》称“六世祖隐士庆，庆生泰，泰生湖，湖生谧，谧生皇考树。”颜鲁公《欧阳使君神道碑》称“六代祖僧宝，五代祖頠，高祖纥，曾祖胤，祖谌，父机。”《高君墓碣》称“五世祖不害，高祖英童，曾祖开礼。”唐杜淹撰《文中子世家》：“九代祖宇员罕，罕生秀，秀生元则，即文中子六代祖也。元则生焕，焕生虬，虬生彦，彦生一，一生隆，文中子之父。”皆离身逆溯也。其自序世系者，如沈约《宋书·自序》称“七世祖延，延子贺，贺子警，警子穆夫，穆夫子林子，林子子璞，璞子约。”陈子昂撰父墓志称“五世祖太乐生高祖方庆，方庆生曾祖汤，汤生祖通，通生皇考辩。”柳子厚撰父神道表称“六代祖庆，五代祖旦，高祖楷”。穆员、苏子美诸家亦莫不然。惟韩退之独从范书，未免失之好奇。黄梨洲《金石要例》不取其见，卓矣。积山公为厅镐高祖之父，故不称六世祖而称五世祖云。

　　先高祖归愚公，乾隆间以学行重于时，著有《家诫》四卷。其论学以“不欺不满”为主。尝书集句一联悬于斋壁，云：“自长非所增，自短非所损；独立不惭影，独寝不惭魂。”跋云：“上联出《列子·力命》篇，下联出《晏子·外篇》。刘勰《新论》引之，改‘魂’为‘衾’，后儒相承习用，然实不如‘魂’之精妙，故仍书原文以自励云。”笔法酷肖姜西溟。年久边幅稍损，先大父重加装潢，储以檀匣，题跋其上，谓“祖宗绪言，手泽所存，不啻宝田故笏，我子孙当世世保守勿失焉。”

　　《随轺日记》载成亲王集句联云：“今人与居，古人与稽，念终始典于学；敬以直内，义以方外，于缉熙单厥心。”《萍龛掌录》载熊文端相国赐履集句联云：“老吾老以及人老，幼吾幼以及人幼，老幼在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忧乐与同。”上足以徵乾惕之功，下足以见胞与之量。

　　湘乡曾文正公国藩官京师时，与汤文端金钊．唐确慎鉴以圣学相砥砺，尝有镌木联云：“不怨不尤，但反身争个一壁静；勿忘勿助，看平地长得万丈高。”又云：“丈夫当死中图生，祸中求福；古人有穷而修德，困而著书。”上可括《孟子》“养气”章，下可括《孟子》“天降大任”章。又集句云：“敬胜欲，义胜怠；知其雄，守其雌。”为左恪靖篆书，毕生学力，于此可见。此其督师讨贼，所以备历艰险，不一动其心而卒成大功欤？

　　瓯宁郑荔芗先生方坤有同邑友二人，其一讲干济而躁于官，其一厌世缘而怠于学。先生撰一联以箴之云：“惟豪杰能有为，从来豪杰偏安命；做神仙便无事，未必神仙不读书。”见者叹为名言。今建宁人家厅事莫不榜之。

　　将乐梁月山先生文、永福余潜士先生时缵，并精理学。梁设教于家塾，有联云：“动中有静底意思；闲时作忙里功夫。”余设教于福州魏氏家庙，有联云：“道无间精粗，领悟得鸡雏有仁，蚁子有义；学莫泥章句，体认著风雷皆易，草木皆诗。”两先生学术即此可见。

　　曾南丰《四忌铭》：“著书忌早，处事忌扰，立朝忌巧，居室忌好。”林衡甫县尉庆铨取《瓯西日记》语为对云：“制行欲方，行事欲圆，存心欲拙，作文欲华。”

　　沔阳王裕泉太守冕南，其先德九香先生树芬于宋儒最推服刘公是。尝集其《弟子记》中语榜厅柱云：“智不求隐，辨不求给，名不求难，行不求异；进莫若让，勇莫若义，贵莫若仁，富莫若廉。”

　　番禺梁少亭仪部肇晋集《文中子》语为联云：“其名弥清，其德弥长；自知者英，自胜者雄。”

　　《止斋遗书》云：谢退谷师曾言：某有楹帖云：“张而复张，天地且无力量；敛之又敛，昆虫亦有生机。”语甚有味，惜未记其人姓名。

　　锡山朱熙芝茂才荫培有赠平筠士联云：“事要成功须定力；学无止境在虚心。”

　　周子曰：“公生明，廉生威。士大夫若爱一文，不值一文。”陈简斋曰：“从来有名士，不用无名钱。”傅一风曰：“对失意人莫谈得意之事，处得意日当思失意之时。”舅氏陶顺甫先生尝集为楹帖云：“莫对失意人而谈得意事；从来有名士不取无名钱。”

　　闽县林芗溪孝廉昌彝尝集宋人句为堂联云：“愿将余巧还天地；学积阴功遗子孙。”

　　闽县叶季韶舍人仪昌、太仓孙少彭太守寿铭俱喜集格言作对。叶所集如云：“玩人丧德，玩物丧志；多见阙殆，多闻阙疑。”以《论语》对《尚书》。又云：“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恩生于害，害生于恩。”以《阴符》对佛经。又云：“美言不信，信言不美；疑人莫用，用人莫疑。”则以陆宣公奏疏语对《道德经》也。孙所集如云：“口莫多言，情莫多妄；名可强立，功可强成。”以《文子缵义》语对《傅子·口铭》。又云：“易乐必多哀，轻施必好夺；正谊不谋利，明道不计功。”以《董子》语对《中说·王道》篇语。又云：“好学近智，力行近仁，知耻近勇；在官惟明，莅事惟平，立身惟清。”则以《忠经·守宰》篇语对《中庸》也。孙又有一联云：“霸国战智，王国战义，帝国战德；上士闭心，中士闭口，下士闭门。”上出《中说·问易》篇，下出龚氏鼎臣《中说》注引古谚，天造地设，但不可揭于居宅耳。

　　亡友马宾侯灿言：近人门帖多用“欲高门第须为善；要好儿孙必读书。”视《联话》所载“非关因果方为善；不计科名始读书”一联，虽落第二义，然为中人以下说法，要自切近可守。往读傅一风先生《闻知集》，有云：“读书纵未成名，究竟人高品雅；行善不期获报，自然梦稳心安。”正可作此联转语。余按：“非关因果，不计科名”，陈义虽高，未免犹有因果科名之见，不若“为善最乐，读书便佳”八字浑然而无弊也。

　　《楹联丛话》载桑弢甫先生书室联：“放开肚皮吃饭；抖起精神读书。”陈观楼先生联：“竖起脊梁立行；放开眼孔观书。”严问樵大令讼堂联：“有一日闲，且耕汝地；无十分屈，莫入吾门。”汪龙庄先生《病榻梦痕录》载其罢官后题树滋堂联：“用百倍功，行成名立；退一步想，心平气和。”固皆名言可佩，然傅一风先生《闻知集》有云：“大著肚皮容物；立定脚跟做人。”又云：“无十分冤，莫与人讼；有一日闲，且勤尔业。”又云：“修德用十分功，自然神安梦妥；作事退一步想，无不心平气和。”乃知诸联实本于此，特小变其文耳。而桑、陈书室两联，则又不如先生之“容物做人”，陈义尤为阔大也。

　　陈恭甫太史寿祺尝言徐氏崇本堂有联云：“但堪磨墨何非砚；略可烧香便是炉。”雷翠亭先生见之，谓有至理包括无穷。凡人生随遇而安，无求过美，何在不可作如是观耶？古联云：“要足何时足，知足便足；求闲不得闲，偷闲即闲。”即是此意。若杜静台先生书室联云：“无求胜在三公上；知足常如万斛余。”则尤见道有得之言也。

　　侯官连梅耦明经攀桂学行醇笃，其所撰楹帖，如云：“暗室中须问心得过；平地处亦失足堪虞。”“幼不学，壮无成，伤今老大；遇愈多，功又少，请自乘除。”“始念佳而转念不佳，见义无勇；一事错而凡事皆错，择术未精。”“四十二年碌碌无奇，安得出人头地；三百六日孳孳为利，何堪昧我性天。”“显扬之谓何，筋力就衰，叹行藏无据；教诲不可已，心思既竭，望子弟能贤。”亦可谓能自讼矣。

　　湘乡曾文正公国藩督两江时题厅事联云：“虽贤哲不免过差，愿诸君谠论忠言，常攻吾短；凡堂属略同师弟，使僚友行修名立，方尽我心。”又云：“于汉宋间折衷一是；以江海量翕受群言。”盛德虚衷，具见名臣风距。非公不能为是言，亦非公不能副是言也。

　　广东抚署二堂有新建程晴峰抚部矞采联云：“充无欲害人心，不忧不惑不惧；行可以告天事，曰清曰慎曰勤。”按王隐《晋书》载李秉《家诫》云：“昔侍坐于先帝，时有三长吏俱见，临辞出，上曰：‘为官长当清当慎当勤，修此三者，何患不治。’”秉所称先帝者，司马昭也。昭虽篡弑之贼，其言不可以人废。今人谓“清慎勤”三字出于吕氏《官箴》，由未见裴松之《三国志·李通传》注也。

　　桂阳陈隽丞抚部士杰为闽藩时，大府有欲裁粮价、汰冗员以要名誉者，公持不可，并撰一联以规之云：“治赋有常经，勿市小恩忘大体；驭官无别法，但存公道去私情。”真救时之药石。

　　浙江臬署有高廉使卿培联云：“刑期无刑，判来笔下常防纵；痛定思痛，跪到阶前已悔迟。”

　　钱塘来子庚观察锡蕃以邑丞起家，夙负廉干声。守泉州日，叶季韶舍人仪昌赠以联云：“清廉便算七分人，公生明，要到十分地步；练达能申三尺法，宽济猛，毋欺五尺儿童。”观察揖而谢之曰：“微君不闻斯言。”遂悬诸座右。又李远泉司马言：郑邑侯佐成令侯官，其前任以廉著，同时闽县以能著。邑侯题一联于堂柱云：“有守尤贵有为，徒博清名，何补民生国计；善政不如善教，但夸济干，犹惭制锦烹鲜。”亦洞见治道之言也。今之矜操守，尚才能，而不恤闾阎疾苦者，盍亦闻斯言而深长思欤？

　　保安杨介堂福五观察守漳州时题大堂联云：“第一严自己关防，其余则门内家丁，堂前胥吏；凡百为斯民打算，即此是告天心事，报国经纶。”全椒薛慰农观察时雨守杭州时题大堂联云：“为政戒贪，贪利贪，贪名亦贪，勿务声华忘政本；养廉宜俭，俭己俭，俭人非俭，还崇宽大葆廉隅。”杨以诫属官，薛以讽大吏，探源握要，足以垂为官箴矣。

　　施望云山曰：“国家设官，所以理事也。喜事则事多，畏事则事亦多，惟无事时不妄扰，有事时不迁延，斯为得之。”余常叹为知言。因忆宝坻李郡伯光庭守黄州，尝题署联云：“清心以尽心，意外升沉皆定数；办事勿多事，个中界限无分明。”成都谢邑侯翊南宰福安，亦有联云：“无事莫生事，有事莫畏事，此之谓解事；在官勿旷官，去官勿恋官，乃可以服官。”亦可谓深明此义者矣。

　　新会曾庆垣少尉廷献言其邑署大堂有联云：“法合理与情，倘能三宇兼收，庶无冤狱；清须勤且慎，莫谓一钱不要，便是好官。”宁德杨剑波通守锡通言方菊人太守任汉阳有联云：“事以当为归，只恐忙时我错；吏非廉可了，要令去后人思。”两意略同，而方语尤周匝，非墨吏所能藉口也。

　　吾绍嵊县署大堂有联云：“视曰民视，听曰民听，头上青天可畏；溺犹己溺，饥犹己饥，眼前赤子如伤。”仁人之言霭如，惜不详何人所题。

　　陈小桥先生泰来以名孝廉出令江南，潘文恭公世恩赠以联云：“宦况非甘，休忘却书生面目；民生甚苦，要存些菩萨心肠。”

　　马大令桂芳曰：“招远孙仙植先生梦桃以名孝廉观政浙江，宰仁和。时有江北富豪强占江南贫妇田，讼诸守令，不得直。先生下车，妇复愬之。原问官及监司咸庇豪，先生弗顾，卒判还贫妇，而论豪如律。先生因题讼堂一联以见志云：“世鲜有告民，休料有告欺无告；官多无心过，莫把无心转有心。”今州县冤狱，始无心而终有心者众矣，安得遍以先生之言告之。

　　福安县署大堂有联云：“什么叫做好官，能免士民咒骂足矣；有何称为善政，只求讼狱公平难哉！”西安学署有联云：“读书人惟者重衙门，才准无妨出入；做官底即此间公事，也要有些作为。”可谓切中时病，不得以其俚而忽之。

　　诸暨蔡东轩学博英司训江山县。岁饥，劝大姓输粟赈济，设局于明伦堂。题联云：“尽力尽心，未能尽职；任劳任怨，不敢任功。”

　　官场口语，以得宪眷者为“红”，否为“黑”。同治初元，徐清惠公宗干抚闽时，前抚满洲仲文中丞瑞瑸总督正轩制府庆端以事被劾去位，一时私人废黜殆尽。公咏炭有句云：“一半黑时犹有骨；十分红处便成灰。”谓此。程桐轩太守荣春为书其语，加跋，锓本，印成楹帖，分贻寅好，今多有悬挂者。附要津者可鉴矣。

　　《归田琐记》载：贵州一驿馆有联云：“满眼尽穷黎，奚忍多用一夫，误他举家生活；两头皆险路，何不缓行几步，积君无限阴功。”仁人之言，可为虐使夫役者劝。

　　从叔稷园太守绍谷宰直隶交河县，遣使迎养其母沈太宜人。先大父约斋公寄以联云：“事母几人同大吏；养民有道视婴儿。”时应镐侍侧，先大父呼而谕之曰；“昔邢延庆云：‘居家者每留心恤下，而不知事上；居官者每留心事上，而不知恤下。真颠倒相。’可谓至言。吾此联实窃取其意而出以蕴蓄。人能勉力于斯，便可为真孝子循吏矣。小子识之，毋作寻常投赠观也。”

　　《冷庐杂识》载：有人赠刑幕联云：“求其生不得则无憾；勿以善之小而勿为。”语亦警切。

　　钱塘张太史曰衔通籍后不与当道往还，樵苏不继，读书自得。题联于堂云：“相对半床书，冀渐臻圣域；但啜一瓯粥，誓不入公门。”

　　萧山汪龙庄先生辉祖题寝室联云：“身如未正家难教；昼有所为夜更思。”见所著《病榻梦痕录》。

　　吾友王茂才福昌言在浦城乡中人家见一堂联云：“读书好，耕田好，要好便好；创业难，守成难，知难不难。”言浅旨深，耐人寻味。郑茂才锡祺言在余杭山中人家见一堂联云：“无狂放气，无道学气，无名士风流气，方称儒者；有诵读声，有纺织声，有小儿啼哭声，才算人家。”按：次联对句见《陆象山先生语录》，出句记亦古语，惜忘之。

　　闽县何青芝先生玉田有题厅事联云：“常省事，多让人，过后思量有趣；学吃亏，能守分，到头受用无穷。”又云：“读书即未到圣贤，但蹈矩循规，也是吾儒宗派；居室且休论完善，可遮风蔽日，便为我辈匡庐。”

　　许紫笙孝廉有题书斋联云：“真担当不由好事袭去；大便宜都从吃亏得来。”

　　闽县郑冠卿学博自题书室联云：“安居即是小神仙，净几明窗，不容易享者清福；努力便成佳子弟，青灯黄卷，莫等闲错过时光。”

　　父子之恩汩于妻，姑妇之情间于女，而家以不和，此世人通病也。南海徐佩韦大令台英为子授室，自榜一联于堂柱云：“女无不爱，媳无不憎，愿世上翁姑，推三分爱女之情以爱媳；妻易于顺，亲易于逆，望汝曹人子，减半点顺妻之心以顺亲。”语极痛切。又按《尔雅·释亲》：“子之妻日妇。”后世谓之子妇，亦谓之新妇。今则由新娘而转为息妇。考“息”有“子”义。《战国策》：“老臣贱息舒祺最少。”《东观汉记》：“此盖我子息也。”《尸子》：“弃黎老之言，用姑息之语。”注：“姑，妇也；息，小儿也。”然则息妇即子妇，义固可通也。惟加女作“媳”则误矣。“媳”乃俗字，始见于梅氏《字汇》，他宇书皆不收。宋刘跂《学易集·穆府君墓志铭》云：“女嫁唐诵，我姑之媳。”乃用以入文，殊为失检。大令亦沿其讹而不察耳。

　　董琴涵观察国华尝因家事语人曰：“骨肉之间以不平为平，必求其平，则愈不得平矣。”斯真善处骨肉之爱者。家大人尝取《礼记·内则》语为对，以勖子弟云：“承堂上劝，所爱亦爱；处门内事，不平为平。”读之使人油然生孝悌之心。

　　南海罗文心昌基《楹帖采腴》载一家庙联云：“莫云遗泽不灵长，但大家饥有食，寒有衣，朝夕从容，便当思旧德；岂必烦言多责备，亦只要孝于亲，惮于长，伦常敦叙，即可谓亢宗。”训词深厚，惜不著撰者姓名。

　　闽人谓殡屋曰权厝。孟瓶庵考功超然集《四书》为联云：“可与权，不过供为子职；及至葬，然后尽于人心。”考功常病世人惑于风水，不葬其亲，录唐以来诸家论说以怵惕之，名《诚是录》。复揭此联于殡室，使见者触目警心，意良深矣。

　　《燕下乡睉录》云：“徐文穆相国本予告归杭州，适里中社事正盛，昼夜相竞。立戏场数处，各以台上灯联求书。却之不可，乃大书曰：‘防贼防奸防火烛；费钱费力费工夫。’复书一匾曰：‘戏无益’。众喻其意，遂止。”是真士大夫居乡之轨范也。

　　诗不贵作理语，故集诗楹联格言颇鲜。然如集左思、陶潜句云：“努力崇明德；随时爱景光。”崔瑗、阮籍句云：“慎言节饮食；信道守诗书。”白居易、郑谷句云：“身闲乃当贵；道在不嫌贫。”陆鲁望、杜荀鹤句云：“须知日富皆神授；不可家贫与善疏。”徐玑、陆游句云：“养成心性方能静；梦亦齐庄始有功。”又集陆游句云：“文章切忌随人后；温饱从来与道违。”戴复古句云：“著脚怕从流俗转；留心学到古人难。”亦可作宋儒语录读。

　　近人集帖字为联，多有格言法语可作箴铭者。如集《兰亭序》六言云：“言或自生天趣；事当曲顺人情。”“静坐自然有得；虚怀初若无能。”“少言不生闲气；静坐可致大年。”“毕生无不快事；随地作自在观。”七言云：“无事在怀为极乐；有长可取不虚生。”此吴平斋云句也。又七言云：“相喻以天无所事；有为于世不虚生。”“以清虚化其迹相；得幽静永此岁年。”八言云：“乐此幽闲，与年无尽；化其躁妄，得气之和。”“品当齐于贤能之列；事不可以虚妄相将。”“伐异为同，修之在己；以舍得取，听诸自天。”“不以异时殊其趣向；当于临事观其修为。”“于古人所为知其大；不异己相视故可群。”“少得清闲，揽古自乐；随其时地，修己内观。”此丁心斋守存句也，亦皆可诵。

　　政和宋伯瑜县博言通行格言楹联有不可磨灭者，如“传家有道惟存厚；处世无奇但率真。”“有关世教书宜读；难对人言事莫为。”“此心少忍便无事；吾道力行方有功。”“乐于不乐方为乐；闲到忘闲始是闲。”“收天下春，归之肺腑；与万物共，只此性情。”“爱山水游，其人多寿；得诗书气，生子必贤。”“无以古人终不可及；当此少年犹大有为。”“心术不可得罪于天地；言行务留好样与儿孙。”按：此乃傅一风先生《闻知集》中语。“对失意人莫谈得意事；处有钱日当思无钱时。”“读圣贤书，当思其中有我；任天下事，先须此内无他。”“身世多险途，急须寻求安宅；光阴同过客，切莫汩没主翁。”“一生在君父恩中，问何报称；万事看儿孙分上，行且从容。”“孝莫辞劳，转眼便为人父母；善毋望报，回头但看尔儿孙。”“世事无穷，做到老时学到老；人生有几，得宽怀处且宽怀。”“物力艰难，须知吃饭穿衣谈何容易；光阴迅速，即使读书行善能有几多。”其语虽皆习见，而范世励俗，深切著明，发人猛省，此其所以家传户诵，历久而如新欤。

　　湖州杨芝春鹾尹著有《楹帖新裁》，孙大令福清为之序，未及梓行而没。其格言类中五言如：“士品直方大；官箴清慎勤。”“静虚怀若谷；恭俭德之舆。”“盟心何碍直；用智必须圆。”“学古斯有获；修词立其诚。”“爱作近情事；弗存过分心。”六言如：“喜且得半日坐；憾不读十年书。”“记事先提其要；问途必于已经。”“居易自安本分；畏难不算奇才。”“作事兼权情理；持身恪守墨绳。”“立之监，佐之史；友其贤，事其仁。”七言如：“范心雅择韦弦佩；规过须披药石言。”“近德梯航惟逊志；论交管钥在知人。”“言效缄金宜守默；学如攻玉在观摩。”“立品须知敦本重；论交最是识人难。”“善在随时勤力积；事于难处见神通。”“学问以伦常为首；文章得风气之先。”“学似为山勤积累；理于观水悟循环。”“人无求备持平论；事好争先有用才。”“舍五伦别无德行；即一善亦是师资。”“爱读书宜先养气；思补过乃克有功。”八言如：“业精于勤，寸阴宜惜；交得其益，一字堪师。”“读书便佳，开卷有益；为善最乐，著手成春。”“五福源头，端由积德；六经注脚，惟重躬行。”皆可传诵。

郁离子

楹联新话卷二　祠庙

　　杭州吴山新建仓颉祠，前临浙江，后枕西湖，形势殊胜。俞荫甫太史撰联云：“上溯羲皇画八卦时，文宇权舆，秦而篆，汉而隶，任后来缣素流传，不外六书体例；高踞吴山第一峰顶，川原环抱，江为襟，湖为带，看从此菁华大启，振兴两浙人材。”彭雪岑宫保玉麟亦撰联云：”一画本天开，破万古洪荒，草昧无须绳更结；六书随世换，供后人摹写，英雄未免笔难投。”

　　吾绍南镇禹庙有联云：“江淮河汉思明德；精一危微见道心。”

　　栖霞马山五大令桂芳言其乡老子祠有联云：“先孔孟而生，以道术阐儒风，治国治民，与邹峄尼山同归一辙；造神仙之极，显化身开觉路，为溪为谷，较赤松黄石独有千秋。”

　　先大父约斋公代人题留侯祠联云：“为帝者师，佐汉功原高将相；弃人间事，报韩心已了英雄。”又云：“辅汉复韩仇，运策特饶儒者气；学仙全主德，闭门谁识老臣心。”隐括本传而有余味，次联对句尤未经人道。

　　福州南台山有汉闽粤王庙，规制宏敞。享殿塑王专像，柱有联云：“犄汉角秦，逐鹿当年余旧国；枕吴带粤，钓龙今日有高台。”又云：“率旅从行，功并萧曹扶汉室；分茅胙土，身先忠懿拓闽疆。”不题姓名。后为寝殿，像遵汉制，王右妃左。徐松盦中丞继畬锲柱联云：“龙池春草合；燕寝雨花香。”

　　长沙贾太傅祠有上谷杨翰集句联云：“长沙不久留才子；宣室求贤访逐臣。”

　　梁曦初太守景先为余述成都诸葛祠联云：“日月同悬出师表；风云常护定军山。”又云：“兴亡天定三分局；今古人思五丈原。”又集句一联云：“隐居以求，行义以达；临事而惧，好谋而成。”亦恰称身分。惜忘却撰者姓名。

　　江宁治西有驻马坡，相传诸葛武侯曾驻马山麓，故以为名。山半有武侯祠，毁于兵火。薛慰农观察主讲惜阴书院，为鸠资重建，遂焕然一新。刘制府坤一题联云：“许先帝驰驱，东连吴会；有儒者气象，上继伊周。”陈幼莲宗濂云：“风景依然，名士曾航衣带水；云霄如在，寓公为集草堂资。”冯编修煦云：“驻马此重经，莫问渠天发残碑，临硎断阙；卧龙如可作，愿为我翦除他族，开济清时。”颇有寄托。

　　关帝庙佳联，自《联话》所载而外，吾见亦罕。韩鄂不茂才韡尺牍载一联云：“德自能名，陈寿小儒，立传难扬美盛；义不可屈，曹瞒奸贼，拜官徒效解推。”意高而句未挺拔。惟咸丰丙辰过仙霞岭关庙，见集句两联，一云：“江汉以濯之，秋阳以暴之，磨而不磷，湼而不淄，是则同圣人复起；爵禄可辞也，白刃可蹈也，见利思义，见危授命，此之谓君子时中。”二云：“天地合其德，日月合其明，四时合其序，智者勇者圣者欤，纵之将圣；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忠矣清矣仁矣夫，何事于仁。”联合浑成，推崇得体，可称合作。

　　范次典鸿谟题彰德府关庙联云：“鼎立定中原，惜汉祚天移，未与生平完事业；馨香崇古邺，问曹瞒地下，更从何处避英灵。”《蜀志》本传称公降于禁，斩庞德，威震华夏，操议徙许都以避之，故下联云然。家质民先生元润题严州关庙联云：“恨中原事业，未尽西川，遂令三千载宏纲，龙德蛙声，正闰不明司马鉴；缅故老衣冠，犹存东浙，好把数百年往事，黄巾赤伏，兴衰共话钓鱼台。”以羊裘翁关合严州，与范作异曲同工。若世传河南许州八里桥庙一联云：“灞桥自古有行人，问谁策马而驰，传名不朽；曹魏于今无寸土，赖此绨袍之赠，遗像犹存。”读陈《志》纪传，并无酌饯赠袍之事，小说游谈，岂可据为典要，而《楹联述录》犹取之，何耶？

　　武昌城外卓刀泉关帝庙瞰长江而立，李雨苍先生云麟题联云：“息马仰真容，忆当半泰岱同瞻，衮冕常新，俨与岳宗南面；卓刀留圣迹，看此地长江环抱，渊泉时出，不随浩渎东流。”盖山东兖州有息马地，相传帝尝驻马其处。庙像乃示梦于众所塐，与世间画者不同，神座后可望泰山。先生昔曾到此故也。

　　新安汪村水口有关庙，并祀张睢阳。上有文昌阁，俞荫甫太史题联云：“威名满华夏，真义士，真忠臣，若论千载神交，合与睢阳同俎豆；戎服读春秋，亦英雄，亦儒雅，试认九霄正气，常随奎璧焕光芒。”

　　高唐州武庙为山西乡祠，徐清惠公家干题联云：“乡人到处皆祠祝；先主当年此宦游。”昭烈帝曾令高唐，故云。

　　杭州吴山新建关忠义庙，有联云：“忠义冠三分，想西湖玉篆重摹，终古侯封尊汉鼎；威灵跻伍相，看东浙根涛疾卷，迄今庙貌并吴山。”按：西湖照胆台旧藏汉寿亭侯碧玉方印，毁于贼，杭人购玉摹刻补之。山有伍子胥祠，故云然。惟玩其语意，则犹误沿俗说，以汉为代名，寿亭为地名也。考《蜀志》本传，建安五年，曹操表封某为汉寿亭侯。裴松之无注，熊方《后汉书年表》异姓侯有汉寿亭侯关某，其下格注云：“武陵。”［原书传写脱去“汉”字。］《续汉郡国志》荆州刺史部武陵郡属县有汉寿，故索，阳嘉三年更名刺史治，忠义当时殆封于此。若郭璞《尔雅注》有“汉水从汉中沔阳南至梓潼汉寿”，此汉寿即后汉广汉郡葭明县，在益州刺史部，蜀先主改名汉寿，晋又改晋寿，不但与武陵汉寿非一地，且当操封忠义时，先主尚未入蜀，蜀地未有此名也。亭侯，侯之卑者。汉封爵有国侯、郡侯、县侯、乡侯、亭侯，亭即“十里有亭”之亭。《后汉·百官志》所谓“功大者食县，小者食乡亭”是也。然则汉寿亭侯之“汉”，非汉魏之“汉”明矣。自罗贯中作《三国演义》，有“降汉不降曹”之说，妄谓刻印无“汉”字忠义不受，加“汉”字乃受之，此无稽之甚者。试思是时，关、曹同为汉臣，忠义何由逆知其日后之为魏公、魏王，而遽自别以汉乎？洪容斋、米元成、赵瓯北、钱竹汀诸公考证已详，而今人犹有贸贸不知者，故复参录之。

　　《联话》载四川姜伯约祠联云：“九伐竟无成，心师武侯，能继祁山六出志；三分不可恃，计诛邓艾，已复平阴一败仇。”按：六出祁山，九伐曹魏，语出《三国演义》，今人皆沿用之。考《蜀志》诸葛亮、姜维两传及《通鉴纲目》，殊不核。《亮传》云：“建兴五年，亮率诸军北驻汉中。六年春，率诸军攻祁山。马谡违亮节度，为张郃所破，乃拔西县千余家还。”此一出也。是年冬，复出散关，围陈仓，曹真拒之，粮尽而还，此二出也。七年，亮遣陈武攻武都、阴平，自出至建威，遂平二郡，此三出也。九年，亮复出祁山，杀张郃，以粮尽退军，此四出也。十二年春，亮悉大众由斜谷出，据武功五丈原；其年八月，亮疾病，卒于军，此五出也。《通鉴纲目》所书与传合。《维传》云：“延熙十年，维出陇西南安、金城界，与魏大将军郭淮等战于洮西。”此一伐也。十二年，复出西平，不克而逞，此二伐也。十六年，维率数万人出石营，围南安，粮尽退还，此三伐也。十七年，复出陇西，围襄武，魏军败退，拔河间、狄道、临洮三县民还，此四伐也。十八年，与夏侯霸俱出狄道，大破魏雍州刺史王经于洮西，此五伐也。十九年，与镇西大将军胡济期会上邽，济失期不至，维为魏大将邓艾败于段谷，此六伐也。二十年，魏征东大将军诸葛诞反于淮南，维复率数万人出骆谷径至沈岭，魏大将军马望等拒之，维闻诞败乃还，此七伐也。景耀五年，维率众出侯和，为邓艾所破，还住沓中，其后未尝复出师。此八伐也。《通鉴纲目》所书亦合。然则维之伐魏只八次，亮之伐魏只五次，且惟第一次、第四次至祁山。而谓之六出、九伐，非事实矣。世人习闻《演义》虚诞之说，未尝一核正史，遂误，至今不改。《联话》采此联，亦未之辨。故详考而正之。

　　《联话》引《桃符缀语》载周公瑾祠联云：“大帝君臣同骨肉；小乔夫婿是英雄。”按：此联乃方扶南《题周瑜墓》诗，见《随园诗话》。又按：小乔，《三国志·周瑜传》本作“小桥”。杜牧之诗“铜雀春深锁二乔”，通作“乔”。考《广韵》：“乔，肤姓。”《前代录》云：“匈奴贵姓乔氏，代为辅相。”又，“桥姓，出梁国后，汉有太尉桥元。”则“乔”乃别自一姓，不得通“桥”。扶南盖沿牧之之讹。

　　吾邑沈港有神医庙，祀华元化。旧有联云：“岐黄以外无仁术；汉晋之间有异书。”相传为家贞木先生手笔。道光季年，里人葺而新之，先大父约斋公题一长联云：“医能刳腹，实别开岐圣门庭，谁知狱吏庸才，致使遗书归一炬；士贵洁身，岂屑侍奸雄左右，独憾史臣曲笔，反将厌事谤千秋。”议论警辟，为时所称。

　　齐梅麓太守宰宜兴，撰周孝侯庙联云：“朝有奸党，岂能成将帅之功，若教仗钺专征，蛟虎犹非对手敌；世无圣人，不当在弟子之列，谁信读书折节，机云曾作抗颜师。”《联话》载之，以为辞气激昂，可当一篇《周处传论》。然处少无赖，为乡里患；及弱冠，感父老“三害”之言，乃杀虎斩蛟，入吴寻二陆，励志好学。事出宋临川王义庆《世说》，《晋书》虽采入本传，其实妄也。考处殁于惠帝元康七年，［处碑作九年，误。此依本纪。］年六十二。则其生在吴大帝赤乌元年。陆机殁于惠帝太安三年，年四十三，则其生在吴景帝永安五年。赤乌距永安二十余载，是处年弱冠，机尚未生，处固无由寻也。载考《陆机传》：“年二十而吴灭，退居旧里。”是吴未亡之前，机未尝还吴，处又无可寻也。或谓处寻二陆当在吴亡之后。考吴亡时处年已四十三，筮仕已久。据本传，处仕吴为东观左丞、无难督。故王浑登建邺宫，处有对浑之言。如使处于此时方励志好学，则为东观左丞、无难督者果何人乎？以此推之，知《世说》所云，尽属谬妄。《晋书》不加考核，据以入传，殊为无识。又按：世传陆机所撰处墓碑，亦有“来吴事余厥弟”之语，此碑系唐陈从练所重树，窜改旧文，事迹错互，不可据以为信。说具仁和劳季言格《读书杂识》中，足洗孝侯千古之诬。附录于此，以为世之读晋史者告焉。

　　乌程城隍神相传为唐张睢阳，沈鹿坪题云：“一城捍天下兵，丹心贯日；片语留身后誓，铁面凌霜。”盖像面色黑，因公有“为厉鬼杀贼”语也。又台州巾子山睢阳庙联云：“保障在江淮，业肇中兴，正史论功先郭李；光辉齐日月，心明大义，孤城著节迈颜卢。”语亦稳帖。但次联上两句并不运用本事，尚嫌蹈空耳。惟吾邑莫宝斋侍郎晋任仓场时，修张睢阳庙，并集句为联云：“须髯辄张，凛凛有生气；颜色不乱，阳阳如平时。”以本传对韩文，天然巧合。

　　惠山张睢阳庙有丁植卿联云：“天地风尘，古庙丹青经几劫；江淮俎豆，空山鼠雀亦千秋。”

　　《余墨偶谈》云：浔州西山有唐时李御史明远祠。传为御史昆季吏隐此山得道，同时飞举。同治初年，张润农观察荣组游此，书联云：“人偕皎日秋霜，撑持南斗；天与清风明月，管领西山。”

　　《冷庐杂识》云：“杭州钱武肃王祠在涌金门外，规制宏敞。有王文成公题额云：‘顺天者存’。楹联则孙文靖公尔准云：‘衣锦还乡，保万民于乐土；上疏归国，启百世之蒸尝。’又裔孙嘉定伯瑜中丞宝琛云：‘功在生民，惜传闻异辞，信史尚留曲笔；德垂奕禩，恨播迁中叶，支流莫溯真源。’”按：下联梁氏《丛话》谓出钱梅溪手，殆梅溪撰书而款题中丞也。又按：《通鉴》载：“吴越王宏佐知国有十年之蓄，乃复其境内税三年。”欧公《五代史》则言：“钱氏自武肃王镠世尝重敛其民，以事奢僭。下至鹅豚鱼卵，家至日取，按簿责负，人不堪其苦。”与《通鉴》不同。杨用修《丹铅录》引宋代别记，谓“公为推官时狎一伎，为钱惟演所持，故憾而诬其祖。”周少霞《十国春秋备考》录之，以为吴越辨案。是联出语殆即指此。愚考之则大不然。按：《江表志》云：“吴越时，民多赤体，以竹篾系腰，其贫至此。而胥吏虽贫亦家累千金。”《江南余载》云：“徐铉尝奉使吴越，夜若有麂鹿叫者，乃县令催科也。”《顺存录》云：“钱氏欠租一斗便定徒罪，以故江景防入宋，沉图籍于河，以藓民困。总缘自武肃王来三世，竭十州之力，以事大国故也。”由此观之，则钱氏取民之苛酷可知。复税特宏佐一人一时之事，乌得以此而遂定其累世无重敛耶？钱氏子孙仕宋多贵显，故《通鉴》不无隐恶。欧公独执《春秋》之义，据事直书，不相假借，犹有古良史之遗，而谓之曲笔可乎？至用修说出钱世昭《钱氏私志》，用修忘其名，故但云宋代别记。是书以《五代史》贬抑钱氏之嫌，其诋诬欧公不遗余力。末云“皆报东门之役”，则挟怨造谤，已不自讳。用修援以为证，已失之不考。少霞又从而惑之，何欤？

　　岳鄂王祠联，如“百战妙一心运用；两言决千古太平。”“子孝臣忠，决战早成三字狱；君猜相忌，偏安还赖十年功。”非不稳惬，但取材太熟耳。高老茶言近西湖庙中亦惟蒋果敏益澧、王文勤凯泰两作可采。蒋云：“遗烈镇栖霞，酾酒来《述录》误酬酒重瞻新庙貌；大旗悬落日，撼山愿学古军容。”王云：“万里坏长城，南渡朝廷从此小；一抔留古墓，西湖烟水到今香。”

　　《联话》载吴云樵侍郎撰汤阴岳庙联云：“千秋冤狱莫须有；百战忠魂归去来。”固自雅切，然其句实从尤西堂题《韩蕲王庙》诗“英雄气短莫须有，明哲保身归去来”脱胎。

　　《停云阁诗话》云：侯官林文忠公自苏藩奉讳归里，倡浚西湖。湖上有李忠定公祠，公葺而新之，并题联云：“进退一身关庙社；英灵千古镇湖山。”殆自仿也。及粤逆之乱，公奉诏督师讨贼，薨于潮州。乡人奉公像于祠后桂斋，以配忠定。楹帖甚多，惟叶季韶舍人一联云：“郊原雨足云归岫；台阁风清月在天。”语妙双关，不落窠臼。

　　兴化木兰陂一佛祠，明郡守宁波张白齐琦联云：“天有遗情，长送月波明俎豆；代无长物，日收山翠与儿孙。”

　　福州南台有水部尚书庙，祀宋陈忠肃公文龙。公以大魁官参政，出守兴化，为元兵所执，不食死。事迹具《宋史》本传。后成海神，明永乐间封今号。国朝册封琉球，例迎公像供使舟，赐御书匾额。柱镌林文忠手书联云：“节镇守乡邦，纵景炎残局难支，一代忠贞垂史传；英灵昭海澨，与信国隆名并峙，十洲清宴仗神庥。”又林勿村中丞鸿年联云：“移孝作忠，季世独持气运；成仁取义，斯人不负科名。”按：历代职官，惟魏、晋、宋、齐、梁、陈、隋有水部郎，北魏、北齐、唐、宋有水部郎中。其官，晋统于屯田尚书；宋、齐、梁、陈、北齐、北魏统于起部尚书；唐、宋统于工部尚书，并无水部尚书之名。且公生时已参知政事，身后降封尚书，亦未协事理。后之册使，宜疏请釐正焉。

　　《余墨偶谈》云：楹联有天然工巧无斧凿痕者，如题建文帝庙云：“僧为帝，帝亦为僧，一再传衣钵相沿，回头可证；叔负侄，侄不负叔，三百载江山如旧，到眼皆空。”

　　西湖于忠肃祠有集句联云：“守经达权，是社稷之臣也；知来藏往，以神明其德夫。”下联盖谓公祠祈梦最验云。

　　京师宣武门外杨忠愍公祠，相传即公故第。柱有桂雩门隶书联云：“燕市宅依然，两疏共传公有胆；钤山堂在否，十年不出彼何心。”

　　《丛话》载黄星斋宅中述山西河津县薛文清瑄祠联云：“开绝学于胡叔心、陈公甫、王阳明之前，享祀方堪从庙庑；集大成于西河氏、太史公、文中子之后，诞灵应不愧河津。”不著撰人姓氏。愚观洪洞范彪西进士鄗鼎《广理学备考·薛先生集附记》，知此联乃先生所作，惟对语是其出语，又“方”作“乃”、“庙庑”作“孔孟”、“河津”作“唐虞”五字不同。不知是星斋传误，抑梁氏因其未工而改之欤？

　　梁少亭仪部撰新会江门陈白沙先生祠联云：“良知心学，主静心学，并为理学真传，怅今兹逝水悠悠，不见古人来者；富春钓台，江门钓台，都道楼台胜处，想当日斯竿籊籊，依然霁月光风。”

　　杭州金少参九升祠旧在北新关，乱后移祀于仁和漕仓。全椒薛慰农观察守杭州时题联云：“树东林帜，蜚西台声，公为椒邑名贤，考献徵文，戚里稔知清惠泽；植南国棠，掌北门管，我亦杭州守土，酌泉荐醴，瓣香莫罄溯洄情。”盖公与观察同里，家有“清惠堂”，故云。

　　桐乡李临川先生祠有沈鹿坪联云：“德仰儒宗，次立功，次立言，殁而可祭乎社；名垂史册，古遗直，古遗爱，过者犹式其闾。”

　　扬州梅花岭史忠正公祠旧有严问樵大令保庸联云：“生有自来文信国；死而后已武乡侯。”脍炙人口。《联话》采大令他作甚多，而独遗此，殆偶未见欤？

　　《鸥陂渔话》云：徐俟斋先生涧上草堂在天平山南之上沙，即潘稼堂为其寡媳孤孙赎归使居，并奉先生栗主为祠堂者。门外有小涧，其地至今称涧上。吴江徐山民待诏丈达源，其裔孙也。嘉庆初，尝为修葺。洪稚存太史小篆题额曰：“高风亮节”。陈仲渔徵君隶书楹帖曰：“遁世克承文靖志；穷居不愧孝廉名。”余少时初谒先生祠，即见此额此联分明。写记乃待诏后刻《草堂纪略》，此额作“高风清节”，款易阮元。仲渔联话并不录，岂祠祀重修，额联俱失，不复记忆耶？

　　又云：余游海虞，见致道观侧瞿忠宣公祠有联云：“圣代即今多雨露；宗臣遗像肃清高。”集句天然凑泊，措词尤为得体，不知出何人手。

　　台湾府城旧有延平王庙，私祀明臣郑成功。邑令吴廷华集句为联云：“钟河岳之灵，为胜朝绵正朔；遵海滨而处，知中国有圣人。”立言最为得体。同治甲戌，侯官沈文肃公葆桢奉命渡台，防倭抚番，拓而大之。并请于朝，赐谥忠节，列入祀典。题联云：“开万古得未曾有之奇，洪荒留此山川，作遗民世界；极一生无可如何之遇，缺憾还诸天地，是创格完人。”乙亥，闽抚王文勤公凯泰代公，复联于柱云：“忠节感苍穹，大海忽将孤岛现；经纶开运会，全山留与后人开。”

　　章申甫丈为余诵安溪蒋侯祠联云：“从无仙宰不风流，想当年春雨泥融，吏散定栽千个竹；谁道清溪忘雅化，看此日夕阳苔护，我来犹读百年碑。”惜忘何人所题。

　　《零金碎玉》载上海陈忠憨公化成祠有熊一本联云：“昔年未读五车书，雅量清心，温如玉，冷如冰，是大将亦是大儒，使天下讲道论文人愧死；此日竟成千载业，忠肝义瞻，重于山，坚于石，忘吾身不忘吾主，任世间寡廉鲜耻辈偷生。”慷慨激昂，可当公一篇传赞。

　　天津有谢忠愍公祠。公讳子澄，成都人。咸丰三年，令天津。贼由怀庆乘虚北犯，公率兵团力战却之，有捍卫畿辅功。后殉难于津卫口。祠有公门下士梅小树宝璐联云：“破敌扶危，淝水旧勋同一辙；鞠躬尽瘁，锦宫崇祀并千秋。”又华葵生长忠一联云：“赤手挫鲸鲲，痛闾阎顿失瞻依，沽水生寒凝血泪；丹心光俎豆，知灵爽不忘捍卫，蜀山含愤返忠魂。”

　　上海淘沙场有袁公祖志祠。公为随园太史之孙，咸丰三年署上海县。会匪刘丽川难作，命其弟奉母出避，而自坐堂皇，骂贼死之。其祠联皆公平日知交所制，最称精切。如惠安陈念庭主政金城云：“明德自有达人后；忠臣必求孝子门。”嘉善金眉生都转安清云：“力竭股肱，继之以死；心存民社，没则为神。”邑人曹树珊等云：“摄事值艰难，问外患谁招，内忧独任；临危徵气节，幸臣忠不朽，子孝兼全。”又王庆谟等云：“循吏即诗人，最难慷慨捐躯，特为仓山新壁垒；忠臣原孝子，想见从容别母，长教沪渎愤风云。”秀水汪虎溪守愚云：“像设俨如生，忆当年黄浦从军，恍睹灵旗昏黑夜；交情长不死，倘他日仓山怀旧，重寻诗梦蔚蓝天。”嘉定张东墅修府云：“世泽衍随园，记此邦茇舍长留，报最循良，能以仁风追产柏；戎机生沪渎，痛当日皋比谁主，临危慷慨，独将忠节媲山松。”

　　归安徐庄愍公有壬官江苏巡抚，庚申城陷死之。其妾施氏、子震翼及一女皆死。幕友、仆、妾从死者五人。同治十三年，建祠苏州，其乡人属俞荫甫太史撰联云：“仗节镇危疆，当军事土崩瓦解，不可收拾之时，视城中无固志，视城外无援兵，縻顶踵以报君恩，妇竖舆台同授命；结缨完大义，与谥法履正志和，使民悲伤有合，在吴会为名臣，在吴兴为先达，节春秋而修祀典，日星河岳共招垂。”按：谥法“履正志和曰庄”，“使民悲伤曰愍”，对语用之。

　　杭州省城有罗壮节、王贞介合祠。壮节名遵殿，乙未进士，浙江巡抚；贞介名友端，丁未进士，署浙江布政使，同死庚申之难者也。高滋园都转联云：“由名进士起家，为名臣，一开府，一开藩，浙东西崇德报功，人与白苏共千古；是大丈夫出身，临大节，以战死，以守死，城内外矢穷援绝，天教巡远作双忠。”

　　湖州赵忠节公景贤以乡绅率兵团守湖州三载，三解重围。及浙江郡县尽陷于贼，犹死守六阅月。城破被执，幽系累年，卒骂贼死。论者谓军兴以来死事者不胜数，若公之奇烈，诚创见也。俞荫甫太史题其祠联云：“在朝忠臣，在乡义士，百战艰难，至死不二；有唐睢阳，有宋信国，千秋俎豆，得公而三。”可谓临文无愧辞矣。

　　芜湖有曾靖毅公祠。公即文正公弟，殉三河镇之难者也。文正公题联云；“英名百战总成空，泪眼看山河，怜予季保此人民，保此疆土；慧业三生磨不尽，痴心说因果，愿来世再为哲弟，再为纯臣。”

　　闽省乌石山王壮愍公有龄祠有郭远堂抚部联云：“一门忠孝人皆仰；两字功名此最难。”

　　肇庆府城张忠武公国梁祠联云：“百战子龙身是胆；千秋袁粲死犹生。”

　　薛慰农观察撰江宁向、张二公祠联云：“百战建殊勋，身历多艰，非巡远谁作汾淮障蔽；双忠崇大节，功成诸将，惟宗李实开韩岳先声。”

　　汉阳黄鹄矶有满洲文恭公官文、益阳胡文忠公林翼合祠，盖咸丰间文忠抚湖北，文恭督两湖，推贤让能，和衷共济，肃清湘鄂，遂复东南，诸行省士民思其功德而祀之者也。彭公毓崧题联云：“蔺廉是社稷臣，善相让，过相忘，风义足为天下式；陶庾秉节镇日，离则伤，合则美，功名留与后人思。”最能抉出两贤心事。李伯相鸿章亦有联云：“力争武汉上游，运会佐中兴，宋相边关姚相守；奠定东南半壁，馨香隆美报，羊公碑石杜公祠。”语亦警炼。至姚公绍崇联云：“功业本忠勤，昔陶公，今胡公，此地此人，要使山河万古；风云无改变，仙出世，儒入世，倏来倏往，笑看江汉双清。”汤观察聘珍联云：“名楼高处有公存，江水群飞，到此东流皆北折；幕府旧人惟我在，秋风万里，来从南海更西征。”则归美益阳，又各抒其所见矣。

　　许雪门观察瑶光题诸暨包村义民包立身祠联云：“普天莫非王臣，已为同仇悲子弟；百战欲存寸土，休将侠义认神仙。”按：立身少有膂力，曾遇异人，授以飞行占验之法。咸丰十一年十月，贼陷诸暨。立身倡义集团，远近附之，挈家来投者甚众。贼屡以大队攻之，辄败。诱之降，不从。同治元年正月，伪侍王约湖州贼伪梯王由富阳进攻，环数十里为营。立身善以少击众，相持六阅月，先后杀贼十余万人。会大旱，水竭，粮亦垂尽。贼乃遏其汲运，日以西洋火器轰击，庐舍悉毁，死亡山积。七月朔，村遂陷。立身率亲军溃围出，至马面山，中炮死。得脱者只二百余人，余皆歼焉。贼平，江孝廉葆荣收瘗遗骸，凡得颅骨一十七万一千二百六十具，此外残碎不全者不计其数。同治三年，浙藩蒋果敏公益澧护理巡抚，以其事闻，诏从优议恤。当立身之初起也，人传其有异术，能布香灰为城，飞竹刀断贼头，以故战无不胜，众咸称为神仙。今《墨余录》、《恤纬录》犹侈述其事。其实多附会，不足信。亡友包友山楷《包村义团记》辨之最详。观察此联独徵其实，足以信今而传后矣。

　　蒯士香廉访贺荪题西湖林公汝霖祠联云：“荷圣代褒荣，祭有祠，葬有墓，史亦有书，十里湖光，傍苏白堤前，魂归有所；为吾曹冠冕，夫死忠，妻死节，婢复死义，一门血泪，继岳于庙后，神对无惭。”

　　曾文正公专祠遍东南，而在江宁清凉山者尤宏丽。薛慰农观察时雨题联云：“维岳降神，建补天浴日元勋，俎豆蒸尝，旷典迈鸡鸣十庙；以劳定国，增钟阜石城名胜，香花尸祝，斯人比龙卧千秋。”又城内有公遗爱坊，当始建时，观察为撰两联。一云：“偃武遽骑箕，系亿万家父老讴思，堕泪碑宜留岘首；削平等开创，挽十二载干戈劫运，大功坊合比中山。”一云：“使节三持，遭际如文端，干济如文毅；仁恩再造，钟阜同其高，江流同其深。”及上石，匠人只镌前一联，两面雷同。又憎其长，削去上句，致不成文理。此亦大事，而司事者乃一听无知匠人之所为，何耶？

　　吴云帆太守均守潮州，政声卓著。有“三不要”之名，谓“不要官，不要钱，不要性命”也。殁后，郡人建祠塑像祀之。同治乙丑，蒋叔起廉访知府事，属华守庭司马代撰楹联云：“精爽犹存，举国争传三不要；后尘难步，鲰生自愧百无能。”

　　西湖凤林寺侧有蒋果敏公祠。公讳益澧，湘乡人，历官广西、浙江布政使，擢巡抚，调广东，镌级归，甫召用而没。公夙以戎功著，而吾浙之复，尤赖其力，故士民至今思之。其祠联云：“百战中兴年，未治民，先治兵，溯建旄湘渚，飞舰汉皋，洗甲章门，扬旌桂岭，以至浙江底定，粤海遄征，五六省灌燧销锋，独担南岳风云，跌荡功名题册府；千秋遗爱地，夷大难，布大惠，看负箧生徒，荷锄农女，载涂宾旅，归市工商，即如吏亦行冰，军犹挟纩，十一郡铭碑诔社，来就西湖山水，携扶童叟拜神旗。”

　　吾邑雷神殿有集句联云：“穆穆在下，明明在上；赫赫厥声，濯濯厥灵。”或谓上联不及下联之切，盖分雷电为二故耳。不知电乃雷火，凡雷之起，如爆竹然，必先发火光而后出声，则雷电本是一物，“明明”句正指雷火，不为泛设也。

　　番禺陈兰甫学录题火神庙联云：“缅思上古圣神，四时钻燧；请看太平气象，万户吹烟。”又风神庙联云：“太平之时，以不鸣条而瑞应；君子之德，在乎偃草而令行。”

　　金醴香观察菁茅题华光庙联云：“朱鸟流光，功参赤帝；黄离叶吉，福被苍生。”

　　江宁治东有泉曰八功德水，出钟山灵谷寺。旧有龙神庙，洎兵兴毁，坛宇荡然无存。同治六年，曾文正公督两江，会天旱，率属祷于灵谷之神。四祈四效，岁仍有秋，乃相与重建庙貌以报。公自有记，存文集。并题联云：“万里神通，度海遥分功德水；六朝都会，环山长护吉祥云。”

　　《庸闲斋笔记》云：雍正间，先文勤相国督浚吴淞江，松江府周公中铉勤其官而水死。郡人感德，私祀之，叠著灵应。道光初，巡抚陶文毅公奏，奉特旨，立庙江干，有司岁祀。同治十年冬，予权上海县事，大吏疏请重浚吴淞，起青浦，迄上海，计一万一千余丈，而在上海者十之七。余虔祷公祠，半年中集民夫数万于河上，风尘不惊，疾疫不作。工竣，谢以联云：“百四十年旧迹重开，念先人诣切同舟，数典敢忘其祖；万一千丈钜工告蒇，庆此日江流顺轨，惟公所存者神。”

　　城隍之名，见《易》：“城复于隍。”《礼记》：“天子大蜡八。”水庸居七。“水，隍也；庸，城也。”唐李阳冰《缙云城隍记》谓“祀典无之，惟吾越有之”，如言庙祀之始耳。然成都城隍祠，李德裕所建。张说有《祭荆州城隍文》，杜牧有《祭洪州城隍文》，则不独吴越为然。又芜湖城隍庙建于赤乌二年，高齐慕容俨、梁武陵王祀城隍，皆书于史，又不独唐而已。宋以来其祠遍天下，或锡庙额，或加封爵，至或迁就傅会，各指一人以为神之姓名。且相传神亦有代谢，如世上之迁更者，其果然欤？明洪武二年，命加封爵：京都为“升福明灵王”，开封、临濠、太平、和州、滁州皆为王，其余府为“威灵公”，州为“灵佑侯”，县为“显佑伯”。赵兵备翼《陔余丛考》谓“京师封帝，开封、临濠、东平、和、滁以王，府曰公，县曰侯”，误也。三年，诏去封号，止称某府、州、县城隍之神，迄今因之。事具《明史·礼志》、《大清会典·通礼》。庙联最多，亦最杂，惟旧传集句一联云：“善报恶报，迟报速报，终须有报；天知神知，我知子知，何为无知？”［此《后汉书·杨震传》本文。《东观汉记》无“我知子知”四字，不知何人改为“天知地知尔知我知”。］以佛经对《杨震传》，落落大方。又范县城隍庙联云：“天之阴骘有权，毋谓为善或不昌，为恶或不灭；神所凭依在德，须知降祸皆自取，降福皆自求。”正可为前联转语，而梁氏俱不录，何欤？

　　吾绍城隍庙有联云：“任凭尔无法无天，到此孽镜悬时，还有胆否；须知我亦严亦恕，且把屠刀放下，回转头来。”

　　闽县林奎五茂才题城隍庙六龙司联云：“锡爵岂徒称五羖；报功端合祀三牲。”

　　财神庙联，集经语者，如金兰浦学录句云：“以义为利，则财恒足；既富方谷，而邦其昌。”俞荫甫太史句云：“无以为宝，惟善以为宝，则时恒足矣；义然后取，人不厌其取，又从而招之。”又云：“生财有大道，则拳拳服膺，仁是也，义是也，富哉言乎至足矣；君子无所争，故源源而来，孰与之，天与之，神之格思如是夫。”俱极浑成，且寓劝惩之旨。太史又有自撰西湖孤山财神庙一联云：“梅鹤洗寒酸，好教逋老扬眉，葛仙吐气；莺花添富丽，恰称金牛湖上，宝石山边。”巧思浚发，尤传诵于时。

　　杭州西湖药王庙联云：“传家历帝釐八朝，姜水烈山，珍图鸿鬯；读史殿禅通一纪，醴泉嘉谷，灵祉蝉联。”按世传神农尝百药作《本草》，其说本于陆贾《新语·道基》篇。然《新语》但称：“神农以行虫走兽难以养民，乃求可食之物，尝百草之实，察酸苦之味，教人食五谷。”是神农但尝百草，教人谷食，未尝尝药治病。《汉书·艺文志》载神农书甚多，独无《本草》，惟有《神农黄帝食禁》七卷。《食禁》，盖即教人食五谷时禁其不可食者，与《本草》不同。据《周礼》“疾医”疏引《中经簿》、《本草》，刘向说“乃六国时人扁鹊弟子子仪所作”，不出神农。俞荫甫太史辨证极详。且神农为三皇之一，即有尝药之事，亦不当称药王。宋韩元旦《桐阴旧话》称：“忠献公年六七岁，病甚，忽曰：‘有道士牵犬，以药饲我。’俄汗而愈。”按：《列仙传》：“韦善俊，唐武后朝京兆人，长斋奉道法。尝携乌犬名乌龙，世俗谓为药王”云云。据此，则宋时所谓药王乃是仙人韦善俊，不知何时误为神农。此联虽不及神农尝药，而用之于药王，犹不免为俗说所囿也。惟前阅高江村《扈从西巡日录》：“鄚州城东北有药王庄，为扁鹃故里。药王庙专祀扁鹊，香火最盛。明万历间，慈圣太后出内帑，增建神农轩辕三皇之殿，以古名医配食。自是药王之会弥加辐辏。”

　　正阳关金龙四大王庙为督销盐局供奉。薛慰农观察题联云：“以书生作河渎尊神，庆雪浪常恬，与伍相国威灵共著；惟鹾政擅江淮美利，愿风帆助顺，并八公山草木无惊。”按：神姓谢名绪，南宋会稽诸生，为谢太后之侄。父生四子，神最少。元兵方盛，神以戚畹愤不乐仕，隐钱塘之金龙山。宋亡，神赴水死。明太祖起兵，吕梁之捷，神显灵助焉，勅封“金龙四大王”，立庙黄河上。国朝因之。朱国桢《涌幢小品》、邵远平《戒山文存》、施愚山《矱斋杂记》所记略同。然则金龙其所隐山名，四其行弟也。而吕叔清湛恩乃引陈栋《淮安镇海金神记》，称“龙于五行属木，木畏金，从其畏厌之，可无患，于是创镇海金神庙”云云。以为“地四生金”，所谓金龙四大王者，亦即以金镇海之义，不必实有其人。此与全谢山、赵瓯北谓“海神天后，取以水配天，不关林氏女”之说正同。务高论而不顾事实，窃所不取。观察此联不从吕说，可谓实获我心矣。

　　《水牕春呓》云：左季高侯相少时，计偕过洞庭君庙，题联云：“迢遥旅路三千，我原过客；管领重湖八百，君亦书生。”意态雄杰，即此可见。

　　文昌为斗魁六星，与梓潼神本不相涉。自元初以辅元开化文昌司禄帝君封其神，明景泰间以文昌宫额其庙，遂合而为一。昔人考之详矣。福州林春圃秀才步青集句联云：“主善为师，学者必以规矩；在天成象，焕乎其有文章。”广州陈少伯秀才景伊撰句联云：“一十七世前修，为汝等现身说法；二百余年中祀，助我朝应运生材。”人称其佳。然本朝文昌之入祀典始于嘉庆六年，实无二百余年也。

　　林子莱孝廉仰东题文笔书院奎星楼联云：“有星炯然如夜月；兹楼高处接三台。”

　　蒋果敏公益澧为浙藩时，重修吴山文昌庙，并题联云：“本孝友以化人文，看卓笔峰高，胜地自来多俊杰；列星辰而司禄命，占联珠气耀，销兵全在重科名。”

　　临海严孝廉乘潮题台州八仙岩吕祖祠联云：“看下方扰扰红尘，富贵几时，祇抵五更炊黍梦；溯上界茫茫浩劫，神仙不老，全凭一点度人心。”顺德蔡太史锦泉题邯郸吕祖祠联云：“因果证殊难，看残棋局光阴，试问转瞬重来，几见种桃道士；黄粱炊渐熟，阅遍枕头世界，乐得饱餐一顿，做成食饭神仙。”严是醒世之言，蔡是达人之见。

　　福州冶山有赞化宫，祀吕纯阳。尝降乩与人谈玄治病，刻有《葫头集》。其祠联多清丽，如张荣题云：“曾作宰官身，检唐苑名经，春色曲江归进士；独醒尘世梦，话岳州诗事，月华冶麓拜飞仙。”柯玉栋联云：“四围紫气捧心香，结成胜地蓬壶，正屏麓云开，剑池月上；万丈白毫悬肘篆，分与神山药石，早葫头日驻，枕底春回。”张秉铨题云：“万劫挽蓬莱，荃宰无名，不徒大醉行吟，剑外光横沧海月；一官驱桂管，瓣香在抱，正值落成合乐，枕头梦引故山云。”王孝思题云：“五十年梦醒华胥，酒怀黄鹄，剑气青蛇，独抱法轮回世劫；七二篇肩承柱史，铁笛吹云，金丹浴露，幸依宝筏证关元。”按：吕洞宾为唐德宗朝礼部尚书吕渭之孙，咸通中举进士，不第。值黄巢齓，隐居终南山，学老子法。叶石林《岩下放言》、吴曾《能改斋漫录》、赵与时《宾退录》所记略同。宋时《陈抟传》言“其年百余岁，数至抟斋中。”是洞宾固唐末人，历五代至宋初犹存也。《述异记》载“卢生遇吕翁于邯郸旅店，授枕入梦”事，在开开间，下距咸通百有余年，其为别一吕翁可知。而今人皆以为洞实，盖沿袭《传道录》及《神仙通鉴》之误耳。

　　山阴孙太守廷璋题吕祖庙联云：“点石果能成，未必黄金犹是贵；炊粱容易熟，倦教好梦也须阑。”

　　泉州吕祖祠塑像仗剑跨鹤，庭有碧桃一树。梁尧辰集《诗品》为联云：“壮士拂剑，高人惠巾，生气远出；白云初晴，碧桃满树，独鹤与飞。”

　　福州城南有元天上帝庙，郑直士部郎植题联云：“玄之又玄，与天合德；上于无上，惟帝居尊。”

　　侯官林颖叔方伯寿图集句题九仙山王灵官庙联云：“神无常依，惟德是辅；山不在高，有仙则灵。”

　　曾文正公有题江宁痘神庙联云：“善果证前因，愿斯世无灾无害；拈花参妙谛，惟神功能发能收。”

　　倪云癯大令鸿言广州海幢寺观音男像有须，祈嗣辄验。满洲文庄公德保抚粤时尝往祷之，遂生煦斋相国英和。后其弟官粤东，相国寄题楹联云：“佳气海天遥，忆当年兆协桑弧，早沐神慈垂默佑；政声山斗在，念此日荫承兰锜，敢忘忠荩绍清芬。”至今犹存。按佛经，观世音菩萨乃转轮王第一子，名不眴，亦名宝意。及见天人，请受佛法。因观一切众生，欲断诸苦。宝藏佛字之曰“观世音”，为“普光功德山王如来”。尝白佛言：“如有女人出家，见种种女人身而说法。”是观世音出世本男子，而其为妇人者，乃化身也。［说参《悲华经》、《观音得大势受记经》、《普贤陀罗尼经》、《楞严经》。］至其塑像男女，明胡应麟《笔丛》、王世贞《观音本纪》引唐释道世《法苑珠林》载：“宋王球在狱念‘观世音’，梦一沙门与以一卷经，弥增专志，遂被宥。”《太平广记》载《辨正论》：“晋郭宣文处茂因其友杨收敬有罪，同系狱。念‘观世音’，梦一菩萨慰以‘大命无忧’，少日俱免。”《述异记》：“晋沙门法义病积，归诚观世音。梦一道人为治，觉而豁然。”《冥祥记》：“宋张兴妻系狱，念‘观世音’，梦一沙门导之使逸。”“苻秦毕览随慕容垂北征，入山失道，念‘观世音’，夜见一道人示以途径，遂至家。”谓古时观音无妇人像。而赵翼《陔余丛考》、俞燮《癸巳类稿》则谓“观音之为女像，自六朝以来已然。”《陈书·后妃传》：“后主沈皇后国亡后入隋。隋亡，至毗陵天静寺为尼，名观音。”《隋书·王劭传》：“文皇独孤后秘记，言是妙善菩萨。妙善，即世传妙庄王女观音也。”蜀孙光宪《北梦琐言》：“唐懿宗丧同昌公主，见左军观音像陷地四五尺。左右言：‘升下是中国之天子，菩萨是边土之道人。’帝悦。”盖指公主为观音示身。所言观世音皆女身。《北齐书·徐之才传》：“武成病，初见空中有五色物，稍近，变成一美妇人；食顷，变为观世音。”《法苑珠林》：“齐彭子乔系狱，诵《观世音经》。有鹤下至子乔边，时复觉如美丽人，子乔双械自脱。”宋洪迈《夷坚志》：“董性之母素持经，忽病死，其魂呼‘救苦观世音’。恍若有妇人挈之偕行，遂瘳。”“许洄妻难产，默祷观世音，恍惚见白氅妇人抱一本龙与之，遂生男。”“徐熙载母虔奉观音。熙载舟行将覆，呼菩萨名得免。既归，母笑曰：‘夜梦一妇人抱汝归，果不妄。’”所见观世音皆女身。南宋甄龙友《题观音像》云：“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寿涯禅师《咏鱼篮观音词》：“窈窕丰姿都没赛，提鱼卖，堪笑马郎来纳敢。”所咏观世音，亦无非女身，则观世音之无男像可知。胡、王所引数事，其见为沙门道人，不须观世音亲见也。说甚博辨。然余观唐段成式《酉阳杂俎》，《太平广记》释证三引云：“长安云花寺有观音堂。大中末，百姓屈岩患疮且死，梦一菩萨摩其疮曰：“我在云花寺。’岩惊觉汗流而愈。因诣寺寻检，至圣画堂，见菩萨一如其睹，遂立社建堂移之。”《儒林公议》：“谢绛雅秀有词藻，然轻黠利唇吻，人罕测其心，时谓之‘玉面观音’。”孙光宪《北梦琐言》：“蒋凝侍郎有人物，每到朝士家，人以为祥瑞，号‘水月观音’。”夏文彦《图绘宝鉴》：“贺六待诏家世专画观音，至其身于艺尤工。忽观音化为丐者求画，遂得真相。”宋吴曾《能改斋漫录》云：“吴侍郎待问，其父，人以其长厚，呼为‘吴观音’。”《夷坚志》又载：“淳熙五年，信、饶二州都巡检罗生寓王秀才宅。一婢曰‘大喜’，目障交蔽，久不见物。一日，梦一僧授以瓯饮之，便觉目瞳瞭然。罗以告王秀才曰：‘此我家观音也。’”王渔洋《居易录》载沧州张汉儒在普陀见观音现身事云：“跪祷久之，果睹大士自石壁中出，惟见侧面。又祷曰：‘愿睹正面。’大士即又背洞面海，去人咫尺，绀发卷，高颧隆准，衣绿色，半身在云气中不可见。倏入石壁去。”夫菩萨非女人像也，呼男子为“观音”，闻梦僧而知为“我家观音”，且以“卷隆准”示形，其非女人像尤可概见。然则六朝以来，观世音固有男像矣。盖观世音极幻人之术，其见示之身，男女初无一定，当时之塑像亦然。以为皆男者固失之，以为皆女者亦未为得也。惟今寺观塑像尽易女身，只海幢寺一男像仅存，世不经见，遂滋聚讼，故为平之如此。

　　大竺法喜寺观音殿兵后重修，满洲冠九廉访如山题联云：“救百千万劫，具大慈悲，湖山无恙；现三十二身，说妙功德，物我同春。”湘乡李世颜题联云：“立马吴山，忆昔年转战沙场，履险如夷，宝筏自天援苦海；还辕湘水，愿今日皈依竺国，指迷彻悟，瓣香异地拜慈云。”

　　江宁莫愁湖上华严庵观音座前有联云：“湖山旧属女儿家，稽首慈云，愿佳丽尽生西土；图画今留元老像，翻身苦海，叹功名都付东流。”盖庵奉曾文正公小像也。又周绍斌联云：“满湖水月空中相；半夜霜钟悟后禅。”

　　福州城南于山观音殿有朱海谷观察桓联云：“五虎阶前听法去；双虹水面度人来。”盖殿面五虎山，旁夹洪山、万寿两桥也。陈望坡尚书若霖亦有联云：“城郭拥慈云，杨柳青分三竺国；海天闻法界，莲花青护九仙山。”

　　何青芝先生题观音庙联云：“放大光明，真耸人观德；空诸色相，勿求我声闻。”

　　湘阴左文襄公宗棠同治甲子督闽浙，至光绪甲申，复以大学士督师入闽。游鼓山涌泉寺，适观音殿修竣，主僧丐题楹帖，乃书一联付之云：“结来香火因缘，先后廿年，持节重游闽越地；同是大千世界，海天一览，置身如在普陀山。”

　　黄山慈光寺韦陀殿有联云：“惟大英雄能觉悟；为诸菩萨振纲维。”见黄秋宜《游记》。

　　广州华林寺金钢殿有陈棠溪仪部其锟集《华严经》联云：“永离盖缠，放无量色光明纲；常服善铠，出不思议变化云。”

　　京师龙树寺佛殿有萧山汤文端公金钊联云：“何处菩提，莫错认庭前槐树；无边法藏，且笑拈阁外芦花。”

　　吾绍戒珠寺佛堂有联云：“不生不灭，不垢净，不增减，度十方苦，是名诸佛；无我无人，无众生，无寿者，离一切相，方见如来。”

　　闽县叶季韶舍人仪昌尝自营生圹于邑之玳石山，泐“凤栖”二字其上。旁有社公祠，制联榜之云：“香火有缘，及我归真共晨夕；溪山无恙，在官常调足烟霞。”

　　德清乌巾山之阳有土谷祠，父老相传曰“尧皇土地”，不知何义。然长兴有尧市山，《一统志》云；“尧时洪水，民避难于此成市。”则德清之有尧时迹，亦无怪也。癸酉岁，庙重修落成，俞荫甫太史题一联云：“耕而食，凿而饮，相传中古遗风，尚留村社；春有祈，秋有报，愿与故乡父老，同拜神旗。”

　　淮安漂母祠扉镌联云：“姓氏隐同黄石远；英雄识在酂侯先。”见雷松舟《燕游日记》。

　　高州府文明门外有冼夫人庙。文树臣观察撰联云：“诛欧阳纥，佐陈霸先，功烈著旗常，民奉馨香绵百世；前南越王，后东莞伯，英雄昭史册，天生巾帼共三人。”

　　高邮露筋祠，据米南宫碑文，神盖唐宋间人，姓萧名荷花，与嫂过此，不肯投宿田舍，被蚊啮露筋而死者。陶文毅公澍以御史巡漕，祷水有应，疏请赐额“贞应”，自是灵异益著。其楹联有云：“白水至今犹一色；绿杨到此不三眠。”又云：“谁与共三秋，有江上曹娥，溪边蒋妹；我来游此地，正湖心月白，门外风清。”不即不离，而贞洁自见。若周素生大令云：“千古死应无此法；斯人奇在不知名。”则刻意出奇，反成滞相，非徒考据之疏也。又有集渔洋诗者云：“湖边孤寺半烟筱；门外野风开白莲。”按：梁氏《联话》尝以杨升庵句“庭前夜雨弄孤筱”对渔洋句，而自嫌非露筋本事。今则以王配王，意境恰称，殆胜之矣。

　　福州马江船政局中祀天后，其殿材俱来自外洋。沈文肃公葆桢题联云：“惟神天亶聪明，愿千秋灵爽式凭，俾倕巧班工，同成宝筏；此地海疆门户，看万顷沧波不动，有冰夷洛女，虔拜云旗。”林孝廉宪曾亦题联云：“岩岫发灵光，喜频年荒裔输材，大选栋梁崇庙貌；海天留圣迹，忝先世长林分叶，得依俎豆颂宗功。”语俱壮阔。又汪应辰一联云：“秋社荐黄花，正箫鼓重阳，证果三生天竺梦；故乡思荔子，记湖山招隐，先芬一卷邵州诗。”［神生时，母梦观音抱送神女。宋雍熙四年九月初九日升化。高祖蕴为唐邵州刺史，著有《邵州集》。］绝不铺张功德，而独从神之家世生没著笔，脱尽寻常窠臼，可谓扫陈言而标新颖矣。

　　乌石山天后宫为鹾商公所，风景最胜。某岁重九，诸名士登高于此，适屏南王教谕家驹自台湾归，舟遇顺风，一夕而达，亦与会焉。纪以联云：“万顷泛沧溟，感履险如夷，几度稳凌鳌背浪；一官怜苜蓿，愧登高能赋，片帆如助马当风。”

　　侯官梁礼堂观察鸣谦题天后庙联云：“是［《述录》误作“自”］神禹后一人，盛德在水；由大宋来千古，崇祀配天。”

　　粱氏《联话》载张南山为述武后庙联云：“六宫粉黛无颜色；万国衣冠拜冕旒。”谓“武后不知何处有庙”。今按：宋周去非《岭外代答》云：“广右有人言：武后母，钦州人，今皆祀武后，冠帔巍然，巫者称曰‘武太后娘娘’，俗曰‘武婆婆’。”据此，则岭外固有武后庙矣。

　　有人撰关忠义夫人庙联云：“生何氏，殁何年，盖弗可考矣；夫尽忠，子尽孝，可不谓贤乎！”梁氏《联话》采之，而引宋牧仲《筠廊偶笔》载冯山公景改撰王朱旦《解州关侯祖墓断碑记》称：“侯祖石槃公，讳审，字闻之。和帝永元二年庚寅生，居解州常平村宝池里。卒于桓帝永寿二年丁酉，享年六十八。子毅，字道远，桓帝延熹三年庚子六月二十四日生。侯长，娶妻胡氏，灵帝光和元年戊午五月十三日生子平”云云。谓夫人固自有姓，作者亦未见冯记尔。愚按：赵瓯北《陔余丛考》云：“东汉人尚无别号。今既名审，字闻之，则槃石乃别号，一可疑也。名审，字闻之；名毅，字道远，皆取《中庸》、《论语》之文。其时《中庸》杂于《礼记》中，何以两代名字恰用《中庸》、《论语》，二可疑也。忠义尚有子曰兴，碑既载其兄，何不载其弟，三可疑也。忠义殁后，子孙在蜀，［按裴松之本传注：“《蜀记》：‘庞德子会随钟、邓入蜀。蜀破，尽灭关氏家。’”］解州故乡尚属魏、晋，此碑何时何人所立，并不附见，四可疑也。”赵氏之言卓矣，然犹第论冯记，而未核王碑也。今按云间徐学栋传刻王碑，载“康熙戊午，解州常平士人于昌读书塔庙，昼梦忠义授以‘易碑’二字，惊寤。见浚井者得巨碑，已断且碎，合而读之，知为忠义父奉祀厥考，主中纪生殁甲子并两世字讳，因往寻墓道，与碑悉合，乃告州守王朱旦为碑。”是此碑立自忠义之父，与冯记不言所立者不同。但其所谓“奉祀厥考主”者，其为祀主于寝欤？固不须碑。其为迁主于庙欤？亦不须碑。且即须碑，则第载其考之生卒事迹及子若孙之名足矣，何以必书子若孙之生日？且忠义生日史传无考，元郝经作《顺天庙记》，始有“夏五月十三日、秋九月十三日大为祈赛”之说。明太祖建庙金陵，因定制以五月十三日为生日。国朝因之。此不过从民俗，隆肸蚃，非谓忠义实生于是日也。至《东京梦华录》谓“六月六日”，《关王事迹》谓“六月二十二日”，邨书《玉匣记》谓“六月二十三日”，纷纭傅会，不可究诘。而道书以六月二十四为生日，五月十三为得道之日，尤为谬妄。今独隐取道书之说，而以明祖定期移之关平，岂非防人知所自来，思有以灭其迹，而故为是舛迕哉！冯记虽削去“奉祀厥考”之语，曲为弥缝，而不知罅漏固甚多也。然则此碑之伪托灼然可知，而梁氏乃取以证关夫人之姓，陋矣。［又按：《订伪杂录》：“钱唐、崇明、武乡县志，《季汉五志》，皆为此碑所误。”］

　　马平马质夫文潜言，其乡文昌、关帝合祠，有联云：“欲知前世因，祇完得孝友一生，便成阴骘；寄语后来者，若认定君臣二字，许读春秋。”按：帝好《春秋》，《蜀志》本传无明文，惟裴松之引《江表传》，云“公好《左氏传》，略皆上口”而已。故茝邻中丞每嫌联中用此二字。然《左传》本名《左氏春秋》，有传即有经，尚非全无根据者比。至“阴惊”出《书·洪范》“惟天阴骘下民”。古祇两解：一训“阴定”。《史记·宋微子世家》载此经，作“维天阴定下民”。伪《孔传》取之，云：“骘，定也。言天下言而默定下民。”疏云：“传以骘即质也。质训为成，成亦定义。”此以“骘”为“质”之假字为训。一训“阴升”。《吕氏春秋·君守》篇引此经而申之曰：“阴之者，所以发之也。”高诱注云：“阴阳升陟也。［此疑“阴覆陟升也”之误。陟，骘之假字。］言天覆生下民，［覆训阴，生训骘。］王者助天举发，［句。“举发”即经文“骘”字之义。“助天”云云，谓经下文“相协厥居”。］明之以仁义。”《释文》引马融注：“取之云阴，覆也；骘，升也。升犹举，举犹生也。”应劭《汉书·五行志注》亦同。后儒皆引《尔雅》“骘”本诂“升”以证此，以“升”为“骘”之本义为训，说虽不同，要无释“骘”为“德”者。世传之“阴骘”为“隐德”，显背经义，此则不可不知也。然洪州倅颐煊《读书丛录》：“《尔雅·释诂》：‘骘，升也。’”此正高注所本。“阴骘”又通作“阴德”，《史记·田完世家》：“‘行阴德于民’。《淮南·人间训》：‘夫有阴德者必有阳报。’《新序·杂事》篇：‘吾闻有阴德天报以福。’《说文》：‘德，升也，音义并同。’”

　　长乐柯镜岩郡博寿亨言江苏广东会馆祀关帝、天后，柱镌联云：“帝天同德；吴粤一家。”可谓简括。

　　苏州沧浪亭右有五百名贤祠，创自道光戊子。陶文毅公兵后重修，薛慰农观察有联云：“千百年名世同堂，俎豆馨香，因果不从罗汉证；廿四史先贤合传，文章事业，英灵端自让王开。”

　　金岱峰郡博教授台州，祀郑康成、许叔重于仓圣祠，手题联额。其仓圣祠联云：“作黄帝史官，记动记言，鼻祖神灵明四目；开元公尔雅，释诂释训，耳孙著述衍三苍。”许叔重龛联云：“家传十四篇，书合三苍为一；律讽九千字，学通五经无双。”郑康成龛联云：“微言守遗，当奉大师为表帜；实事求是，敢从二氏问传薪。”

　　畿辅先哲祠在宣化门外斜街，享殿有沈经笙相国桂芬联云：“三辅黄图，先民有作；千秋金鉴，何代无贤。”桑伯侪尚书春荣联云：“学焉各得性之所近；贤者亦将有感于斯。”李兰孙尚书鸿藻联云：“周召王化所基，考献徵文，不独纂成耆旧传；燕赵古称多士，希风采韵，相期同翊圣明时。”张香涛抚部之洞联云：“轩辕台，伯夷庙，吉甫墓碑，观圣贤风教所遗，请稽经典；碣石馆，日华宫，首善书院，数幽冀人才之盛，直到皇朝。”又云：“其山恒，其水滹，其浸涞，其薮昭余祁，会大一统车书，渊岳钟灵皇建极；鄙夫宽，薄夫敦，顽夫廉，懦夫有立志，萃三千年人物，庙堂观礼士希贤。”后殿左室附祀忠义，联云：“薰膏馨烈光惇史；巴舞骚音奏国殇。”右室附祀列女，联云：“远比华阳编士女；岂无刘向传贤明。”旁有绿胜盦，为宴息所。联云：“河朔人才葛禄记；斜街花事竹垞诗。”并抚部所题。

　　无锡惠山新建五中丞祠，祀海忠介瑞、周文襄忱、周怀鲁孔教、汤文正斌、李文恭星沅。应敏斋方伯书联云：“自胜国至熙朝，歌咏不忘，四百年来五开府；以事功兼学术，馨香无愧，九龙山下一崇祠。”

　　光绪五年春，杭人于孤山重建数峰阁，以祀明抗珰殉国诸贤。无踢秦廉访缃业题联云：“抗珰就义，殉国成仁，大节本无殊，积血尚埋燕市碧；竹阁闲登，柏堂小憩，忠魂应未远，数峰遥见越山青。”

　　光绪丙子，江苏漕运赴天津，覆舟于黑水洋，解员蒯司马光烈等死焉。勅建愍忠祠于天津马家口，直督李爵相鸿章制联云：“大海咽波涛，遗恨难填精卫石；圣朝多雨露，褒忠常傍水仙祠。”又陈大令炳泰联云：“一死亦何奇，诸公浩劫同沦，最难堪碧海惊涛，寥天惨雾；千秋均不朽，异日英灵如在，愿常护颿樯风转，刍粟云飞。”

　　同治甲子，金陵大功告成。曾文正公奏建楚军水师昭忠祠于鸡鸣山，自为碑记，并题联云：“贱子幸余生，记曾明月大江，横槊追随酣战夜；诸君原不死，似有金戈铁马，乘风闪烁夕阳时。”［或作左侯相撰，恐误。］彭雪岑宫保亦题联云：“江淮河汉，浪涌涛惊，三千里扫荡纵横，君等能当天下事；矢石戈矛，血飞肉薄，十六载精忠义烈，国殇惟有楚人多。”

　　左季高侯相督师漳州，尝造大冢，聚瘗阵亡将士。制联表之云：“能取义而舍生，死且不朽；为厉鬼以杀贼，魂兮归来。”又杭州昭忠祠有联云：“荷二百年厚泽深仁，之死靡他，听东海怒潮，同怀悲愤；合十四县忠魂义魄，昭兹来许，酌西湖明水，共荐馨香。”会宁昭忠祠有联云：“百战树功名，跃马横戈，豺虎丛中争效命；千秋怀义烈，刑牲击鼓，麒麟冢畔与招魂。”相传皆侯相所题。

　　广州越王山下昭忠祠有文树臣观察联云：“大节炳南天，想当年折戟沉沙，兵气已随尘劫尽；崇祠依北郭，望空际云车风马，英魂都自战场来。”

　　邹翰飞秀才言惠山昭忠祠楹帖极多，惟合肥李公鹤章一联最佳。句云：“死事念诸君，尚落得一席名山，千秋俎豆；封侯嗤我辈，倒不如杖游南岳，钓隐西湖。”

　　湘乡昭忠祠有曾文正公联云：“纶綍褒崇迈古今，生而旗常，没而俎豆；忠诚浩气塞天地，下为河岳，上为日星。”

　　曾文正公题李伯相家庙联云：“庭训差同太邱长，子孝孙贤，已迈元方季方而上；碑文虽逊鲁国公，功高德厚，实在颜庙郭庙之间。”盖公尝为撰庙碑，故云。又题刘霞仙中丞家庙云：“孔氏弦歌，鲁国新声闻壁内；汉家箫鼓，祖庭余韵在人间。”

　　石门高氏出齐公族，由谷熟迁姑苏。晋兴元时，又由苏还杭州。其地在九华山西南，曰魁峰，曰石门，曰桃坞，皆其地也。高滋园都转尝属俞荫甫太史代撰祠堂楹联云：“卜宅晋兴元，石门秋色，桃坞春风，聚九华秀气，绵延累代簪缨，后裔至今怀祖德；溯源齐公族，谷熟分支，姑苏别派，守百禩清芬，紊奉不祧俎豆，先祠终古傍魁峰。”

　　合肥刘氏宗祠有薛慰农观察联云：“自受封得氏以来，唐社分支，夏廷疏爵，周家食采，汉室称藩，世禄相承，华胄遥遥光史乘；有文德武功可溯，阁中藜焰，帐外笳声，堂上蒲鞭，军中旗帜，宗风递衍，同枝密密盛淮肥。”

　　闽县曾伯厚孝廉福谦言其家庙有联云：“道统绍一贯之传，师孔友颜，来者直开思孟；文章擅八家之誊，接韩步柳，同时并驾欧苏。”

　　侯官林筱民孝廉从赵又铭宫赞、于慎卿中翰册封琉球，归为余言二君题其国祠庙联甚多。如龙神庙云：“合长江大河而注诸海；能兴云致雨是谓之神。”蔡端明祠云：“传家茶荔都成谱；遗爱枌榆尚有桥。”中山先王庙云：“明德维馨，克昌厥后；保世滋大，载锡之光。”又云：“迪维前光，是彝是训；昭哉嗣服，宜君宜王。”善兴寺云：“孤磬发清响；浓云生夕凉。”又寺中不动天云：“四大皆空，从何处坐；独立不惧，作如是观。”东禅寺云：“顽石有禅意；古木生昼阴。”龙渡寺云：“得句佛亦善；安禅龙自驯。”临海寺云：“是诗境佛境；有钟声潮声。”又云：“此身恍入水精域；与佛曾结欢喜缘。”三光院云：“奇字偶模天竺帖；大观不羡广陵涛。”余不尽记，且忘其孰为赵作，孰为于作也。

　　杭州西湖大佛寺有沁雪泉，其联云：“沁雪贮寒泉，一片清虚，照彻大千世界；开山成宝相，十分圆满，想见丈六金身。”语颇雅切，不知何人所作。

　　山阴平水显圣寺佛堂有联云：“果然性地皆空，无色无声无臭味；定有佛堂普照，自南自北自西东。”

　　陆敬安曰：西湖多长生祠，楹联佳者，莫宝斋侍郎题窦东皋总宪光鼐长生位云：“怜才心事无双，教泽深长留学校；知己平生第一，师恩高厚并君亲。”李芝龄师宗昉题汪文端公长生位云：“政并白苏遗泽远；文成雅颂继声难。”

　　仁和吴小宋大令章祁以名孝廉宰蜀之蓬溪县，政续卓著。在官三年，以劳瘁卒。邑人感其惠，立祠祀之，纪以联云：“修其孝弟忠信，可使制挺，故曰仁者无敌；保我子孙黎民，尚亦有利，以此没齿不忘。”

　　金溪胡为高题三官庙联云：“极定道宗，太极原从无极；元为善长，三元统会一元。”

郁离子

楹联新话卷三　廨宇

　　潘四梅《卧园诗话》云：予官校书时，见武英殿门所悬春联云：“四库藏书，宝笈牙签天禄上；三长选俊，琼楼玉宇月华西。”武英殿后为敬思殿，即余辈校书之所。香山黄香石明经培芳书联云：“万卷开时，书窥中秘；五云深处，簪盍同人。”按；武英门联已载梁氏《联话》应制门，惟“琼楼玉宇”作“缥囊翠轴”，与上联“宝笈牙签”意复，当从《诗话》为直。爰并录之。

　　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大堂有联云：“帝泽如春，正寰海波澄，瀛洲日丽；太平有象，喜灵台伯偃，王会图成。”

　　河南道御史署在都察院南，梁曦初侍御尝题联云：“一径问谁开，近接乌台分曙色；三年曾我住，好留鸿爪识巢痕。”

　　两江督署煦园对联俱薛桑根先生题。其退思堂句云：“赋江南春，六代莺花归眼底；后天下乐，十年休养在心头。”拜石山房句云：“分狮林一角，鹫峰一拳，邱壑自然佳，兴到梅苔铺作席；种芙蓉成城，杨柳成郭，林阴深处望，客来冠佩粲如云。”

　　浙江抚署旧有桐城方恪敏公观承联云：“湖上剧清吟，吏亦称仙，始信昔人才人；海边销霸气，民还喻水，愿看此日潮平。”其后公侄受畴来为浙抚，复题联于署云：“两浙再停骖，有守无偏，敬奉丹毫遵宝训；一门三秉节，新猷旧政，勉循素志绍家声。”自跋云：“乾隆戊辰，先伯父恪敏公由直隶藩司抚浙。余昔为此邦守令，今继伯父之后，亦由直藩擢任。余弟维甸又曾以总督摄抚事。六十年来三持使节，洵殊遇也。敬诵御赐诗中‘新猷旧政，有守无偏’之句，谨录成联，以志国恩世德云。尔时嘉庆癸酉六月上浣也。”

　　桐乡冯柯亭中丞钤抚皖时，于后园莳梅及蔬果，题联云：“为恤民艰看菜色；欲知官况种梅花。”

　　福建巡抚署在福星坊嵩山麓，地多古榕。宝应王文勤公凯泰由粤藩擢任，联于大门云：“舟行瀛海上头，正三岛风清，十洲云朗；人在嵩山顶上，看庭前草色，门外榕阴。”

　　闽县郭远堂抚部柏荫由翰林观察广东，以忧归，掌教鳌峰书院。同治初，起为江苏臬使，迁巡抚。时值兵燹之后，题联于大堂云：“十九年晦遯自安，为感君恩投笔起；三千里疮痍未复，每怀民瘼汗颜多。”又题署中后乐园云：“从田间来，愿问吾民疾苦；后天下乐，试观囊哲襟怀。”

　　满洲禹门先生福申典试江右，寻奉督学之命。题一联于署云：“简满洲视学西江，自今以始；愿多士希风东鲁，与古为徒。”盖前此无满人督江学也。

　　福建学使署西偏旧有友清轩，庭植松梅竹。乾隆间，督学朱竹君学士复于其地建三百三十三士亭。亭前列三百三十三石，皆当时诸生所献也。学士报满，适其弟文正公来代。学士联于亭云：“偶为选石看山计；若慰连床话雨情。”至今树石犹林立无恙。徐寿蘅侍郎视学时，其封翁俞臣先生复题柱联云：“亭伴松竹梅，好鸟枝头亦朋友；石分瘦绉透，诸峰罗列如儿孙。”侍郎亦题一联云：“海右此亭，石气荡为天下雨；楼头一笛，梅花吹破万重云。”

　　李铁梅中丞嘉端督闽学，风裁峻厉，一时庠序肃然。临去，榜一联于大堂云：“爱之能勿劳，要如父兄之于子弟；学焉得所近，蕲本忠孝发为文章。”

　　顺天定州试院有揽胜楼，余姚汪学使元方题联云：“下笔千言，撷滹水沱山之胜；停轺一望，载清风明月而归。”州有明月、清风两镇，故云。

　　琉球天使馆在那霸城，仿中朝官廨规制，有旗竿、照墙、辕门、鼓亭。大门署曰“天使馆”，仪门署曰“天泽门”，大堂屏门署曰“敷命堂”，康熙间册使汪舟次方伯楫、林石来参议麟焻题。方伯复联于屏门云：“帝德著怀柔，正朔万年颁上国；臣心表忠信，南风三日到中山。”嘉庆四年，正使赵介山修撰文楷题堂柱云：“牛女拱三垣，看奎璧光分，丹诏有时临渤澥；楼船经万里，笑神仙事渺，青山何处是蓬莱。”副使李和叔中翰鼎元亦题柱云：“丹凤衔书，天威咫尺；苍龙弭节，地险寻常。”同治五年，正使赵又铭宫赞新题柱云：“天语表恭藩，秉礼合称今鲁国；海滨崇朴俗，采诗宜入古唐风。”副使于慎卿中翰光甲亦题柱云：“沧海曾经，看初日朝升，长虹夕霁；蓬山不远，喜好风帆引，甘雨车随。”堂后有穿堂，直达二堂，中为正副使会食之所。乾隆二十一年，册使周文恭公煌额曰“声教东渐”，并书联云：“圣化洽扶桑，万里而遥瞻目近；皇华临辨岳，九州之外仰天高。”左右即寝室，各有一楼，左居正使，汪方伯额曰“长风阁”；右居副使，林参议额曰“停云楼”。道光二十四年，册使高螺舟太守人鉴复题堂联云：“入帘山晓，卷幔海秋，客馆东西双杰阁；持节龙蟠，衔书凤翥，使槎闽浙两词臣。”又长风阁联云：“云树万家新雨后；海天一色暮潮秋。”为赵宫赞所题。停云楼联云：“槛外月明临玉宇；枕边潮响忆钱唐。”为高太守所题。

　　琉球姑米岛公馆，为册使避风而设。乾隆二十一年，周文恭公奉命册封，遇飓登岸居此。额其堂曰“宝典流辉”，并系联云：“鳌首驾山来，拥卫不违天咫尺；蜑民迎节拜，欢呼创见汉威仪。”

　　林颖叔方伯寿图任陕藩时，题仪门联云：“门对终南，莫向此中寻捷径；地邻太乙，须知在上有仙都。”终南、太乙，皆其地山名也。又花厅联云：“室有澹台，与商公事；人非安石，莫尚清谈。”

　　桂林陈文恭公宏谟有题福建臬署大堂联云：“庭草不须除，常觉胸中生意满；炉香频自祝，但求世上好人多。”霭然仁者之言。

　　江苏臬署大堂有联云：“读律即读书，愿凡事从天理讲求，勿以聪明矜独见；在官如在客，念平日所私心向往，肯将温饱负初衷。”应敏斋廉访属俞曲园先生题。

　　江都蒋叔起廉访为粤臬时，题署联云：“如得其情，则矜而勿喜；有条不紊，若网之在纲。”宝应王文勤公凯泰为浙臬时，题署联云：“堂前草木新栽，春色自留生意在；门外湖山不远，清光先照我心来。”

　　番禺许宝衢廉访祥光陈臬粤西，修署园，工竣，各纪以联。其挹秀亭句云：“酷暑此中消，但期林下清风，常盈我袖；凉云随处荫，安得人间喜雨，遍记吾亭。”因树为屋句云：“庭前草色，槛外山光，须知我辈能豪，不在雕梁画栋；墙及半肩，窗开四面，愿与吾民相见，常如白日青天。”唾绿亭句云：“亭前古井长留，激浊扬清，澹泊要明廉使志；窗外孤峰特立，居高临下，伛偻须识老人心。”盖其地有老人峰也。又集李、杜句云：“空山欲听水仙操；日暮聊为梁父吟。”其襟抱可以想见。

　　长沙吴桐云观察大廷任福建盐道，改商运为票运，并提陋规入官，岁溢课银十余万。当创议时，僚属啧有烦言。公题二堂一联以见志云：“除积弊以挽颓风，并世几人能特识；挈私囊而归固帑，九重万里鉴臣心。”又尝命客代撰花厅楹帖，多不惬意。湖州刘蕴山学博其清献句云：“风月助清谈，入座人才皆竹箭；冰霜坚素志，和羹心事问梅花。”公喜，即延之入幕。其爱才如此。

　　方子严观察由内阁中书官广东岭西道，自题大堂联云：“曾踏软红尘，祇不忘药砌薇阶，十载文章纶阁静；勉为清白吏，好记取韶山端水，两番兄弟绣衣来。”盖其兄子箴都转亦尝居是职也。又西斋联云：“不惜簿领贤劳，十步以内，必有芳草；且得琴书乐趣，数弓之地，兼种名花。”为观察属林芗溪孝廉题。

　　湖北武昌府署有周太守廷绶联云：“十城表率，九郡先驱，亿万姓属目相看，刑赏惟求孚众志；廿载司曹，一麾出守，二千石仔肩恐钜，清勤不敢负家声。”按：“一麾出守”，出颜延年《咏阮始平》诗：“屡荐不入官，一麾乃出守。”沈括《梦溪笔谈》、张表臣《珊瑚钩诗话》谓“山涛荐阮咸为吏部郎，三上，武帝不用。后为荀勖一挤，遂出始平。”延年所谓“麾”，乃“指麾”之“麾”，非“旌麾”也。自杜牧之《登乐游原》诗“拟把一麾江海去”谬为旌麾，遂成故事。今考崔豹《古今注》曰：“麾者，所以指麾也，武王执白旄以麾是也。乘舆以黄，诸公以朱，刺史二千石以熏。”据此，则刺史二千石乃得建麾。牧之将乞郡，故有“拟把一麾”之语，未可为误。沈、张所论，亦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耳。乃今人犹祖其说，有谓守郡不可用“一麾”者，何欤？

　　临安骆莲浦太守钟麟题常州府署联云：“念东南民力几何，敢以茧丝忘保障；同上下考成安属，愿将抚字寓催科。”侯官李兰卿都转彦章题思恩府署联云：“政必实，心必虚，每逢牧长师儒，要问千旌何以告；民吾胞，物吾与，虽及猺狼獞獳，莫言痛痒不相关。”仁爱之情，溢于言表。然不若全椒薛慰农观察时雨题杭州府署联云：“太傅佛，内翰仙，功德在民，官迹相承私向往；道州诗，监门画，疮痍满地，虚堂危坐独彷徨。”尤酝藉而有味也。

　　兴化府署有王子勤观察广业题联云：“荔子甲天下；梅妃是部民。”语巧而新。延平府署有赵善溪太守人同题联云：“双剑化双龙，谬领延平名胜地；一琴兼一鹤，仰承清献旧家风。”见者亦称其工切。

　　张午桥太守知廉州，重修署亭。文树臣观察为撰联云：“治行继前贤，何殊野吏清操，醉翁高致；登临还我辈，试看天涯明月，海角孤云。”按：野吏亭在惠州府署，宋陈文惠公尧佐建。海角亭在廉州，天涯亭在钦州。故援以为比云。

　　归安徐阮邻司马保宇为甘肃茶盐同知，题大堂联云：“回民汉民，多是子民，我最爱民无异视；礼法刑法，无非国法，尔须畏法莫轻来。”

　　赵古农《临池草》载南海县署联云：“自秦汉以来，于都会独称首领；通山泽之气，与编氓共振衣冠。”番禺县署联云：“莫入吾门，事后省多烦恼；各勤尔业，眼前尽彀便宜。”不知何人所题。

　　罗田潘四梅先生焕龙宰洧川。岁暮，自制春联，大门云：“化日光天，偕尔民共登仁寿；和风甘雨，愿彼苍永锡丰亨。”花厅云：“喜园中鸟语花香，十分煦妪；想郊外雉驯麦秀，一样融和。”内厅云：“课士复课民，晚起放衙勤吏治；读书兼读律，公余退食惜春光。”

　　贵池桂丹盟廉访超万、归安杨蕉雨刺史炳堃并著清操。桂宰栾城，题大堂云：“我如卖法脑涂地；尔敢欺心头有天。”杨宰息县，题大堂：“每施鞭扑心常恻；不事苞苴梦亦清。”可谓无愧其言。

　　崔松如司马蓬瀛曾四任长乐县。其再莅时，前任为刘云樵观察翊宸，能吏也。司马题一联于二堂云：“草草两年过，一笑赋闲居潘令；花花千树满，再来认前度刘郎。”语妙双关。

　　长汀县署花厅后有蓬莱阁，在大池上，池水自卧龙山曲折而下，清澈见底，中皆植莲，花时香闻远近。黄曼君司马国培署县事时，题联云：“入夏荷花偏不热；出山泉水尚能清。”盖自况也。

　　直隶深泽县大堂有剡城吴大令步韩长联云：“邦畿五百里内，依山带水，谁言地褊长沙，看东距鹿城，西邻鼓国，南萦滹渡，北瞰恒阳，官此土者，如闾师，如比长，如古子男，引养引恬，要有实心敷治，漫流连高台柳月，小院荷风，古井泉香，危楼塔影；烟火二万家余，就日瞻云，何幸躬逢盛世，想士食旧德，农服先畴，工用矩规，商循氏族，我所思兮，为良吏，为神君，为慈父母，济宽济猛，可无善政宜民，须记取杨震四知，中牟三异，赵公双砚，刘守一钱。”

　　会稽县署宅门前有横河，通以小桥。其门联云：“流水带鸭琴，官舍宛如江上宅；小桥通曲径，吏曹亦是镜中人。”

　　山阴汪禹九司马鼐令顺德，题署门联云：“平临百里花封，处处桑麻鸡犬；谁绘一城春色，家家烟南楼台。”

　　怀集县署斋西偏有莲塘榕林，为署人纳凉地。鲍云韶先生璈游幕时，建亭其间，额曰：“绿罢水榭”。濒行，留联云：“莲社初开，把酒且邀今日醉；萍踪靡定，种花留待后人看。”

　　广东南海学署有集句联云：“近圣人之居，修其孝弟；守先王之道，发为文章。”

　　钱塘袁又村太守祖德尝摄宝山县丞，所治为上海吴淞江东隅地。书联于厅事云：“剪取吴淞半江水；即是河阳一县花。”为人所称。

　　归化典史署客厅有刘二尹似春集句联云：“人生有酒须当醉；我辈无钱不算贫。”

　　粤东抚署佐贰官厅中有集句联云：“不卑小官，尝为委吏；既得天爵，莫非王臣。”

　　慈溪盛莲水通守在渌言其邑学宫明伦堂旧有姜西溟先生集句联云：“辅世长民莫如德；经天纬地谓之文。”今不存。

　　漳州学宫，旧在郡治东南隅，自宋迄国朝，屡经修葺，未之有改。同治三年秋，毁于粤逆。明年城复，制府今侯相左公宗棠始移建于开元寺废址。掘土得石柱二，上镌朱文公联云：“十二峰送青排闼，自天实以飞来；五百年逃墨归儒，跨开元之顶上。”按；此联附载公《大全集》后，《楹联丛话》录之，谓“公构书舍，对天宝山，俯临开元寺”而作。考《志》：开元寺建于唐嗣圣间，至宋绍熙初，公守是邦，适五百七十余年，故公语云然。乃竟若预为今日改寺为学之谶，亦一奇也。工竣，左公撰句纪之云：“创始问何年，果然逃墨归儒，天遣梵王纳土；筹边经此地，正值修文偃武，我从漳海班师。”

　　福建贡院楹帖，《联话》所载诸作多不存。新制佳者，惟明远楼有云：“烛烬三条，试听长空仙乐举；头高百尺，曾看沧海夜珠来。”三鉴楼有云：“十六年三度霞关，喜者番凤咮堂前，新咏同敲秋夜月；八千卷一时云集，问谁蹑鳌峰顶上，雄文高压海门潮。”为郑梦白中丞祖琛题。又三鉴堂联云：“鹄立八千人，谁洒金壶堪蘸墨；蟾圆三五夜，我怀玉局亦煎茶。”为韩芸舫中丞克均题。

　　广西思恩府试院大堂有李兰卿都转联云：“于人何所不容，告牧长师儒，多备輶轩三岁选；有本是之取尔，先诗书礼乐，须知根柢六经来。”

　　何地山侍郎廷谦督粤学，按试阳江厅。适试院落成，侍郎揭联于大堂云：“万里下征轺，从羚峡南来，见此邦民物山川，可跻列郡；千间开广厦，对鳌峰西峙，愿多士文章事业，胜似前贤。”又廉州试院余园欣赏楼联云：“辟地无多，却分广厦数椽，门迳不容人迹到；论文有暇，试上层梯一望，海山胜向画图看。”亦侍郎题。

　　四川成都试院有江右杨庆伯学使联云：“我生与永叔同乡，衡鉴无私，得士亟求如轼辙；此地是升庵故里，仪型不远，论文何必溯渊源。”

　　桂林府秀峰书院尊经阁有联云：“一柱峥嵘，百粤风云从地起；六经璀璨，万年星日自天垂。”“一柱”，用唐张固《独秀峰》诗“擎天一柱在南州”语也。

　　善化陶文毅公澍少时主讲澧州书院，题联云：“台接囊萤，车式子方称学者；池临洗墨，范希文何等秀才。”超脱可喜。

　　杭州崇文书院在西湖北山麓。旧有联云：“儒修南渡承东汉；名胜西湖在北山。”后遭乱毁。同治四年重建，会全椒薛慰农先生时雨以杭守引退，巡抚马端敏公新贻聘主讲席。先生撰联榜之讲堂云：“讲艺重名山，与诸君夏屋同栖，岂徒月夕风晨，扫榻湖滨开社会；抽帆离宦海，笑太守春婆一梦，赢得棕鞵桐帽，扶筇花外听书声。”明年，宝应王文勤公凯泰由浙臬擢广东布政使，亦留联云：“云路及时登，盼诸君同咏霓裳，传来南海；风帆随处转，好他日重携文酒，泛到西湖。”

　　绥远城长白书院为驻防诸生肄业之所，联云：“盛世本同文，合左云右玉封疆，息马投戈，朔汉寝成邹鲁泽；将军不好武，萃黑水白山俊彦，敦诗说礼，边关长此诵弦声。”某将军属薛桑根先生题。

　　何地山侍郎廷谦题龙川通衢司景韩书院联云：“此乡为闽峤通衢，前朝战量犹存，宜以诗书回犷俗；其地有昌黎遗庙，多士讲堂新立，固应山斗奉名贤。”

　　左季高侯相督闽浙，在福州创建正谊书院，为举人肄业地。聘林勿村中丞主讲席，中丞题联云：“中原士气扬旗鼓；左海文光射斗牛。”侯相亦联云：“青眼高歌，他日应多天下士；华阴回首，当年曾读古人书。”华阴，长沙书院名也。

　　顺德黎方流孝廉如璋题其邑观澜书院云：“翻水成文，须知苏海韩潮，不外渊源洙泗；观澜有术，安得乘风破浪，直教洄溯瀛洲。”按：李耆卿《文章精义》云：“韩如海，柳如泉，欧如澜，苏如潮。”今不知何以讹为“韩潮苏海”也。

　　黄式权《锄经书舍零墨》云：南海冯小芸观察树勋宰南汇时，创建芸香草堂，专课经解诗赋，录诸生十八人为弟子，令各植梅花一株。筑室其间，额曰“吟梅”。系以联云：“看一树花开，可似放翁，绘得几家团扇；动十分诗兴，还如何逊，吟成东阁官梅。”

　　汀州归化县峨嵋书院有邑人罗竹溆孝廉联云：“一带城垣排雁齿；半天山翠拥峨眉。”盖院在城北小峨眉山上也。

　　湘乡东皋书院有曾文正公联云：“到此湖山俱有灵，其秀气必钟英哲；古来豪杰都无种，在儒生自识指归。”

　　朱竹垞《静志居诗话》云：顾亭林先生迁居山西，营书院一区，尽取家藏经史暨明累朝《实录》，插签于架。余分书题其柱云：“入则孝，出则弟，守先王之道，以待后学；诵其诗，读其书，友天下之士，尚论古人。”按：此联梁氏《联话》谓竹垞题西湖之敷文书院，殆误。

　　广州有海味台，当珠江之中，水军形胜地也。咸丰己未，台毁于火。同治庚午，构屋数楹，为巡船缉捕公所。文树臣观察为撰楹联，大门云：“环海波澄，犀甲军排金鼓肃；层霄月上，骊珠光射斗牛寒。”大厅云：“砥柱奠中流，万古风涛横地轴；楼船屯劲旅，五更鼓角壮江声。”船厅云：“楼阁俯中央，最难忘曲榭回廊，良宵风月；江天雄一览，犹想见伏波横海，往日勋名。”

　　福州大庙山山川坛左有厅事三楹，为官吏岁祀憩息之所。闽县谢笃人孝廉锡光设帐其中，尝题一联于厅柱云：“抚心亦念苍生，奈平生积学未优，聊复在山培小草；当道自徵素履，到此地报功诚重，好先入舍树甘棠。”

　　杭州义学有集四书联云：“谨庠序之教，孰先传焉，孰后倦焉；闻弦歌之声，有成德者，有达材者。”相传为莫宝斋侍郎手笔。

　　张棠邨先生题广州义学联云：“三千士独对大廷，莫道无关窗下事；五百年间生名世，安知不是座中人。”激励寒畯，辞旨宏深。许齑生先生题严州义学联云：“难非千万间，居然广厦；为语二三子，慎厥初基。”语亦简贵。

　　曾文正公题瓜州盐栈联云：“两点金焦，劫后山容申旧好；万家食货，舟中水调似承平。”

　　都门番禺试馆有联云：“云路九秋高，驱毂振缨，桂子香时来日下；客怀三月远，停杯剪烛，木棉红处话波罗。”

　　薛桑根先生题宿松段氏试馆云：“灊岳韫瑰琦，笔挟风涛，随千里大江东下；于门兴驷马，曲赓霓羽，看一轮明月秋高。”

　　杭州安徽会馆薛慰农观察有联云：“美擅湖山，留此地萍踪，好共一觞一咏；欢联桑梓，问故乡梅信，无忘江北江南。”又金陵歙县会馆联云：“冠佩集群贤，从丹山白岳而来，诗伯文雄，望气浩如云海；莺花邻艳迹，览桃叶青溪之胜，古欢新契，豪吟称此江山。”

　　都门江安会馆有王文勤公凯泰联云：“联襼集群贤，都看五色云中，恩迎日下；停骖逢盛会，犹忆百花洲上，春到江南。”江西江安会馆有何地山侍郎廷谦联云：“俱是宦游人，从大江南北来，追忆昔贤，犹存鹿洞学规，蠡湖政绩；曾为持节使，登匡庐左右望，瞻言故里，如见白门烟雨，黄海云涛。”

　　保定浙绍会馆戏台联云：“别馆接莲池，谱来杨柳双声，古乐府翻新乐府；故乡忆梅市，听到鹧鸪一曲，燕王台作越王台。”山阴骆照题。

　　金陵湖南会馆戏台有曾文正公联云：“荆楚九歌，客中聊作枌榆社；江山六代，劫后重闻雅颂声。”

　　福州南台广东会馆，番禺曹太史秉浚督闽学时题联云：“客至共欣然，别来珠海烟波，故里关情频问讯；人生如寄耳，话到榕江风月，他乡聚首亦前缘。”又区觉生观察天民题云：“作客几时闲，趁此间茶熟香温，正宜结侣三山，本地风光评荔子；思家千里远，喜今日兰言竹笑，为报人来五岭，故乡心事问梅花。”又戏楼联云：“月榭坐飞觞，三雅三升，记来桑柘影斜，社酒昔同乡饮醉；风亭听弄笛，一声一曲，唱到荔支香近，里歌原合土音操。”

　　杨剑波通守言汉口昭忠祠戏楼有联云：“且按战场文，试将玉笛梅花，谱出承平雅颂；要知前代事，如对晴川芳草，演来优孟衣冠。”

　　《余墨偶谈》云：贵州东门外九华宫，江南会馆也。其中楹帖极多，如“游子春来折杨柳；故乡人到问梅花。”孙心筠观察题也。楼中又悬鲍华潭先生一联云：“秋来黄叶成材，打桨忽生归棹想；雨后青山满郭，登楼常作故乡看。”先生和州人，语尤清切。至翁祖庚先生题船舫集句云：“诗梦不离桃叶渡；骚人未驻木兰舟。”则又绮丽之作矣。

　　吴江王氏义庄有薛慰农观察联云：“大义惟敬宗，收族最先，割千百亩膏腴，其川三江，其浸五湖，荷锸决渠同食福；达孝以继志，述事为善，经一再传封殖，我仓既盈，我庾维亿，瓜绵椒衍永承庥。”又震泽县积谷仓云：“其谷宜稻，既坚既好；自天降康，乃积乃仓。”盛泽镇积谷仓云：“娄南应主藏天星，斯万斯千，多多益善；吴下擅具区水利，余三余九，陈陈相因。”亦观察题。

　　广州施医局寿世堂，创自梁少亭仪部、蔡和甫司马。门有联云：“愿众生皆成寿者相；学菩萨普济世间人。”嵌字自然。

　　《鸥陂渔话》云：沈归愚尚书未达时，曾居木渎镇。自题门帖曰：“渔艇到门青涨满；书堂归路晚山晴。”二语极肖乡村清远之景。后来居者知为尚书手墨，即镌诸门间。余少时过之，见老屋破扉，犹存字迹，因常口诵不忘。五十年来，询之渎川人，无复知者，而余亦迷其处矣。

　　闽县王植庭观察有树由进士官四川夔州府，中岁告归，卜筑于亭头乡。室宇朴雅，自署堂柱云：“未艾早悬卓，鸠拙自藏，莫更出山为小草；于茅聊结屋，蜗居虽陋，却宜锄月种梅花。”

　　归化李星斋《客窗随笔》云：吾邑小峨眉山人谢龄友家有园林之胜，所题楹帖多可诵。如“春草池通棋墅外；笔花山露女墙西。”“芙蓉径曲时延月；牡蛎墙低不障山。”“梧桐叶上听秋雨；杨柳林中见远山。”“春巢鸟梦花间月；秋水鱼游镜里天。”“烛影夜阑花睡去；帘波风午燕归来。”又长句云：“三生脉望旧编残，问谁染翰轩前，一镜方塘朝洗砚；十载元驹今梦觉，苦记读书声里，隔溪古碓夜舂云。”

　　全椒薛慰农观察解组后筑藤香馆，落成，自题楹联。大门云：“自探典籍忘名利；未有涓埃答圣朝。”厅事云：“杜陵广厦构胸中，白首无成，空自许身稷契；庾信小园营乱后，青山依旧，聊堪匿迹巢壶。”书舍云：“不著衣冠，门前久谢乘轩客；只谈农圃，月下欣闻打稻声。”

　　闽县曾亦庐大令元澄由进士宰浙江乐清、黄岩等县，引疾归。卜居安民巷，即其师陈恭甫太史故宅也。自榜联于厅事云：“薄宦匆匆，携得温台风满袖；旧游历历，忆随时酢雪当门。”

　　番禺许宾衢观察祥光筑楼于珠江之滨，颜曰“袖海”，盖取东坡“袖中有东海”意。自撰楹帖曰：“石角东西花月夜；潮头上下海天秋。”又曰：“四面清风三面水；二分明月一分花。”

　　番禺张南山太守维屏引疾归里，筑听松园于烟雨寺旁，为著书之所。自题联云：“为词客，为宰官，为老渔，卅载风尘，阅几多人海波涛，才得小园成退步；爱诗书，爱花木，爱丝竹，四围溪水，喜就近佛门烟雨，且营闲地养余年。”

　　山阴宋华庭司马泽元所筑且园，中有亭，环植梅花，额曰“索笑”。系以联云：“著意为寻春，居然管领梅花，犹是吾家风味；及时好行乐，试问当前明月，不知今夕何年。”盖亭后有圆门，上书“月窟”二字也。

　　潮州丁禹生抚部日昌家，园中有高楼可望远，为抚部宴客之所。题联云：“如此江山，对海碧天青，万里烟云归咫尺；莫辞樽酒，值蕉黄荔紫，一楼风雨话生平。”

　　闽县龚霭人藩伯易图家旧有双骖园，其高祖榕溪都转所辟，后捐为正谊书院。藩伯别建园于乌石山麓，仍循旧名，示不忘祖德也。其地荔子最甘，藩伯集句题一联云：“平生最爱说东坡，日啖荔子三百颗；天下几人学杜甫，安得广厦千万间。”

　　上海胡青坳式钰编《窦存》云：昔癯园中草堂落成，自题楹联，丐汤雨生先生书之。句云：“花鸟无多，能领自足；神仙非易，得闲便佳。”

　　番禺石星巢《藤阴杂录》载其外叔祖史莲徵明巡溶有题俞氏楼联云：“帘卷虾须，唤奚童洒扫，瓯雪藕，碗调冰，何妨啸傲烟霞，挥麈顿遗尘鞅事；香烧龙脑，有嘉客过从，画云林，书海岳，更好平章风月，倚阑刚揽夜珠来。”主人得之甚喜。

　　罗文心《楹帖采腴》载一水阁联云：“猛听一声秋，凉意欲来先到水；贪看深夜月，清光才上便登楼。”

　　常州刘云樵观察告退后，于府城造一园。入门有一亭，悬一联云：“一步一花景；无时无鸟声。”今此园已属恽氏。

　　江阴何廉昉太守栻以名进士官吉安守，罢归，侨寓扬州。擅禺策之富，构壶园，以诗酒自豪。曾于听事制联云：“种三顷秫，拥百城书，此生足矣；制千丈裘，造万间厦，何日能之。”曾文正公题其寓宅联云：“千顷太湖，鸥与陶朱同泛宅；二分明月，鹤随何逊共移家。”

郁离子

楹联新话卷四　名胜

　　泰山孔子崖有徐清惠公宗干集句石刻云：“仰之弥高，钻之弥坚，可以语上也；出乎其类，拔乎其萃，宜若登天然。”见梁茝邻中丞《归田琐记》。

　　李香苹家瑞《停云阁诗话》云：岱麓关帝庙旁厅事三楹，甚轩敞。徐清惠公宗干宰泰安时题联云：“日出时，月上初，雨后雪中，得无限好诗好画；书数卷，棋半局，炉香琴韵，到此间成佛成仙。”神味悠然，得未曾有。

　　黄山奇胜闻天下，名人摩崖诗字甚多，而佳联不概见。黄秋宜肇敏游记所载，如慈光寺，歙县曹文正公振镛句云：“谈经云海花飞雨；说法天都石点头。”吴退旃先生句云：“洗钵乍分蕉上雨；弹琴时引竹间风。”文殊院，萧山高小楼观察枚句云：“蓬飞九品为黄海；狮吼一声下玉屏。”皆彼教中语也。惟紫云庵有赵子良一联云：“紫石云烟作屏障；青天风雨走蛟龙。”普贤庵有不署名一联云：“奇妙脱凡蹊，果到峰头始信；光明凌绝顶，直从天外飞来。”又钱塘汪夔石室一联云：“石诡松奇，自是有仙骨；僧闲云懒，到来生隐心。”状境自能相称。

　　寿佛寺即梁家园故址，楼榭之外，凿池引水，可以行舟，故王渔洋、宋荔裳诸公有“泛棹梁园”之什。乾隆初，李雨村观察寓其地，颜其楼曰“看云”，并撰联云：“窗外小邱如岫列；楼前积水当湖看。”今则已谷而陆矣。按：此联载《雨村诗话》中，而《诗蛞》易其出句为“槛外远山排闼绕”，何欤？

　　徐紫珊逢吉《清波小志》引《净慈寺志》云：西湖十景，南屏有其二。一曰南屏晚钟，一曰雷峰夕照。郑郡丞烨读书莲花洞下，自号莲石散人。书一联于殿柱云：“松韵鼓笙簧，和南屏之晚钟，清如雅奏；禅心开定慧，对雷峰之夕照，湛若明生。”非久住山者不能领略到此。

　　归安吴又蕉昭基《游梦倦谈》云：西湖湖心亭，道光间倾圮已久，游人裹足。兵燹后首先修葺，反胜于前。中悬一联云：“中央宛在；一半句留。”书法雄厚，为蒋芗泉中丞益澧所题。

　　左季高爵相抚浙，重修西湖冷泉亭，题联云：“在山本清，泉自源头冷起；入世皆幻，峰从天外飞来。”与董思白旧联“泉自几时冷起；峰从何处是来”一问一答，各臻其妙。

　　西湖孤山以林和靖而传。咸丰辛酉，仁和典史上杭林公兆霖与其母妻姊女六人同殉粤逆之难。杭人感其忠烈，为营冢于和靖墓侧，立祠冢前。劲节高风，先后竞爽，亦近时一名迹也。祠中楹联林立，论者以全椒薛慰农观察时雨、长白明克庵司马明德为最。薛云：“大节媲阎公，取义成仁，青史从今尊县尉；忠魂依处士，补梅招鹤，孤山终古属林家。”明云：“上下五百年，处士忠臣各今古；回环三十里，于祠鄂庙共湖山。”浑朴典雅，各擅其长，宜为人脍炙不置矣。他如濑江姚季眉司马光宇云：“封墓结仙邻，雪满空山来鹤吊；覆巢悲死节，风凄古木泣鹃魂。”仁和董敬甫工部慎行云：“劲节抗冰霜，千树梅花皆玉照；丛祠倚林麓，四山鹤唳即神弦。”秀水沈梦粟广文景修云：“泉冷古梅花，可与盟心惟白水；亭空孤鹤影，居然埋骨共青山。”乌程朱兰江广文砺金云：“一命重朝官，劲草疾风终树节；千秋依处士，寒梅孤鹤与招魂。”视前作少逊，然清新拔俗，要非率尔操觚者可同年语也。

　　西湖苏小小墓去岳坟不远，先大父约斋公尝题联云：“小字偶相同，考古休凭吴地记；香魂真有托，结邻长傍鄂王坟。”按：苏小小钱唐名倡，南齐人。《武林旧事》、《咸淳临安志》载其墓在西湖，而唐陆广微《吴地记》载在嘉兴县侧。徐凝《喜兴寒食》诗：“惟有县前苏小墓，无人送与纸钱灰。”王禹偁亦有“县前苏小旧荒坟”之句，故朱竹垞断为家在钱唐而墓在嘉兴，后人多主其说。然《吴地志》云是晋妓，与南齐之苏小时代不同，则是明有两人。古今同姓名者甚众，安得谓嘉兴有苏小墓而钱唐必不可别有苏小墓耶？此联表而出之，足以破考据家之惑矣。近见《零金碎玉》载程柯亭曾洛一联云：“湖山此地曾埋玉；花月其人可铸金。”亦以为葬于西湖也。

　　莫愁湖在江宁水西门外，湖上旧有华严庵、胜棋楼、郁金堂诸胜。自为粤逆所据，荡焉无存。同治甲子城复，曾文正公率属修葺，尽复旧观。仍祀中山王胜棋楼，下供卢莫愁。新制楹帖甚多，如魁时若魁玉云：“山色湖光，都为一览；英雄儿女，并艳千秋。”黄慎之思永云：“六代湖山，几人诗酒；簇新花鸟，依旧楼台。”郭鳞伯树勋云：“天子爱英雄，登金碧重楼，想见云龙万里；美人隔秋水，望芙蓉十顷，疑来海燕双栖。”彭雪岑宫保玉麟云：“王者五百年，湖山具有英雄气；春光二三月，莺花合是美人魂。”语俱壮丽，然不若程兰生文炳一联云：“六代莺花，并作王侯清净地；一湖烟水，荡开儿女古今愁。”辞旨尤为超脱也。后王申二月，文正公薨于位，江南士民奉公像以配中山，薛慰农观察时雨撰长联云：“出西州门迤逦而来，见桑麻遍野，花柳成蹊，十万户重睹升平，遗爱难忘，白叟黄童齐下泪；与中山王后先相望，幸湖水波恬，石城烽静，五百载允符运会，大名并峙，衮衣赤舄更图形。”庄严典丽，则又非诸作之所及矣。

　　金陵太平门外元武湖，周围三十里遍植荷花，三面皆水，非舟不达。曾文正公督两江时，筑长堤约三里许，中造数桥以通水，人比之杭州苏、白两堤。公薨，里人于堤处建楼三楹，奉公小像，山翠波光，近在窗几。薛慰农观察题联云：“人间宰相，天上神仙，果然蓬岛归真，想圆峤方壶，相连一水；小队曾来，大名不朽，留得湖山遗爱，比谢安王导，别擅千秋。”

　　秦淮风月，千古艳称，兵燹以来，旧院遗址无可寻觅。即从前利涉桥、文德坊一带，所谓桃叶渡、丁字帘、落日放船好诸名胜，亦皆鞠为茂草矣。自甲子克复，两岸河房先后兴修，依然繁盛，余尚未能尽复。懒云山人潘卯桥恩游览所及，各撰联纪之。录其题杨氏停艇听笛水阁云：“寻江令宅，访段侯家，流水声中，六朝如梦；赌太傅棋，弄野王笛，夕阳槛外，双桨徐停。”又题林氏水阁云：“六朝金粉，十里笙歌，裙屐昔年游，最难忘北海豪情，西园雅集；九曲晴波，三生梦影，楼台依旧好，且消受东山丝竹，南部烟花。”又题怀素阁水榭云：“看一水西流，画舫清樽，且喜金吾不禁；唱大江东去，铜琵铁板，须邀玉局同来。”又题停云水榭云：“一曲后庭花，夜泊销魂，谁是三生杜牧；东边旧时月，女墙怀古，我如前度刘郎。”又题梦绿轩水榭云：“璧月夜夜，琼树朝朝，绿水红桥舟似织；诗老莺莺，公子燕燕，清歌妙舞酒如淮。”

　　袁子才先生随园中楹帖，《联话》已据《续同人集》采入矣。比见先生文孙翔甫大令《随园琐记》，知尚有佳句可取。如张船山云：“大名还在杜；时论又推袁。”王集云：“中天悬明月：绝代有佳人。”鲁沂云：“此地在城如在野；其人非佛亦非仙。”龙雨苍云：“羲皇以上怀陶令；山水之间乐醉翁。”汪度云：“日对十顷琅玕，如封万户；坐拥百城图史，何假兼圻。”先生自题云：“读书已过五千卷；此墨足支三十年。”皆传作也。又一联云：“林木翳然，便有濠濮间想；清风飒至，自谓羲皇上人。”此则系宋渊子似道上梁文忠语，以《世说》对渊明传，见《困学纪闻》，不知是人所赠，抑先生自书之以联句欤？

　　袁翔甫祖志曰：往岁余与侄辈读书，因树为屋。忽闻门外剥啄声，启视，则群从人肩丈许木刻长联，称奉主命送悬园中。其句云：“祇一座楼台，占断六朝烟景；问几人诗酒，能争绝代风流。”款署桐城黄文炳敬题。字大于斗，亦复古朴可爱。

　　扬州名胜，首数蜀冈。蜀冈有东西中三峰，而中峰诸景，尤著称海内，乱后尽毁。同治辛末，定远方梦园方伯浚颐转运两淮，筹款兴复，园林楼观，焕然一新。方伯各为诗文纪之，其楹帖则载所著《丛说》中。如题平山堂云：“大明寺里拓坤舆，望重庐陵，赖刁周郑赵史吴踵事增华，遂全江上浮岚，长留真赏；丰乐区边推壮观，雄吞邢水，有毛魏金汪宗尹鸿篇钜制，敢道劫余畚筑，足抗前贤。”盖山堂创自欧阳文忠，递经宋刁约、周淙、赵子蒙、郑兴裔，明吴平山修葺。本朝康熙初改为寺，后郡守金长真、舍人汪蛟门捐资重建，时毛西河、魏叔子、宗观、尹某及长真、蛟门皆有记。至是，方伯复继其后，故联中历叙其颠末也。谷林堂句云：“遗址在栖灵，稚竹老槐，风景模糊今异昔；开轩借直赏，焚香酬酒，仙踪戾止弟从师。”谷云旧在栖灵寺，今移建于真赏楼，故云。洛春堂云：“品题金带跟盘，毕竟杨花难比洛；消受淡云微雨，果然秋禊不如春。”平远楼句云：“三级曩增高，雨点金焦，助起杯中吟兴；双峰今耸秀，万株松栝，涌来槛外涛声。”晴空阁句云：“亦一清流，更有何人继高躅；二分明月，却于此处照当头。”第五泉云：“两井并称，考古当凭墨庄录；五泉新得，即今可宝殿司砖。”按：第五泉起于唐刘伯刍论次茶水：“扬州大明寺井居第五。”张又新《煎茶水记》云：“无可考。”宋张邦基《墨庄漫录》载：“东坡尝故塘院西廊井与下院蜀井，二水相较，以塔院为胜。”以塔院井即第五泉，后二井亦湮。明释沧溟掘地得泉并《大明寺碑》，疑即塔院井故址。徐九皋书“第五泉”，勒石井旁。迨本朝康熙间，汪应庚建西园，凿池得古井，有唐景福钱数十，古砖上刻“殿司”二字，乃知塔院真迹实在于是，沧溟所得者，盖下院蜀井也。李艾塘《扬州画舫录》谓“蜀冈本以泉胜，随地皆得甘泉，其真伪不必过分。”似非定论，此方伯所以有当凭《墨庄》之语欤？

　　镇江府石公山在郡城东北，大江南岸，与焦山对峙。岩壑奇秀，为洞庭七十二峰之冠。山有石公庵，庵有翠屏轩，介归云洞、明月湾之间。其楹帖云：“归云洞口云千叠；明月湾头月一轮。”又云：“眼豁湖山真面目；气吞吴越最精神。”轩后有亭，署曰“断山”，联云：“岫引天风波上下；亭飞海月翠空明。”下有浮玉北堂，飞阁临湖，烟波浩然，一目千里。其堂联云：“秋壑春岩，百变云烟苍莽外；渔帆雁阵，四围风景画图中。”俱不知何人所题。

　　昆山县马鞍山广袤三里，高七十丈，上下楼台层叠，山半有亭。道光甲午，侯官林文忠公则徐登此，集石湖、放翁先生句为联云：“有情碧嶂团圞绕；得意孤亭缥缈间。”庚申之劫，胜迹尽废，亭亦颓圮，惟存石柱四条而已。

　　雷松舟国楫《燕游日记》云：常州城外皇华亭，近挹惠、锡二山，有联云：“津路控吴趋，君子至斯欣得见；邮亭材惠水，好山相对欲忘疲。”为金匮令青田韩锡胙所题。书用隶体，亦韩作。句既典切，字亦古雅。

　　郑锡祺《零金碎玉》云：吴下贝孝廉信三不求仕进，高士也。尝营别墅于虎邱，筑亭曰“归鹤”，环植梅花。自书联云：“无子无孙，家祭早年供麦饭；有风有月，吟魂夜夜伴梅花。”

　　上海城隍庙中之西园，即明豫园，池沼楼台，极曲折玲珑之致。自赭寇之乱，半成废砾，今虽重葺，而规模结构迥不如前矣。旧有僧寄尘楹帖云：“莺莺燕燕，翠翠红红，处处融融活活；风风雨雨，花花草草，年年暮暮朝朝。”颇著于人口。然此联实袭西湖花神庙、吴中网师园联语，非其创格也。

　　安庆府中江第一亭负城临江，为郡城胜景。太湖李尚书振钧登而乐焉，制联榜前楹云：“秋色满东南，笑赤壁以还，与客泛舟无此乐；大江流日夜，问青莲而后，举杯邀月更何人。”

　　肥上小辋川为王育泉先生别墅，极水木明瑟之致。方梦圜方伯题联云：“地邻飞骑桥边，问当年一船筝笛，万队旌旗，弹指话沧桑，只安排水国逍遥，已是昆池庄叟境；春到听莺时节，看此夕对月歌诗，临风把酒，散怀忘泛梗，且领略画图结构，俨然鹿砦右丞居。”乱后墅废，其联亦不知存否矣。

　　河南许州府展江亭在府城西小西湖中，宋韩维建。旧书宋文宪句为联云：“凿开鱼鸟忘情地；展尽江湖极目天。”情景恰好。

　　杏花村黄公罏有陈省斋太守联云：“至今村酿黄公酒；依旧花开杜牧诗。”见《随园诗话》。

　　《静志居诗话》云：浮远堂在君山，宋绍兴中建。淳熙间，李鹤田珏为江阴司法，题柱联云：“此水自当兵十万；昔人曾有客三千。”按：此联已载《联话》，而不言在浮远堂，且无撰人姓氏，故补之。

　　江西吴城县望湖亭相传为吴周瑜练水军处，乱后尽圮。彭雪岑尚书玉麟修复之。题联云：“战舰列千军，想当年小乔夫婿，破浪乘风，多少雄姿英发，今我戈船来寄绩，吊古凭栏，叹几许事业兴亡，祇赢得残灰劫火；湖天开一碧，看此日大地山河，落霞孤骛，无复活泼生机，谁家铁笛暗麓声，悲歌击筑，把那些沧桑感慨，暂付与芳草斜阳。”

　　《两般秋雨盦随笔》载黄鹤楼联云：“楼未起时原有鹤；笔从搁后更无诗。”飘忽有致，不知《联话》何以遗之。

　　张诗舲方伯任粤西时，题风洞山联云：“漓江水绿招凉去；常侍风清赏雨来。”又题独秀峰五咏堂云：“雄藩胜览曾开囿；太守风流尚读书。”

　　《归田琐记》云：余小霞州判应松罢官，舟经藤县。温心山明府鹏翀初建访苏亭落成，代姚若虚撰联云：“万里赴琼儋，夜起江心弄明月；一亭抚笠屐，我从画里拜先生。”自识：“心山以茝林中丞师所遗《苏公笠屐图》勒石。”又自题一联云：“公是孤臣，明月扁舟留句去；我为过客，空江一曲向谁弹。”盖隐括文忠公《藤江》五古诗意也。

　　上德甫昶《滇行日录》云：“嵩明州海潮寺在滨潇湘江上，擅水木之胜。方丈中悬鄂刚烈公容安书唐人句云：“海暗云无叶；山寒雪有花。”笔力雄劲，想见其致命遂志之概。又一联云：“云连树色微分岸；船载波光直到门。”为昆明陆潄亭孝廉艺所题。王梦楼太守亟赏之。”

　　嵩明州莲光寺中有放生池，阮文达公元题一联云：“子产舍鱼，溯放生之始；庄周知乐，闻转偈之机。”

　　陈子重鼎《滇黔纪游》云：普安县出南门外有山，名鹦哥嘴嘴岭，甚峻。上有鹦鹉寺，联额皆王继文先生书。大殿，制府蔡公一联云：“一峰天半闻鹦语；万籁松间祇鸟啼。”语佳绝。

　　朱彦珊美镠曰：四川长水县有朝云庙，徐文长题联云：“朝云朝朝朝朝朝朝朝退；长水长长长长长长长流。”上联第四、五、七“朝”字读如“朝觐”之“朝”，下联第四、五、七“长”字读如“消长”之“长”。就题起义，奇巧天成，洵非渭不能作也。按：此联今载施可斋《闽杂记》，并谓：“《联话》及《浪迹丛谈》所记福州罗星塔、温州江心寺联云云，皆袭其语，而牵强不切。”诚破的之论。惟考文长平生未尝至蜀，不知何以有此题句。岂蜀人丐其撰书而悬挂欤？

　　潘四梅焕龙《卧园诗话》云：山西闻喜县红鹤楼峙于涑水之旁，其地当街，往来者踵相接也。刘竹笑太守为宰时题联云：“楼中几阅古今秋，想当年丹翼飞来，放眼都成仙世界；桥上许多名利客，到此地绿阴深处，回头即是小蓬瀛。”

　　福州南台山有汉闽粤王庙，故俗称大庙山。道光庚戌，郡人醵资重修，于其旁余地建台山第一亭，亭右复构榕阴山馆，远挹群山，俯瞰大江，为城南胜概。其楹帖多集古句成之，如陈雪樵心棻云：“林气映天，竹阴在地；月明如昼，江流有声。”吴梅臣冠春云：“窗中列远岫；天际识归舟。”语颇稳惬。咸丰间，潞河白让卿观察游闽，假居于此，复集一长联云：“衔远山，吞长江，西南诸峰林壑尤美；送夕阳，迎素月，风雨之际枕簟生凉。”此则全神俱到，非体会入微者不能道矣。

　　闽粤王庙后有瓜莲精舍，盖闽人于六月为瓜莲会以祀王，此其宴憩所也。前有小池，旁即钓龙井，花石掩映，颇具幽趣。旧有联云：“瓜雨莲风池上社；柳烟梅月井边台。”又长乐陈某题句云：“池塘得月开新鉴；楼阁如春改旧观。”书法秀劲，非凡手所及，惟其跋称“修庙时梦庙额书‘开闽第一正神之庙’，后庑楹帖即此句，因书以志神灵”云云，则贻笑于识者矣。无论汉时但有柏梁体，七言律句始于唐人，非王所尚；且其旧额“汉闽粤王庙”五字，循当日封爵，最合典礼。今改为“第一正神”，尤属杜撰。殆陈曾持此议，而虑人不从，故托以神其事，而不知适形其浅陋也。

　　福州绘春园在水部门外，相传其初为耿藩庄房，故俗称耿王庄，后为鹾贾陈氏世业。陈家中落，以其地抵逋于洋商。同治己巳，官赎归之，设桑棉局于此。其地广不二十亩，而有溪有田，有花果，周以缭垣，本类人家园圃。自归官后，增置假山、楼台、庭榭，蔚成大观，因改今名。中有种石山房、菡香小榭、绿阴深处、裁云织月轩、十三本梅花精舍诸胜，大吏暇日，常游晏焉。区觉生观察天民有联云：“杨柳池塘桑柘月；芙蓉帘幕荔枝风。”孙莱山侍郎毓汶亦有联云：“美景画难成，对雨后罗纨，一曲满浮桑落酒；仁风扬不尽，借江东箫管，同声欢唱木棉裘。”又云：“喧全寂，倦都醒，一片碧玲珑，高树凉风人倚槛；夏如秋，晴亦雨，三分寒料峭，疏帘清簟客敲棋。”风景可以想见。

　　福州小西湖上有宛在堂，比杭之湖心亭。林文忠公集《洛阳桥碑》字为联云：“长空有月明两岸；秋水不波行一舟。”

　　闽县刘子忱忱孝廉集句题乌石山社学联云：“朋辈于此饮文字；林壑之美钟东南。”

　　闽县丁戊山房在嵩山，傅处士汝舟所居。后移桂枝坊，即宋陈忠肃文龙芙蓉园。郑善夫为题门帖云：“巷小过颜，老去无心金紫；园名自宋，秋来有意芙蓉。”

　　陈孙鹏云程《闽中摭闻》云：永福方广岩下有石室，可庇千人。五代时建寺，供宾头卢尊者。元王翰镌“飞佩”二字于石。天门林泉生有联云：“石室云开，见大地山河，三千世界；水帘风掩，露半天楼阁，十二阑干。”名人题咏甚多。按：此联已载《楹联续话》，而不著何人所撰，且“云开”误作“天开”，因录而正之。

　　吾邑马肖岩大令百庆宰邵武，曾修熙春台，题联云：“熙皞遗风留郡邑；春秋佳日好登临。”拆字妙无痕迹。

　　长汀东门外苍玉洞前有台可眺远，旁即演武场，官吏多迎送于此。毗陵刘禹门上舍偁题联云：“几树垂杨堪系马；一声长笛送归鸿。”

　　福安列岫亭在县东天马山脊，俯视城邑。旁有隙地，可以习射。雍正间，知县方士模重建，题偶句云：“卜筑踞层颠，看浪影茫然，一曲渔歌山月白；栽培思旧德，顾桑阴沃若，千家蚕织夜灯红。”

　　漳浦闪园在于陵别墅东，国初张山人士楷读书于此，因崖架屋，石壁上犹存对句“盘回丹岭顽仙洞；峭立青天大隐屏”十余字，今俗名闪园寨。

　　琉球那霸有龟山，一峰独出，距前附小峰二丈许。那人驾石为洞，连二山，高十余丈。其巅有楼，可揽中山全势。册使李和叔中翰颜曰“蜀楼”。联云：“左瞰青畴，右扶苍石；后临大海，前揖中山。”见所著《使琉球日记》。

　　福州鼓山白云寺客堂有联云：“松际窥人孤嶂月；山中留客半床云。”

　　倪云癯鸿《桐阴清话》云：白云山为羊城第一胜地。半山新构小亭，为游人停憩所。中有联云：“上方月出初生白；下界尘飞不染红。”见者叹其工切。又云：番禺沙湾司杭头乡有老松一株，古干参天，浓阴蔽日，相传为六朝时陈将军元礼手植。歙县许小琴少尹文琛常往拜之，好事者为建拜松亭。中有联云：“四角亭开临止水；六朝人去剩孤松。”今不知其亭犹存否。又云：惠州元妙观为羽士大道场，古樾拏空，奇石挺立。其门联云：“玉局仙人留带日；越州和尚吃茶时。”系宋芷湾太史所题。又云：“快风阁在广州北门外，四面虚敞，所见无非邱垄。上书扬州石天基成金成句云：“引我舒怀山远近；催人行乐冢高低。”景色恰合。又云：道光王辰，程春海侍郎恩泽典试粤东，度庾岭，遇雨，憩张曲江祠。遍观楹帖，无当意者。偶得“相公风度想梅花”句，初无下联。及抵红梅驿，忽笑曰：“何不以本地风光对之。”遂回车赴寺，索笔大书云：“王道荡平通岭表；相公风度想梅花。”寺僧因勒于祠壁，见者皆叹其工。

　　台湾彰化县水社有珠子山，山傍有亭。波白嶂青，风景绝胜。彭和庵司马鏊题联云：“往结羡鱼情，两岸荷花双桨艇；相期招鹤影，半潭烟水一亭山。”

　　四川成都府桂湖池，荷桂为会城胜景。其地本杨升庵先生故宅，今附祀谢忠愍公子澄。梁曦初侍御有联云：“六月荷花八月桂；杨公故宅谢公祠。”

　　《水鹤春呓》云：小孤山在大江中，单椒壁立，锐下丰上，如置石盘盎中。碧萝红叶，秋暑尤丽。余两过之，书联云：“有美一人，中夜闻五铢环佩；遗世独立，下游俯雨点金焦。”时人诧为此山之绝唱。又云：九江琵琶亭余亦有联曰：“灯影幢幢，凄断晴风吹雨夜；荻花瑟瑟，魂销明月绕船时。”皆组织元、白本事也。又云：苏州新修沧浪亭成，应敏萧廉访嘱拟一联曰：“小子听之，濯足濯缨皆自取；先生醉矣，一邱一壑亦陶然。”又云：黄鹤楼、岳阳楼为太湖南北巨观，而联话无甚动人者。余过鄂渚，集古句题曰：“大江流日夜；西北有高楼。”后至岳州，亦题曰：“对此茫茫百端集；此老惓惓天下心。”又题“三醉”曰：“一月二十九日醉；百年三万六千场。”一时传诵，以为合作。按：首联不对，次联复“此”字，虽曰潭切，究非楹帖中正轨也。

　　《海山诗话》云：高州金莲庵为芾南先生重修，高要彭春洲明经宗题一联云：“卧莲瓣读书，是天人福慧；见桃花悟道，须来者聪明。”

　　何悔余舍人题扬州题襟馆长联云：“当年多士登龙，追陪雅集，溯渔洋修禊，宾谷题襟，招来济济英髦，翰墨壮江山之色，翳玉钩芳草，绿蘸歌衫，金带名葩，香霏砚席，扬华摛藻，至今传宏桨风流，贤使君提唱骚坛，谁堪梅阁联吟，芜城续赋；此日有人骑鹤，烂漫闲游，怅文选楼空，蕃釐观圮，闻尽茫茫浩劫，园林剩瓦砾之场，祇桥畔吹箫，二分月古，湾头打浆，十里春深，补柳栽桑，渐次复承平景象，大都会搜寻胜概，我欲雷塘泛酒，蜀井评茶。”

　　西湖南屏寺方丈有联云：“细翦山云缝破衲；闲捞溪月作蒲团。”又金陵僧月潭题昭忠寺也园联云：“与石订交奇不厌；有梅同处冷何妨。”俱新颖可喜。

　　西湖诂经精舍有湖楼，《志》所谓“第一楼”也。德清俞荫甫先生自戊辰岁主讲精舍，每春秋一至以为常。丁丑有先生宴及门诸子于第一楼，其门下士绘《俞楼秋集图》，并篆“俞楼”二字，将榜于其上。先生寓书止之，且曰：“藉诸君翰墨流传，异时有好事者补作小楼，则诸君之榜名实斯称，然须在五百年后矣。”于是其门下士醵金度地，于六一泉侧筑楼三楹，而颜之曰“俞楼”。面湖枕冈，极幽秀之趣。彭雪岑宫保巡江东，病其卑隘，乃拓而大之。后凿曲池，前叠假山，山上复补建西爽亭，由是俞楼之名溢湖上。徐君琪、汪君行恭俱为之记，先生自书二十八字悬之前楹，曰：“合名臣名士为我筑楼，不待五百年后，此楼成矣；傍山北山南沿堤选胜，恰在六一泉侧，其胜何如。”此非特为西湖增一名迹，亦为西湖增一佳话矣。

　　金陵元武湖在太平门外，周围三十余里，尽植荷芰，三面皆水，非舟不达。曾文正公督两江时，筑一长堤以通往来，人甚便之，以比杭州之苏、白两堤。堤傍湖神庙面湖而建，小楼三楹，足揽全湖之胜。薛慰农观察题联云：“三百年方策犹存，剩凫渚鸥汀，时有云烟入图画；四十里昆明依旧，听菱歌渔唱，不须鼓角演楼船。”

　　苏州漱玉山庄有俞荫甫太史联云：“邱壑在胸中，看叠石疏泉，有天然画意；园林甲吴下，愿携琴载酒，作人外清游。”

　　薛慰农观察尝偕刘省三爵帅、周海舲军门、韵珊、织云两女史同游焦山自然庵，题联云：“鹤去难回，留片石孤云，共参因果；我来何幸，有英雄儿女，同看江山。”

　　星河林象鼎钧《樵隐诗话》云：潮州有西湖，为一郡名胜处。昔人有一联云：“湖名合杭颍而三，水木清华，惜不令大苏学士到此；山势分村郭之半，楼台金碧，还须遣小李将军画来。”语殊工切。

　　《鸥陂渔话》云：仲雍墓在虞山之麓，与言子墓毗连。墓门石柱镌联句云：“一时逊国难为弟；千古名山尚属虞。”闻昔年两贤后裔以争墓旁隙地构讼累年，官累讯不决。后常熟令某公题此联于墓门，言氏后人见之，遂让地而息讼焉。盖讽谕之所感深矣，惜不详为何人。又致道观侧瞿忠宣公祠堂内有楹帖云：“圣代即今多雨露；宗臣遗像肃清高。”集句天然凑泊，措词尤为得体。亦不知出何人手，皆余昔游海虞时所见。

　　王华斋通守日映以旧抄武昌黄鹤楼楹联一帙相示，中多《联话》未收之作。如史文靖公贻直云：“一上高楼，缅当年江汉风流，多少千秋人物；双持使节，喜此日荆衡形胜，纵横万里金汤。”刘显赓云：“身在九霄，看月印长江，千斛明珠涌出；眼空万里，望浮云孤岳，半天玉尺平来。”气象雄阔，足与斯楼相称。陈文恭公云：“楼外白云停，殊觉天际真人，至今未远；江边黄鹤返，纵有卷中佳句，到此皆空。”吴白华侍郎省钦云：“城郭依然，只趁扁舟盘鹤影；江山如此，试携短笛落梅花。”陈大纶云：“崔唱李酬，双绝二诗传世上；云空鹤去，一楼千载峙江边。”汤世镛云：“浩劫定三千，最难忘树绕晴川，草凄芳渚；壮怀吞八九，看不尽大江东去，爽气西来。”周雩云：“恨我来迟鹤已去；怪他早到诗先题。”亦俱清新拔俗。而任天宝一联云：“骑鹤翔空，一瞬元黄新甲子；神龙混迹，旁求忠孝作神仙。”题外使事，尤能脱寻常窠臼。然考崔颢《黄鹤楼》题下自注云：“黄鹤乃人名也。”其诗云：“昔人已乘白云去，此地空余黄鹤楼。”云乘“白云”，则非“乘鹤”矣。《图经》载“费文祎登仙，驾鹤于此”，《齐谐志》载“仙人子安乘黄鹤过此”，皆因黄鹤而为之说者，当以颢之自注为正。张南轩辨费文祎事，谓“黄鹤以山得名”，或者山因人而名欤？李邕《岳麓寺碑》，题“江夏黄仙鹤刻”。邕书好自刻之，此固寓名，然亦可见相传之旧矣。而题者多谬蜕，何欤？

　　《联话》载岱庙中有“帝出乎震；人生于寅”八字联语，而不著撰人姓氏。余阅全谢山《鲒埼亭集》，《皇舆图赋》自注：“出震生寅，御制东岳庙对句。”可知此联为圣祖宸翰也。

郁离子

楹联新话卷五　庆贺

　　同治十二年十月初十日，恭逢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皇太后四十圣寿。福州经坛设于正谊书院，其灯联俱庄严闳丽，闻山长林勿村中丞命院中诸名士拟撰择用者。记其八言云：“胎炎孕黄，尊于四海；符天媲昊，绥极万邦。”“姒宫妊室，为女中师；尧酒舜琴，以天下养。”“笃生武王，四方来贺；亦有文母，万寿无疆。”“是女中师，必得其寿；为天下母，无疆惟休。”十二言云：“启电枢虹渚之祥，一人首出；凝姒室娲台之社，万福攸同。”十九言云：“佛国日熙长，看众生展礼祝釐，祇为一人娱爱日；天家春浩荡，愿大孝推恩锡类，更教六合普同春。”“笙歌合天半韶钧，看高捧慈云，遥向帝阊开寿宇；功德为女中尧舜，愿永绵爱日，长教海国沐恩波。”二十言云：“大孝光三，率王公臣庶礼重尊亲，兰殿椒闱绵爱日；洪畴开四，暨南朔东西欢深歌颂，珠囊玉镜洽昌期。”二十二言云：“练衣示范，金鉴求书，亿万年绥履攸宜，姒幄娥台隆式鹄；帘陛宣勤，宫庭笃孝，千百国祝釐咸集，尧天舜日永延鸿。”二十三言云：“十三年孝养宫闱，庆萱辉永佑，樛荫同仁，丹凤联軿颁玺诏；六千里瞻依魏阙，喜榕树围香，梅枝向暖，苍龙衔箓献经坛。”

　　《楹联续话》载：明侯官林太守春泽，正德甲戌进士，至万历己卯，年百岁，有司为建人瑞坊。尝自撰门联云：“四十登科，甲戌还登甲戌榜；五旬生子，长孙又抱长孙儿。”按：上联下句“登”字复出，且于理未协，殆是“逢”字之讹。又按：古人以十日为旬，故旬字从日。汉魏六朝人文字从无称十年为旬者，唯白乐天《偶吟自慰兼呈梦得》诗有“且喜同年满七旬”之句。注：“予与梦得甲子同辰，俱得七十。”则其误始于唐中叶也。

　　李星斋《客牕随笔》云：乾隆间，吾闽寿民沈起龙夫妇百岁，子孙五世，四十余口同居。巡抚请旌于朝，蒙赐诗褒美，载高宗《御制集》中，洵盛事也。其家犹藏大吏赠联云：“孙子生孙，五代幸逢全盛世；老人偕老，百年共乐太平春。”按：此事《重纂福建通志》失载。其联，他书亦有作“江南县令赠寿民傅忠”者，未知孰是，录以俟考。

　　幼闻先大父约斋公言：某观察由进士授部郎，擢御史，出为兴泉永道，调江南河库道，告归。有子六人，长次同登会榜，一守闽，一守陕。孙八人。五月朔，其七十生日也。有联云：“五月诞长庚，名属春官，郎分画省，入谏院，出监司，羡当年政事余闲，更管领梅妃，保釐洛女；旬先吉午子，重薛凤孙，育荀龙举，同科守名郡，想此日寿筵开处，有瀛洲羽客，函谷仙翁。”组织工致。惜今已忘其姓名。

　　满洲鹤舫相国穆彰阿与宣庙同庚，生于除夕。六十时，僚属寿言俱不惬意，惟桂星垣观察一联云：“一德赞襄，帝庇元臣同寿考；四时调燮，天生上相在春前。”公见而喜曰：“毕竟才人吐属，与众不同。”

　　长乐梁茝邻中丞章钜著作甚富。解组后，其同年谢茮石赠联云：“乾隆末举秀才，嘉庆初历翰苑，道光间掌封圻，回首功名成百顺；经史部有旁证，艺文家喜博稽，政事门备掌故，等身著述自千秋。”及七十生日，王叔兰以联寄祝云：“二十举乡，三十登第，四十还朝，五十出守，六十开府，七十归田，须知此后逍遥，一代福人多暇日；简如格言，详如随笔，博如旁证，精如选学，巧如联话，富如诗集，略数平生著述，千秋大业擅名山。”本谢意而语更俊朗，中丞喜，载之《归田琐记》中。

　　倪云癯鸿《桐阴清话》载：香山黄寿廷先生增庆生于乾隆庚午，至道光庚戊，许信臣祭酒乃钊督粤学，始补博士弟子员。咸丰辛亥，钦赐举人。壬子，授国子监司业，时已百三岁矣。或赠以联云：“四朝身历升平日；百岁人呼矍铄翁。”

　　满洲蕉园将军庆保生于中秋日。镇广州时，庆七十寿。严厚民先生杰与将军雅故，以赫蹏笺用宋体书一联以献云：“上古大椿长不老；小山丛桂最宜秋。”将军悬之上座，语宾朋曰：“厚民，经师也，故以庄语勖予。”

　　吾邑屠筱园先生湘之五十岁时，为太孺人庆七十。其母子生辰在二八两月望，陶补云封翁辰寿以联云：“美景良辰，春半好花秋半月；洞天福地，七旬寿母五旬兄。”按：会稽山为第十洞天，若耶溪为第十四福地，见唐杜光庭《记》，此盖切其所居之地云。先生亦有寿某六月廿三日七十联云：“莫道古来稀，年齿已堪告杜老；若论一日长，风流直欲唤莲兄。”又寿欧阳某十月七十云：“三千岁月春犹小；六一风神古所稀。”亦巧而新。

　　归安沈鹿坪进士焯寿陆虩葊先生震七十联云：“地本仙居，鸠杖亲携寻药饵；官真吏隐，鹤觞小酌咏梅花。”盖先生时官仙居教授也。

　　先大父约齐公寿萧远村县尉重五十联云：“三绝擅奇才，何必买臣同富贵；百龄徵上寿，须知萧史本神仙。”

　　侯官沈文肃公为船政大臣时，为封翁庆七十寿。王子希徵君景贤制联云：“帝赖长君作舟楫；天留大老看湖山。”

　　吴县潘玉泉方伯为相国文恭公季子，早岁通籍，声誉藉甚。咸丰庚申、辛酉间，东南沦陷，创议迎皖师由海道至沪。又创会防局，联络中外。及苏城既复，而洋将戈登挟杀降为名，几欲倒戈。方伯以口舌折冲之，卒使帖然而去，其有造于三吴非细也。戊辰十一月，为方伯五十生日，俞曲园先生寿以联云：“以名父子，生宰相家，有德业事功，文章气节；当中兴年，祝无量寿，是英雄儒雅，富贵神仙。”丁禹生中丞极赏之，然方伯谦不敢当，未久即撤去。

　　闽县王子希徵君景贤为丽丹观察葆辰之父。其七十时，刘子谌太守忱寿以联云：“立心如古大儒，本道德以至寿考；有子为名进士，知文章出于渊源。”

　　侯官林芗溪先生昌彝经术湛深，尤精三《礼》。沈文肃公少时尝受业其门，先生七十生日，公况以联云：“寿世文章，一代斗山韩吏部；等身述作，六经渊海郑司农。”

　　沈文肃公葆桢督两江，六十寿日，梁孝熊献联云：“衮衣一品拜元戎，大江南，大江北；灯火万家祝生佛，八千春，八千秋。”

　　番禺陈兰甫先生澧寿方柳桥太守功惠五十联云：“性嗜多藏书，嚼其精华，自得寿考；年方服官政，加以岁月，当至公卿。”

　　侯官沈丹孙孝廉寿其外舅林劭甫先生七十联云：“品学世儒宗，洛社衣冠，耆德更推康节老；湖山仙眷属，幔亭风月，曾孙罗拜武彝君。”

　　侯官周苍士学博嘉璧有寿王少尉联云：“治狱有阴功，东海于公真厚德；长生留妙诀，南昌梅尉是仙班。”又寿林希贤云：“饮且尽碧筒杯，介寿恰邻天贶节；游何必赤松子，闲身便是地行仙。”盖林生于六月初也。何青芝先生玉田亦有寿苍士联云：“名山梅鹤饶清福；陆地神仙占大春。”

　　闽县张薇三孝廉拱辰正月十七五十生日，陈迪斋部郎赞图制联云：“锦瑟编年，袖有画眉京兆笔；金钱买夜，案多侑酒谷城书。”语极雅切。然宋时上元放灯增十七、十八两夜，为建隆五年诏书，以时和年丰之故，见《太祖实录》、《三朝国典》诸书。《侯鲭录》谓“钱氏纳上进钱，增两夜”，殊属妄传。朱翊《倚觉寮杂记》辨之甚详，亦不可不知也。

　　闽县郭远堂中丞柏荫以湖北巡抚引疾归里，时长子谷斋太守已官吾浙，孙亦馆选，有年少子及侄并举于乡。次年七十寿日，罗少耕司马嘉杰寄联祝之云：“四朝恩遇，瑰颋继宣猷，维吴维楚维粤，声望翕然，治谱争夸牙笏美；七秩庞龄，鸿光同举案，有子有侄有孙，科名踵起，称觞笑看绵袍新。”陈伯初孝廉书联云：“耆英洛社万家佛；草木平泉一品诗。”杨子恂太史仲愈联云：“谢家玉树乌衣巷；魏国黄花昼锦堂。”按：此联《楹联述录》误为太史贺其孙入泮作。又按：“谢家玉树”出《晋书·谢元传》：“与从兄朗为叔父安所器，因曰：‘子弟亦何预人事，而正欲使其佳？’元答曰：‘譬如芝兰玉树，欲使其生于庭阶耳。’”初不知“玉树”为何物，读《山海经》：“开明北有玉树，一树有五彩。”然亦非阶除间所植之木。或据《后汉书·扬雄传·甘泉赋》云：“翠玉树之青葱。”颜师古注：“玉树者，武帝所作。集众宾为之，用供神也。”谓元语指此，然疑玉饰之木不能生于庭阶。及观宋张汉《云谷杂记》云：“《三辅黄图》曰：‘甘泉谷北岸有槐树，今谓之玉树。根干盘峙，二三百年木也。’杨震《关辅古记》云：‘耆老相传，咸以此树即扬雄《甘泉赋》所谓玉树青葱也。’”刘餗《隋唐嘉话录》曰：“云阳县多汉离宫故地，有树似槐而叶细，土人谓之玉树。据子云《甘泉赋》云‘玉树青葱’，后左思以雄假称珍怪按此《三都赋序》语，盖不详也。”与颜师古注不同。乃知谢元所谓“芝兰玉树”，即此物也。至《甘泉赋》之“玉树”，当从颜说。李善《文选注》引《汉武故事》云：“上起神屋，前庭植玉树：珊瑚为枝，碧玉为叶。”云谷谓“《黄图》、《嘉话》所言者，乃甘泉所产之木。此则饰玉以象其木，用以供神”，其说是也。观《赋》云：“翠玉树之青葱兮，璧马犀之璘；金人仡仡承其钟虡兮，嵌岩岩之龙鳞。”同为宝饰供神之物，灼然可知。若果为种植之木，则子云不当与“马犀钟虡”并举矣。《野客丛书》据《黄图》、《嘉话》，以师古为谬，而讥左思之未审，岂非止知其一，不知其二耶？因录太史联，附识之。

　　俞荫甫太史樾善为楹联，其祝嘏之词格老意新，矫然拔俗。如直督李少荃伯相正月五日五十寿云：“以岁之正，以月之令，春酒一杯，为相公寿；治内用文，治外用武，长城万里，殿天子邦。”苏藩竹樵方伯恩锡六月十一日五十有四寿云：“白香山五十四官苏州，早见诗篇满吴郡；范纯仁六月中赐生日，行看草制出坡公。”沈仲复观察九月十日五十寿云：“以玉堂客，作金山主人，旌节将移，且为第一泉小住；歌鹤南飞，和大江东去，茱萸未老，好补重九日清游。”时观察方从常镇道调苏松太道，未莅新任也。汪莲府驾部十月二十日六十寿云：“北阙赋归田，岿然作东鲁灵光，际一阳始升，逢六旬初度；西湖劳望远，安得跨南飞瑞鹤，来桃花潭上，拜柏叶仙人。”杜筱舫观察六十寿云：“从名法入手，由盐官起家，而陈臬，而开藩，意思萧闲，共识东坡是五戒转世；纪近代战功，辑古来谣谚，又工诗，又能书，精神渊著，请歌南山之六章寿公。”观察历署藩臬，著《古谣谚》及《平定粤匪纪略》、《江南北大营纪事本末》、《万红友〈词律〉校勘记》。始生时，其大父梦一老僧搪簦入室，盖有夙根云。高滋园都转九月二十四日六十寿云：“官两浙近廿年，以二品归田，仍在白苏旧治；过重阳刚半月，为六旬介寿，恰当黄菊新花。”都转以浙江运使引疾，仍居杭州。浙抚杨石泉中丞九月九日五十寿云：“钟三湘秀气，为两浙福星，奋武揆文，恰值宾兴大典；借九日秋光，献五旬春酒，翔禨集嘏，恭逢御极初元。”是岁为光绪元年恩科，乡试中丞充监临官，又为武闱主试也。许雪门太守正月七日六十寿云：“先立春三日作生辰，千万户柏酒桃汤，敬为使君寿；合大集一编即年谱，六十岁先忧后乐，又到上元初。”太守自编其诗为《悠游集》、《蒿目集》、《上元初集》，是岁正月初十日立春。蒯士香廉访七十寿云：“溯转战申息间，军前曲部，万里封侯，白发坡仙，犹坐冷泉判公牍；忆同登甲辰榜，都下宴进，卅年成世，黄花魏国，长从老圃看秋容。”廉访牧光州时战功甚著，张朗斋军门为其帐下健儿，今已官至提督，立功塞外矣。张少渠别驾五十寿云：“不福星，真福星，即此一言可为君寿；已五十，又五十，请至百岁再徵余文。”别驾去年奉檄预江苏海运之役，将附福星轮船以行，忽舍之而就他船，福星船竟沉于海，别驾幸而免。张仲甫中翰八十寿云：“万卷掉书城，精神满腹，著作等身，积卅年雪案萤窗，尤于麟经有得；雨回游泮水，净土潜修，名场倦踏，看明载苍颜鹤发，重歌鹿鸣而来。”中翰通内典，著书甚多，而《春秋属词辨例》一书尤为钜制。金眉生廉访六十寿云：“推倒一世豪杰，拓开万古心胸，陈同甫一流人物，如是如是；醉吟旧诗几篇，闲尝新酒数盏，白香山六十岁时，仙乎仙乎。”上联用陈同甫语，下联则白太傅《耳顺吟》中语。

　　范春泉大令生于二月十六日，其五十时，适与天津海运之役。薛慰农观察赠联云：“大衍添筹，一百六日春光好；长才奉檄，七十二沽游兴浓。”又寿徐某六十云：“樱笋开筵，娱君以叶子戏；芝兰饶膝，先我周花甲年。”徐好手谈，长观察一岁，故云。有寿可曾禅师云：“参最上乘，得无量寿；分九华脉，为六朝僧。”

　　闽县杨子恂太史仲愈寿言以典丽胜，如曾亦庐大令元澄六十云：“天寿老诗人，大集编年，栗里琴樽绵甲子；民怀贤令尹，小春爱日，棠阴歌祝遍湖山。”大令生于十月十四日，曾任浙江乐清、黄岩县，著有《养拙斋诗草》，故云。向静葊太守焘封翁七十云：“乐事古真稀，寿寓双星，千里板舆来福地；良辰天不夜，春城元夕，万家灯火拜神仙。”盖封翁生于上元日，就养在闽也。又寿李某长联云：“文章是太白后身，五花马，千金裘，年少已豪情盖世，溯画船采石，桦烛笙歌，代鲜奇人，久矣红尘无此乐；出处本邺侯心法，一品衣，九仙骨，功成则高揖归田，想玉简嵩衡，羽书幢节，天留清福，绰然余事学长生。”自注：“失名。”或谓似李芋仙刺史士棻，俟考。

　　孙诗樵孝廉橒言其尊人有寿路蕙圃学博联云：“恒山维高多寿者；泮水思乐见文人。”

　　衡山彭宝臣先生浚以嘉庆乙丑大魁，仕至奉天府尹。解组归，道出直隶。有乡人为其父祝百龄者，捧笺乞言，先生立寿一联赠之云：“人生不满君今满；世上难逢我竟逢。”脱口如生，语尤得体，见者莫不叹赏。

　　齐玉溪学裘《见闻随笔》记其曾祖母曹太恭人以侧室正位，亲见其子雨峰大令、孙梅麓太守登词垣、宰大邑，年登八十。邹相国炳泰赠联云：“有子有孙，皆成名进士；多福多寿，是为太夫人。”按：此联《联话》采《两般秋雨盦随笔》，谓是邹宗伯一桂寿其门生之母作，殊属讹传，因录而正之。

　　梁吉甫太史逢辰撰林岵瞻比部祖太夫人寿联云：“致欢久协曹全谚；介福长酬令伯情。”上用《曹全碑》“重亲致欢”，下用《易经》“受兹介福于其王母”语。

　　晏彤甫总宪端书太夫人八十赐寿，有联云：“一品太夫人，备三从四德，五世同堂，更荷两宫齐赐杖《蕉牕见闻录》误“更荷”为“恭执”，“赐杖”为“介福”；六旬都御史，统七宾八师，九筹献寿，欣逢十月好称觞。”

　　同治己巳，合肥李太夫人七十生辰。时长公筱泉制府方抚吾浙，次公少荃相国以大学士肃毅伯督两湖。献寿言者充门，惟俞荫甫太史樾一联独出冠时，其句云：“花下板舆来，自皖而两浙，而三吴，而潇湘洞庭，数千里瞻拜慈云，凤鸟舞，鸾鸟歌，颂无量寿佛；床头牙笏满，有子为宰相，为节度，为观察转运，五百年特钟间气，玉策贤，金策圣，作中兴名臣。”

　　袁笃臣观察官江宁盐法道。三月，为太夫人庆七十寿，薛桑根先生制联云：“堂北奉尊嫜，中寿常陪上寿；江南歌众母，三春同祝千春。”盖其时观察祖母郭太夫人年登百岁，犹在堂也。

　　张友山方伯之母太夫人尝从方伯由部曹历官陕西、四川、广东、安徽，及方伯开藩吴下，太夫人行年八十矣。正月望，其生日也。俞曲园先生祝以联云：“京国奉慈舆，而秦而蜀而皖粤诸邦，又见三吴开寿宇；元宵张夜宴，有子有孙有曾玄继起，行看五代共华堂。”又祝朱竹石司马之母赵太淑人六十寿云：“三珠树环侍一金萱，添个比肩人，来助彩衣舞；周甲年刚逢建寅月，留将婪尾酒，敬祝锦堂春。”盖太淑人有三子，生于正月二十四日，前三日为其幼子梅石娶妇也。又祝应敏斋廉访之母朱太夫人二月十七日七十有八寿云：“距花朝五日，开萱寿八旬，吴下刚翻新菊部；酌春酒三杯，披仙衣一品，怀中行抱小兰孙。”

　　韩军门殿甲之母王太夫人生五子，长即军门，次官总兵，三官副将，四官县令，五官州牧。二月二日为太夫人五十寿辰，杜小舫观察撰联祝之云：“膝前种五树桂，天上拜五花封，正仲春鳦降鹒鸣，共祝五旬寿母；报国提一旅师，传家罗一床笏，看诸子文通武达，同披一品仙衣。”

　　福州五子登科者，前有曾霁峰封翁，后有郭阶三封翁。若六子科甲，则惟叶敷恭太史之母邱太夫人一人。太夫人生于正月十三日，其六十时，有献联者云：“六子宫袍慈母线；万家灯火锦堂春。”

　　郭远堂抚部有寿李少荃伯相六十联云：“为四海苍生，祝南极寿星不老；有六旬莱子，知北堂爱日方长。”

　　明代三元惟商文毅公辂一人。其七十时，李文正东阳赠联云：“自古年华稀七秩；本朝才望重三元。”见王笠舫《琅嬛集》。

　　徐君义应秋《谈荟》云：鄞县杨守陈、守阯兄弟奋发本省解，其后对掌南北成均，并为尚书。其家堂联有“金榜题名，四世十科进士；玉阶听履，一门三部尚书。”可谓极盛矣。

　　梁氏《联话》引《槐厅载笔》：昆山徐太翁开法明季兵乱曾救难妇数十人，有隐德。国初定鼎后，生三子：长乾学，次秉义，三元文，皆鼎甲八座。其门联云：“侍郎尚书都察院；状元榜眼探花郎。”按：徐氏三昆季并登鼎甲，列崇班，固自难能可贵。然健庵司寇乾学以康熙庚戌探花历官左都御史，终刑部尚书；果亭侍郎秉义康熙己酉探花，历官园子监祭酒，终吏部侍郎；立斋相国以顺治己亥状元历官左都御史，终文华殿大学士。此联于科名则增榜眼，于官位则遗宰相，殊未为核实也。

　　闽县曾霁峰太史晖春为亦庐大令元澄之父，晓沧观察兆鳌之祖，曾亲见五子登科，子孙三世进士。其厅事有联云：“鲁国簪缨三叶茂；燕山门第五枝芳。”今观察之子幼沧太史宗彦，光绪癸未复与馆选，杏宴恩荣，蝉联四叶，谈者尤艳称之。

　　《楹联述录》云：吾闽自国初迄今，探花及第者，自晋江黄济川太史贻楫始。太史著有《三善合编》，弱冠从先君游，其及第时，先君撰联赠之云：“自兴朝二百年，吾里探花君第一；纪结交十四省，斯人善果世无双。”盖纪实也。

　　顺德黎召民方伯领咸丰王子乡荐，以《书》艺进呈。先是其从兄方流孝廉癸卯获隽，以《春秋》艺进呈。方伯谒祠之日，孝廉撰联云：“九重乙览荷恩私，诗书礼乐春秋，昔进麟经，今进壁经，十载文章双奏御；廿六丁年承荫远，父子祖孙兄弟，两登南榜，三登北榜，一堂亲戚五抡魁。”按：“亲戚”，林氏《述录》作“亲眷”。考字书：“眷，亲属也。字亦作婘。”《史记·樊哙传》：“大臣诛诸吕。吕须婘属，因诛伉。”伉乃哙子，吕须所自出也。《五代史·裴皞传》：“裴氏世为名族。居燕者号东眷，居西凉者号西眷，居河东者号中眷。”是亲属固可称“眷”，然无连文称“亲眷”者，惟“亲戚”则为古亲属之通称。《史记·宋世家》：“箕子者，纣亲戚也。”此谓其诸父。《韩诗外传》：“曾子曰：‘亲戚既没，虽欲孝，谁为革？’”此谓其父母。《战国策》：“苏秦曰：‘富贵则亲戚畏惧。’”此谓其妻嫂。《左传·僖二十四年》：“封建亲戚，以屏藩周室。”此谓其子弟。《昭二十年》：“棠君尚谓其弟员曰：‘亲戚为戮，不可以莫之报也。’”《三国志》：“张昭谓孙权曰：‘况今奸宄竞逐，豺狼当道，乃欲哀亲戚，顾礼制？’”此谓其父兄。详见顾亭林《日知录》。然则亲属之称“亲戚”，不胜于“亲眷”乎？

　　《曾文正公年谱》云：道光乙巳春闱，湖南中式八人，皆长沙籍。贵州中式之黄辅相与其侄彭年，原籍醴陵，而状元萧锦忠、朝元孙鼎臣、去秋顺天乡试南元周寿昌亦于是科同入翰林。时公方为侍读，管长沙郡馆事。题名之日，撰联云：“同科十进士；庆榜三名元。”盖佳话也。

　　阳春谭康侯部郎敬昭十二岁时应县郡试，凡十四冠军。某撰一联赠之云：“百千卷里无双士；十四场中第一人。”可谓绝无仅有。

　　闽县曾伯厚孝廉福谦有贺其门人吴寿岩元福入泮联云：“作名公卿，从秀才始；得佳子弟，为吾党光。”

　　《静志居诗话》云：平湖陈上交光禄泰来年十八举于乡，十九释褐。归娶，赐内府金花灯笼。知平湖县事刘抑亭赠以联云：“秋进士联春进士；大登科后小登科。”乡里荣之。

　　黄天河《金壶遁墨》云：闰七月续娶，隋九芗刺史赠联云：“纪闰秋清，为有双星迟驾鹊；催妆才富，好倾八斗赋惊鸿。”

　　《鸥陂渔话》云：《西清诗话》：“刘原父再婚，欧阳公以诗戏之，有‘洞里桃花莫相笑，刘郎今是老刘郎’之句”。《王直方诗话》：“‘白藕作花风已秋’一绝，赵德麟细君王氏作。德鳞鳏居，因见此篇，遂与为亲。人谓“二十八字媒”。余甥刘耿夫续妻王氏，尝戏拈前二事制联赠之云：“雅谑古贤传，仙客重来桃欲笑；良缘芳姓合，诗媒初达藕方华。”

　　吴县潘筑岩茂才为文恭公之孙，娶壬戌状元吴崧甫侍郎之女，于十月初旬亲迎成礼。俞荫甫太史书联贺之云：“门第旧金张，喜宰相文孙，刚配状元娇女；倡随小梁孟，缔百年嘉偶，恰当十月阳春。”

　　潘瑶圃大令恭寅署连江时，续娶张莘田大令用糦之女。有联云：“花县新膺，掷果好随仙令舄；春山如笑，画眉先问丈人峰。”

　　闽县张季枬孝廉桢宴鹿鸣后授室，曾伯厚孝廉贺以联云：“鸳鸯社里，夜月玉箫，先看万选青钱，付与文坛夸手笔；龙虎榜头，春风金勒，留得一枝彩管，归来妆阁写眉图。”

　　《楹联述录》载陈秀才锡熊贺其友新婚联云：“插鬓留香花第一；画眉偷样月初三。”盖时在十二月三日也。又，金仲和文学集随园、船山句为联，贺其友续娶云：“华堂奠雁灯如昨；绣幕鸾窥月再圆。”可称工切。

　　吴县潘伟如中丞霨任闽藩时为公子合卺，杨子恂太史献联云：“使君是南国福星，正板舆奉处，蓬莱海水，玉华洞天，介寿瑶觞，好听来十郡笙歌，咸乐太平婚嫁；族阀擅中朝隽望，恰金屋修成，萱草北堂，梅花东阁，催妆彩笔，最难得八瀛风月，都归才子文章。”按：《诗·卫风·伯兮》章：“焉得萱草，言树之背。”《毛传》云：“蘐草令人忘忧。背，北堂也。”盖北堂为妇人所居之地，家人以君子久役不归而思念之，谓安得蘐草种于北堂，以忘其忧耳。初未尝言母也，不知何以相承为母事。然孟郊诗：“萱草生堂阶，游子行天涯。慈亲倚堂门，不见萱草花。”则其误自唐已然矣。

　　钟仲山观察峻为子娶王裕葊观察之女，时钟方擢道员，王亦升知府。有贺联云：“秦晋缔良缘，正两姓椿萱，同膺凤诰；钟王传字法，教一双儿女，共写鸾书。”

　　番禺许拜庭封翁赓扬曾有五代一堂之庆，孟蒲生孝廉为制联云：“事祖事父，祖事祖事父，父事祖事父；有子有孙，子有子有孙，孙有子有孙。”句法奇创。

　　王文简公士禛长刑部时，汪文漪阁学灏献联云：“尚书天北斗；司寇鲁东家。”公载之《香祖笔记》。《联话》以为钱名世所作，盖误。

　　曾伯厚孝廉福谦言，林文忠公则徐有赠某达官联云：“通侯门第双龙节；才子文章五凤楼。”

　　曾文正公以大学士督两江，钟西耘太史集《争坐位帖》字献联云：“文中子之门出将相；郭令公所至如天人。”俞荫甫太史亦有集《曹全碑》字联云：“退之工文辞，学者从而师事；司马相中国，远人服其威名。”沈文肃公为船政大臣，煦万寿赠联云：“人望昌黎如泰山北斗；帝命傅说作舟楫盐梅。”盖非二公不足以当之。

　　刘霞轩宫保蓉与左侯相参骆文忠公幕府，时有“诸葛”之目。宫保入蜀，有赠联者云：“文章西蜀双司马；经济南阳一卧龙。”

　　故事：翰林称先入馆者为“前辈”，其人入阁，则改称“中堂”。合肥李少荃伯相大拜时，太夫人犹在堂，尝改袁子才先生六十自寿诗为联云：“已无朝士称前辈；尚有慈亲唤小名。”一时传为嘉话。

　　番禺梁檀浦方伯，矩亭先生之哲嗣也。咸丰戊午，先生尹顺天署，后有亭曰“佳晴喜雨快雪”，方伯尝读书其中。至同治辛未，亦尹顺天，撰联云：“抚字值时艰，素念常萦千里外；读书承手泽，清风犹忆十年前。”

　　《楹联续话》载：满洲野园少宗伯介福尝四主会试，四主乡试，其他殿廷衡文不可枚举。有《恩荣宴》诗云：“鹦鹉新班宴御园，摧颓老鹤也乘轩。龙津桥上黄金榜，四见门生作状元。”于文襄公赠以联云：“天下文章同执辙；门墙桃李半公卿。”按：此出纪文达公《滦阳消夏续录》，近人陈大令康祺《郎潜随笔》亦述其事。余考之，则联是而诗非也。元遗山《中州集》第八卷载金吏部尚书张大节有《同新进士吕子成辈宴状元楼》绝句，即是前诗。所异者，惟“御园”作“杏园”，“摧颓”作“不妨”，“四见”作“三见”，“作状元”作“是状元”耳，则此诗不出自介公可知。殆公见其类己，偶书之而略改数字，见者遂谓介作欤？至“婴武新班”，文达自言“当时忘未问公出典”。郭频伽《灵芬馆诗话》引元遗山《探花词》“殿前婴武唤新班”句，谓是其所本，然不宜去“唤”字。考元初王鄂《汝南遗事总论》注：“吕子成，名造，承安二年询赋状元。”又《元遗山年谱》：“生于昌明元年。”计是时年才八岁，张大节尚在其前数十年，安得反用元诗？且玩元诗，不过“婴武唤人”意，未必有本。张诗之“婴武新班”，当是金源故事，与元诗各不相涉。尚应博考，未可援后以证前也。说本叶调生廷琯《吹网录》。此虽无关联语，而后人多承文达之误，故附辨之。

　　《冷庐杂识》云：南昌彭文勤公元瑞乾隆丁酉典试浙江，得人最盛，所取文不限一格。试卷万余，遍加评骘，莫不切中作者之病，至有捧落卷而感泣者。是科副主试茅耕亭阁学元铭，出闱后赠公联云：“闻士颂之，自吴于越；读公文者，如韩欧阳。”盖纪实也。

　　潘四梅《卧园诗话》云：予宴鹿鸣时，大京兆为朱蕉堂先生为弼，楹帖云：“此身来自田间，喜霞蔚云蒸，四海英雄皆入彀；他日同趣阙下，看鸾翔凤翥，一时人物尽登仙。”

　　通州徐清惠公宗干道光甲辰以汀漳龙道调充乡闱监试。其六世祖岩叟先生，国初亦曾入闽闱。公题联云：“人文大会六千士；祖武重绳二百年。”迨同治王戌，恩榜补行辛酉正科，时公已以闽抚为监临。是科因江浙未平，展期十月，两典试绕道至十二日抵闽，十六日入闱。公复撰一联云：“于斯为盛八千士；重与论文十九年。”按此非特佳话，而闽中人文之日盛亦可藉以考见也。

　　钱塘袁兰村明府通为随园先生之子，仰承家学，博雅工诗，尤精词曲。陈曼生司马鸿寿赠以联云：“仓山续诗格；红豆又词人。”盖国初吴薗次太守词有“把酒祝东风，种出双红豆”句，时号“红豆词人”也。

　　倪云癯《桐阴诗话》云：兴国万清泉徵君斛泉研精朱程之学，结茅山中，读书讲道，不求仕进。宋鼎、邹金粟，其高足弟子也。会贼搔湖湘，所居适当其冲。一日，贼大至，徵君整襟端坐，弦诵之声渊渊如出金石，贼为引退。胡文忠公疏荐于朝，奉旨赏七品冠带。大吏赠以联云：“绛帐一时培后辈；黄巾三舍避先生。”此诚草野难副之盛名，亦国家非常之旷典也。

　　罗田潘四梅明府焕龙女兄伴霞、女弟仲华、幼晖与其室杨琴珊皆能诗，有集。四梅宰消川日，黔阳易屏山刺史良俶赠以联云：“循名花县腾三载；文字兰台萃一门。”亦佳话也。

　　郭远堂抚部抚湖北。同治癸酉乡试，宴鹿鸣日，题联云：“橐笔入名场，四十六年怀往事；弹冠延后进，三千里外拜新恩。”盖抚部登道光戊子贤书，至此已四十六稔也。又云：“魏阙捧丝纶，精白盟心，不惮搜罗披万卷；楚材收杞梓，文章华国，相期事业在千秋。”

　　马宾侯灿《萍龛掌录》云：桂丹盟廉使言：其同年某进士有二子，并传家学，善古文。其甥亦多能诗。廉使赠以联云：“海内文章，老泉传轼辙；江西诗派，山谷得徐洪。”可称典切，惜忘其姓名。”按：世称苏明允为老泉。考明允《嘉佑集》有《老翁泉铭》，其序云：“往岁十年，空山月明，见一老翁偃息泉上。就之，则隐而入于泉，因甃石筑亭而为铭。”《东坡集》有《老翁井》诗，梅圣俞有和诗，《晦庵诗话》、《苕溪渔隐丛话》俱断为明允之作，此“老泉”之名所由起也。然叶适《石林燕语》云：“苏子瞻谪黄州，号东坡居士，其所居之地也。晚又号老泉山人，以眉山祖茔有老翁泉，故云。”是“老泉”是东坡之号。《焦氏笔乘》亦引《燕语》以辨，且云：“子瞻尝有‘东坡居士老泉山人’八字共一印，见于画册。其所画竹，或用‘老泉山人’朱文印章。欧公撰《明允墓志》，但言‘人号老苏’，而不言其自号‘老泉’。”叶去苏时甚近，语必不谬。《潜邱札记》又述戴唐器语云：“东坡有《得钟山泉公书寄诗为谢》云：‘宝公骨冷唤不闻，却有老泉来唤人。’果明允号老泉，坡敢于僧泉公者称曰老泉乎？”尤为确证。愚又按：子由有《次韵东坡寄其生日》诗云：“归心天若许，定卜老泉室。”又《祭东坡文》云：“老泉之山，归骨其旁。”是子由亦以老泉属东坡。合而观之，则老泉非明允之号审矣。盖泉名虽起于明允，而未尝为号。至东坡始取以号之，而不甚著。南宋以来，遂讹为明允，沿习至今，不可复正，故为辨之如此。

　　光绪二年，为美国开基百年之期。在费里地费城建屋设会，广徵天下珍宝及异材奇技，互相比赛，以志庆典，美其名曰百年大会，亦曰赛奇公会。一时同赴者三十七国，我中国亦与焉。每国各有储物院，中国院前建木质牌楼，额曰“物华天宝”，联曰：“集十八省大观，天工可夺；庆一百年盛会，友谊斯敦。”为管理会务东海关税务司德璀琳属司事李少池圭所撰。

郁离子

楹联新话卷六　哀挽(上)

　　杨卧云先生希闵言，定亲王河上翁之薨，怡亲王讷斋主人命门客撰挽联，俱不惬意。江南一才士为举明秀水朱芾园茂昭集句云：“阁中帝子今何在；河上仙翁去不回。”王大称赏，厚赠之。按，此联载朱竹垞《静志居诗话》，借以挽王，允称巧合。或谓某达官奉命撰王挽联，一才士为集此进御，殆传闻之讹也。

　　阳湖洪稚存太史亮吉，乾隆庚戌榜眼。嘉庆初，川陕贼未靖，上书诚邸，乞转奏。末有指斥乘舆语，部议“大不敬”，当斩。仁庙知其忠，免死，戍伊犁。未百日即赦归，且诫臣工：“弗以言为讳。”圣主之圣，直臣之直，真超越前古矣。其没也，某挽以联云：“罗胸探月窟星垣，庾信文章，韩琦科第，吾宗快婿贤甥，得先生为两绝；裹足历冰天雪窖，上方请剑，绝塞弯弓，当代忠臣奇士，贻惇史以千秋。”

　　卢抱经学士文弨终于常州龙城书院讲席。李申耆太史兆洛挽以联云：“当代经师，郑东海、马扶风，抗前贤为伍；此间旅殡，荀兰陵、苏玉局，得夫子而三。”

　　李篁仙农部挽温琴舫云：“金石依然，洒泪重摹秦相碣；人琴何在，伤心独过海王村。”

　　吾绍徐太守联璧历守湘南，以廉惠称。年至九十而没，莫宝斋侍郎晋在都，寄联挽之云：“廉吏石犹存，二十年景仰师资，睟然如见先生面；老人星乍殒，三千里痛深父执，逝者弥惊后死心。”阮文达公元时督浙学，亦有联云：“八郡棠阴，官情昔比湘江水；九龄梦觉，精气犹留南极星。”

　　莫宝斋侍郎挽徐颖占先生云：“人生七十稀，难留单豹婴儿色；修竹三千满，空忆犹龙老子容。”

　　亡友王雅方兆南言，宗芥颿司马圣垣官粤东时，有僚友素无宦情，为家累所迫，勉就县令，郁郁不得志而没。司马挽以联云：“现宰官身，西去仍归极乐国；了儿女债，南来误入买愁村。”为人传诵。按：此联今载赵古农《临池草》，而不知出自司马也。

　　南昌万梅皋先生廷兰任侠工诗，由翰林官通州牧。东路厅之狱，同僚株连者甚众，先生恻然，以一身任之，拟大辟，系保阳狱。十六年，高宗知其冤，特旨赦归。至嘉庆丁卯始卒，享年八十有九，著有《计树园诗存》。梁山舟学士集元遗山句作挽联云：“千丈气豪天也妒；一生诗在事堪传。”

　　满洲远皋先生文宁以翰林历掌文衡，官步军统领，卒于驻藏大臣之任。张温和公祥河挽以联云：“内相经文兼纬武；西方成佛即升天。”又挽下南同知王司马汉联云：“七日招魂，屈子衣冠轻似蜕；九重赐恤，王尊名节重于山。”盖司马因走扫溺，七日求尸不得，以衣冠敛也。

　　葛忠节公云飞之殉夷难也，义勇徐保夜迹公尸，走竹山门，雨霁，月微明，见公面去其半，立崖石下，手握刀不释，左一目犹睒睒如生。欲负之行，不能起，拜而祝曰：“盍归见太夫人乎？”遂起，乘夜浮舟以归。潘文恭公世恩挽以联云：“忠孝两难全，看碧血淋漓，犹留半额头颅见阿母；英雄真不死，抱丹心冥没，总是十分肝胆报君王。”

　　族伯祖明河参军文光精法家言，事母孝，以布都事借补邵武府经历，卒。及殡，妾林氏仰药以殉。张太守元祥挽以联云：“随侍得贞姬，临诀片言如皦日；承欢违老母。弥留一恸耿终天。”盖纪实也。

　　有为福宁郡守者，殁于除夕。或挽之云：“借署名都，九月温麻多奉佛；骑箕除夕，万家曝竹送登仙。”

　　吾邑高升平封翁没于七月既望，年八十一。屠筱园郡博挽之云：“椿龄周九数，月亦周，日亦周，略迟一个时辰，云路有情归缓缓；兰会值中元，来相值，去相值，料得诸天古佛，灵山拍手笑呵呵。”又挽周绍香云：“垂瞑关心，尚记趣携小桃叶；抚棺长恸，何期便卧古藤阴。”盖绍香娶妾于外，遗言挈之归守也。

　　会稽屠筱园先生湘之于学无所不窥，尤工诗、古文。尝注《随园四六》，援引悉出本书，详明精核，远出石琢堂《袁文笺正》之右，今其稿存陶濂生太史处。其没也，太史挽以联云：“夫子何为者，以经术作大文章，数十年煞费苦心，果尔必得其禄，必得其位；哲人其萎乎，幸老成即就婚媾，风雨夜追思懿范，猝然如闻其声，如见其形。”盖太史尝受业于先生，而其弟即娶先生之女云。按：此联，或云梁湖王氏挽钱西騋作。

　　邹公眉观察挽俞陶泉都转联云：“敬以持己，恕以及物，一息尚存，此志不容稍懈；生不交利，死不托子，九原可作，微君吾谁与归。”见《蕉牕见闻录》。

　　桐乡陆芗畇县博元錞生于临海，晚年就养其子敬安台州府学署而没。武进洪大令翊挽之云：“鹤俸慰桑榆，台岳重游，六十年前来处去；鲤庭茂桃李，楹书可读，五千言在没犹存。”

　　平湖张海门太史金镛有友马某，尝随尚书玉麟公出塞，甚见推重。公薨，适太史计偕入都，为撰联以挽云：“短后记裁衣，历雪窖冰天，万里追随班定远；长安仍索米，剩鸢肩火色，九衢痛哭马宾王。”王文恪公亟赏之。

　　桐乡唐明府炳由庶常改官桃源县令。没后，有挽之者云：“天上谪仙，此去依然参桂署；人间隐吏，今来何处问桃源。”

　　贵阳成兰生方伯世瑄为江藩，值英人之变，以忧卒，母犹在堂。梁茝邻抚部挽之云：“望断黔阳，可怜万里云帆，依然将母；魂消白下，共惜半年风鹤，了却孤臣。”又挽沈香城通守廉云：“淮浦共题襟，脱颖为君欣得地；吴门方扫榻，遗函报我已升天。”盖抚部为淮阳道时曾延通守入幕，以得官去。及闻其罢归，方复迎之，而其讣遽至云。

　　张磐泉学录挽吴石华先生云：“李韩年谊，嵇吕交情，感逝伤怀，同忆大罗天上事；陆马史才，姜张词笔，衔华佩实，是真文苑传中人。”

　　南海吴荷屋抚部荣光解组后侨居桂林，与余小霞州判应松甫联文酒之盟，而抚部卒。小霞撰联挽之云：“为名士，作词臣，任封疆大吏，爱路近家园，小住桂林营绿野；工书画，考金石，著燕许文章，怅迹疏坛坫，遽闻兜率迓香山。”又代黎白仙挽满洲静山太守兴仁云：“治谱已千秋，是名宦传人，最堪惜正盼莺迁，遽悲鹤化；齐民同一哭，况平生知己，更难忘几番说项，五载依刘。”按：《诗》：“鸟鸣嘤嘤……迁于乔木”，郑笺：“嘤嘤乃两鸟声，非莺也。”自汉张衡《归田赋》：“王雎鼓翼，仓庚哀鸣。交颈颉顽，关关嘤嘤。”又《东都赋》：“雎鸠鹂黄，关关嘤嘤。”仓庚、鹂黄，即莺也，皆以“嘤嘤”言之。而梁元帝《言志赋》：“闻莺鸣而求友。”陈杨谨《从驾祀麓山庙》诗：“轩树已迁莺。”遂明指为莺。唐李峤、李白、李商隐、白乐天诸公相率承用。乐天作《六帖》，且类入“莺”门中，遂成故实。小霞贪于属对，虽明知其误而不改也。

　　吾邑杜尺庄先生煦以文章行谊重于时。咸丰纪元，当事议举先生孝廉方正，固辞不许，乃疏未上而先生遽卒。时汉军徐铁荪观察荣守吾绍，挽以联云：“特科正待醇儒，天不慭遗，镜水稽山销气色；耆社夙称前辈，吾犹及见，诗巢书藏想风流。”“诗巢”，即陆放翁快阁故址，建以祀越中诗人者，先生尝修复之。“书藏”，其藏书处也。

　　侯官李远泉运副廷瑛言，林文忠公则徐之薨，其挽联以李学博彦俊、胡文忠公林翼为最。李云：“千秋青史存公论；四海苍生哭此人。”胡云：“报先帝而忠陛下，两朝开济属宗臣，表情出师，千古英雄同下泪；佐天子以活百姓，万口欢呼起司马，家传画像，四方妇孺亦知名。”

　　太和李月楼二尹子馥肮脏有奇气，咸丰初，小刀会匪之乱，率勇援仙游，力战死，其父犹存。符雪樵大令兆纶挽联云：“风雨二陵秋，哭子忍闻秦蹇叔；功名千古恨，封侯空说李将军。”

　　满洲忠武公塔齐布忠勇仁廉，历平湖南北剧贼，为中兴名将。咸丰五年七月，薨于浔阳军中，年祗三十有九。先是公尝辱于副将常清，曾文正公为劾去常清而荐公，故其挽联云：“大勇却慈祥，论古略同曹武惠；至诚相煦妪，有章曾荐郭汾阳。”胡文忠公林翼亦挽之云：“谥并武乡侯，旷代奇勋青史在；年如岳少保，古来名将白头稀。”皆纪实也。时满洲香五太守廷桂为长沙县，亦有联云：“誓清大地山河，一捷湘，再捷湖，三捷鄂，争奈浔阳垂捷，遽陨台星，将军忠义果忘家，手掷髑髅，曾不计上有老亲，下无弱息；哭断秋江枫荻，生同里，官同僚，交同盟，祗惭伟略难同，空悲旧雨，此日东南犹苦战，眼看疮痏，更凭谁早抒国步，力挽天心。”悲壮淋漓，尤可作公一篇传赞。按，此三联载《忠武挽言录》刻本，文正联并见《零金碎玉》。《楹联述录》乃以文忠联为文正、太守联为文正挽文忠作，不知忠武与太守同隶旗籍，同官湖南，殁于江西浔阳军中，无子，母犹在堂，故上联有“浔阳”及“老亲、弱息”句，下联有“同里同僚”句。若文忠则卒于湖北巡抚之任，虽亦无子，而其时封翁及太夫人已亡，且与文正一籍益阳，一籍湘乡，并非同邑，安得如所云云耶？至其误“垂捷”作“告捷”，“祗惭”作“自惭”，“生同里官同僚交同盟”作“生同时居同里官同僚”，“眼看疮痏更凭谁早抒国步”作“净扫萑苻问谁能匡扶社稷”，非特情事不合，抑且文义不联。是书之舛讹，不一而足，而于此联尤甚，故特纠之。

　　湘阴罗忠节公泽南以诸生起义，转战大江南北，力摧剧寇，官至宁绍台道。咸丰六年，卒于武昌军中。楚军之有湘勇，自公始也。左季高爵相宗棠挽以联云：“率生徒数十人转战而来，持三尺剑，著等身书，亦名将，亦纯儒，独有千秋，罗山不死；报国家二百年养士之德，复卅六城，杀亿万贼，是忠臣，是良友，又弱一个，湘水无情。”罗山，公别字也。

　　黄平孙兰皋邑侯翘江以进士知邵武县，死咸丰丁巳之难。先是公官河间，有与女鬼辨讼前生事。自记：“当城隍神末审时，偕冥吏至一处，额曰‘旌忠堂’，有衣冠者居其中。吏因语公：‘他日当入此堂。’”然则公之殉忠盖早定矣。钱塘严梦琴通守丽正挽以联云：“漫云徒死，胜于不死，一死聊完臣子节；既有前生，何必今生，他生莫现宰官身。”

　　江夏温壮勇公绍原坚守六合八载，卒以身殉，天下哀之。《平定粤匪纪略》谓公以投水死，盖本于都统德兴阿公奏牍也。其实当江浦事急，德公弃师登艟，贼遂长驱麕集，公百计抵御。城陷，犹率众巷战，力竭被戕。夫人王氏、子辅才同时遇害。是时德公远潜江澨，据传闻之辞，率以入告。虽于公大节无损，然非事情矣。或传挽公一联云：“不请兵，不请饷，不请功，以一旅义师，御四围强寇，铁铮铮好男子；或死忠，或死节，或死孝，举全家骨肉，殉满县生灵，风惨惨有余哀。”

　　罗壮节公遵殿自杭州归葬宿松，时黑龙江骑兵方到，曾文正公率之往迎。题一联云：“孤军绝外援，差同许远城中事；万马迎忠骨，新自岳王坟畔来。”

　　劳文毅公崇光抚广西，曾拔张忠武国梁于椎埋中，卒为名将。及忠武殉节丹阳，公撰联挽之云：“东南半壁，血战十年，那知功坏垂成，顿使江天空保障；俎豆千秋，荣褒九陛，自诧言多幸中，先从草泽识英雄。”按：收降忠武，《平定粤匪纪略》属之张公亮基。冯学士桂芬、李方伯元度文集，皆谓公抚广西时事。今读此联，足以订《纪略》之讹矣。

　　益阳胡文忠公林翼雄才伟略，以湖南北恢复东南诸行省，成中兴戡定之基。惜不及见大功告成而薨，时距文宗升遐只月余也。曾文正公挽之云：“逋寇在吴中，是先帝与荩臣临终憾事；荐贤满天下，愿后人补我公未竟勋名。”李次青方伯亦有联云：“赤手定南天，持节遽乘江渚鹤；丹心依北极，骑箕犹扈鼎湖龙。”按：文正联见《姜露葊杂记》及《海山书屋诗话》。《述录》属之左爵相，误矣。

　　侯官王壮愍公有龄抚吾浙，咸丰辛酉之乱，固守围城三阅月，粮绝城破，自缢以殉。谭仲修孝廉代人撰联以挽云：“裹创饮血，百战此孤城，痛鼠雀已无，云坏睢阳，方远乞贺兰破敌；循吏忠臣，一朝自千古，恨犬羊未尽，潮悲浙水，更谁生茹草遗民。”

　　饶枚臣军门廷选为漳州游击时，与顾华封参戎飞熊同剿小刀会匪，订昆季之好，积功至浙江提督。辛酉城陷，死之。参戎挽以联云：“记当年共事南漳，情联手足，迄今十载，逖听声威，直教闽匪、粤夷、越寇、江氛同丧胆；传此日临危东浙，痛裂肝肠，既瘁一身，更兼眷属，竟使贞姬、爱弟、幼儿、娇女尽捐躯。”参戎以武进士起家，能文善书，此联盖其手制也。

　　方子严观察挽张海柯军门联云：“识面我无缘，名在江淮，百战功勋万人敌；出师公未捷，气吞云梦，一生忠勇九重知。”盖军门阵殁于湖北也。

　　钱塘董更生司马基升由龙岩州保升知府，有故交访之，别甫二日，而司马以暴疾卒。其人挽之云：“万里重逢，廿年相识，才分离两日，遽闻丹旐西归，一死固难知，不信竟因无病病；五旬未足，四品犹虚，但多活片时，便得黄堂真拜，九原如可作，还期似昔更生生。”

　　包晋卿晋挽李听松明经寅联云：“老科目一官无，老幕府一金无，长此劳劳，空有文章安所用；为名士以客死，为孝子以毁死，对兹瞆瞆，从今造化更何愚。”

　　侯官林芗溪学博昌彝挽其妻弟周仰苍茂才球璋联云：“辛苦接青毡，方羡潜仁承茂叔；凄凉埋白琥，何堪处仲吊元规。”

　　杨笙友方伯挽张锡田先生云：“廿载盘桓，回首魂销联榻夜；一生狂狷，齐声论定盖棺余。”

　　杭州郑铁庵与金韵仙孝廉绳武、屠又樵茂才品金交最契。二君俱工诗文，而韵仙尤精于词。又樵避乱客死，金亦旋卒。铁庵各为联挽之。其挽屠云：“水淡证鸥盟，式好无尤，常记取文酒盘桓，尔醇我肆；烽燃惊鹿走，欲生反死，可省得室家离散，亲老儿孤。”金云：“一第亦微名，输君顾曲矜才，脱口唱晓风残月；三生真诳语，恨我招魂乏术，伤心对衰草斜阳。”

　　嘉兴曹秋湄司马由进士令陕西，告归，殁于浦城戎幕。张小舫太守其曜挽之云：“十年梓里怡情，忆题雁名高，泽沛西秦留治迹；半载柳营共事，叹骑鲸仙去，水流南浦黯离魂。”

　　满洲文端公倭仁相业卓著，而其要在“格君心，尊国体”两端。薨时，谢麟伯太史维藩献联云：“持谠论于道统绝续之交，诚意正心，讲幄敢参他说进；夺我公于国事纷纭之际，排和议战，明朝无复谏书来。”可谓能举其大矣。

　　花县骆文忠公秉璋由湘抚督四川，平发逆石达开，土匪李泳和、蓝大顺等，薨于位。先是公居谏垣，以却户部库吏赂，受知成庙，遂大用。童逊庵太史棫挽联云：“自成庙鉴公清操，天下已望丰栽，至今将相兼资，由先帝知人，留得老成匡社稷；论益州讨贼奇勋，此地复安耕凿，太息功名未竟，正中原多故，愿教灵气护山河。”又左季高侯相联云：“公为诸葛一流，尽瘁鞠躬，死而后已；我侍文忠数载，感恩知己，生不能忘。”盖公抚湘时，侯相以孝廉参公幕府，言听计从，恩礼殊绝，故其言如此。他书以为曾文正挽胡文忠作，则于情文全不相合，其亦未之思也。

　　通州徐清惠公宗干薨于闽抚之任。先是公尝分巡汀、漳、龙及台湾，咸有政绩。杨子恂太史挽之云：“是廿年南国福星，教泽在士，遗爱在民，嗟我苍生，读到《述录》误“罢”碑文惟《述录》误“齐”下泪；数一代中兴人杰《述录》作“良佐”，循吏有传，功臣有表，报公《述录》误“君”青史，愧无椽笔为书勋。”杨雪蕉光禄庆琛亦有联云：“立德立功，结闽中三至因缘，到底成仙仍此地；同官同谱，想山左十年交谊，从令爱我更何人。”盖公与光禄同年，又尝同仕山东也。

　　无锡秦谷贻大令煦历任烦剧，缘事罢职，卒于闽。曾伯厚孝廉福谦其所取士也，挽以联云：“舆论听旁人，三十年宦海劳薪，那堪春梦醒时，归岫更愁云影滞；名场嗟故我，五千里客程返棹，讵料前缘续后，到门长哭雪声寒。”又挽中表梁翊轩孝廉俊年联云：“行囊诗卷，病榻药香，销磨一世才华，不图果熟荔支，竟尔归真游紫府；问字停车，飞觞折柬，笃爱两家兄弟，此后花开夜合，共谁话旧剪青灯。”盖翊轩尝客粤东，病足十余年，以六月殁也。

　　曾文正公国藩为中兴名臣冠冕，其薨于江宁也，中外哀挽之作具载于《荣哀录》。其叙功德者，如冯林一宫允桂芬云：“武纬本文经，为汉唐后儒臣吐气；中兴媲开国，与顺康间元佐论勋。”周寿山藩伯开锡云：“中兴将相出其门，合武乡、汾阳之功，并为一手；半壁东南失所恃，问王导、谢安而后，几见斯人。”范郡伯志熙云：“当代一人，是潞国丰仪，汾阳福泽；大名千古，有皋夔事业，韩柳文章。”陈军门济清云：“为国家股肱心膂之臣，再造勋名郭忠武；钟衡岳磅礴郁积之气，三朝知遇李长源。”彭镇军昌禧云：“韩欧无武，李郭无文，集数子所长，勋华巍焕；衡岳之高，洞庭之大，叹哲人其萎，云水苍茫。”黄振纲云：“万户领侯封，堕泪直同羊叔子；千秋论相业，易名不愧范希文。”黄军门少春云：“入正揆席，出总师干，以其身系天下安危，真不愧元老壮猷，名臣硕画；德媲皋夔，功逾管葛，所注意在民生休戚，恨未见滇南解甲，陇右销兵。”其兼恩谊者，如孙琴西藩伯衣言云：“人间论勋业，但谓如周召虎、唐郭子仪，岂知志在皋夔，别有独居深念事；天下诵文章，殆不愧韩退之、欧阳永叔，却恨老来湜籍，更无便坐雅谈时。”郭韵轩侍郎嵩焘云：“论交谊在师友之间，兼亲与长，论事功在唐宋以上，兼德与言，朝野同悲惟我最；考初出以夺情为疑，实赞其行，考战绩以水师为著，实主其议，艰难未预负公多。”薛慰农观察时雨云：“一个臣休休有容，频年燮理余闲，小队出郊坰，惯向山中招魏野；万户侯绵绵勿替，当代元勋佐命，大名垂宇宙，岂徒江左诵夷吾。”冯展云侍郎誉骥云：“一旅独勤王，誓此身扫荡江湖，勋业终能酬志节；片言曾论帅，记当日流连诗酒，笑谈早已识英雄。”贺抚部祥麟云：“海内外福寓偕依，入操庙算，出扫欃氛，旋斡拓中兴，允武允文资荩画；江西南停云相望，我值悬弧，公伤弭节，去来同寸晷，一生一死恸交情。”蒯子范太守德模云：“公今与皋夔望散同进，翳古元勋齐俯首；我正溯江汉沱潜而上，每经遗垒辄伤心。”倪豹臣抚部文蔚云：“知我十年前，问客何能，门下滥竽常自愧；论才三代后，如公有几，江南爱树已难忘。”刘廉访于浔云：“秉节立三朝，门下属僚多将相；违颜才两月，座中师傅已神仙。”俱极警策。其余佳构尚伙，以词意大同小异，故不具录，阅者谅焉。

　　俞荫甫太史樾亦有文正公挽联，自序云：“余受知于公最深。庚戊进士覆试，公充读卷官，以余诗有‘花落春仍在’句，期许甚大。余以‘春在’名堂，识感亦识愧，故于联中及之。”句云：“是名宰相，是真将军，当代郭汾阳，到此顿惊梁木坏；为天下悲，为后学惜，伤心宋公序，从今谁诵落花诗。”

　　潍县陈觉民太守应聘权韶州，其兄某刺史殉全州之难，丧归，道经郡治，太守设祭于光孝寺。汪芙生司马瑔代僚属撰公挽云：“先轸此归元，想晋绛英灵，飒爽弓刀能杀贼；常山悲喋血，仗平原家祭，苍凉旌翣与招魂。”

　　侯官林梅九广文国士挽叶纪周云：“黯黯雪中天，丹旒言旋，遵海魂归游钓地；汪汪湖上水，只鸡凭吊，临风肠断解推人。”

　　随州喻云岩学博懋泰深于经术，司铎谷城，与吾乡施望云先生相得甚欢。及没，遗命必以望云题铭旌。望云既哭以诗，并撰挽联云：“欲追旧梦已依稀，与君上下襄江，短别十年，长别千古；不为交情方痛哭，数我平生老友，经师易得，人师难求。”

　　华守庭司马挽张弼臣刺史联云：“肝胆独能倾，忆当年铁马金戈，相依患难；膏肓终莫救，叹此地白头黄口，未有归期。”

　　番禺桂杏帷孝廉坛挽其师陈奎垣茂才联云：“面训犹存，十载春风称弟子；心丧罔极，两楹夜月梦先生。”

　　杨黼香太守殁于蜀，其挽联，苍古莫如陈学录澧，哀艳莫如冯抚部誉骥。陈云：“生为循吏，殁必有可传，亟宜纪载；少与齐名，老不复相见，是用痛伤。”冯云：“故里魂归，江上雪花杨子宅；新诗泪并，峡中人日蜀州篇。”

　　侯官沈文肃公少受业于林香溪学博昌彝。公管马江船政，香溪自粤归，不及见而殁。公挽以联云：“总角侍龙门，风雨啸歌，许以同心如昨夜；轻装归马渎，波涛咫尺，失之交臂恨终天。”又挽董虞琴大令平章云：“八千里外好音来，陶令归乎，胡为郁郁幽愁，四载驹光扶病过；二十年前知己感，钟期邈矣，忍听声声血泪，九旬鹤发抚棺悲。”又挽饶仲卿主政新云：“谓此才定玉笋班中，何期五千里归来，薄宦京华成幻梦；寻乃父向大罗天上，为道十三年别后，故人尘世已衰翁。”盖虞琴殁时老母犹存，仲卿尊人枚臣军门则已殉杭州之难也。

　　番禺金引泉茂才寿昌幼孤，母夫人鞠之成立。生一子，年未强仕而殁。吴红生观察，其堂甥婿也，时官淮海，寄联挽之云：“有母八旬，卅年教养，又从两岁抚孤孙，那堪寂寂青灯，嫠妇纬添仍似昔；思君一恸，百感苍茫，倘使九原逢伯姊，为语萧萧白发，女儿花悴不胜秋。”

　　侯官李上舍昂为子嘉封翁作梅之仲子，聘林勿村抚部女孙。未娶而上舍卒，女遂奔丧守节。有挽之者云：“本来兰玉易摧，累尔翁老悼童乌，此去匆匆真太恝；自古彭殇同寿，幸有妇辉增寡鹄，千秋啧啧又奚悲。”

　　蒋澍东挽许庚云先生金匮云：“道学绍白云先生，闭户著书，万口共推经笥富；豪饮若青莲学士，飞觞醉月，千秋同有酒楼传。”

　　曾抚部璧光挽满洲文庄公瑞麟联云：“立言立德立功，中外咸钦韩魏国；多福多男多寿，古今几见郭汾阳。”

　　宝应王文勤公凯泰抚闽有政绩。其仿阮文达粤海堂创设致用堂，监临癸酉乡试，力除夙弊，尤为士林所称。光绪乙亥，巡台湾番社回省，积劳薨于位。俞荫甫太史，其同年生且姻妊也，挽以长联云：“乘桴过斗六门边，瘴雨蛮烟，不辞辛苦，立功在绝徼，盖视傅郑尤难，伟矣！半载经营，尽辟天南生熟地；回头思廿七年事，敝车羸马，时相过从，同谱若弟兄，遂订朱陈之好，伤哉！一朝永诀，未完吴下唱酬篇。”杨子恂太史亦有联云：“正己率属，勤政爱民，并代循声配清惠；养士存儒，通经致用，一家硕学接楼村。”又盛莲水通守在渌联云：“桐爨感知音，最难忘凤味堂前，推敲夜月；梅霖期入相，万不料鲲身山外，憔悴秋风。”盖公监临癸酉乡试，赋诗纪事，通守和作曾为其所赏也。

　　文树臣观察星瑞挽罗海农太守瀚龙联云：“同谱忆前缘，廿载深交，掩泪怕看循吏传；称觞曾几日，九原遗憾，伤心犹恋老莱衣。”盖太守卒之前二日，犹为其封翁七十称祝也。

　　陈兰浦学录挽潘伯临部郎正亨联云：“三绝擅清才，能诗能字能文，一第未成留隐憾；半生多乐事，爱客爱花爱酒，考终无疾证前修。”

　　冯竹儒观察焌光尊甫尹平刺史以事戊伊犁，殉回匪之难。及西域平，观察乞假出关，求其遗榇归葬。时左季高侯相督陕甘，诔以联云：“绝域作忠魂，孤冢迷离，收骨犹凭鄹曼父；覆盆嗟往事，九重昭雪，吁天不待武陵儿。”未几，廷议有遣使泰西之役，观察奉召入都，殁于上海。侯相并挽之云：“万里觅遗棺，风雪西归怜孝子；九重劳侧席，海天《述录》误“邦”东望失才臣。”金眉生都转亦有联云：“生入玉门关，父骸归矣，儿心慰矣，可怜抱恨终天，追到黄泉供定省；恩来金锁闼，主眷隆哉，臣力竭哉，纵未宣威异域，传之青史冠循良。”

　　金眉生都转又有挽陈鱼门太守联云：“七纵擒深得各国情，一箭烛孤城，是鲁仲连再世；两孝廉同负大将略，万山鼓奇气，乃张苍水后身。”辞气岸异不凡，惜誉过其实，非鱼门所敢当也。

　　闽县曾子干副贡兆桢任侠使气，能拯人之厄。为药所误而卒，刘寿之孝廉三才挽以联云：“太史复生，定为君编游侠传；庸医不杀，恨非我作掌刑官。”人多诵之。

　　闽县陈子驹副贡遹祺为南社十子之一，生于道光庚寅。家居嵩山，即明傅处士汝舟丁戊山房故址。其殁也，杨雪沧观察浚挽以联云：“六如慧业悔多才，乃知同降庚寅，桃坞蹉跎艰一第；十子名家生并世，恰好卜居丁戊，木虚风调共千秋。”见者称其工切。

　　福州周少绂司马麟章好谈佛老，尝任山东高密、藤县，所至主仆各跨一驴，别以一驴负书自随，民称“三驴大夫”。以乞养归，沈文肃督两江，延之入幕，未几卒。文肃撰联挽之云：“主计属龚黄，得数月勾留亦幸矣；真儒说仙佛，知三家衣钵必争之。”孙澄之太守文川亦有联云：“终严亲逮养之年，伏处衔哀，至行更超循吏传；值我佛托生之日，跏趺坐化，随缘偶现宰官身。”又庄鼐卿比部鼎元联云：“心迹在黄壶、陈镜之间，两袖清风，廉吏归装惟一鹤；口碑遍吕湖、郑乡以外，万家霖雨，大夫遗事说三驴。”足以传司马矣。

　　皋兰吴柳堂先生可读居谏垣，因劾乌鲁木齐提督成禄，言激切过当，下部议，免官。光绪初，召吏部主事。及葬惠陵，力请为行礼官。礼成，自尽于蓟州马伸桥之三义庙，遗疏论继统事。吏部以闻，上震悼，赐恤如例。好义者争输地与金，为营葬于蓟，使望惠陵，从先生志也。张抚部之洞撰联挽之云：“歼良终痛秦黄鸟；授命能卑卫史鱼。”黄国瑾联云：“哀吁九天，明春秋一统；昭垂两疏，与日月双悬。”黄太史贻楫联云：“天意吊孤忠，三月长安忽飞雪；臣心完夙愿，五更箫寺尚哦诗。”则谓先生出都之日天大雪也。而管太守眙萼云：“哲人忧盛危明，纵为国捐躯，断不使朝廷有阙；圣主怀忠赐恤，傥异时披奏，定能知臣子无他。”白太史遇道云：“烈士岂殉名，效命输忱，一疏直争天下计；圣人能受谏，佥谋独断，九原差慰老臣心。”归美朝廷，其立言尤为得体云。

　　侯官王丽丹观察葆辰挽沈文肃公葆桢联云：“内端心学，外备边防，遗疏独拳拳，抱半壁隐忧，病榻弥留谋国远；作吏耐贫，课功责实，手书常娓娓，诵先人恺谊，孤儿涕泪受恩多。”

　　刘开生都转博学精禅理，人叩其学佛要旨，曰：“惟不动心而已。”壬午二月，自泰西奉使归，寻没。其友李芋仙刺史士棻挽之云：“汉宋学兼优，及见嘉光诸老辈；去来心不动，已完佛祖大因缘。”

　　青浦熊纯叔学博其英善诗、古文，慕义若渴。光绪丁丑，河南旱灾，赤地千里，人相食。先生恻然悯之，乃在江浙倡募巨资，偕凌厉生部郎淦、金苕人太守福曾赴豫散赈。自丁丑冬至己卯春，集款四十余万，遍赈二十七州县，全活无算。先生积劳成疾，竟以正月四日殁于卫辉。豫人感其德，立祠祀焉。其同里慎葆森撰联挽之云：“上立德，次立功，惟期实足副名，敢以困济中州，遽信彼苍能福我；天道远，人道迩，勿谓理难胜数，但使芳流后世，须知吾邑有传人。”可谓乐善者劝。

　　长乐林锡三阁学天龄督学江苏，延陈儆夫孝廉课其子，未至而阁学殁。孝廉挽以联云：“先皇尚北面尊师，度在人亡，倘朝端故笏兴思，史馆他年应补传；长者以西宾迟我，情深缘浅，怅江上扁舟相访，灯窗中夜读遗书。”上联谓阁学曾充宏德殿内师傅也。

　　闽县杨子恂太史仲愈豪侠风流，挥金如土。中岁逋负山积，乃鬻其鹾业于龚爱人藩伯易图，赴都谒选，没于上海。藩伯挽以联云：“早结下三生香火缘，同是谪天来，谁知风流文采，陶写中年，缚茧为人丝竟尽；代销了一篇诗酒债，可怜挥手别，依旧富贵神仙，蹉跎两误，系铃遣我解何从。”语极凄婉。他若李川模联云：“胸罗八斗奇才，当代共推曹子建；怀契二分明月，前身应是杜司勋。”许孝廉贞干联云：“文酒缔因缘，记金台大雪，夜走貂裘，可堪豪竹哀丝，眼底苍凉成往事；网罗嗟瘴疠，怅歇浦逝波，月圆鲸背，每念千秋万禩，梦中憔悴哭斯人。”林茂才志廉联云：“先人同谱，刘孝标最笃交期，频年洵沫情深，幸免西华伤葛帔；亘古名流，孔文举差堪比例，一旦风骚韵歇，欲当北海覆金杯。”林孝廉在礼云：“酒边交谊，弹指十年，君是阮嗣宗，人物口中少臧否；客里梦魂，伤心千里，我知李供奉，才名身后不销沉。”亦俱非俗调也。

　　吾邑沈稼村孝廉百墉挽高茶庵郡丞望曾联云：“垂死尚惊人，叹芦中穷士，柳下卑官，忽闻霹雳一声，顿悟彻黄粱大梦；平生孰知己，看竹屋词名，草堂句好，剩得零星数卷，再商量青史千秋。”郡丞工诗词，将没时盖适遇雷震云。

　　范农部鸿谟少好音乐，至老不倦。辛巳，火起其宅，为所伤而卒。周吉甫大令福昌撰联挽之云：“奇事共惊呼，可怜月落参横，一炬伤心同穆伯；旧游难再续，最怕酒阑灯灺，群芳含泪说车公。”为人称赏。

　　闽县王可庄修撰仁堪视学山西，其封翁殁于都门，修撰闻讣，凡五日奔一千一百里，归治其丧。屠伯熙侍读挽联云：“太行匹马奔丧，五日而来，有子如斯，先生可死；沧海横流抗论，千秋之上，其人不作，吾辈焉依。”盖纪实云。

　　闽县陈可堂游戎英用船政局艺童起家，为人忠勇，饶谋略，为福星轮船管驾官。光绪甲申夏，逆夷法兰西窥福州，调防马江。君先后上书，极论水师部署失宜，并陈破夷诸法，大府不能用。七月三日，君察夷船有变，急斫椗以备。俄夷果发炮攻我军，君登柁楼麾船力战，身负重创，犹还炮不已，卒与船俱烬。家人求其尸不得，以衣冠葬。是役也，我军凡毁轮船九，丧管驾官四，而君之死为尤烈。其从兄喜人明经莼撰联挽之云：“死原报国却含冤，想青磷黑月，夜啸声高，应憾陈涛误房琯；鬼尚有灵当杀贼，看铁雨金风，忠魂起立，肯教江水饮完颜。”词旨悲壮，罗谷臣司马大佑极赏之。

　　张振轩宫保树声督两广，法越衅起，疏论战守事宜，与廷议不合，迭被纠劾。公不自安，乃请解任专办防务，得旨俞允，以张香涛制府代之。甲申九月初日薨于军，制府挽之云：“代公乏武库之才，岘首哀思，片石人怀羊太傅；报国示据鞍可用，壶头瘴疠，明珠天监马将军。”时龚霭人藩伯撰联，亦以“羊”“马”相拟，谓人曰：“我两人所见略同也。”其句云：“云撼大星沉，民思遗爱，军感旧恩，马伏波功竟壶头，兴谤无端生薏苡；风澄南海静，公定成规，我怀知己，羊太傅碑留岘首，登高何处奠茱萸。”

　　湘阴左文襄公宗棠以孝廉起家，与曾文正、李伯相平发逆及捻回各匪。而公复定关陇，收新疆，功烈尤伟。位至东阁大学士，由一等伯晋封二等侯，倚畀之隆，一时罕俪。光绪甲申，法人犯顺，奉命督师入闽。明年，和议成，乃告归。未及行而疾剧，以七月二十七日薨于福州行馆。哀挽之作遐迩毕集，就所闻见，如邓赓元云：“幕府疆圻，书生侯伯，孝廉宰辅，疏逖机枢，系中外安危垂三十年，魂魄长依天左右；湖湘巾扇，闽浙戈船，沙漠轮蹄，中原羽檄，扬朝廷威德越五万里，声名远震海东西。”罗谷臣司马大佑云：“以一身系天下安危者三十年，看连云烽火，次第澄清，武侯挥扇而军，盖代大名垂宇宙；为圣朝恢徼外版图凡数万里，祇横海蛟鼍，频烦擘画，宗泽渡河未果，出师遗憾满沧溟。”思周笔健，高挹群言。他若刘抚部秉璋云：“范希文十万甲兵，妙算如神，四海议中朝人物；葛忠武两朝开济，大名不朽，千秋拜丞相祠堂。”刘藩伯连捷云：“勤学好问谓之文，辟土有德谓之襄，星日大名垂，特笔九重孚众论；黄陵之山屹若柱，湘江之流纡若带，风云秋气惨，灵旗万里送归魂。”黎大令培质云：“生不愧封侯，整师五万里，电掣雷轰，手挈边疆归版籍；没犹思破敌，遗表数百言，风凄雨泣，魂依大海撼波涛。”冯廉使邦栋云：“谢安东土正思归，末疾遽膺，秋色冷潇湘烟雨；诸葛南征曾奉诏，大功未竟，英灵郁天海风涛。”戴军门定邦云：“千古证心期，前出师表，后出师表；中兴论宰执，湘乡一人，湘阴一人。”张都司振荣云：“将相具全才，恰同潞国勋名，汾阳威望；军民怀旧德，忍见武侯遗垒，太傅丰碑。”浑雄悲壮，亦如骖之有靳。至李太守有棻云：“出将入相，大名与曾李相参，岂知钜任独肩，勋业最高心最苦；互市叩关，隐患非汉唐可比，太息老成不作，人材弥少事弥艰。”感时论事，与众不同，殆所谓“古之伤心人别有怀抱”者欤？

　　番禺邹翔笙茂才五云挽其季父秋琴孝廉煌昌联云：“北辙甫言旋，才膺谒选，遽赴修文，叹从今辨难执经，向何处竹林问字；西河深抱痛，年过商瞿，悲同伯道，幸有孙承祧继体，佑后人椒衍盈升。”

　　钱塘朱子璞秀才兆璜挽其兄星莲宝诚云：“棣萼记联辉，何图春草经年，分手竟成千古；荆枝遭叠折，从此秋萸会罢，伤心更少一人。”见者称其典切。然不如闽县林勿村抚部鸿年哭弟云：“焦灼太多端，为汝隐忧，早恐支离成病骨；聪明真到底，与予俄诀，犹将艰钜勖仔“仔”有平、上两音，义同肩。”吾郡山阴谢墨香明经家芸哭弟雨香云：“情关兄弟，义托师徒，览当年剩稿遗篇，千古文章千古憾；堂上衰亲，闺中少妇，听此日悲啼痛哭，一声儿女一声天。”语浅情深，读之令人酸鼻。

　　叶敷恭太史大遒挽其妻弟黄叔勤云：“嗟嗟长吉，天上虽不苦也，其奈阿何，忍看寸草摧心，未报春晖先萎落；申申女媭，地下果相逢乎，且修来世罢，若向石林问状，为言壮岁尚蹉跎。”

郁离子

楹联新话卷七　哀挽(下)

　　挽联率以矜庄婉约胜，独曾文正公国藩才力标举，夭矫老苍，自成一格。亡友马宾侯灿称其运古文法于联语中，洵不虚也。其最佳者，如挽汤海秋侍御鹏云：“著书贯诸子百家，其学亦博矣；得谤遍九州四海，而名即随之。”挽孙文节公铭恩云：“以文来，以节归，毅魄常留两江上下；因孝黜，因忠死，苦心可质百世鬼神。”公视皖学，奉命办贼，以请终养镌级。城陷，卒自经以殉。挽袁端敏公甲三云：“属纩寄箴言，劝我勉为范宣子；盖棺有定论，何人更议李临淮。”挽戴文节公熙云：“举世称画师，无人识为血性男子；上界足官府，知君仍作供奉神仙。”公用书画值南斋有年，及在籍办团练，死庚申之难。挽左青士太守辉春云：“使青士有年，欲安天下今谁属；忧苍生成病，未定江南死不归。”挽张南屏太学楚江云：“杀贼出奇兵，竟作国殇哀翟义；捐生完大节，居然家法绍雎阳。”挽陈堇覃给谏岱云云：“归路三千指故乡，记否黄鹤晴川，曾上高楼持使节；去年重九作生日，岂意《述录》误“忆”只鸡斗酒，又来萧寺吊诗魂。”挽李勇毅公续宜云：“我悲难弟，公哭难兄，旧事说三河，真成万古伤心地；身病在家，心忧在国，弥留当十月，正是雨淮平寇时。”盖公兄忠武公续宾与文正弟忠愍公国华同殉庐州三河镇之难也。挽马端敏公新贻云：“范希文先天下而忧，曾无片时逸豫；来君叔为何人所贼，足令百世悲哀。”公督两江，为贼张文祥所刺，薨。卒不得主名，遂成疑案。挽易临庄太学良翰云：“邓禹少从戎，壮怀欲吸西江水；终军虽遇害，毅魄犹歼南越王。”挽谢春池茂才邦翰云：“春草系诗怀，有人痛哭谢康乐；秋风埋战骨，无计招魂马伏波。”挽凌紫巘孝廉玉成云：“曰归曰归指故乡，岂期露宿风飧，便为异域招魂客；有弟有弟今诗伯，从此孤儿寡妇，付与天涯急难人。”挽凌荻洲水部玉垣云：“湖海诗名二十年，身世略同黄仲则；沅湘故国三千里，魂灵应傍贾长沙。”水部盖紫巘孝廉之弟，以诗名云。挽易封翁文杰云：“半载从吾游，令子略同秦少觌；一乡钦君德，古人可比许文休。”挽郭封翁家彪云：“江天落德星，有人知是戴安道；大地埋坚石，看我敬铭苏老泉。”挽刘忠壮松山云：“勋业略同马伏波，骨归万里；精诚差比岳忠武，寿少二龄。”挽黄南坡观察冕云：“伟人事业无恒蹊，任侠而作循良，搉算而平祸乱；晚岁林泉有至乐，真率以娱耆旧，经纶以付儿孙。”挽黎寿民太守福畴云：“四十年忧患饱经，叹白发早生，襟韵真如古井水；二千石谋猷初试，祇丹心不死，精魂长绕敬亭山。”挽向伯常司马师棣云：“与舒严并称溆浦三贤，同蹶妙年千里足；念吴楚尚有高堂二老，可怜孝子九原心。”挽刘隐霞司马本杰云：“五载共兵戈，地下知心王壮武；万年歆俎豆，沙场归骨马文渊。”挽雷子木太守铎云：“深殿注丹毫，圣主殊恩记良吏；围城襄墨守，使君遗爱在长沙。”挽李秀峰都司开林云：“期服去官，有犹子能行古礼；儒冠为侠，如先生岂是今人。”盖秀峰为寿亭农部从父，以儒生就武职，其没也，寿亭为乞假持服云。

　　左季高侯相《杂著》后附载挽联，其雄健不亚湘乡。如挽张石卿制府亮基云：“长沙独守几经旬，忆草檄纷驰，公为府主我为客；鄂渚一别即终古，叹萍踪靡定，昔向潇湘今向秦。”挽乌鲁木齐都统西林宫保云：“遗诀酸辛，嗟膝下无儿，堂前有母；殊勋彪炳，看大江东去，冰岭西来。”挽唐荫云方伯云：“湖外故人稀，万里遥情春草绿；荆南良吏在，廿年遗爱岘山青。”挽刘克庵通政典云：“北阙君恩，南陔母养，西域戎机，忠孝合经权，好与圣贤论出处；廿年交固，万里功成，九原梦断，死生关气数，忍看箕尾吐光芒。”通政从侯相平粤贼、捻匪及西征逆回，以母老归卒于家。挽沈经笙相国桂芬云：“入告有嘉猷，击楫应同刘越石；经邦怀远志，筹边还忆李文饶。”

　　俞荫甫太史樾著有《楹帖录存》，其哀挽之作，取材新颖，务扫陈言。如挽王荫斋观察云：“旧梦怕重提，海上同舟，两夜联床还似昨；微名惭偶合，吴中怀刺，一时惊座更无人。”盖观察名曾樾，与太史同名字，曾在上海同坐轮船至金陵也。挽恽次山抚部云：“大雅宏达，是名翰林，清通简要，是真吏部，严明仁恕，是封疆重臣，遗爱长留荆楚地；论芸香俸，为前后辈，编花萼集，为同年生，订缟纻交，为吴中老友，伤心怕过栎存堂。”抚部为太史兄壬甫太守同年，由湘抚罢归，与太史同寓吴下，所居有栎存堂。挽丁濂甫光禄云：“小集三同年，杯酒清谈，犹忆共商蜀游草；伤心一分手，画图留赠，不能再写浙中山。”光禄视学吾浙，太史尝与杜莲衢侍郎饮其署斋，皆庚戌同年也；光禄以所著《蜀游草》嘱校，并作画赠之。挽徐诚庵大令云；“补四百余阕新声，传世应偕万红友；溯三十八年旧梦，与君同是一青衿。”大令与太史同入邑庠，所著《词律拾遗》，足补万红友所未备。挽张仲甫中翰云：“耆年硕德，两赋鹿鸣篇，忆从前初奏笙簧，喜动天颜曾一笑；辨例属词，独得麟经意，想此后不祧俎豆，长传绝业到千秋。”中翰登嘉庆庚午贤书，其先德兰渚先生抚闽，谢恩疏入，仁庙批“欣慰”二字；同治庚午，重宴鹿鸣，所著《春秋属辞辨例》曾进乙览云。挽倪载轩观察云：“卜宅阖闾城，园林花木犹待评量，遽归海上仙龛，冷落空斋小摇碧；历官观察使，霖雨经纶未遑展布，徒令吴中父老，欷歔遗爱古龚黄。”观察由县令起家，未补道缺，曾买屋苏州，太史为题其舫斋曰“小摇碧”。挽何子贞太史云：“史馆建嘉谟，惜创议未行，三品下庶僚至今无列传；讲堂刊定本，奈校仇方半，九经中大义从此属何人。”太史在史馆，曾建议修三品以下列传，不果行；晚年在维扬书局校刊大字本《十三经注疏》，未卒业而殁。挽吴仲云制府云：“树滇黔数万里外威名，归卧林泉，一品门庭若寒素；溯翰苑十九年前老辈，叨陪杖履，半年坛坫共湖山。”制府以云贵总督引疾归里，主讲杭州敷文书院，与太史所主诂经清舍止隔一西湖也。

　　薛慰农观察时雨善为楹帖，而于挽词尤典切浑成，曲尽情致。如挽桐儿云：“十三龄经史粗通，誊满公卿，始信虚名能折福；卌一载迍邅迭遘，默参因果，将毋造孽是居官。”挽伯兄艺农广文云：“仲无儿，叔无儿，弟有儿，兄转无儿，庭诰分承，忍见诸孤称降服；侄长逝，嫂长逝，孙夭逝，祖旋长逝，家门太蹇，可怜后死最伤心。”挽吴勤惠公云：“名在御屏风，由百里历兼圻，朴诚报国，宽厚临民，溯公德极鳌峰、雪岭而遥，边徼同瞻，何止江淮颂遗爱；学推乡祭酒，谢朝簪遂初服，刊误仇书，编年存稿，待我归话丰乐、醉翁之胜，典型遽陨，那堪湖舫忆前进。”自注：“与公西湖别后遂成永诀。”挽何廉昉太守栻云：“翰墨中人，诗酒中人，江山花月中人，薄宦岂能羁，平生摆脱风尘，逸兴豪情，跨鹤占维扬胜迹；文苑一传，循吏一传，货殖游侠一传，通才无不可，夙昔服膺师训，感恩知己，骑鲸作上相先驱。”自注：“太守为曾文正公门下士，任侠，善诗文。罢官后治盐于扬州，先文正数日而卒。”挽李小湖大理云：“经师人师大宗师，江上题襟，许我平分一席；金管银管斑竹管，湘东纪事，如君自有千秋。”自注：“大理殁于钟山书院讲席，时予分主惜阴。”挽袁笃臣观察云：“将才吏治儒修，天若假年，一代名臣应合传；科第勋猷家世，死原无憾，重闱大耋最伤心。”观察为忠愍公甲三犹子，殁时，其祖母郭太夫人年近百岁，犹在堂也。挽陈桂舫部郎云：“敬公为三管传人，亲炙稍迟，幸画舫题襟，雅集折白门杨柳；有子届六年报最，升庸在即，惜麻衣解组，去思留滁郡甘棠。”时部郎子幼舫刺史官滁州，方膺俸满保荐。挽汪逸林大令云：“故里擅豪情，记列岫楼开，诗酒纵横，迟我未登名士席；阳城书下考，怅双江路隔，老成雕谢，哭君新罢上元灯。”自注：“大令被议后没于赣州。其家旧有列岫楼，为全邑老辈觞咏之所。”挽戴子高茂才云：“侍中坐五十重席，解经克绍宗风，平生辛苦书林，博览旁搜，墨守相期绵汉学；湘乡是第一流人，感旧最伤知己，从此弥留宾馆，凄风苦雨，羁魂应自恋吴兴。”茂才曾受知于曾文正公，聘入金陵书局，未蒇事而没。挽高星甫孝廉云：“累年讲舍相随，把酒论文，师弟交情如骨肉；此后吾庐谁主，隔江挥泪，梦魂终古恋湖山。”自注：“予主讲崇文，孝廉为监院。杭人为余结庐湖上，孝廉时监守之。”挽李祝三云：“与人无忤，与世无争，木讷自甘，葆真而去；如金在镕，如玉在璞，元善所庇，有子必昌。”

　　闽县戴光甫上舍奎知余撰《联话》，曾录杨子恂太史仲愈挽言一帙相示，中多藻密机圆之作。如挽陈贯甫观察景曾云：“功罪自分明，溯江关转馕，淮甸运筹，一介素臣，万里东南资保障；才名长抑塞，羡王谢卿材，龚黄吏治，廿年散地，半生岭海老穷愁。”观察以事被黜，投效江南戎幕，卒未复职，及大营溃散，家居二十年而卒。挽陈幼农部郎偶庭云：“家世陈仲弓，循吏儒林，颍水一门堪合传；才名苏明允，文章政事，眉山诸子尽多材。”挽范嵌溪给谏熙溥云：“慷慨谏书传，数青琐朝班，报国年华君尚富；凄凉邻笛暮，怅黄罏酒伴，余生忧患我犹存。”代陈某挽黄蘅洲太守庆安云：“家国鬓双皤，忧乐东山，谁识苍生关谢傅；渊源香一瓣，文章北海，曾垂青眼到陈群。”太史主讲凤池书院有年，陈盖尝为其赏拔也。代何藻亭挽郭茝舟廉访云：“千言柱史，三策河渠，叹平生辛苦一官，得晋台衡公已老；南海归魂，西洲旧路，溯曩日周旋两代，重来华屋我何堪。”自注：“廉访卒于广东臬司之任。”挽某云：“才名老画师，德望老经师，累叶风流，文苑儒林应合传；及门贤子弟，克家佳子弟，一堂作述，读书从政各多材。”挽郑芝生大令世祺云：“弃五斗米归田园，想陶令黄花，栗里琴樽成酒隐；留万卷书贻子弟，羡谢家宝树，乌衣蓑屐尽卿材。”挽赵又铭观察新云：“奔驰八个里归途，一面匆匆，竟与先生成永诀；惭愧三十年知己，遗编落落，敢期后死托斯文。”挽吴又滨鹾尹其康云：“王郎抑塞，杜牧清狂，海上波涛，生死一官无限泪；陶令田园，向平婚嫁，家山千里，江南风雨未归魂。”挽陈肖丞孝廉云：“意气少年场，忆铜台走马，绮陌看花，落落前尘《述录》误“志交”，已矣一杯燕市酒；知交千古泪《述录》误“文章”，叹兵燹余生，关河旅食，萧萧破箧，剩君九日见溪书。”自注：“孝廉殁于崇安鹾馆。”挽卓望岩孝廉云祥云：“才命竟相妨，怅南海烟波，白发伤心余二老；神仙多所误，梦西陵风雨，青衫洒泪祝三生。”孝廉殁于杭州幕次，时二亲犹在堂也。挽林封翁士发云：“世俗笑疏狂，忆少年饮博屠沽，无忌交游，谁识侯赢真长者；死生论气谊，怅此后江湖风雨，魏其座客，不留仲孺慰穷愁。”封翁为美堂孝廉焘之父，好客嗜博，所交皆知名士，与太史尤莫逆云。挽卢士棠《述录》误“万”姓。云：“莲叶为舟，大士渡来君渡去；荔枝下酒，浮生如梦醉如仙。”卢以荔子下酒得疾，卒于六月十九日。挽郑遂岩茂才云：“玉树竟生埋，可堪繐帐招魂，夜半琴声悲寡鹄；昙花刚一现，从此云亭问字，堂前元草泣童乌。”

　　挽联固贵典切，然亦有以白描胜者。如陈芸圃挽徐南辉云：“订交四世，珂里同居，自怜老景难留，愿侍白头常话旧；长我一年，祖鞭先著，倘或后尘可步，相逢黄壤不多时。”陈啸琴挽从弟芷江云：“一病夏徂秋，此日伤心非我独；群季十有六，而今哭弟到君三。”又李翼南挽云：“竟随老父，想亦开颜，泉路承欢亲色笑；倘遇伯兄，不堪回首，秋风挥泪话凄凉。”韩铁生挽陈三桥云：“总角订深交，感余客路归来，得叙离悰刚一载；齐年惊早谢，从此篇章检点，那堪遗迹认三桥。”屠筱园挽沈墨田云：“戚里中有数同心，痛尔严君兼痛我；一日内两挥老泪，悲吾女侄又悲君。”徐兰洲挽阮某云：“幼学每相随，青眼久蒙垂顾盼；老成不复作，素心谁与话生平。”汪芙生挽沈眉伯云：“识面甫经年，遽惊奄忽黄罏，在昔论交何太晚；伤心真欲绝，何况飘零白社，平生知己本无多。”低徊俯仰，悱恻动人，固非雕缋者所能及也。

　　石首沈槐卿观察由进士宰鄱阳，有善政。咸丰四年，贼再薄省，公率义旅赴援，贼寻分寇饶州，公仍反救。至则城已陷，署令李仁元死之。公督勇力战，断一臂，力尽亦死。十四日，得公尸如生。自作挽联云：“二十年读书，二十年服官，取义成仁，要担起纲常两字；进不能救援，退不能固守，孤忠效死，惭对他章贡双流。”

　　吴县潘文恭公世恩以大学士予告，优游京邸者四年，薨时自撰挽联云：“乡薨久无凭，那有闲情问松菊；主恩惭未报，好留余悃付儿孙。”忠爱之情溢于言表。

　　杜尺庄先生挽其戚胡孺人联云：“尽瘁事高堂，药鼎糜瓯，红爪回春传孝爱；积悲销病骨，凤雏鸳偶，碧城破涕慰团圞。”

　　严大令，忘其名氏。其夫人与严同岁，于端午生子，阅十日而亡。韩鄂不茂才韡挽联云：“配淑偶以同庚，十载鸾俦，回首已成潘岳恨；举佳儿于重午，一旬鹤化，伤心祇为孟尝生。”

　　郭远堂制府柏荫太夫人能诗文，封翁阶三先生家居设帐，太夫人时为督课，时以为有宣文君之风。其没也，黄漱六比部绍芳挽以联云：“授经随纱幔诸郎，数末座少年，曾许黄裳堪大器；来吊具生刍一束，幸南州孺子，得交郭泰是儒宗。”盖比部曾受业其门云。

　　侯官周苍士学博嘉璧挽林为政太夫人云：“内和外睦是家肥，溯平昔徽音，钟郝堂前瞻礼法；子孝孙贤兼妇顺，论后来福报，机燫传上看科名。”

　　侯官廖钰夫尚书挽杨竹圃方伯夫人云：“鸿案德宜家，忆戒旦鸡鸣，星指薇垣光有烂；鳣堂经教子，喜后昆鹊起，雨从花县泽流甘。”

　　曾文正公挽胡文忠公太夫人联云：“武昌居天下上流，看儿曹整顿《述录》误“新整”乾坤，纵横扫荡八千里；陶母是女中人杰，忆平日帡幪《述录》误“痛仙驭永辞”江汉，感泣《述录》误“激”悲歌百万家。”或作文忠挽文正太夫人作，殊误。

　　侯官沈文肃公葆桢夫人为林文忠公长女，能文工书，深明大义。咸丰六年，从文肃守广信。会贼陷贵溪、弋阳等邑，进犯郡城。时文肃方在河口筹饷，守兵闻，惊溃，吏民奔避一空，势危甚。夫人乃刺血作书，乞援于浙江防将饶镇军廷选。怀印与剑，日坐井旁，以死自誓。饶得书，感其忠义，乘涨夜发，不数日而至，文肃亦归。夫人亲执爨以飨将士，众咸感奋，连战皆捷，城遂获全，至今江右人啧啧称道勿衰。以同治十二年八月望日亥时终于里第，《锄经精舍零墨》谓殁于两江督署，误。与其所生月日时悉合，亦异事也。左季高侯相挽以联云：“家能孝，国能忠，《述录》误作“退能守进能攻”。一生大节昭昭，挽狂澜于既倒；来何因，去何果，千古元精耿耿，抱明月而长终。”盛莲水通守在渌代船政局员撰联公挽云：“为名臣女，为名臣妻，江右矢丹忱，锦繖夫人同伟绩；以中秋来，以中秋去，天边圆皓魄，霓裳仙子证前生。”按：文肃夫妇守广信事，咸丰六年八月曾文正公入告，第称夫人躬执汲爨飨军，而乞援一节归功于文肃，不言出自夫人，故当时未沐褒赏之典。迨光绪十年六月，江抚潘伟如中丞始从绅民之请，录其书稿，疏乞祔祀文肃广信专祠，得旨俞允，并见邸抄。郑梅隐文宾《醒睡录》乃谓“夫人命各官婴城，而召文忠旧部来援。内外夹击，贼大败退去，诏封一品夫人。”盖传闻失实而误记也。因录夫人挽联，为辨于此。

　　俞曲园太史有挽江室仇夫人联，自为序云：“夫人为江少云观察之配，通文墨，而不为诗词。喜观史，以史中可法可戒事为子若妇言之。尤好施与，能急人之急。庚申辛酉之乱，戚党中往依之者，人人佽助之，罄所有不惜。临终自为挽联曰：‘平生尽为谁忙，代夫子辛劳，敢分人己；家法原非我设，受祖宗懿训，敬告儿孙。’呜呼，是亦女有士行者矣。”联云：“以巾帼中人，常落落然有儒生气象，豪杰襟怀，日对青史一编，迥异寻常脂粉辈；当绵惙之际，所拳拳者在祖宗懿训，儿孙家法，手题繐帷数语，岂惟明白去来间。”

　　常熟许太夫人为翁文端相国原配，药房中丞同书、玉甫中丞同爵、叔平尚书同和皆其子也。夫为宰相，子孙皆状元，极笄珈之荣。其没也，诏书褒美，赐祭一坛，盖旷典也。俞曲园太史献联云：“夫为宰相，状元子，状元孙，看门庭武达文通，世代勋贤，会见韦平成旧业；帝褒贤母，御赐祭，御赐葬，极恩礼隆天重地，年家子姓，敬从钟郝缅遗徽。”

　　潘兰仪司马之母汪太宜人生七子，存二，有孙八人。守节四十余年，其长女守贞不字，先母卒，母女同膺旌表。卒于同治甲戌闰六月之朔，年七十四。倪载轩观察，其西邻也，挽以联云：“青灯四十载，独抱冰心，叹膝下佳儿，止存双凤，闺中弱女，先跨孤鸾，老景逼桑榆，半死枯杨遭闰厄；丹诏九重天，特褒苦节，算萱花慈寿，已遇七旬，桐树孙枝，刚符八士，高风留绰楔，平分清籁到邻舂。”

　　吴桐云方伯之室孙夫人，幼失怙恃。既归吴，抚其八岁小姑，以迄于嫁。后挈子女避兵，遂得拘挛疾，困顿床席者几十年。将卒，犹命其子善事庶母。事详方伯所撰《行状》。俞曲园先生挽以联云：“噩耗到江南，溯自早岁零丁，中年离乱，暮齿又疾疢缠绵，何怪神伤荀奉倩；褒扬来日下，想其勤俭相夫，孝友勖子，恩义逮遍妻女妹，允推闺范宋宣文。”按：《尔雅·释亲》“夫之女弟为女妹”，郭注：“今谓之女妹是也。”袁又恺引《礼记》昏义“和于室人”郑注“室人，谓女公、女叔诸妇也”，《正义》曰“女公，谓婿之姊女；叔，谓婿之妹”，证《尔雅》正文“女妹”是“女叔”之讹。若《经》作“女妹”，则郭注为无谓。即以俗说证，亦但当云“今俗有此称”，不当叠经文矣。臧拜经云：“夫之兄为公，故其姊为女公；夫之弟为叔，故其妹为女叔。”则“女妹”实当作“女叔”也。郝氏《疏证》谓郭注“女妹”亦“女叔”之误，则非。

　　许州葛瑞卿大令任吴县，其母李太夫人卒于署，年八十。俞曲园先生撰联挽之云：“二品紫泥封，颍上板舆，花县迎来众母母；八旬黄发寿，吴中丹旒，薤歌送到大家家。”按：《后汉书·列女传》：“扶风曹世叔妻班昭，和帝令皇后诸贵人师事焉，号曰‘大家’。”李贤无音，丁度《集韵》谓“家与姑同。大家，女之尊称”。愚按，古音“家”皆读“姑”，后转为“歌”，又由“歌”转今音，隋陆法言《广韵》遂收入九麻韵。顾氏、段氏考之详矣，然古凡同音之字例得通假，大家之家，乃姑之假字。《隋书·长孙平传》：“不痴不聋，不作大家翁。”大家翁即阿家翁也。《宋书·庾仲文传》作“不痴不聋，不成姑公。”是其明证。按：《慎子》：“不聪不明，不能为王；不痴不聋，不能为翁。”刘熙《释名》，“不瘖不聋，不成姑翁。”则此语自古有之。赵瓯北谓“起于六朝”者，非。《后汉·后妃传》：“虞美人未加爵号，但称大家。”借家为姑，与曹大家同，然则此联上下两“家”，实音同而义异也。

　　成都刘特舟大令宰宁德，太孺人尝就养官舍。寻归，以四月十八日卒于里第。曾伯厚孝廉福谦挽以联云：“莲峰下奉板舆，种成四境甘棠，入室勖官箴，犹是当年勤画荻；瀼水西理归棹，听列一声杜宇，生天参佛果，更迟十日笑拈花。”

　　林颖权藩伯寿图挽潘耀如太史炳年之室吴孺人联云：“写韵佐清贫，梦化彩云，吴女一灯凄似豆；悼亡同感赋，寒飘腊雪，潘郎两鬓欲成丝。”

　　丰润张幼樵侍讲佩纶与闽县陈伯潜学士同庚，少陈一月，同以直言济干著称。及法事起，侍讲奉命使闽，陈使江南，同办洋务。马江败后，陈适遭太夫人之丧，侍讲撰联挽之云：“狄梁公奉使历重关，白云孤飞，将母有怀嗟陟屺；孙伯符同年少一月，东风不便，吊丧持面愧升堂。”

　　邹翔笙茂才五云挽其叔母云：“荼蓼集中年，最难堪望夫石冷，思子台高，郁成一病淹淹，遽尔佩环归上界；桑榆悬暮景，何以慰白发慈姑，青灯嫠母，应念两情恻恻，凄然风雨近重阳。”

　　萨谦臣茂才挽其姊联云：“荻训付佳儿，两世才名酬望眼；荆阴怜弱弟，一时遗恨感燃须。”

　　谢墨香明经家芸有代族侄升甫挽其妻之祖母联云：“慈竹正垂青，方五世同堂，讵料一朝惊见背；弱萝先殒翠，倘九京聚首，为传片语慰相思。”盖升甫妻已先卒也。

　　闽县刘子谌孝廉忱挽其师何翊卿大令履亨如夫人联云：“好月不长圆，东阁梅花闲水部；江风何太急，后堂丝竹感彭宣。”又代其族弟挽未婚妻母郑太君云：“草带袭经香，绰绰高门，忝附鸾台惭碧鹳；胡麻分饭颗，茫茫沧海，莫寻玉杵捣元霜。”俱切其姓。

　　悼亡诗须缠绵婉转，方为合作，挽联亦然。如家质民先生元淳云：“叹我不辰，仅留薄命糟糠，犹归泉下；祝卿来世，不遇封侯夫婿，莫到人间。”陈兰甫学录澧云：“已到暮年，名曰悼亡实偕老；不妨多病，君今先去我遗留。”陈渭占云：“待我百年，再觅爹娘寻絮果；寄卿一语，无愁儿女泣芦花。”梁礼堂观察鸣谦云：“百年总有散场时，就现在较量，自合君亡留我在；万事即今挥手罢，痛半生辛苦，不知泪尽但神伤。”黎召民光禄兆棠云：“说身后事便觉悲酸，苦将好语慰沉疴，累卿牢记心头，仙去不知成隔世；顾乳中儿益增忉怛，惟有吞声空掩泣，谅我强安眠食，神伤未合对高堂。”所谓“缠绵婉转”者，非耶？赵厚子云：“福慧本难兼，如君冰雪聪明，寿考早知无分；死生成永诀，念我幻泡身世，别离应不多时。”

　　陈少香大令偕灿挽其继室沈孺人联云：“从忧患来，从冷暖来，从生死来，从诗歌酝酿来，十五载风雅倡随，都不记君是红颜，我是白首；无小家气，无脂粉气，无寒俭气，无柴米夫妻气，千余里关河鼙鼓，悔未遂花间课子，柳外归耕。”

　　南海黎虞廷学博挽其室陈孺人云：“十一年交谪无间，虽对泣牛衣，仍是团圞况味，怅今日穷愁更迫，剩七龄弱女，五岁痴儿，百感茫茫，我未成名卿已逝；廿六载尘缘太速，念相庄鸿案，谁分奉养勤劳，叹平生职任未完，有白发翁姑，青灯嫠母，两情恻恻，存犹抱憾殁何安。”

　　郭子美军门松林之配崔夫人从军门自楚赴浙，军门以事勾留皖江，夫人先行。抵上海，忽染时疾而逝。军门为文哭之，并撰联云：“十七载悼卿敬慎，终始不渝，犹忆太白楼前，仲宣台畔，凉夜青磷微月，听彻刁声，把剑最难忘，曾赖金钗输作犒；三千里为我扶持，殷勤相倚，何意皖南暂住，海上先驱，霎时黑雨惊风，吹残鸳梦，抚棺真痛绝，方知团扇竟成空。”

　　《楹联述录》载萨某挽继室联云：“一之为甚岂可再；卿犹如此我何堪。”节短韵长。若潘德畲藩伯挽其继配李夫人云：“念姑嫜菽水久寒，两地凄凉，又因莱妇添双泪；倘新旧栗修相见，九原问讯，为道檀郎已二毛。”郭远堂抚部挽其继配杨夫人云：“八千里曾共远游，满地黄沙，驴背夕阳双瘦影；四十年重寻覆辙，一坏青草，龙腰夜月两香魂。”龙腰，与其原配合葬处也。抑何婉丽乃尔。

　　孙诗樵孝廉言，某达官有爱姬春燕，卒于立夏前一日。自书挽联云：“未免有情，此日竟同春去了；似首相识，何时重见燕归来。”嵌字无迹，人以为工。

　　金匮孙勖三明经工诗画。重九日，与妻弹琴，忽隐几而逝。次日生一子。其妻挽之云：“老成尚有典型，何当风雨满城，抱瑟任弹专一调；丈夫爱怜少子，更痛参商异度，盖棺未及洗三朝。”

　　妇人挽联无事情可叙，惟就其夫若子生发，最难见长。清新如俞荫甫太史，华泽如杨子恂太史，洵称一时能手。俞挽吴平斋观察之母朱太夫人云：“有造福三吴之子，又有造福三吴之孙，先后讴歌盈茂苑；迟浴佛一月而生，再迟浴佛一月而卒，去来踪迹在灵山。”太夫人生于五月八日，卒于六月九日。挽周缦云侍御之母沈太夫人云：“跻八秩更六龄，富贵贫贱患难，处之夷然，屡承芝诰褒扬，有是儿，有是母；以一身兼五福，康宁令德考终，数者备矣，请看麻衣罗拜，又多子，又多孙。”挽丁雨生抚部之母黄太夫人：“多寿复多男，有令子，有贤孙，有文孙之孙，五代一堂同躃踊；教忠即教孝，是严师，是慈母，是众母之母，三吴百粤共讴思。”抚部抚吴，太夫人就养官舍而殁。挽杨某之母丁淑人云：“有令德，有清才，不愧声称是贤母；一忠臣，一孝妇，最难伉俪并传人。”淑人能诗工书，尝刲臂疗姑疾。尊甫子宣官浙，死辛酉之难。挽柳质卿孝廉之母俞太孺人云：“生称母，死称妣，必也正名，一字记曾参末议；钟氏礼，郝氏法，幸哉有子，九泉会见贲恩纶。”孺人殁时，议者以孝廉有前母，宜称“继母”；太史据《仪礼·丧服》篇“继母如母”，《疏》“继母本非骨肉，故次亲母后”，谓“以亲母而谓之继母，义不可通”，孝廉从其言，遂称“先妣”，故上联及之。挽顾竹城大令之室叶淑人云：“鹤寿未六旬，仙去后一年，再到仙山献寿；莺花过三月，佛生前五日，遽归佛地拈花。”淑人年五十九，四月三日卒。杨挽黄漱兰侍读体芳之母太夫人云：“八十年青史女宗，羡郊祁科第，轼辙文章，绝代经师《述录》误“当代诏经”，绛幔口传名世业；二千里白云亲舍，痛庭树慈乌，关河骆马，一篇将母，莱衣泪尽使臣诗。”侍读与其弟同入翰林，时方督学福建，甫下车而太夫人讣至。挽陈孝廉之母某太宜人云：“遗经亲授诸孤，群从才名，薛凤荀龙皆国器；宝筏同登彼岸，一门孝义，樊姬谢女尽仙班。”盖太宜人病笃时，其女尝刲臂和药以进，及殁，女与其妾亦相继而亡云。挽林颖叔方伯寿图之母太夫人云：“经术本家传，溯卅年前机声灯火，荻画窗尘，风雨绛纱，至今郝鲁诸生，尚拜宣文堂庑；勋名归母教，看万里外建绩金城，浣兵瀚澥，关山锦繖，遥想氐羌十郡，争祠谯国幢麾。”又云：“懿行史臣尊，三百年异数恩荣，礼义诗书，天语九重褒孟母；孝思阡表慰，五十载孤儿血泪，文章政事，人才一代起欧阳。”太夫人擅文学，教子名成，就养陕西藩署而殁。又挽方伯之配张夫人云：“诗卷唱随四十年，福慧双修，生世碧霞偏小谪；俸钱斋奠八千里，家山一梦，海天黄鹄永分飞。”挽胡季龄侍郎肇智夫人云：“五千里路唱随，佐裘带行边，海上仙山，绣斧风清迎绂佩；十万俸钱斋奠，怅旌旗分陕，天涯芳草，锦袍凉泪浣苹蘩。”侍郎为汀漳龙道，夫人殁于官舍，时奉陈臬陕西之命。挽潘大令之妾梅少君云：“禅榻病维摩，听落叶哀蝉，潘鬓况堪凉月影；金闺贤络秀，恨云屏宝瑟，江梅还作断肠花。”比而观之，觉杨掠浮光，俞崇切响，又有庶子家丞之别焉。

　　曾文正公妇人挽联亦劲气直达，落落大方，非雕缋者所及。刘詹岩殿撰太夫人云：“七州团练使，八座太夫人，爱日忽颓，乡里荣哀天下羡；哲嗣名状元，曾孙新进士，文星环绕，高堂福寿古来稀。”张海门学使太夫人云：“元女大姬，祖德溯二千余载；周姜京室，帝梦同九十三龄。”贺映南太学夫人云：“柳絮因风，阃内先芬堪继武；麻衣如雪，阶前后嗣总能文。”

　　施可斋《闽杂记》云：光泽欧阳顺斋巽有妇何氏，贤而才，早夭，遗一子。自为挽联云：“奴别良人去矣，大丈夫何患无妻，愿他年重订婚姻，莫对生妻谈死妇；儿依严父艰哉，小孩子定仍有母，倘后日得蒙抚育，须知继母即亲娘。”上别其夫，下教其子，情深意婉，至今人犹传诵之。按：此联《楹联续话》谓是福州林氏妇撰，惟其句则作“我别君去，君何患无妻，倘异时再协鸾占，莫谓生妻不如死妇；儿随父悲，儿终当有母，愿他日得酬乌哺，须知养母即是亲娘。”辞气结轖，不及原作之自然流走，殆属讹传。可斋称“道光戊申，馆光泽，典史徐左三公义为言顺斋妇丧时往奠，亲见其书悬灵前者，当不谬也”。

　　常州赵收庵先生乾嘉间以学行名天下，所撰挽词，脍炙人口。庄仲弢为余述其挽孙渊如观察云：“中外著猷为，一甲科尊，重向螭头追昔梦；死生成契阔，九旬母老，转从鹤发话深悲。”挽管蕴山侍御云：“辛苦到衰颓，尽瘁一官，余事文章皆自定；仓皇成诀绝，交逾廿载，异时肝膈向谁论。”挽杨蓉裳部郎云：“文媲六朝，开箧尚留元宴序；魂招三峡，奔丧痛阻巨卿车。”挽杨鼐圃云：“五字拟长城，空有遗编凌鲍谢；一麾迟作郡，不教宣绩比龚黄。”挽庄亭叔云：“科第卅年尊，文举酒常因客置；风流一时尽，康成经幸有孙传。”有书有笔，情余于文，信乎名不虚传也。

　　余所辑挽联，有辞句剧佳而不知其履贯事实者。如挽男联云：“半载协寅恭，每过宛城思太守；两河遗子惠，频临汝水哭神君。”“鲍叔情深，执手都门成永诀；士安病废，伤心天道竟难论。”“黄发称翁，犹令郡人思宰肉；白眉有季，能成名士奠生刍。”“旧约范生车，不堪风雨招魂，知己一言悲宿草；新归丁令鹤，应向松楸含笑，表阡双璧是通才。”“三十年父执云亡，叩马识韩公，往事梦萦巴水泽；二百里官程遥隔，登楼怀谢傅，苍生泪堕岘山碑。”“慈悲智慧吉祥，诸相俱足；循吏儒林文苑，有子皆传。”“方城作尉，我愧居先，何期后至称贤，柘火再更悲永逝；上国论交，君年差长，为问出尘胡早，麻衣六尺怆遗孤。”“江淹赋别，杜牧伤春，读北海论盛孝章书，早虑此才无永岁；春雨填词，秋灯校史，仿玉溪序李长吉集，尚堪殁世有传名。”“甥馆相依，记诗坛一传砚，花径随舆，每感乐公勤拂拭；江乡初近，正梦断空庐，心摧春草，何堪谢傅更山邱。”“半世数何奇，身既清羸官偃蹇；九原心独苦，亲方垂暮子零丁。”“别我订重游，自怜吏隐十年，归计更无元亮宅；送君刚百日，最痛家分三地，离愁竟促孝章年。”“挂剑独惭吴季子；撰碑谁是蔡中郎。”挽女联云：“郝钟著美，夙荷联姻，果看淑女东归，职备兰闺娴母训；梁孟齐名，忽惊感逝，所望文孙崛起，味留蔗境博翁欢。”“纱幔传经，一代女宗尊魏国；泷阡归祭，三朝物望起欧阳。”“论才是巾帼须眉，俾大家有家，葛衍瓜绵，两世箕裘文母力；遗爱在期功远近，视犹子如子，龙超彪怒，一家裙屐后昆贤。”“依然江草江花，陌上归来，哀逝雕残潘岳鬓；曾识孝仪孝绰，林间坐久，开编凄艳令渊文。”“纱幔夜生尘，化蝶随风依谢草；彩衣春入梦，啼鹃带月染潘花。”“巾帼有丈夫风，列女传中，不数桓车孟案；神仙厌人间世，大罗天上，讵知潘悼元斋。”“度岭奉安舆，方期八座起居，长此建牙娱爱日；趋朝持使节，才隔七旬色笑，那堪回首失慈曹。”“倦游能佐长卿贫，尽封残艳雪吟笺，慰客裁书频寄远；小住曾栖徐稚榻，叹重列斜阳老屋，留宾解佩更何人。”皆有书有笔，情余于文，不让《联话》诸名公之作。惜乎传抄疏脱，莫考其所由来。论世知人，不无遗恨。录之以俟博闻者补订焉。

　　武进黄仲则景仁工诗，与阳湖洪稚存太史齐名，江左称“洪黄”。仲则客死汾州，稚存走千里，护其丧以归。撰联挽之云：“还札到三更，老母孤儿凭我托；间关走千里，素车白马共君还。”

郁离子

楹联新话卷八　集古

　　旧传集《四书》句戏台联云：“发于声，高也明也，悠也久也，有同听焉，斯为美；奏其乐，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若是班乎，可以观。”又集曲云：“把往事今朝重提起；破工夫明日早些来。”用古如己出，工巧绝伦。又，姚念慈集唐句题都门戏馆云：“此曲只应天上有；斯人莫道世间无。”张文敏公集宋句题西湖戏台云：“古往今来只如此；淡妆浓抹总相宜。”各切其地，不可移易。今人多用于他处戏台，其亦未之思已。

　　刘金门宫保题义冢联云：“逝者如斯夫；掩之诚是也。”又当铺旧联云：“以其所有，易其所无，四境之内，万物皆备于我；或曰取之，或曰勿取，三年无改，一介不以与人。”曲折如意，巧若天成。近来朱雅南少尉振麟题钱米店云：“尚亦有利哉；可以无饥矣。”又集《诗经》题茶行联云：“诞降嘉种，薄言采，薄言撷，自今以始岁其有；亦各有行，千斯仓，万斯箱，于胥乐矣旨且多。”又陈奎五茂才贺人新婚云：“宜尔室家，式燕且喜；从其孙子，俾炽而昌。”贺人迁居云：“有那其居，兄弟式相好矣；克昌厥后，子孙勿替引之。”亦所谓渐近自然者耶。

　　李香华家瑞近有集句题烟馆者云：“重帘不卷留香久；短笛无腔信口吹。”工切无比。

　　徐清惠公宗干有集唐开元《春山铭》字为联云：“载锡之光，百禄是荷；则笃其庆，万福攸同。”又一联云：“积德承先，子臣弟友；虚心稽古，礼乐文章。”见梁茝邻《归田琐记》中。

　　余小霞州判应松以诗人滞迹下僚，郁不得志，寻罢官。为万乙楼太守，集杜句为联赠之云：“古来才大难为用；老去悲秋强自宽。”

　　鄞县张意兰二尹儒绩言其在浙幕时，有某大令以名孝廉宰江山，工诗善画，倜傥风流。常于公暇，携名姬，乘画舫，往来山水佳处。集句自题一联云：“现宰官身，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作江山主，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真才人之笔。

　　《随园琐记》云：王梦楼太守为先君集《禊帖》书一联云：“和可契兰修，深情若揭；静能知竹趣，乐事相因。”原迹久失。忽于妙相庵重睹，则已为僧人削去上款，镌木悬挂矣。

　　嵩鹤舫司马云、王可亭少尉福昌俱善辑古今集句楹帖，尝以抄帙相示，中多《联话》未收之作。为去其重复，选而存之，不复别孰为嵩本，孰为王本也。五言集唐人句云：“山公惜美景［独孤及］；小谢有新诗［李嘉裕］。”“汲古得修绠［韩愈］；开怀畅远襟［褚亮］。”“名香播兰蕙［岑参］；妙墨挥岩泉［张九思］。”“诗思竹间过；道心尘外逢褚亮。”七言集唐人句云：“春水船如天上坐；秋山人在画中行。”“独立千载谁与友；我生百事常随缘。”“山围燕坐图画出；水作夜窗风雨来。”“读书有味如诸果；饮酒此心同活云。”“文章论或到渊奥；意气相与披胸襟。”“平生独以文字乐；孝友未要时人知。”“江月转空为白昼；青山无数列青螺。”“置身福地河萧爽；卓立天骨森开张。”“巢父掉头不肯去；李白乘舟将欲行。”“苍官青史左右树；神君仙人高下衣。”“安能攒眉折腰事权贵；争见高崖巨壑争开张。”又集宋人句云：“忙中对酒成闲客；老去违时畏后生。”［吕陶、张来。］“分场自敌三千客；掉鞅何烦七十城。”［张来、刘纹。］“长伴高人种松菊；相忘吾道亦江湖。”［张来、刘纹。］“已欣台省登群彦；尚得君王呼主人。”［俱张来句。］“岂知汲黯轻为郡；真作扬雄老著书。”［俱刘敞句。］八言集《诗品》云：“红杏在林，碧桃满树；竣雨相过，青风与归。”又杂集古人句云：“景星夜明，分野有庆；惠风时协，丰年屡登。”“政成令行，顺如流水；德宣威立，速于置邮。”“为善读书，得安乐法；浇花种竹，生欢喜心。”“沈麝异香，通乎兰桂；庄骚精语，根于诗书。”“秋月照人，如镜临水；春风润物，自叶至根。”“寸心自高，广流臻永；三礼立吉，四气受和。”“西山朝来，致有爽气；太华夜碧，人闻清钟。”“学道爱人，春来有脚；虚怀应物，云出无心。”“敕勒普黎，聊以自遣；仇池华岳，藉作壮游。”“古镜照人，素体储洁；大风卷水，积健为雄。”“茶乳流香，酒波泛碧；月珠澄夜，花露蔼春。”“好学深思，心知其故；格言至语，日陈于前。”“文成规矩，思合符契；道匡雅俗，器重宗彝。”“惟俭助廉，惟恕成德；寡营习静，寡欲养生。”“道惬时宗，言为世则；学穷书府，文究词林。”“随遇而安，因树为屋；敦行不倦，积土成山。”“松月披襟，蕙风入抱；菊樽饯客，桂实延年。”“成仪五凤，以成嘉瑞；纵横三略，乃昭法模。”“守俨若思，养浩然气；现已成事，读未见书。”“鹤有仙心，花如人意；竹随画活，云为诗留。”“山水有情，桑麻如画；风云得气，鸾鹤翔空。”“性情曰富，精神曰贵；和气为春，清节c为秋。”“披云看霄，超然独往；澄风观水，思若有神。”“蔚矣国华，龙文照水；勖云朝望，骥足凌云。”“收天下春，归之肺腑；与万物共，只此性情。”“大厦初成，燕雀相贺；盛德斯感，兰菊丛生。”“金石和鸣，云烟绚彩；芝兰挺秀，松菊引年。”“秀木干云，飞沿拂席；垂露在手，和风入怀。”“清閟云林，倪迂画阁；英光宝晋，米老溪堂。”“白云初晴，如月之曙；黄唐在独，与古为神。”“好山当门，流水如画；明月在手，清风入怀。”又集《曹娥碑》字云：“吟安屿草江花外；歌待云流月上时。”集柳诚悬《元秘塔》云：“柳风成趣凉生座；荷露流香妙入茶。”“学格人功思尚友；心常自律即严师。”集《禊帖》字云：“世稽古咏清风在；人有天怀静悟生。”“朗抱观人清若水；幽怀无事静于山。”“林阴清和，兰言曲畅；流水今日，修竹古时。”“言当其可，事得其叙；修期于永，德寄于虚。”“于竹韵兰言寄所趣；以春风流水畅其怀。”

　　宣化钟西耘太史德祥博学工诗文，尤精书法。尝集古诗歌及碑版文字三百余联，语俱古峭。兹录其尤佳者如右。集《禊帖》七言云：“古怀殊世契于竹；春事得天清在兰。”“每契同游叙文畅；有人虚左事当时。”“世间所乐者暂相；宇内岂知无异人。”“少文游山寄其趣；与可作竹契所天。”“管乐迩时天所相；山嵇在坐人无群。”“昔观当与古贤次；今感不为时事生。”“山林致虚引修况；带毕有品同诸于。”“静喻太极列一九；年有异悟观之无。”“水取所乐类智者；山峻其品殊仰然。”“水曲人闲咏修竹；亭阴日静观游丝。”“随时不可以目听；内气自知当足流。”“春事已随兰信得；风怀知向竹间殊。”“古人若生寄一管；时感所极列万觞。”“俯仰天地乐可极；古今将相人能为。”“尝尽世趣悟随遇；老于文字无陈言。”八言云：“人生有为，静契太极；天事无妄，感随万殊。”“毕觞娱天，内有至乐；迁文问世，后无齐能。”“有为在林，自若其趣；天能得水，不群于时。”“一水抱竹，无有世趣；万山当户，欣然静言。”“天山所取，观物在峻；迁固之作，其文不陈。”“文与可什，得自天契；阴长生咏，迥不犹人。”“贤者内修，为日不足；至人观化，与天同流。”“弦者将然，山水静若；觞之又矣，左右相诸。”集《争坐位帖》字，七言云：“野上岂有王太客；时人不知郭子横。”“阁置九师心有易；座共一品人无言。”“左史所志无不古；右军可传何第书。”“极天闻梵悟贵介；大泽望鱼思故人。”“敢将古史少文惠；尝意心书非武侯。”“上下相从念东野；人天平等悟南能。”“功人岂废东郭犬；守富莫为南泽鱼。”“当为众人别鱼目；闻有异事承羊须。”“无终古来有节士；末下人曾言故乡。”“有乡便欲依王绩；他日还当访戴公。”“王桓并世岂相下；李郭同心真所难。”“得士常思百夫特；能权安用九分书。”“乡居日晚野闻扈；海上月明人射鱼。”“指心可对当悬特；列座同尊极品鱼。”“会意忽来天下月；无言清对海南香。”“论文晚喜曾子固；高士昨同何尚之。”“名纲晚藏三千片；异品初闻百两金。”“立名可就郭有道；出世当从向子平。”“能昼不容迫王宰；爱人须臾得常何。”八言云：“清香昼然，数息澹空；满月时出，寓心高明。”“深恩入人，功法无二；特立出世，天地与参。”“指目古人，列上中品；顶足当世，见文武才。”“各有两足，何不行道；同此一心，常思见天。”“六一积书，欲守二犬；百里用相，不卑五羊。”“行文用权，如将七纵；进退有级，类士三升。”“不息杂念，见须彝固；独有高悟，入非想天。”“保介有众，共力宣里；数齿念富，无若宋人。”“立功本难，莫疑羊子；宗道可敬，皆曰鱼公。”“知己两三，情生斋阁；寓言千九，何分迳庭。”“文能开天，进三大礼；相有名德，为九分人。”“朝南便行，真遂意事；日东而作，有及时功。”“忽指月光，犹有我相；自命书品，为无佛尊。”“割裂古才，若存一尺；披取异士，其直百金。”“才如子葵，足与论圣；家有王李，可公诸人。”“行古五礼，用三足爵；与人一心，得二目鱼。”“天咫少闻，积以人力；日尺常满，分为月光。”“参五百佛，大众平等；非十二子，尊闻古人。”“座中参军，顾若平等；海上公子，坐等大鱼。”“九地出师，别有将指；十部从事，不如公书。”“参军言鱼，自况高志；少伯闻犬，心知异人。”“空心安易，路羊可失；独行高特，野猲与从。”“上德不德，是以有德；至名无名，莫之能名。”“鲁侯古闻，论定一足；裴公画相，威出两权。”“文中子之门出将相；王丞相所至如天人。”集宋人句，七言云：“挂席无由上牛斗；读书得趣是神仙。”“余子风流返晋魏；老元诗律尚骠姚。”“开窗种竹仍留客；隐几看书随处家。”“举盏但能邀皓月；养花长欲占春风。”“凭陵河岳才无敌；小巧园亭坐倦宽。”“留陶渊明把酒盏；笑姜太公用直钩。”“数亩竹阴惟欠鹤；隔江山色欲招人。”“芳草不锄当户长；幽兰生处近人多。”“白苹欲起雨初歇；绿树成阴春已还。”“些骚岂敢奴仆命；笑语那知天地秋。”“礼文不移意则古；妙语无言心独醒。”“暂入城来惟卖药；自栽梅后不闻香。”“迩来曾草鹿脯帖；间者新贻酒瓮诗。”“四重阑干五滴水；数竿修竹半池荷。”“幽人独来带残酒；好鸟劝坐回新声。”“亭上雄文凿青石；槛前修竹忆南屏。”集东坡句云：“庭下已生书带草；袖中知有钱塘湖。”“旧闻草木皆仙药；知向江湖拜散人。”“应作羲之羡怀祖；况逢孟简对卢仝。”“平生当著几两屐；此墨足支三十年。”“且同月下三人影；自拨床头一瓮云。”“但愿低头拜东野；未应举臂辞卢敖。”集杜子美句云：“政用疏通合典则；地分清切入才贤。”“东阁官梅动诗兴；南极老人应寿昌。”“逸群捷足信殊绝；高秋爽气相鲜新。”“秋水才添四五尺；落日又见渔樵人。”“小池已筑鱼千里；隙地仍栽什百区。”“临风玉树茑萝上；承露金茎霄汉间。”集黄山谷句云：“小雨藏山客来久；长江接天帆到迟。”“园中看笋已成竹；阶下种桃还得阴。”“周鼎汤盘见蝌蚪；深山大泽生龙蛇。”“久知鹄自飞新得；漫染鸦青袭旧书。”“小径曾锄待三益；清坐不言行四时。”“园中鸟语劝沽酒；窗下日长宜读书。”“诗罢春风荣草木；书成快创斫蛟龙。”“暑风披襟著菡萏；秋鹰振翮当云霄。”“心持铁石要长久；胸吞云梦略从容。”“长虹垂地若象宇；晴岫插天如断屏。”“山芽落硙风回雪；夜雨钩船灯照窗。”“向来四海习凿齿；颇识平生马少游。”“系船来近花光老；开轩友此岁寒君。”杂集古人句，八言云：“水镜澄花，冰壶澈鉴；辩河飞箭，文江散珠。”“多材为林，众器成乐；长澜若水，远馥薰风。”“礼乐旁垂，乐华会举；心星聚照，智月清升。”“竹帛余文，垂于万世；古今奇宝，是在五常。”“枕经籍书，緪以年岁；登山临水，雅好琴文。”“金比玉参，光为日月；麚宗骥旅，见其文章。”“修竹映池，高梧直巘；新虹明岁，澄月照秋。”“高节雄文，独立当世；道风德曜，远期古初。”“步武新临，云蒸霞起；饭食既毕，水流花开。”“万春方华，千龄始旦；三光宣曜，四灵效祥。”

　　《桐阴清话》云：嘉应李秋四明经光昭，其配红兰馆主，工集古。尝取《禊帖》为楹联若干，一时传诵。余记其尤雅者，如：“万年觞有清和气；一品集无时世文。”“修竹当风生古趣；幽兰临水抱闲情。”“品齐目观云亭峻；气与风兰水竹情。”皆清丽可喜。又云：番禺潘德畲方伯仕成有别墅在荔支湾，颜曰“海山仙馆”。孟蒲生孝廉为题门帖云：“海上神山；仙人旧馆。”拆字浑妙无迹。又尝见某家榜其门云：“老骥伏枥；流莺比邻。”盖左为马厩，右为妓院也。亦殊工巧。

　　金匮杨子延先生昌礽尝有《楹联集腋》一帙，其高足许稚麟为付剞劂。对偶工整，出处悉注本文，足资临池之助。惜板藏其家，得见者罕，今特选而录之。五言云：“慎言节饮食［后漫崔瑗《座右铭》］；信道守诗书［晋阮籍《咏怀》］。”“咒水龙归盏［明张羽《赠僧还日本》］；开门焳入帘［元袁梅《寄开元奎律师》］。”七言云：“蓬莱文章建安骨［唐李白《宣城谢脁楼钱别校书叔云》］；龙马精神海鹤姿。［唐李郢《上裴晋公》。］”“一粒粟中藏世界［唐吕岩七言］；数重花外现楼台［蜀王廷圭《浣花溪》］。”八言云；“戴仁而行《儒行》，乐善不倦《孟子》；有过则改《周易》，见义必为《集注》。”“礼以仁清［刘宋王僧达《祭颜光禄文》］，孝惟义养［刘宋颜延之《陶徵士诔》］。才为世出［梁邱迟《与陈伯之书》］，觉在民先［梁沈约《齐故安陆昭王碑》］。”长联云：“林杪见晴峰［宋陆游《春日》］，红树暗藏殷浩宅［唐薛逢《送衢州崔员外》］；座中无俗客［宋程颢《陈公廙园修禊事席上作》］，秋山又见谢公棋［唐贯休《送杨公杜之舅》］。”“其志洁，其行廉［《史记·屈原列传》］，与物无营［魏曹植《七启》］，但得烟霞供岁月［唐吕岩七言］；冬一裘，夏一葛［唐韩愈《送石处士序》］，居身以约［梁任昉《王文宪集序》］，却将耕稼报升平［宋陆游《秋夕露坐》］。”

　　《两般秋雨盦随笔》云：伊犁有见过亭，盖为谪官而设。刘金门宫保过之，题一联云：“过焉如日月之食也；复其见天地之心乎。”运用经语，天造地设。

　　泰山有经石峪，方数亩许，遍刻隶书《金刚经》，字为山水所浸蚀，十不存一。无姓名年号，考《山志》亦未详何人。惟聂剑光《泰山道里记》载：“北齐武平时，梁甫令王子椿尝于徂徕山刻八分书石经。”阮文达公《小沧浪笔谈》载：“邹县尖山摩崖有北齐唐邕题字。”笔法俱与相类，究未知出自谁手也。近人拓其遗字为联，得“修无量德；为有善人”八字。按：丁蕴斋《闻闻见见录》记此，误“峪”为“屿”；又谓字系王右军所书，失考甚矣。

　　张叔平部郎世准尝辑道、咸间书家集句集字楹帖，刻于都门。中惟何子贞集《争坐位》字三十九联已载《联话》。又，莫子偲集汉碑二十四联、焦氏《易林》两联、宋人句七联，《联话》以为黄右原、张仲甫作，余皆未收。今录其尤工者如右，以补其遗。集句如汉碑云：“耀此馨香，虽远犹近；纳我镕范，有实若虚。张迁、衡方、司空践、孔彪。”《易林》云：“仁德大隆，吉庆长久；和气所舍，福禄光明。”汉魏六朝句云：“诗书敦夙好；山水有清音。”陶、谢。李太白五言句云：“绿水绕飞阁；青天扫画屏。”七言云：“浣纱石上窥明月；向日楼中吹落梅。”杜工部五言句云：“明月生长好；浮云薄未归。”七言云：“烟绵碧草萋萋长；雨抱红蕖冉冉香。”唐人句云：“顾视清高气深稳；文章彪炳光陆离。”杜甫、李白。东坡句云：“得见来禽与青李；常撞大吕应黄钟。”山谷句云：“身入醉乡无畔岸；胸吞云梦略从容。”苏、黄句云：“云山得伴松桧老；天地无私花柳香。”坡、谷。宋人句云：“立脚怕从风俗转；高怀犹有故人知。”复古、后山。“久陪方丈曼陀雨；会访拾遗花柳村。”东坡、益公。此莫子偲所集也。集字如《争坐位稿》字七言云：“同心席地二三子；直节忝天十八公。”八言云：“朝廷传宴，礼唯三爵；太史纪绩，书及百名。”《禊帖》七言云：“老竹亭间生古趣；初兰天气得先春。”八言云：“合气与形，当峻诸外；会文与乐，以系其群。”此何子贞所集也。又，《争坐位稿》七言云：“屈子辞为六朝祖；右军书是百家师。”八言云：“作圣何难，争于一念；论道非易，责以三公。”又，《禊帖》七言云：“与可风流若水品；某生怀抱次山文。”八言云：“临水游山，咏觞为乐；观天察地，怀抱与同。”《多宝塔》字七言云：“人能辅世无如德；学可传家止有经。”八言云：“合游息藏修皆是子；通阴阳造化谓之文。”此唐诗甫所集也。又，《禊帖》七言云：“古事万言咸足信；清修一日不能虚。”此周荇农所集也。《圣教序》字七言云：“生文成佛谢灵运；旷世知音钟子期。”八言云：“太华奇观，万古积雪；广陵妙境，八月惊涛。”此张鹿仙所集也。其余不及备载，然其精华已约略尽之矣。

　　《海山诗话》：诗云“铁塔磨人代”，文树臣先生诗也；“黄金铸霸才”，李子虎先生诗也。梁逸集书楹联，余爱其工。

　　海宁黄少兰孝廉锜工诗善书，官江西同知，与王次厓先生莫逆。先生己未登第，以知县发甘肃。孝廉集《元秘塔》字赠联云：“有如皎月出珠海；已觉清风袭玉门。”余极赏其自然。并见《海山诗话》。

　　龙泉周笃甫司训耿光学行醇笃，尝于斋中书一联云：“众怒众欢，此际宣存主宰；独行独坐，其间都有鬼神。”见者叹为名言。

　　林勿村中丞鸿年题正谊书院讲堂联云：“为经师难，人师尤难，义利共关头，察动须从静坐；去口过易，心过不易，圣狂分转念，群居要慎独知。”

　　集帖始于僧怀仁集王字为《圣教序》，赵良弼集颜字为《默庵记》。近人集为楹联多有格言名论，可代箴铭者。如《争坐位》五言云：“作事合天理；立身争古人。”“君子必自反；圣人无常师。”“能事无作意；名言但率真。”“心宜定于一；日得省之三。”六言云：“俭身常若不及；去过但恨未能。”“清修未尝奉佛；独立本不依人。”“则我未之有得；于人何所不容。”“正言自明其道；大节不屈于人。”“于己如未有得：其人乃莫与争。”“谨言不致有失；独坐可以自修。”“作事有合于古；论人独取其长。”七言云：“为人知足心常喜；与世无争品自高。”“事到张皇终有失；心无喜怒自然平。”“纪纲端向齐家出；富贵还从积德来。”“人到率真皆古道；文无作意是高才。”“应世会须思有九；居心常守畏之三。”“失路因宜争晚节；能文不敢恃高才。”“知不足如己有失；能自反与人无争。”八言云：“以礼卫身，为固本地；将书悦目，得清心时。”“存平等心，悟佛入道；谨修齐事，以人合天。”“能致其功，修己以敬；无纵我欲，畏天之威。”“不恃己长，令德无极；莫言人过，直道自存。”“我思古人，心有独得；世有作者，功不敢居。”“节用谨身，保家有道；进德修业，明理为宗。”“纲举目张，兴尔家室；行端言谨，益我身心。”“儆怠就勤，因心作则；畏微谨独，反身而诚。”“独守清明，和而为介；勿存姑息，威即是恩。”“至理名言，置之座右；清天明月，悬于心中。”九言云：“唯安分守身自无大过；能知人论世更见长才。”“谨修齐事，位一家天地；存致泽心，争百世勋名。”“得失本无常，惟天所命；行藏无一定，即圣之时。”十言云：“谨事节用爱人，修己以敬；安分守身知命，与圣同功。”“益者三，损者三，取友必谨；天数五，地数五，明理为宗。”十一言云：“端行谨言，吾人以反身为事；立监佐史，尔室无纵欲乱心。”十三言云：“富贵须自宁，虽高不危，虽满不溢；才德无他长，有功勿伐，有能勿矜。”此顾孟平翰句也。又，七言云：“友人爱我斯闻过；臣子无他敢责难。”“与其过纵何如谨；到得能诚自会明。”“伦理只从天事见；功名贵自本心来。”“和平应事尤能介；姑息存心不是恩。”“习勤能使一身振；悟道须教杂念清。”“当失意时真长进；应非常事贵和平。”“高才贵本诚心积；柔念须教道力提。”“人各有能我何与；理所未得情难安。”“圣言示我真当畏；至德使人无可名。”“时事可为无自挫；友人有过亦宜匡。”“时事亦当参古礼；人为不敢恃天功。”“于人何不可容者；凡事当思所以然。”“行百里者半九十；惟一德人无二三。”“行事莫将天理错；立身当与古人争。”八言云：“若知者行其所无事；故君子名之必可言。”“力排异端，将军破贼；心存天理，行子还家。”“见人之过，如己有失；于理既得，即心所安。”“意之所忽，过从此长；众有同欲，功不可居。”十四言云：“明理自平居，莫到有事时存两端念；置身须得地，当为从古来第一名人。”此何子贞侍郎绍基句也。又七言云：“欲使畏威须载德；但能无过不言功。”“人能安命终无过；天亦爱名不易加。”“大才自古难为用；盛德从来贵有容。”“争名不若藏名好；废事都从喜事来。”“人能节用家常足；士不争名品自高。”“是非每以三思乱；取与当从一介分。”“事惟不苟微尢畏；心可无疑毁亦安。”八言云：“事当从众，亦当异众；人恐不明，犹恐太明。”“行无不可对天之事；思必有益于世乃言。”“君子有容，其德乃大；圣人无欲，此心常安。”“盖世功名，必从满损；参天事业，都自敬终。”“无伐无矜，真富贵相；有为有守，是庙堂文。”“取予虽微，曾分一介；行藏有道，不易三公。”“世故能明，葵犹卫足；人言可畏，李不整冠。”此唐诗甫李杜句也。又，集《多宝塔》八言云：“处无多言，金人所戒；动心忍性，玉汝于成。”“观书要能自出见解；处世无过善体人情。”“于世俗中见本来面；处家庭内无利己心。”“传世之文，先取其识；观人所忽，每在于微。”此亦唐诗甫句也。又，集秦篆《峄山碑》五言云：“道因时以主；理自天而闻。”“功高斯不伐；理定自无争。”“书久绎乃显；理自战而强。”七言云：“理义明时有建日；功夫定后无思维。”“言之高下在于理；道无古今维其时。”“家有义方称长者；道维强立在初年。”“起灭万流金自定；久长一念石为开。”“道理分明方及远；功夫长久可为山。”八言云：“古称不德，乃为上德；夫维无争，斯莫之争。”集汉隶《校官碑》六言云：“学不讲，将焉获；礼既复，即是仁。”“谋于野，学有获；修之家，德乃长。”七言云：“利在所轻义自重；德之既高文不卑。”“武公之诗是曰抑；老子所宝首在慈。”“人之进退在繇礼；官无崇卑惟爱民，”“开家用老子三实；从政禀周官六廉。”“有三公不易之介；无一艺自用乃高。”“化乎彼我元无迹；存尔天君即在心。”“惟学艺文抑末也；克修德义是贤乎。”“修德不矜官位重；克家惟在子孙贤。”八言云：“义在斯为，奚让贲育；理足而止，不因程朱。”“履仁蹈义，用修我德；学诗讲礼，克昌尔家。”“乐民之乐，贤于自乐；仁人安仁，实即利仁。”“克制彼私，平旦有息；不役于俗，天君乃安。”“孝乎惟孝，家即有政；乐民之乐，德乃不孤。”《曹全碑》七言云：“儒者承家先孝弟；学人报国在文章。”“功乃不流有定节；敏而好学无常师。”八言云：“君子修德，无不获报；儒者明理，奚为费辞。”“和乃不同，君子之德；定而后安，大学所先。”“君子处事，有忍乃济；儒者属辞，既扣且平。”“治国若鱼，不扰为福；养民如马，有害斯除。”《鲁峻碑》七言云：“儒者家风当静穆；学人体气自和平。”“究竟孔颜何所乐；大凡清任不如和。”“无大无小归于敬；有为有守视其人。”“廉静并守则长足；道德自乐乃无忧。”《樊敏碑》七言云：“古人所重在大节；君子于学无常师。”“居常无喜怒之色；立志以圣仁为归。”八言云：“集义所生，无助之长；好学而敏，乃穷其微。”“礼以履之，义路是蹈；仁者人也，天君乃和。”“见义则为，锄其德色；当仁不让，养此心苗。”“道德一经，首重在俭；损益诸义，无大于谦。”此俞荫甫太史樾句也。而何子贞侍郎集《争坐位》之“有三尺地身可坐；到五更时心自清。”顾孟平集《争坐位》之“作何清修，合自悟道；如此长昼，息心披书。”钟西耘集《争坐位》之“各有两足，何不以道；同此一心，常思见天。”“朝南便行，真遂意事；日东而作，有及时功。”俞荫甫太史集《校官碑》之“枝叶既删，斯存本地；门户不出，而收远功。”集《绎山碑》之“及时行乐，请自今日始；与世无争，长如泰古初。”有理趣而无腐气，余尤时时乐诵焉。

　　《止斋遗书》云：谢退谷师曾言，某有楹帖云：“张而复张，天地且无力量；敛之又敛，昆虫亦有生机。”语甚有味，惜未记其姓名。

郁离子

楹联新话卷九　杂缀(上)

　　何乔远《闽书》云：福安龟仙镇在县治西，邑巨镇也。朱子到此，乡民饭焉。朱子赠句云：“水云深处神仙府；禾黍丰时富庶家。”按：此联已载《联话》，而不言赠何人，且“深处”作“长日”，“丰时”作“丰年”，“富庶”作“富贵”，未知孰是，存以俟考。

　　《重纂福建通志》云：莆田黄伯厚麟洪武中廷对第一，授翰林供奉。御制祀圜丘联云：“大明日月光天德；洪武江山壮帝居。”麟佯狂仆之。帝怒，麟曰：“此陈后主句，天朝效之，不既羞乎？”帝曰：“尔便易之。”麟口占曰：“乾坤一统归洪武；日月双轮照大明。”帝称善。

　　徐君义《谈荟》云：今上为张江陵赐堂额曰“纯忠”。其左匾云“社稷之臣”，右匾云‘股肱之佐”。堂对曰：“志秉纯忠，正气垂之万世；功昭捧日，休光播于百年。”楼额曰“捧日”。皆御笔。

　　《闽中摭闻》云，廖天瑞除新昌县，有善政。归里，囊箧萧然。工诗，亦精岐黄术。尝题斋联云：“相不得为医得为，稍扶人世；名非所好酒所好，聊乐我生。”

　　明万唇间，韩城刘公永祚巡抚宣府最久，练军戢民，边鄙静谧。榜其署门云；“谨关梁，完要害，千里长边，幸一烽未起；省刑罚，薄税敛，六年镇抚，愧五技已穷。”宣人至今以为实录。

　　施可萧《闽杂记》云：福清叶文忠公祠中有别室，奉公小像。座前柱上镌公自题联句云：“黄阁误承恩，叹此日经纶，辜负了金瓯玉铉；青山频入梦，留衰年精力，准备著竹杖芒鞋。”盖公复相时奄焰已张，天启昏庸，补救无术，不得已而怀退归之志。上联语极蕴蓄，非同寻常谦词；下联亦当时实事。大臣去国之苦衷，百世下犹如见焉。

　　李寒支《岁纪》云：崇祯甲戌九月，福州林工科农亨之子奇珍杀妻龚氏，龚即状元用卿之孙女也，向因姑病刲股疗疾，贤孝有声。三学青衿主持公论，而民变遂起，毁林宅为孝妇祠。盖奇珍穷凶极暴，众借此泄忿也。余过祠，为题一联云：“劫年兵解空糜股；前世香烧想断头。”后几为工科所陷。赖督学陶公承文不行，事乃寝。

　　陶宗仪《辍耕录》云：张之翰，字周卿，邯郸人。由翰林学士除授松江知府，自题桃符云：“云间太守过三载；天下元贞第二年。”是岁卒，亦谶也。

　　李雨村《诗话》云：靳价人善作对，有孝廉习堪舆术，价人赠一联云：“研经自合师师古；游艺何妨景景纯。”

　　高要朱铁梅孝廉负才学，为诗多规刺时事。道光辛卯，江西被水，灾黎赴会城沙井，待赈不得，多死。孝廉为作《沙井行》，达当事所，当事遽命散赈。顾以诗语刺讥，衔之，欲中以法。会当事卒，乃免。黄树斋少司寇读其诗，曰：“此诗侠也。”山左徐超远为作《西江诗侠图》，题者颇多。陈莲史方伯继昌赠以联云：“万言策下刘蕡第；七字诗传郑侠图。”

　　山左张扶九先生翼宰衡阳，清介绝俗。尝过洞庭湖，中流风浪大作，舟人请许愿于湖神，以羊豕祀。先生曰：“吾安得余金办此。”不许。太夫人乃拔头上银簪投之，浪顿息。及晚泊市鱼，剖腹得簪，即太夫人头上物也，人咸异之。先生因题一联于大堂云：“衾影无惭，此事敢盟衡岳庙；肝肠略转，他年难过洞庭湖。”

　　秀水朱竹垞先生解组里居。岁饥，率同志为粥以食饿者，设厂市西古南寺，全活无算。先生大书榜于寺门云：“同是肚皮，饱者不知饥者苦；大般面目，得时休笑失时难。”《归田琐记》误“人”。见杨谦《曝书亭诗集笺注》。

　　汀州伊墨卿先生秉绶守惠州日，宋芷湾太史湘乞假白金三百为公车费。先生久耳其才，曰：“君盍以七言联赠我，嵌‘东西南北’四字其中，当有以报。”太史即书一联云：“南海有人瞻北斗；东坡此地即西湖。”先生称赏，倍赠之。

　　陈太守其元云：归安凌厚堂先生堃博学工古文，尤精壬遁之术。性怪僻，敢为大言。官金华府教授，初至，即署一联于明伦堂云：“金匮万千衷，孔子曰，孟子曰；华衮百廿作，帝者师，王者师。”见者无不咋舌。后殉庚申粤匪之难。

　　王紫诠《瓮牗余谈》云：宝山蒋剑人敦复落魄如皋，佯狂乞食。一夕大醉，宿寺中，见月射佛睛，闪闪有光，疑为宝珠。攀援登其顶，惫甚，因踞而卧。及醒，不能下，大呼。寺僧以梯来，乃得下。遂大书于壁云：“大才人佛顶偷珠，山高月小；老名士街头乞食，海阔天空。”有江北某宦见而奇之，指庙中魁星以楹帖请。蒋信口集杜句云：“是何意态雄且杰；不露文章世已惊。”某宦叹为绝才，乃资之归。

　　孙诗樵《余墨偶谈》云：丹徒严问樵太史年十九为名解元，试春官报罢。出都，行至山东，旅费已尽。时通州徐树人中丞守泰安，初未识面，问樵书一联，使人投之。徐迎入署，极尽情好，濒行赠五百金以壮行色。其联云：“千里而来，徐孺子可容下榻；一寒至此，严先生尚未披裘。”可称一时佳话。

　　仁和姚平泉先生光晋由举人官上虞教谕，以经义训士。性和而介，圭撮不妄取，虞人称之为“姚菩萨”。先是先生梦至一处，四山若壁立，上有瀑布屈曲下流。有老僧出迎，属坐片石上，不知何处，因绘《梦游图》，赋诗志之。及游上虞麻姑洞，则宛然梦境也。乃自谓“前生为此山老僧”，复绘《独立图》，题联其上云：“了他过去因缘，偶然游戏；还我本来面目，自在逍遥。”年八十一卒。

　　盂籁甫《丰瑕笔谈》云：季安期太史初祈梦于吕祖祠，至一所，见门联云：“玉堂三载梦；湘水一帆秋。”或以为此翰林出为荆楚学使徵也。既而入词垣，将散馆前一夕，梦数吏导舆从甚都，拜请曰：“湘潭县缺城隍，奉上帝命来迓公，莅期在翊日午也。”季始恍然悟前梦。迟明，作书召同官及亲故与别，沐浴更衣，谈笑而逝。

　　皋兰吴柳堂侍郎可读居谏垣，鲠直敢言，不避权贵。尝题寓门云：“万事未甘随俗转；一官辛苦读书来。”后露章劾甘肃乌鲁木齐提督成禄“十可斩，五不可缓”，情辞激切。迨王大臣会议传讯，公复侃侃抗辨，多所诋触。忌者欲中以危法，赖穆宗圣明，卒保全之，仅予落职。而下成禄于狱，拟斩监候。时陕甘肃清，公有还乡之志，感恩恋阙，情不自已，乃书一联于门云：“春色霭南台，愧今生衰朽残年，难言封事；烽烟靖西极，念此去优游故里，总属天恩。”其死报穆宗之心盖已基于此矣。

　　《余墨偶谈》云：常见人家春联每书“春回禹甸山河外；人在尧天雨露中。”颇以“外”字心为疑。后读《绎史纪余》，知为越南参政黄公寅字椿轩者赠天使周淡园礼部句也，只易“光分”为“春回”耳。诗云：“丹诏钦颁自九重，星轺到处总春风。光分禹甸山河外，人在尧天雨露中。倾向有星皆拱北，朝宗无水不流东。节旋应自承清问，愿道车书一统同。”

　　广东粤秀山之麓，旧有应元宫道观，中祀雷神。宝应王文勤公凯泰为藩司时，即其地建应元书院，以为孝廉肄业之所，而于讲堂之左别建仰山阁，移奉雷神。手题楹帖云：“岳峙层霄，海内斯文尊北斗；雷鸣昨夜，天公有意属南州。”跋云：“用宋黄冕仲故事，预为多士大魁之兆。”院有奎文阁，并题联云：“三台奎曜临南越；八座文星拱北宸。”至明年，为同治辛未科会试，院中获隽者九人，而状元梁君耀枢即九人之一。梁字斗南，联中字既明见，而《论语注》有“北辰，北极，天之枢也”，语亦隐藏其名，斯亦奇矣。时公已迁闽抚，因邮寄一联悬其讲堂云：“瑞兆岂无因，不负隔年弹柳汁；科名原有定，适逢佳会种梅花。”其云“柳汁”者，因庚午春开课有《柳汁染衣赋》题也；其云“梅花”者，因公五世伯祖楼村先生康熙癸未会元，所居曰“十三本梅花书屋”。公建书院落成，适届未科，曾于左偏余地筑屋，种梅十三树，亦颜之曰“十三本梅花书屋”，为诸孝廉兆也。俞荫甫太史载之《春在堂随笔》，以为词林佳话，而奎文阁一联未录。余尝闻公自言及此，故并志之以补其遗。

　　王文勤公凯泰为粤藩时，因久旱，祷雨于粤秀山雷神。有验，题联以酬云：“绕郭云烟收一览；出山雷雨慰群生。”时公以水土不宜，拟引疾归。有人诵此联，以为必不得请。未几，迁闽抚。

　　李贞妇，侯官林孝廉丰镐之女。幼字同里李封翁作梅仲子昂，未嫁而昂死。贞妇请于父母，奔丧守志。归李之日，亲友各撰联送之。其一曰：“片石空山，大璞独完天地正；半轮皓魄，清光能夺雪霜寒。”其二曰：“万劫泪模糊，恨血难消妃子竹；九重春浩荡，祥云长护女贞花。”其三曰：“必委质始称臣，何以薇蕨首阳，仗节共扶周义士；能之死矢靡慝，试看柏舟河侧，呼天难夺卫共姜。”其四曰：“敢云地道无成，人定胜天，一线终能存庙祀；太息江流不转，心坚匪石，千年何处起波澜。”闻皆出杨子恂太史手笔。按：未昏奔丧守贞之女，当称“贞妇”，不当称“贞女”。余书《盛贞妇传》后，援据经史，辨之颇晰。今录于此，以质博雅君子。其文曰：“永康胡氏女，未昏，夫死奔丧守节。余为作传，题曰‘贞妇’。或见而问曰：‘《礼》：“未庙见，不成妇，不可以妇名。”故自来志传皆称“贞女”，而子独变称“贞妇”，何欤？’曰：‘《礼记·曾子问》篇：“孔子曰：‘三月而庙见，称来妇也。择日而祭于祢，成妇之义也。’‘未庙见，不成妇’之说实出于此。然经所谓‘埽’，乃对舅姑而言，非对夫而言也。《士昏礼》载：‘妇至，明日见于舅姑，盥馈特豚于室。若舅姑既没，三月乃奠菜。祝辞曰：“某始来妇。”’奠菜，即庙见祭祢之礼也。盖子之嗣亲，系其成妇，不系其成妻。姑舅仍存，则馈豚于室，以成妇之礼。舅姑没，则奠祭于庙，以成妇之义。明妇职不因舅姑存没而异，以教孝也。故曰：“未庙见，不成妇”，谓不成子妇也。而据以为“夫妇”之“妇”，谬矣。“夫妇”之名定于纳采，而成于纳徵。纳采辞曰：“吾子有惠贶室某。”郑注：“室，犹妻也。”而注“纳徵”则曰：“徵，成也。言至此而夫妇可以成也。”是故《春秋》书法“往取曰逆妇，至曰妇人”。而《左氏》记徐吾犯之妹称公孙子南曰“夫”，不因未昏而异辞也。未昏且然，而况夫死奔丧守贞不嫁者哉。礼莫大于正名。名不正则言不顺。奔丧守贞之妇虽未与夫共牢合卺，至其矢志不贰，归夫之家，持夫之服，上事舅姑，下抚嗣子。迹其所为，与已昏者无以异。是尚得谓之未成妇乎哉？且是时贞妇之在夫家也，其自称者，“妇”耶，“女”耶？则必曰“妇”矣。彼自“妇”之，而人自“女”之，殆非贞妇心也。古者“在室不嫁曰贞女”，《魏书·列女传》：“贞女兕先氏，许嫁彭老生。未及成礼，老生逼之，不肯从，被杀。诏曰：‘虽处草莱，行合古迹，宜赐美名，号曰贞女。’”盖其事与《召南·诗序》所称“贞女”者合，故当时谓之合古迹，遂以“贞女”号之。然则“贞女”者，谓女之不受暴男侵陵者也，非谓未昏夫死奔丧守贞者也。今人混而称之，又误矣。’或曰：‘贞妇之称，于古亦有徵欤？’曰：‘刘向《列女传》曰：“卫寡夫人者，齐侯之女，嫁于卫，至城门而卫君死。保母曰：‘可以归矣。’女不听，遂入，行三年之丧。”此即今末昏奔丧守贞者也，而谓之“寡夫人”。夫人，妇辞也。有爵者曰“夫人”，则无爵者曰“贞妇”，是其例矣。由是言之，“贞妇”之称，考诸经史而不谬昔，质诸传记而不悖，求之人情事理而安，不愈于彼称“贞女”之漫无取义者乎？’于是或释然而去。因次序其语而书之于后。”《左·昭元年传》：“郑徐吾犯之妹美，公孙楚聘之矣。公孙黑又使强委禽焉。犯惧，告子产，请于二子，使女择焉。皙盛饰入，布币而出。子南戎服入，左右射，超乘而出。女自房观之，曰：‘子皙信美矣，抑子南夫也。’‘夫夫，妇妇，所谓顺也。’适于南氏。”焦氏循补《疏》云：“‘抑子南夫也’，注言‘丈夫’。循按：下云‘大夫，妇妇，所谓顺也。’则此‘夫’字乃夫妇之夫，上云‘公孙楚聘之矣，公孙黑又使强委禽焉’，然则子南聘在前，故云‘子南，夫也。’言子南聘在前，已有夫妇之分也。杜以戎服左右射解为‘丈夫’，《正义》引曹大家《女诫》，谓‘男欲刚，女欲柔’，以解‘夫夫，妇妇之顺’，于义不可。”盖聘则已有夫妇之道，于此可证。归熙甫妄斥未嫁之贤女，盍读此言耶？

　　高烈妇，光泽张氏女，嫁为同县高汸然妻。汸然病痘死，烈妇视夫含敛毕，遂缢。先是，汸然常所居轩中有汸然题柱帖云：“明目张胆作事；顶天立地为人。”而烈妇适死于“顶天立地”之句下，岂以自况耶？见建宁张怡亭绅文集《高烈妇传》。

　　宋伯瑜《丁戊纪闻》云：季氏，浦城人，诸生孝本之妹，能诗，工书法。嫁为同邑农家妇。夫故朴陋，季事之尽礼，绝无鄙薄之意。咸丰戊午，贼陷县城，掳季入馆，欲犯之。季弗从，头触石柱，血淋漓，大骂。贼目有解文墨者，闻而叹曰：“烈妇也。”亟移之别室，治其创。既愈，因谓之曰：“吾今即放若归，若固善书，盍以一联酬我乎？”季曰：“是非所吝，但非呼吾夫来不可。”贼目从其言。夫至，乃援笔题云：“富贵置身在忠孝；英雄退步即神仙。”盖讽其反正也。贼目览之，笑曰：“寓规于颂，深得古人赠言之体。不意巾帼中能明大义如此，可敬也。”遂遣部卒送其夫妇还乡，并给伪谕，禁他贼骚扰焉。

　　贵州桂丹盟廉访家居时，收藏书画金石甚富。会贼犯县境，仓猝迁避，不及携取，尽弃之而行。寻闻其宅为一贼目所据，以为必归乌有矣。及贼去归视，则一无所失，且整齐洁净反胜于前，若为主典守者。然厅事中悬一联云：“观世若弈棋，胜负难分，惟高手先人一著；开怀宜饮酒，醉醒莫问，是同心劝我三杯。”云亦贼目所题。意其人亦有才之士，而被胁从者。廉访与客言，辄呼为“风雅贼”云。

　　家可堂从叔自幼工诗，尤精骈体。作楹联又能语语关合，典切不浮，属对之工雅尤为余事。尝见代王某挽妻母联云：“屏雀衔恩，忆频年淑训亲承，握手再三怜碧鹳；河鱼致虐，痛半载沉疴不起，伤心重九驾青鸾。”盖其人患痢，卒之日适逢重阳故耳。

　　《余墨偶谈》云：叶昆臣制军死事隐约，挽之者曲辞固非所宜，直书又难得体，故落墨殊未易也。惟华樵云观察、陈兰浦孝廉二联，措词两得其当。华云：“身依十载春风，不堪回首；目断万重沧海，何处招魂。”陈云：“公道在人间，只缘十载旧恩，频挥涕泪；灵魂归海外，想见一腔遗憾，化作洪涛。”

　　贵池桂丹盟廉访超万道光癸丑进士，由江苏知县累迁至汀漳龙道。所至风清弊绝，尤善鞫狱，创“朱问墨供”之法，人不能欺。解组家居垂十余年，同治壬戌，避寇来闽，巡抚徐清惠公宗干奏权臬篆，以疾卒于官。前数日梦神赠联云：“乾坤正气扶持我；日月山河照耀人。”自谓平生无愧此语。清惠公挽以联云：“遗爱遍东西，察吏安民，经济文章来助我；盛年如少壮，冰心铁面，聪明正直去为神。”

　　陈子庄《庸闲斋笔记》云：曾文正公与左季高爵相以同里、姻娅相友善。金陵克复，公据诸将言，谓幼逆洪福瑱已死于乱军中。及残寇入浙，左公谍知幼逆尚在，督兵往攻，而以其事入告。公疑浙师张皇，具疏诋之。左公疏辩，洋洋数千言，亦颇诋公。朝廷知二公忠，无他肠，特降谕两解之，而其怨卒不释，由是遂绝音问，然二公平日未始不互相推服也。吕侍读庭芷自甘肃军营归，公询左公一切布置，叹为“天下第一”。公薨，左公挽以联云：“知人之明，谋国之忠，自愧不如元辅；攻金以砺，磨石以错，相期无负平生。”说者谓“生死交情于是乎见”。昔韩忠献与富文忠同为宋室名臣，以撤帘事失欢，至终身不通庆吊。观二公之相与，贤于古人远矣。

　　《庸闲斋笔记》载言可樵朝镳临终自书挽联云：“始笑人生徒自苦耳；既知去处亦复陶然。”以为“来去自如”。近见翁霁堂照一联云：“园地久荒芜，纵然嘉木成阴，争似我孤怀落落；诗文多失散，若有良朋问稿，只道他妙手空空。”其洒落殊不亚于可樵。

　　或传左季高侯相二十七岁疾剧，自撰挽联云：“痛今日骑鲸西去，满腔血洒向空林，七尺躯委残荒草，谁来歌骚歌曲，按铜琵冢畔，挂宝剑枝头，凭吊此松楸魂魄，愤激千秋，纵教黄土埋予，当呼雄鬼；倘他年化鹤东还，一瓣香祝完真性，三分月认出前身，从兹为牧为渔，访鹿友山中，寻鸥盟水上，消磨著绵绣心肠，逍遥半世，只恐苍天厄我，又作诗人。”按：公自少即负经世之略，不屑以诗文自见。此联语气，与其平日志趣绝不相类，必属讹传，故录而辨之。

　　马宾侯灿《萍龛掌录》云：闽有虐遇其妇而致死者，妇家欲鸣诸官，其外舅不可，但撰挽联送悬灵前云：“都不闻片语遗留，病果何因，此去应增大烦恼；最难得百般承顺，死宜无罪，他生定结好因缘。”其人见之感愧，遂治丧惟厚。浙有丧继母不如礼者，母家欲讼诸官，其母舅不可，但撰挽联送悬灵前云：“不幸丧中年，从今雪满庭前，无复同吟柳絮；最难为后母，试问魂归月下，可曾有愧芦花。”其人读之惭悔，执丧惟谨。两事相类，知文人之讽刺，胜于长吏之刑威矣。

　　相传有甫娶而妇翁殁者，撰联挽之云：“泰山其颓乎，吾将安仰；丈人真隐者，我至则行。”又一联云：“红叶是良媒，琼佩来时仙佩返；青莲原小谪，玉山倒后泰山颓。”盖其人李姓，以醉死也。又有挽僚婿殁于花朝者云：“花满芙蓉城，莫是请君作主；风飘杨柳岸，何堪与我分襟。”人皆称其新巧。然么弦仄调，究失哀挽体裁。又有挽未昏妻联云：“尔何人，我何人，无端六体相成，惹出者番烦恼；生不见，死不见，倘若三生有幸，好图再世姻缘。”语虽切而亦俚，附纠于此。又按：俗称妻父为泰山，或谓起于泰山有丈人峰，不知丈人峰特泰山诸峰之一，不可以括通山。且《玉匮经》：“青城山，黄帝亦封为五岳丈人。”则山之称丈人者非一，何独于泰山而属妻父，此其说不可通也。或又谓起于唐张燕公，因东封而其婿郑镒迁官，黄繙绰有“泰山之力”语。不知此事详载段成式《酉阳杂俎》，其谓“泰山之力”者，乃言燕公为泰山封禅使之力，非以燕公为镒妻父而谓之泰山也。且呼妻父为岳，始见于蜀何光远《鉴戒录》，唐初尚无此称，又何从以妻父为泰山耶？此其说亦不可通也。至或谓《汉书·郊祀志》“大山川有岳山，小山川有岳婿山。”岳而有婿，则泰山可称妻父。尤为附会。按：岳婿山，《史记·封禅书》作“岳山”，与《班书》异。考《说文》、《玉篇》、《广韵》皆无“”字，至梅氏《字汇》始有之，其为唐以后俗字可知。疑《史记》本从“士”作“壻”，从“山”者，传刻之误也。然字虽当作“壻”，而其义实不同。《说文》士部：“壻，夫也。从士，胥声。”小徐本《通论》“壻”下云：“壻，胥也。胥有才智之称，知为人父之道也。故于文士胥为壻，或从女为婿。”“婿”下云：“胥，长也。《周礼》：‘徒十人，胥一人。’徒中有才智者为之长，曰胥。古诸侯一娶九女，婿者，女之长也。”愚按：《诗·小雅》：“君子乐胥。”郑笺：“胥，有才智之名。”《周礼·天官·冢宰》：“胥十有二人。”郑注：“胥读若谞，谓其有才智为什长。”故小徐本之以立说。然《说文》之“疋部”：“胥，蟹醢也。”无才智义。惟“言部”有“谞”字，下注云：“知也。”与郑笺注合。是“乐胥、胥徒”皆当作“谞”，去言为胥，是其假借。故郑云“读若谞也”。由是言之，则“婿”乃从“谞”之省，可类推矣。岳婿山虽在小山川之列，而为封祀所及，意其山亦一方之杰出者，故取雄长之义，以“岳谞”名之。《史记》改“婿”固误，《汉书》借“婿”亦非本字也，其可指为夫婿之婿哉？然则妻父之称泰山，直是委巷不经之谈，而今人乃据为典故，至名手亦或蹈之，何欤？

　　长沙吴桐云观察言，其乡有渔人酷爱花，没而停柩于佛寺，或挽之云：“生计在清湘，听欸乃声中，此日烟消人不见；灵魂依古寺，看如来座上，异时花散色皆空。”按：“欸乃”用柳子厚诗“欸乃一声山水绿。”《颜氏家训》云：“欸乃，湖山节歌声。”刘蜕《文集》中有《湖山霭乃曲》，刘言史《潇湘》诗有“闲歌暧乃深峡里”之句，元结有《湖南欸乃歌》，三者皆一事，但用字异耳。“欸”音“哀”，亦作上声读。后人因柳子厚集中有注云“一本作袄霭”，遂音“欸”为“袄”，音“乃”为“霭”，不知彼注谓别本作“袄霭”，非谓“欸乃”当音“袄霭”也。愚考《广均》“十五海”云：“欸，相然应也，于改切。”扬雄《方言》：“欸，然也。南楚凡言然者曰‘欸’，或曰‘’。”颜说本此。然《说文》“欠部”“欸”下注云：“呰也。本作“訾”，段氏从《玉篇》订正。从欠，矣声。”《广均》“十六咍”云：“欸，叹也，乌开切。”“十六怪”云：“欸，怒声，许介切。”《玉篇》“欠部”云：“欸，乌来切，叹也，呰也。一曰恚声。”无相然应之义。惟《说文》“口部”有“唉”字，下注云：“譍也。”《广均》“十六咍”云：“唉，慢噟。”《玉篇》“口部”云：“唉，于来切，应声也。”《庄子·知北游》篇：“狂屈曰：‘唉，予知之。’”义正训“应”。是“欸”、“唉”二字不同，古字多通，故《方言》借“欸”为“唉”。段氏玉裁谓“实当作唉”，是也。乃，《说文》“乃部”注云：“曳词之难，象气之难出也。”《广均》“十五海”云：“乃，语辞也。”《玉篇》“乃部”云：“乃，奴改切。”下引《说文》：“曳离之难也。”“曳离”乃“曳词”之误。“唉”、“乃”之音义如此。湖中节歌声若人相然应，而其曼声徐度，又若曳词之难，故唐人合此二字用之。然则“欸乃”当作“唉乃”，俱读如字。彼作“霭乃”或“暧乃”者固非，即作“欸乃”者亦非本字也，况今人又字讹为“欸”，音讹为“袄霭”哉！

　　郑县张意兰二尹儒绩言，全谢山先生为母作佛事，手书楹帖云：“为东家徒，乌知西有；遵北堂命，权念南无。”按：梁氏《楹联丛话》载陆稼书先生联云：“读儒书不从佛教；遵母命权作道场。”谢山似脱胎于此，而造语益工。近人闽县林雪舫孝廉逵醮坛一联云：“吾儒崇佛教，其然岂其然；人子报亲恩，无可无不可。”尤说得活泼泼地。

　　常山例决囚于鼓楼下。庚申之乱，日凡数十人。好事者作盂兰会超度之，某名宿为书一联云：“好头颅谁当斫之，孽镜台前，往事不堪回首问；真面目而今已矣，盂兰会上，今宵许尔现身来。”

　　闽人谓盂兰盆会曰“普度”。按：《明史·宦官传》：“永乐五年二月，建普度大斋于灵谷寺，为高帝帝后荐福。”则“普度”二字见于史矣。光绪己卯秋，福州乌石山道山观建普度四十九日，杨雪沧观察浚题联于门云：“前三三，后三三，问几生果果因因，实非实，花非花，有如此山中荔子；昼七七，夜七七，看今世来来往往，闻所闻，见所见，各无隐天上木樨。”

　　《归田琐记》云：杭人赵京者，因病入阴司，举头见柱上一联云：“人鬼只一关，关节一丝不漏；阴阳无二理，理数二字难逃。”后署“会稽陶望龄题”。

　　俞曲园《右台仙馆笔记》云：咸丰初，粤寇萌芽。有海盐查某者，梦至一处，见文案山积，数十人缮写犹若不及。楹间悬一联云：“弱柳琼箫仙有劫；落花铜鼓佛无灵。”意不可解，而其语则颇可诵也。

　　海宁陈质庵通守容礼少时从父戍伊犁，跬步不离者十余载。尝泣请于将军文清公松筠乞以身代。文清怜其诚，据情入告。虽未邀俞旨，而孝子名溢塞外。父没，徒跣扶柩归葬，庐墓三年。后官江苏通判，文清赠以联云：“揽胜寰中九万里；承欢塞外十三年。”纪其实也。

　　吴江郭频伽麐应京兆试，下第出都。时法梧门学士掌成均，送以联云：“一辈登科惭李郃；半年大学去何蕃。”见所著《灵芬馆诗话》。

　　闽县何萼联先生赠周苍士学博嘉璧联云：“斯文矜贵琅玕笔；吾道清甜苜蓿盘。”语殊名贵。然唐开元中东宫官僚清淡，薛令之为左庶子，赋诗云：“朝日上团团，照见先生盘。盘中何所有，苜蓿上阑干。”盖是东宫詹事等官，不知何以相承为教职事也。

　　余小霞州判赠汪西芝巡检楹联云：“菜根滋味知君惯；潭水交情爱我深。”皆切其姓。

　　屠筱园进士有赠乡贤蔡东轩先生英联云：“范文正作秀才，以天下为己任；胡安定居教授，识弟子于其师。”盖非先生不足以当之。

　　《海山诗屋诗话》云：沈眉伯丈赠樊昆吾先生联云：“东方朔谪仙人，少年酒阵诗坛，望气皆成龙虎；诸葛公真名士，即此纶巾羽扇，笑谈可却熊罢。”

郁离子

楹联新话卷十　杂缀(下)

　　投赠楹联，虽属应酬之作，然须恰称身分，乃为可贵。如曾文正公赠孙琴西光禄云：“大笔高名海内外；君来我去天东南。”赠孔觐堂上公云：“业绍二南，群伦宗主；道承一贯，累世通家。”赠胡润之宫保云：“舍己从人，大贤之量；推心置腹，群彦所归。”赠袁漱六太史云：“于汉宋间折衷一是；以江海量翕受群言。”赠彭筱舫太守云：“两地同心，期为诤友；八年重见，已有传书。”赠徐石泉孝廉云：“立千仞岗，真鲁连子；无片言妄，希司马公。”赠萧心庄茂才云：“大笔横挥，颠张醉素；名山高卧，鹤骨松心。”称誉处莫不适如其人，至造语雄俊，尤其余事。

　　薛慰农观察善为赠言，得者莫不乐其雅切。如赠江小松大令云：“少角艺，老论文，客里追随，把盏各惊双鬓雪；我拥毡，君听鼓，闲中慰藉，扶筇同看六朝山。”赠可曾禅师云：“卜邻喜近清凉宅；与客同参文字禅。”赠日本儒士冈本监辅云：“纵谈如览大瀛海；赠别惜无春雪诗。”赠马少原大令云：“作诸侯客，现宰官身，湖海话游踪，最难忘东浙题诗，金堤折柳；筑三休亭，结五老会，乡园娱晚福，好消受钟山盐水，白下莺花。”自注：“少原作幕浙江，服官江南，归老金陵。”又赠刘省三爵帅云：“应运毓劳臣，未冠从军，已冠登坛，起淮南，清皖北，纵横于吴楚宋郑齐鲁燕赵之交，以西窥秦陇，陈必善，战必克，彤矢分封，顺昌旗帜照行间，懿铄哉当今名将；多材兼众美，始精技击，继精艺事，喜缓带，爱投壶，涉猎于琴棋医卜阴阳奇遁之学，而壹意诗歌，用则行，舍则藏，黑头高隐，安石莺花娱晚岁，归来兮与我同心。”尤足抵爵帅一篇小传。

　　《余墨偶谈》云：王泽山孝廉赠友联云：“白练裙，黄绸被，紫绮裘，草圣诗伯酒仙，郑虔三绝；玉条脱，金仆姑，铁如意，美人英雄名士，何晏一双。”句工语隽，未知此友可当此联否？

　　林芗溪昌彝云：相书可信者，惟《皇谕风鉴》，次则《大清神鉴》。《风鉴》系禁书，天下只两部。一存湖南，中载掌纹三千余条，凿凿有据。光绪庚辰春，湖南相士赵元臣挟其术游粤东，所言前后运多奇验。自言曾得《风鉴》秘书也。番禺邹梦南观察赠以联云：“元叔爱神游，三神六神十二神，神乎其技；平原能相士，人相我相众生相，相根于心。”

　　赵又铭宫赞新、于慎卿中翰光甲同治五年奉使册封琉球国中山王尚泰。球人踵门以楹帖乞书，二公各切其爵位姓氏撰句应之。从客林筱民孝廉曾录其稿示余。如赠中山王云：“世笃忠贞，辟尔为德；天寿平格，王此大邦。”王世子尚兴云：“书圃舒华，礼园俟实；龙文表瑞，麟趾歌仁。”王弟尚弼云：“有礼则安，为善最乐；保世滋大，与国咸休。”相国尚克让云：“米岳钟灵，笋崖测峻；瑞泉益寿，福木凝釐。”王舅向元模云：“汉代亲贤原并建；宋儒体用自兼赅。”法司向有恒云：“彩笔集应标一品；绣衣世本席三公。”又，法司马朝栋云：“世传将略标铜柱；代有经师仰绛纱。”金紫大夫阮宣诏云：“具五善宜歌小雅；兼九能不愧大夫。”又，金紫大夫阮孝铨云：“五君咏重颜光禄；七子名齐汉建安。”又，金紫大夫毛发云：“奉使才如吴季子；传诗家似郑司农。”又，金紫大夫东国兴云：“赠缟似曾逢旧识；盥薇况复读新诗。”又，金紫大夫程德裕云：“洛学一门传道脉；雪堂再世衍诗家。”又，接封通使金紫大夫郑秉衡云：“与我同舟曾共济；羡君一岁竟三迁。”东禅寺清仁上人云：“在山岁久知泉性；出岫云迟契道心。”余不尽录。闻此为从来使臣所未有，至今得者犹宝若球璧云。

　　梁氏《联话》载：“闵鹤雏诵一书室联云：“世间惟有读书好；天下无如吃饭难。”不知谁作。”按《随园诗话》，此为苏州薛皆三进士句。但“读书”作“修行”不同耳。

　　《随园诗话》云：陈豹章工诗好色，尝筑别业于庐江，依山结屋，吟啸其中。自题一联云：“王伯舆终当为情死；孟东野始以其诗鸣。”

　　慈溪盛莲水通守在渌五十生日自撰联云：“再过三日便成岁；若到百年已半时。”盖通守生于十二月二十七日也。侯官林芗溪孝廉昌彝七十生日自撰联云：“七秩古来稀，去日已多来日少；百年曾有几，生时且乐死时休。”可谓达人之言。

　　《瀛壖杂志》云：阳湖周弢甫比部腾虎生平以经济才自负，尝署其门曰：“有王来取法；无佛处称尊。”豪气可想。

　　华亭周稚廉先生为鹰垂之子，釜山太守之孙，天才雄放。少年作《钱塘观潮赋》，为时传钞。尝署门联云：“论家世如阁帖官窑，可称旧矣；问文章似谈笺顾绣，换得钱无？”盖二物皆松江产也，其不羁如此。

　　《海山诗屋诗话》云：南海陈荫田员外尝自署楹联云：“种三顷秫，拥百城书，此生足矣；制千丈裘，造万间厦，何日忘之。”按：此联闻他处亦尝有之，孰作孰袭不可知，要之具此胸襟，皆非庸质，故所见偶同也。

　　闽县俞咨臣秀才汝钦有书室联云：“后天地生真缺陷；作古今想非凡人。”

　　文树臣观察星瑞罢官后以诗酒自娱，常榜一联于厅事云：“为相为将为仙为佛，算平生志愿都虚，只两字吃饭穿衣，便了英雄事业；学书学剑学琴学棋，悔往日精神误用，剩几句打油钉铰，也充名士风流。”

　　宜黄陈少香先生偕灿由惠安县罢归后，复避寇来闽，鬻书画以自给。有送友之浦城联云：“何事不浮云，春草春波，遂尔送君南浦；将诗难度日，采薇采蕨，请看待我西山。”读之增喟。

　　赠僧联用佛家语，数见不鲜。钱唐吴薇客太史敬羲赠虎跑寺平山和尚联云：“炉火红深，与我煨芋；窗树绿满，烦公写蕉。”具有雅人之致。

　　了若上人善栋通内典，能诗善琴，住持三山兴安会馆。莆田林中丞杨祖、福州陈司马书勋与为方外交。林题其居曰“真室”，并赠联云：“了无尘韵滞胸次；若有仙风出指头。”

　　瞿丹禅师篆经擅诗书画三绝，尤精医，贫者求治，不受谢。黄孝廉潜熙赠以联云：“以文士才华，证辟支果；具神医手段，发菩提心。”

　　查莲坡《诗话》云：“雪峤大师圆信又号雪狮子，结茅径山中，独居一庵。自书联云：‘孤雪卧此中；万山拜其下。’”按：此联近人沈鼎山倒用其语，榜于黄山文殊院，云：“书道据上人句。”不知何据。岂雪峤号“道据”耶？

　　漏云和尚号静峰，亦字明照。本吴江陈翰林沂震次子，当家难时逸出，侍文觉禅师为僧。内典之外兼工诗文，尤善书画，然不多作。与客谈，绝口不及时事。著有《漏云诗稿》四卷，行于世。居铎庵四十余年，其婿某持节浙江，邀之，不往也。尝署其门曰：“往事已遥无可悔；此身犹在敢忘修。”亦足以觇其志矣。

　　宋佩之《随轺日记》云：豁一道人，蓟东人，孟姓，名至才。自幼出家，居遵化石门镇黄花观中。日读道书，手不释卷。尝集《藏经》及《列仙表》行世。光绪辛巳四月十四日，将往西山白云观，手书一联付其弟子云：“去黄花，留白云，恍疑身外有身，梦外有梦；集藏经，稿仙表，或得备所未备，闻所未闻。”十九日，忽无疾而逝。绎其辞，若预知羽化之期而自挽者，亦可异已。

　　潘任卿太史筑室都门，撰联寄其弟亦庈太史云：“余地拓三弓，几时枌里言归，得赋闲居遂初服；敝庐仍半亩，差幸荆华并茂，勉培旧植式清芬。”盖用于由《逍遥堂》诗章也。亦庈亦答以联云：“八千里直北长安，何当旧约重寻，还对话逍遥夜雨；五十载城西老屋，毕竟吾庐可爱，愿无忘清白家风。”

　　李碧玲孝廉侨居佛山，咸丰甲寅，土寇毁其室。事平，乃重葺之。落成日，署一联于门曰：“修我墙屋；反其耄倪。”

　　饶春田茂才有挽女尼联云：“此去应知归净土；来生切莫入空门。”又云：“西方添个多情佛；南国愁将薄命人”言外殊含感慨。

　　延平渡口亭有胡孝廉云章联云：“莽莽红尘，一息各分南北路；盈盈绿水，三篙频送往来人。”

　　福建藩署仪门有联云：“察吏所以安民，勤以为标，廉以为本，公以为体，明以为用；理财必先絜矩，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

　　月潭上人有题昭忠寺也园联云：“与石订交奇不厌；有梅相对冷何妨。”

　　南海廖觉卿明经焯工诗文，好为楹帖，不留稿。尝见其题珠江舟中二联，其一云：“放怀于红树青山，任教世上风波，琴客逍遥诗客醉；得意在良辰美景，领略个中旨趣，荷花烟雨荻花秋。”其一云：“乘兴便移舟，看来万点烟波，画意都归襟袖里；写怀欣对酒，话到三更风月，诗情全在棹歌中。”

　　广州清平桥为烟花泽薮，两岸酒楼对峙。何伯乔上舍松题联云：“两岸楼台，高卷筠帘邀月入；一河船舫，轻摇兰棹载花来。”又云：“风月常新，共上斯楼聊纵目；烟波无际，须知有岸可回头。”

　　福州南台万寿桥北旧有锦江楼酒馆，俯临大江，颇饶胜概。后闭歇。有吴人苏姓者继其业，铺设烹调悉仿苏式，于旧号“锦江楼”下增“苏春记”三字。遍徵文人联句，须分嵌新旧字号其中。作者甚多，惟闽县郑芗樵茂才擅场，遂以用之。其辞曰：“苏台春色平分，好与莺花同作记；锦里江光近接，为看风月一登楼。”锦江铺在万寿桥北，为南台五十三铺之一，楼之取名以此。芗樵此联，不但拆字浑融妙无痕迹，而“苏台”、“锦里”亦极巧合，宜为人脍炙不置也。

　　福州南台广聚楼酒馆近挹天宁山，区菊泉少尉为撰联云：“美酒可销愁，入座应无愁里客；好山真似画，倚棚都是画中人。”

　　《升庵外集》有“茶榜”云：“雀舌初调，玉碗分来诗思健；龙团捶碎，金渠碾处睡魔降。”

　　闽县林奎五茂才题油烛酒面店联云：“广开世界光明地；大道人情醉饱天。”陈子安茂才梦奎题烟布店联云：“宜夏宜冬，无思不服；匪饥匪渴，式食庶几。”分贴稳惬。又题油粿光饼店联云：“敢试油锅，何如气节；几经炉火，有此圆光。”浑脱可喜。

　　张隽生昌甲《烟话》载有人题鸦片烟馆联云：“三起三眠，永朝永夕；一喷一醒，如渴如饥。”评为“形容入妙”。然余谓李香华集句一联尤为过之。李联见上。

　　海宁朱雅南少尉振麟善集古，常集《四书》为信义典铺题联云：“信以成之，会计当而已；义为利也，玉帛云乎哉。”

　　涿州城门有联云：“蓟门锁钥今冠盖；河朔膏腴古督亢。”吴履福题。

　　上海曹某为薙头肆书楹帖云：“大事业从头做起；好消息自耳得来。”见黄漠鸿《小家语》。

　　戏台楹联，尝有集佛经者曰：“一切应作如是观，有即非有；众心皆生大欢喜，闻所未闻。”曲折如意，洵非能手不办。

　　闽县林灿如通守集《四书》题循州道署戏台云：“河西善讴，齐右善歌，亦足以发；祝鮀之佞，宋朝之美，其势则然。”对语耐人寻味。

　　薛桑根先生题海上戏馆联云：“五千年史鉴翻新，人物衣冠，大半是经文纬武；九万里梯抗并集，楼台歌舞，此中有舜日尧天。”

　　《列子·汤问》篇：“周穆王时，有巧人偃师者，造木人，能歌舞。”此即今傀儡之始也。或据段安节《乐府杂录》谓“起于陈平”者，非。有人题一联云：“遇事强出头，此中大有人在；登场便抽脚，天下其谓公何。”嘲誉入妙。

　　桐乡徐瘦生茂才终身不娶，自署其棺“独室”，并题联云：“埋忧待荷刘伶锸；行乐先题表圣诗。”陆芗畇教授元錞得嘉木于台州，制棺，额曰“止止居”，书联云：“一生倏忽少壮老；万事脱离归去来。”虽同是达观之语，而一觉其孤高，一觉其感慨矣。

　　《冷庐杂识》云：杭州义塾立法甚善，费辛桥方伯丙章题联云：“莫谓孤寒，多是读书真种子；欲求富贵，烦从伏案下上夫。”激厉寒畯，词意肫切。

　　福州西城外山上林氏祖茔有联云：“一部归藏易；千秋安乐窝。”人赏其工。近年林颖叔藩伯寿图罢官归，营寿藏于是，亦题联云：“未知东越归何传；为爱西湖买此山。”神味尤为隽永。

　　福州西城外有一烈妇坊，联云：“闺中人何谓未亡，要全了伦常大义；天下事最难一死，莫错认夫妇痴情。”

　　福州街巷间惜字炉联句，多书“能知付丙者；便是识丁人”，质而有味，相传为孟瓶庵考功所撰。

　　粤东俗尚乞巧，瓜果之外，兼设花卉、编织诸器，凡亭台楼阁、几案盘盂之属皆具。工精物丽，巧不可阶。许宾衢廉访尝编花为字，制一楹联云：“帝女合欢，水仙含笑；牵牛迎辇，翠雀凌霄。”上署“七姊妹夜合”，下署“虞美人木笔”。联款俱集花名，工切浑成，见者莫不称赏。

　　上海每届九月设菊花会于豫园之茶寮，品其高下，诸名士咸与焉。袁翔甫大令尝题一联云：“四座名花，难得品题尽名士；一瓯佳茗，故应比拟似佳人。”见者称其雅切。

　　余宴集不喜拇战，亦不善拇战。胡月樵观察尝诵一联云：“倩人抓背，上些上些再上些，关痒处全凭自己；对客猜拳，著了著了又著了，真消息还在他家。”斯言虽小，可以喻大。善悟者与《孟子》“求在我”语参观。

　　明福王时，马士英用事，起逆案阮大铖为兵部侍郎，逼左都御史刘公宗周去位。比周固宠，政以贿成。有署士英门者曰：“两朝丞相，此马彼牛，同为畜道；二党元魁，出刘入阮，岂是仙踪。”又榜兵部门曰：“闯贼无门，匹马横行天下；元凶有耳，一人直入中原。”马、阮见之，亦莫之怪。时事如此，欲国无亡，得乎？

　　明阉党杨维垣好谈时艺。戍淮安日，会试童子，大署其门曰：“授小儿秘诀。”夜半，有人续其后曰：“医大仆官方。”杨见之大窘。见阎百诗《潜邱札记》。

　　姜南《蓉塘纪闻》云：正德中，以江都赵鹤为山东按察司提督学校副使，政尚严厉，所至考校生员多所罢黜。众议纷然，搢绅亦多厌之，竟以罢官。鹤去，以贵潮代之。潮亦风裁凛然，生员之伤弓者犹畏之。潮出巡至齐河县，其分司壁间有题对句云：“赵鹤方翦羽翼；江潮又起风波。”潮见之，遂投劾归，恐招怨也。

　　陆敬安《冷庐杂识》云：秀水令某，初至颇著仁声，士民献匾云“民之父母”。未几改操，广通贿赂。或题一联于匾侧云：“漫道此之谓；谁知恶在其。”后被劾去。

　　郑梅隐《醒睡录》云：黄梅令某，以孝廉方正起家，而行实贪鄙。每出，必以“孝廉方正”牌为前导。或贴联其上云：“焉有君子而可；譬诸小人其犹。”

　　陈钧堂《郎潜随笔》云：道光朝，一翰林夙出陈文悫公官俊门下。文悫丧偶，翰林为文以祭之，有“丧我师母如丧我妣”之语。翰林妻又尝为许文恪公乃普义女。有集成语作联，揭诸门外曰：“昔岁入陈，寝苫枕块；昭兹来许，抱衾与裯。”为言官登白简。

　　同安秀才王海，讦孝廉吴江冒亢举人。自县至府，知府钱某提鞠，江力辨其诬。海谓“果举人必娴文艺，请出题面试，则虚实立见。”守如其请，命退而候题焉。于是江乃许海千金，而以万金为贽，拜知府门下。知府因密构一艺授江，俾面试时录以进。江见之失色，急叩头曰：“师岂犹有所不足欤？何逼人之甚也！”知府惊问故，江对曰：“门生手中要办数千金甚易，笔下要书数十字却难。”知府为绝倒。案既结，或揭一联于府署头门云：“岂有文章惊海；有何面目见江。”一时传笑。事载葵愚老人《寄蜗残赘》。余考通志，国朝泉州乡榜无“吴江”其人，此殆老人寓言。因其联语颇巧，姑录之以助谐谭。

　　粤逆洪秀全据江宰，凡伪宫殿门联，辄以“一统江山，满朝文武”八字居首。有人续其下云：“一统江山，四十五里有半；满朝文武，三百六行俱全。”上联谓金陵外城南北里数也，语谑而碻。贼大索其人，不得乃已。归化蔡竹铭茂才嘉勋尝被掳至江宁，逃归，为余言“此其所目击”者。

　　章有谟曰：钱学士溥在京师时，除夜同沈大理粲在夏考功愈宅作联赠夏，倩沈书之，曰：“座上无毡，且喜身寒心内暖。”方构下句，夏遽对云：“门前有粟，谁怜眼饱肚中饥。”夏清介而贫，其家对仓而居也。钱以米六十石赠之。

　　顾丹午《杂记》云：商邱宋牧仲荦抚吴，修沧浪亭，作联云：“共知心似水；安见我非鱼。”一夕，或改“水”为“火”，“鱼”为“牛”，以暗合公名。公闻之大笑，亟命撤去。

　　《归田琐记》云：京师浴堂门首联云：“入门兵部体；出户翰林身。”盖上句借音为“冰布”，下句借音“汗淋”也。嘉庆乙丑，聂蓉峰铣敏以庶常改兵部主事，至己巳万寿，聂复以撰进颂册赏编修。有友人戏举浴堂联句赠之，人皆以为巧合。

　　程南《樵余诗话》云：汪瑟庵先生为江苏学政，例至金陵录遗才，撰楹帖云：“三年灯火，原期此日飞腾，倘存片念偏私，有如江水；五度秋风，曾记昔时辛苦，仍是一囊琴剑，重到钟山。”道光初，某广文以送考至省。故事：广文送考者，例向学使求所属遗才二名。时沈小湖为学使，一概谢绝。某广文戏改前联云：“三年辛苦，只求南个遗才，倘蒙片念垂恩，感深江水；百计哀号，不管八棚伺侯，拚著一条老命，撞死钟山。”后学使亦微闻之，不罪也。

　　余小霞应松曰：湖南抚部某，初入境，有某来迎。谈次，问“近有新闻乎”？猝不及对，乃曰：“惟有一对甚工。有县令姓续名立人者，或戏之云：‘尊姓原来貂不足；大名倒转豕而啼。’”抚部一笑而罢。及到任，竞劾去之。实则令乃一好官也。

　　校官署联，如《冷庐杂识》所载孙广文垣句云：“冷署当春暖；闲官对酒忙。”宋广文成勋句云：“宦海风波，不到藻芹池上；皇朝雨露，也沾苜蓿盘中。”想见寒毡清况。又，李小岩孝廉言，其尊人题花县学署云：“案上存三五卷书，虽学难博；年中食四十两俸，不养而廉。”盖谓校官称“学博”无“养廉”也。语亦风趣。若傅芝堂广文自嘲云：“百无一事可言教；十有九分不像官。”虽其句本于宋俞野云桂英诗“百无一事身为客，十有九分心在家”，然太自贬损矣。不若叶季韶舍人之寓谐于庄也。盖舍人由举人司铎光泽，初至即榜一联于署门云：“爵赏刑威，奉天子命；诗书礼乐，为人伦师。”或问：“校官何处得爵赏刑威？”舍人曰：“操廪增附黜陟之权，岁举其优者贡于朝，爵也。贫士有粮，月课有奖，丁祭有胙，赏也。士子惟校官戒饬之，州县不得率加凌辱，刑也。排衙近文庙，坐堂即明伦，威也。子何藐视校官耶？”闻者乃大笑而退。

　　纪文达公在词馆，有京卿不愿外放道员，贫病以死者，公戏为挽联云：“道不远人人远道；卿须怜我我怜卿。”又有撰道士娶妻贺联者，得句云：“太极两仪生四象。”而未有对。公为诵唐句足之云：“春宵一刻值千金。”亦谑而不虐也。

　　倪云癯鸿曰：曩闻潘、何二姓结姻，某贺以联云：“有水有田兼有米；添人添口又添丁。”拆字殊巧。

　　萧山钱清高小楼观察枚前后两夫人，皆陈姓也。其续娶时，仁和钱古坤学博堃戏制一联云：“只谓陈陈相因耳；却喜高高在上头。”可称雅谑。

　　旧传有人与友合作五十生日，撰联云：“与我同庚，忝居三日辰；得君知己，共作百年人。”语有风趣。近人闽县林奎五茂才戏贺其友五十云：“二女二男，合成三个子；半赊半现，共算百年春。”尤令人启颜。

　　程兰畦畹《惊喜集》云：赵右林言一对，乃明靖难时乞丐所作，挽被难者，奇崛可喜。句曰：“恭喜两先生，有志竟成，斫节烈头，剥忠义皮，快活极矣；可怜一乞丐，无家可宿，洒英雄泪，秉春秋笔，于戏哀哉。”

　　程兰畦畹曰：尝有屠而富者，已纳粟矣。其父既没，开门延宾。或送一联云：“此去定然成佛果；从今不忍过君门。”主人谓其情深，而不知上用“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下用“过屠门而大嚼”，皆隐切屠者也。

　　刘三山孝廉华东有才而贫。一日，与友过财神庙，见香火甚盛，索笔大书一联于神座曰：“昧昧我思之，伤者贫也；仆仆亟拜尔，彼何人斯。”见者皆失笑。

　　镇平黄香铁钊以县令改官潮州教授，后升翰林院待诏，著有《白华草堂》初、二、三集。或撰一联调之云：“七品八品九品，品愈趋而愈下；一集二集三集，集日积而日多。”语颇风趣。

　　宜黄符雪樵先生兆纶工诗善谑。有贾人谭碧山者，娶妾名琪花，甚宠嬖之。既而有娠，张筵召客，以志梦兰之喜。即席乞联，先生集《诗品》赠之云：“碧山人来，幽鸟相逐；金樽酒满，奇花初胎。”见者莫不叫绝。

　　《余墨偶谈》云：讽世语以调笑出之，最易动人。记有合奉药王、财神者，乞某名士撰联。某立成云：“纵使有钱难买命；须知无药可医贫。”作相轻语，正两相须也，阅者无不绝倒。

　　《蕉窗杂记》云：贡院旧有一联云：“号列东西，两道文光齐射斗；帘分内外，一毫关节不通风。”或减数字移用武闱云：“号列东西，两道齐射；帘分内外，一毫不通。”殊堪喷饭。

　　《春宵呓语》云：一生员为人代倩，事发荷校，百计求脱不能得。因访健于刀笔者，苦祈之。其人曰：“此当以风雅励之。”于枷上书曰：“琼林独席。”又联云：“坐破寒毡，从此渐入佳境；磨穿铁砚，而今才得出头。”“佳境”盖借音“枷颈”也。学使见之，笑予省释。

　　《见闻随笔》云：某童，年八旬矣。学使询以经传，多不复记。有人嘲以联云：“行年八秩尚称童，可云寿考；到老五经犹未熟，不愧书生。”亦稚谑也。

　　《笑笑录》云：吴下缪心如水部五月入泮，是秋即联捷。其童试题为“夫人自称曰小童”，乡试题为“君子不以言举人”一章。有客贺以联云：“端午以前，犹是夫人自称曰；重阳而后，居然君子不以言。”可谓巧合。

　　宋学博士琛曰：瓯宁黄雅南孝廉一峰才学敏赡，好滑稽。有迁居者，携所蓄三犬四彘而往，乞联。黄为书句云：“居室同三苟；为人合四诸。”人谓用《论语》、《大学》语，而不知其借音“猪狗”以戏之也。

　　黄秀才恊埙曰：有以资为部曹者，性鄙吝，衣履垢敝，见客辄道其穷乏。一日，丐人书春联于寓门，一友见之，笑曰：“子素深藏，兹何忽以富户示人耶？”急出视之，则大书曰：“未若贫而乐；谁能出不由。”

　　《燕台花事录》云：金溪朱春舫赠秋芙联语云：“九串空花，春舫依然漆黑；三拳潦草，秋芙到处装红。”谐语殊堪捧腹。

　　同邑章申甫丈安圻录示楹帖，有挽湖南诗僧懒痴两联。一云：“曾选佛，亦选官，锡卓湖湘四邑，声闻傅二谛；是诗僧，即诗伯，香分翰墨一编，清偈足千秋。”一云：“旧访懒残，听相取十年，尘梦莫寻煨芋语；永怀齐己，问师称一字，冷斋曾忆咏梅诗。”不知何人所撰。

　　葛壮节公云飞官瑞安副将时，宗涤楼侍御稷辰赠联云：“武穆两言，不爱不怕；文成一诀，即知即行。”公尝自以擘窠大字额其堂曰“威惠”，并书联云：“持躬以正，接人以诚；任事惟忠，决机惟勇。”论者谓不负所言。

　　成丰间，京师有名优周翠琴者，生于花朝前一日，以三月末卒。陆眉生给谏秉枢挽之云：“生在百花前，万紫千红齐俯首；春归三月暮，人间天上总销魂。”流传禁中。

　　侯官林文忠公则徐在河工时，题所居室联云：“春从天上至；水由地中行。”题客座联云：“芦中人出；河上公来。”又赠河丞张姓者联云：“乘槎直到牵牛渚；载笔同游放鹤亭。”切地切姓，人咸叹其工妙。

　　俞太史樾曰：同年应敏斋任江苏廉访，以署中楹联无佳者，属为更易。辄以各联贻之，亦未知其果用否也。大门联云：“听讼吾犹人，纵到此平反，已苦下情难上达；举头天不远，愿大家猛省，莫将私意入公门。”上联乃旧句，下联余所易也。又，便坐联云：“且住为佳，何必园林穷胜事；集思广益，岂惟风月助清谈。”又云：“小坐集衣冠，花径常迎三益友；清言见滋味，芸窗胜读十年书。”

郁离子

后　　叙

　　从兄耘青先生绩学负才，困于下位，不得展其用。遂清心著述，别具千秋。博极群书，无不探讨。尤精考订之学，而职事仍无偏废。生平丞、簿、尉三莅其官，遇屈抑无告，辄宣达以直其情。历访忠孝节烈湮没不闻者，为撰传记表彰之。厅事盈列缥缃，寝馈其中，寒暑无间。性廉介，尤憎奔竞，杜门吏隐。虽宦况瘠苦，澹如也。昔崔斯立丞蓝田，日哦松下。兄殆流亚欤。尝勖都人士敦品励行，讲求根柢之学。以故宦辙所经，士林怀之，佥持诗、古文辞相就正。其任宜兰丞，僻处海外，慨文士仅攻末艺，朴学阒如，乃构揅经精舍，广置经史，定其课程，厚其廪给，使生童砥砺实谐。未数年，获隽、食饩踵相接。不宁唯是，向之为刀笔生涯者，月得所资，身家足赡，争自濯磨，廉隅顿饬。夫小试行道之端，已著成效若此，苟得充其量，则大用大效，其措施必非如庸吏为者。惜乎民庆老郎，官阶终矣。乃遇既迍邅，复遭家不造，奉讳旋里，遽归道山。属纩前夕，以所著《退闲随笔》、传记、事略、《楹联新话》等书畀余校刊。兄之学行，固尝师事，义不容辞。惟名场屡踬，谫陋寡闻，不克扬兄之名，传兄之业，为疚心耳。顾他集尚烦辜较，而是书已具梗概，遂先付梓。其体例与梁氏《丛话》相似，别类分门，编成十卷。或谓搜辑不敌梁氏之富，且有见载于《丛话》中者。抑知彼居高位，多临莅，声应气求，副墨充至。兄则柳下卑官，限于方隅，仅据耳目见闻、友朋传述。然杰构佳联网罗亦备。况精择详语，间附考证，从事铅椠殚十余载，始裒然成集。视《丛话》如骖之靳，夫岂有所不逮耶！至重见各条，乃纠正之，非掠美也。若夫“饧、锡”、“根、银”，校字疏讹，实余浅举不文之咎。尚望大雅君子惠而教我，则幸甚矣。杀青斯竟，爰赘数语以志鸰原之痛云尔。光绪癸巳孟春既望，受业弟鸿颉谨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