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勺园到陌上花

晨曦深处

由勺园到“陌上花”

张项学

读过钱谦益和柳如是的《陌上花》，当时也没有觉得有多少特别之处，因为写陌上花的人很多。今天站在勺园里，再体会一下《陌上花》，又有不同的味道。

陌上花开，这个成语几乎家喻户晓。据说吴越王钱镠很爱自己的王妃庄穆夫人吴氏。王妃每年春天必归临安，钱镠甚为想念。有一年春天王妃未归，看着郊外已经开放的春花，钱谬不能自已，写信告诉王妃，“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意思是说田间阡陌上的花开了，你可以慢慢归来了吗？

钱谦益是吴越武肃王钱镠的后裔，他对先祖“陌上花”应该更熟悉，其理解肯定要比普通人更进一步。

钱谦益和柳如是就是在勺园相识的，这里是他们相濡以沫爱情的开始。但再甜蜜的爱情也有分开的时候，明崇祯十四年春，正在热恋中的才子佳人钱谦益和柳如是同游苏州、嘉兴后，在南湖分手。钱谦益往黄山漫游，柳如是则乘舟回松江。

恋人分手自然是牵肠挂肚，钱谦益似乎有点后悔与柳如是分开。他在途中写了三首《陌上花》寄给柳如是，诗的题目有点长，也表露了他的心思，题为《陌上花乐府三首，东坡记吴越王妃事也，临安道中感而和之，和其词而反其意以有寄焉》。

看了这个题目，自然会产生疑问，为什么要依苏轼的陌上花，又为什么反其意以有寄？

苏轼的“陌上花”题目是《清平调引》，诗前有一段小序，交代了写这三首诗的动机。“游九仙山，闻里中儿歌陌上花，父老云，吴越王妃每岁春必归临安，王以书遗妃曰：“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吴人用其语为歌，含思宛转，听之凄然。而其词鄙野，为易之云”。

苏轼这三首诗虽以“吴越王妃每岁必归临安”的轶事为题材，却委宛曲折地咏叹了吴越王朝的兴亡，“陌上花开蝴蝶飞。江山犹是昔人非”抒发了江山犹在，物是人非的感叹；“生前富贵草头露，身后风流陌上花”表露了荣华富贵如云烟过眼；而“已作迟迟君去鲁，犹教缓缓妾回家”，谁敢说不是对钱越王自己降宋，反教妻子缓缓而归的讽刺。

不知道明朝的礼部侍郎降清后又做了礼部侍郎的钱谦益在读了苏轼的“已作迟迟君去鲁，犹教缓缓妾回家”这一句后，心里会是什么滋味。不过作为喜欢柳如是的丈夫，从感情上反思，他觉得自己不应该撇下柳如是独自去黄山游玩，他在诗里忏悔“狂夫不合堂堂去，小妇翻歌缓缓归”，在最后一首的结尾发出强烈的呼唤，“花开容易纷纷落，春暖休教缓缓归”。

    作为一代才女的柳如是在看到钱谦益的《陌上花》后，也和了三首陌上花，她在诗里也呼唤钱谦益，“云山好处亭亭去，风月佳时缓缓归”，同时也坦露她自己的心情，“残花和梦垂垂谢，弱柳如人缓缓归”。

    从勺园盛开的睡莲想到陌上花，从钱柳的唱和想到苏轼的诗，再想到钱越王的“缓缓归”，看不完的新陈代谢，吟不尽的陌上花开，情，使人们永远解不开的一个死结。感曰：

陌上风催暮雨飞，飘摇红瓣落青衣。

天轮季序开还谢，谁见那时花又归。

2025/06/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