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周星《怎当他临去秋波那一转》

芭莎

黄周星《怎当他临去秋波那一转》

    以目相感者，以情相感而己。(破题)
    夫一转者此目，怎当者亦此目。然果目为之耶，抑情为之耶，想张生当莺娘之回盼而不禁魂飞也.(承题)

    恍然曰:吾当读骚矣，彼于湘夫人之降也。曰目渺渺兮愁予，嫋嫋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初以为目自目.秋自秋，波自波耳.而不意今者，乃合而为一，则莺之目，其可复以目名之乎。故状之曰秋波，而是秋波，固未易数数转也。从来誇艳世者，曰一顾。叹倾城者，曰一笑。可见尤物之移人，一而己矣。(起讲)

    敢望其多.而兹且于有之一转见之，此一转也。(领题)

    如在未去之前，则花柳庭轩之间，固无处不迎其盼睐矣，然境逐情纷，方且不胜其转.而何有于一转。(第一股)
    如在既去之后，则深院珠簾之内.自无时不婉其清扬矣，然情随境寂，业已不见其转.而又安知为一转。(第二股)

    夫吾所触于目而难忘.萦于怀而不散者，惟是临去之一转耳。(领题)

    时当临去，则舍此一时之外，已更无可转之时。故虽平时修端恪之目容。至此而若不能终守其端恪者，秋波之情为之。亦秋波之势为之也。夫美盼关乎全体，或宜睁而不静，则秋失其秋，宜动而不动，则波失其波，孰如此一转之动静咸宜者乎。语其常.则此转不可无一，语其暂.则此转固不可有二耳。(第三股)
    人当临去，则舍此一人而外，亦绝无可转之人。故虽深闺严非礼之瞻视，至此而若不暇计及于非礼者，秋波之才固然。亦秋波之理固然也。夫双眸备乎四时，或多温而少肃，则波而不秋，多肃而少温，则秋而不波。既如此一转之肃温具备者乎.习见之，则此转百不为多，创见之，则此转固一不为少耳.《第四股)

    吾繇此一转思之，诚不知莺之一生，其秋波凡有几转，然前乎此转者，或与此转而为二。后乎此转者，或与此而为三，而吾谓皆不及此一转也。他时之转无心，而此有心也。尝闻我辈有独钟之情，秋波之内，不容更多一人。则一转之外，岂可更多一转耶。(第五股)
    又繇此一转推之，诚不知吾之一生.凡当此秋波之转，然似莺而转者，请以千转而当一。非莺而转者，请以万转而当一，而吾意总不易此一转也。他人之转有价，而此无价也。尝闻佳人有难再之遇，自睹莺之秋波，而天无秋波，则自经莺之一转，而世间岂更有一转耶。(第六股)

    然则莺虽已去，谓之未去可也，何也?未有此转，而波随人往，既有此转，而人以波留也。(第七股)
    莺虽遗我而去，谓与我俱去可也，何也?无此一转，而吾在其波外，有此一转，而吾已入其波中也。(第八股)

    然吾终如此秋波何哉，惟有望风忾慕殷勤致辞，曰:怎当他临去那一转而已，而秋波果可再接否耶?(收结)

潇湘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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